(註一)
「吳叔,我覺得你打錯電話、找錯單位了吧?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歸我管啊!」丹尼看著猛力拍打強化玻璃的巨大觸手,思考幾秒後向雇主吳叔抗議。
一隻巨大的『變異植物』纏在屋頂太陽能板上,無數觸手下垂,一有風吹草動就用力拍打房舍,搞得房子左搖右晃震個不停。就像把房子蓋在翹翹板上。
「別廢話,快點幹活啊!又不是不給你錢!」吳叔外貌看起來六十來歲,牙齒掉光,只剩下一顆左上門牙,說話有奇怪口音。
「吳叔,我不是不幫你忙,我是『動物溝通師』,不是植物溝通師好嗎?而且你家的太陽能發電板被巨大的『變異植物』糾纏上,應該要找太陽能發電板的廠商,或是農害處理人員吧?」丹尼指著左胸上的工作證,工作證上確實有大大的五個燙金印刷字體。『動物溝通師』。
「會動,當然是動物啊。」老雇主拿出手機,威脅道:「不然我逢人就說你欺負老人家!快啦,難道你家就不用電?我家已經三天電量不足了!」
「在福爾摩沙,真的是什麼狗屁都有可能發生。我家要不要用電跟你家電量不足有什麼關係?」丹尼碎嘴。
「你說什麼?」不知道吳叔是真的耳背沒聽見,還是故意再問一次。
丹尼也懶得賭到底是什麼情況,吞下一口鳥氣,露出專業地笑容說道:「我說,我穿上防護服,就出去幫你跟這株『變異植物』好好溝通!」
「不要說我倚老賣老欺負你啦,你把這隻動物從我的太陽能板上趕走,我就……我就付你七個……不,六個沒有鏽斑六六字尾的可樂瓶蓋。」
「不了。」丹尼拉上輻射防護服,說道:「給我瓶蓋,我還要找人換,就不能給我些實用的東西嗎?」
「不要就不要,多的是人要這瓶蓋,我年輕的時候,為了保護這批瓶蓋,不知道殺死多少土匪!」吳叔在食指前吹了口氣,顯擺自己當年是個神射手。
「好漢不提當年勇吧?凹老郎!」穿好防護服,丹尼通過幾層防護門來到室外。邊走邊叨念:「真那麼猛,就自己出來幹掉這玩意啊!只會出一張嘴。」
『變異植物』的花苞,像是獸首緊盯丹尼。丹尼對『變異植物』拍拍手,喊道:「哈囉!大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花苞花瓣綻開,就像是張多顎大口,尖銳的利牙跟唇沿流下的口水,看得丹尼後背發顫。
「唔……沒有名字。」
丹尼倒吞一口口水,大吃一驚,自己還真的能跟這株變異植物溝通。
「我叫丹尼!我可以叫你小綠嗎?」丹尼保持微笑,表達善意。見『變異植物』身上,除了作為口器的大花苞之外,便沒有額外的花葉,丹尼下意識覺得這玩意年紀很小。
「不可以……不小。」『變異植物』張嘴嘶吼。
「好!好!那我叫你綠吧!綠,你為什麼要佔據人家屋頂?你妨礙到屋內老伯伯生活囉!」
『變異植物』開口咆嘯,亂噴口水,一觸手將丹尼鞭倒。滾了三千六百度後,丹尼氣呼呼地站起,他一手摸向左大腿的武器口袋,一面深呼吸。
「冷靜!冷靜!好的溝通師,溝通雙方的需求!」丹尼高舉雙手走近『變異植物』,他喝斥道:「打人不好!打人不好!」
幾根觸手捲起丹尼四隻,扯得他全身發痛,他仍堅持說道:「打人不好!不可以打人!」
「人壞!打打!」又一根觸手纏上丹尼的頭,把他的頭擰得快爆開。
「停!停!我哪裡壞!」丹尼使上吃奶的勁猛叫。
「這裡!溫暖!吃飽!綠活著!」『變異植物』邊說邊扭轉丹尼的頭與脖子。
「等等!錯了!錯了!我沒有不讓你活著!我只要你不打擾屋內老先生!」丹尼已經在言語當中投入最大的誠意,對方接不接受,只能由命不由他了。
突然靈光一閃,丹尼說道:「我懂了!我懂了!你其實不在乎屋頂吧!你要溫暖!吃飽!是說太陽能板吧?是在說你身子底下那塊亮晶晶的板子吧?老先生這塊不夠好!我有更好的板子給你!」
「快!快!把我放下,我帶你去。」丹尼感覺到身上的觸手停止用力,看來說之以理,不如誘之以利。
『變異植物』先是把丹尼像是垃圾一樣丟在地上,再粗魯地離開吳叔家屋頂。屋頂上的太陽能板、天線、管路,都被扯得東倒西歪,壞得七七八八。
見到屋頂的慘狀,丹尼心忖:「天啊!吳叔鐵定不會給我酬勞,搞不好還要我賠他的天線、太陽能發電板吧?」
刺骨的劇痛從左臂蔓延全身,左臂防護服留下一道鞭痕。丹尼沒有反擊『變異植物』,身為溝通師的他,知道大傢伙只不過是在催促他。
「不要打人!我馬上帶你去!」丹尼領著『變異植物』橫跨小鎮,中途不斷喝止牠跳上別人家屋頂。為此丹尼也吃了『變異植物』不少鞭。
總算把『變異植物』帶到小鎮邊緣,那兒有個廢棄的配電站,屋頂裝有一大片太陽能發電板,這是丹尼目前的住處。
『變異植物』愉快地爬上配電站屋頂,將觸手纏在太陽能發電板上。
丹尼看著有些率性的『變異植物』,於是問道:「綠,多大啊?」
『變異植物』伸出兩根觸手,把自己圍起來。
丹尼搖頭苦笑,比起已經馴化的動物,這株『變異植物』很野性,即便能溝通也不會依照人類的邏輯。丹尼重新問道:「綠,活了多久?」
「熱……」『變異植物』伸長一隻觸手,指向太陽,說道:「三、四回。」
聽過吳叔的說詞,丹尼不意外『變異植物』才出生三、四天,再問道:「爸爸媽媽呢?」見變異植物毫無反應,丹尼改變問法:「生下你的植物呢?」
『變異植物』放鬆地攤趴在太陽能發電板上,牠慵懶地回答:「不知道。」
看著這一大株『父母下落不明的棄嬰』,丹尼就苦惱,眼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手機響起,螢幕顯示來電人是吳叔,丹尼實在是不想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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