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世間

宣傳圖來自べっこ

中午回來時天氣還熱得要命，結果兩、三點開始就變得超黑又打雷下雨，真是嚇到了。

雷還打得差點螢幕跳掉。




「——當『死亡趨力』大於『生存趨力』時，就會產生下列情況……嗎。」

闔上書本的音色迴盪於短短幾秒。

＊　　＊

簡直熱到受不了，放學後的自己果斷決定衝浴室，一拉開紙門便傳出出乎預料的涼風……不、應該說是冷氣？
不對，正常來講，白天開冷氣的機會不多呀，更何況早晨我又不在，不可能會開著不管的。但此時非常清晰得聽見冷氣運作的機械聲，以及撲向自己的涼風。
「怎麼回事？」一踏入且關好紙門，緊關的窗戶景色映照著晴天到想拿弓箭射下來的程度，還是有人來過我的房間而忘記關掉？
沉思數秒鐘，「不管啦，先去洗澡。」放棄思索的自己隨意捉取兩件乾淨的內衣褲和當作睡衣用途的白襯衫入浴室，反正也沒什麼要事得宅在本丸，這樣便足夠了。

沐浴完畢的自己回到臥室之際，無預警地看見原先不存在的藍髮身影正跪坐在右手方的牆面旁，他的前方甚至擺著——
「冰淇淋？」
感到愕然的我指了指黃色盒裝的冰品，想必不是出自於刀士之手，問我為何能夠這麼肯定——不光是外觀，連品牌都和我那邊販售的一模一樣啊！儘管先前就注意過，但我不得不佩服商店具有和現代生活如此微妙的貨物共通。
而且還是我平常最容易入手的香草冰淇淋口味！
「這個哪來的？」忍不住激昂的情緒而兩手捧起沁涼的小盒，貓耳和尾巴附和欣喜之情般愉快得搖曳著。
有好一陣子沒吃冰了，加上天氣燥熱的情形實在會對冰品抵抗不了誘惑呢。
「小夥子給爺爺的。想食用的話要盡快唷，說不定都融化了。」
「要吃！人家馬上吃！」
慌亂得拾取放在上面的塑膠湯匙後拆開盒蓋，一陣懷念的香草氣息灌入鼻腔，讓我幾乎快流下感動的眼淚……距離上次吃到這個，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時候才終於浮現所謂「夏季」的實感，夏天就是要吃冰的喝冰的嘛。然而我也對冰寒的食物沒有多大的適應性，總是得挖一小口且咀嚼後才能循環。
感覺自己對食物的溫度還挺挑的，太熱或太冷都不行。不禁汗顏得嘀咕道。

「謝謝款待。」享用結束，我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唇，同時慶幸著冰淇淋尚未融成甜水才能體驗又軟又綿的口感。
待會找管理員道謝唄，畢竟是他支援那源源不絕的甜食貨線。
下顎頓時被結實的手指固定住，視網膜映現對方手持面紙得輕拭自己的嘴巴，如彎月的眼瞳所投射的視線彷彿感受到將自己看待成小孩子的笑意。
「哎呀，孫女吃得滿嘴都是。」
「甜食最高！」
或許是被我牛頭不對馬嘴的回應逗笑，他發出一如往昔地爽朗笑聲。

不清楚是開冷氣造成涼爽好眠的環境，抑或是剛吃完東西而想放鬆休憩，眼皮逐漸感到一陣沉重，像是瞌睡蟲在催眠大腦「該休息囉」這樣的字眼。
無意間望了一眼窗外，即使陽光依舊刺眼，但似乎有不少烏雲壟罩過來。
這麼熱的時段，我還能睡得著嗎。揉著眼眶，昏沉沉的理智思索著睡熟的可能性，然而悄然無聲的對方卻搬動自身，調整為上半身往前傾躺在胸前的姿勢，厚實的手掌心由頭頂往下撫摸髮絲的舉止更令瞌睡蟲一舉進攻。
「嗯，想睡就睡吧。」
無力的雙手輕輕抓著對方的靛藍和服，耳膜傳來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化為催眠曲，直至意識墜落於美好的夢鄉前一刻，小小的疑惑如虛幻的泡沫在腦海閃過。
——話說我應該沒告訴過任何人，中午就回來這件事啊……？

＊　　＊

「這段期間要當個乖孩子，知道嗎？」

看見幼童那雙和自身如出一轍的眼睛閃過不解的色彩，卻依舊聽從如命的點頭答應，欣慰得拍撫對方的頭。

＊　　＊

當意識悠悠醒來時，視野捕捉著外面的天空不再是先前的晴空，取而代之的是厚厚一層的烏雲及淅瀝淅瀝的大雨，還有放眼望去是一片自然山景的風貌。
下雨了？
簡短的三個字反映出當下的思考，眨動數次的眼瞼觀察目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遲鈍發現自己的姿勢似乎是側臥的狀態，身軀甚至有件薄毯蓋著，並且頭顱有充滿彈性的物體被深藍布料包覆，可能是我躺在歐吉桑的大腿上。
現在幾點？不，好像還有更引人好奇的焦點。
挪動身體讓方向朝往天花板，我僅僅是茫然得注視掛有一抹微笑的天下最美之刃，感覺他帶給我一種至始保持清醒的念頭。
「歐吉桑，我好像不在自己的房間？」
「嗯，不是唷。」
莫非是我睡迷糊了嗎……或是鶴丸國永那個老頑童又動手改造本丸周遭的樣貌了？不久前才從鶯丸口中得知，鶴丸曾把庭院弄成下過雪的積雪地般。
索性不再思索老頑童的各式輝煌事蹟的我轉移話題：
「現在幾點嚕？」
「下午三點，天氣真是捉摸不定呢。」隨即傳來往常的笑聲，緩慢撐起脊椎的我則胡亂地撓了撓頭。
也就是說，我差不多睡兩小時的樣子。
「也該去弄實習分配的作業……」
忽然間，外頭閃現不到一秒的閃電，爾後伴隨著欲聾的碩大雷聲震盪著耳膜，徹底衝擊著空白的思緒。
——身體反射性得死命抱住身旁之人。

肩胛骨附近傳來輕拍的安撫動作，直到雷聲消逝。

＊　　＊

「什麼時候會回來？」

「幾日，或是幾週，更甚是幾個月，爺爺也不確定。」

＊　　＊

等到不再有打雷後，我才畏畏縮縮得鬆開因恐懼而顫動的軀殼。可能是發現貼緊的體溫逐漸褪去，他才幽幽開口：
「沒問題了？」
小幅度地點頭答覆，此時的視線開始掃望彼此所在的環境——和印象中本丸的客廳毫無差錯，連公共電腦的擺設位置也相同，果然我還在本丸裡吧。
只是，從我醒來到目前為止，沒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其實是遠征部隊尚未回歸，或是大夥兒在某處打鬧著呢？
「……我去弄實習的東西。」
起身至電腦桌前的我盤腿而坐，情緒似乎仍為剛才的打雷顯得低落，畢竟很討厭聲響大的雷聲或煙火之類的音量。
他沒有干涉或嚇阻我，口吻保持著一貫優雅得低語：
「別太勞累唷。」

＊　　＊

「致　所有人：

恕爺爺不告而別，請別試圖尋找自己或審神者，那將會是白費工夫。

關於審神者一職已請熟人協助，故無需擔憂。」

＊　　＊

回過神來，夕陽早已逐漸西下。
大致整理好關於暴力行為的重點之後觀望週遭的動靜。不知何時，雨聲戛然而止，天下最美之刃的人形不見蹤影，我也想不起來他是否告知行之所向。
決定在本丸進行探險的自己讓姿勢固定許久的僵硬身體站立起來，赤裸的雙足在冰冷的木造迴廊邁步，彼方不時吹來冷颼颼的晚風，使得僅有白長袖襯衫的身子感到些許寒意。
「……沒看到別人耶。」
真奇怪，現在的時間少說六點，照理而言是快用晚餐的時段，然而依舊沒瞥見任何人的身姿。
話又說回來，會不會去廚房就看得到人了？
湧現猜測想法的自己筆直地通往廚房，希冀能獲得一絲的線索。

抵達飯廳的自己展現目瞪口呆的表情，與其說原本的目的是找人，不如說是被眼前的畫面給震懾到了。
——換上休閒裝扮的對方穿著白色圍裙，正在將一盤盤清淡小菜挪到飯廳的圓桌，慢半拍目睹著散發熱騰騰煙霧的湯鍋與添滿的飯碗。
似乎是意識到我的存在，他抬頭之際綻放令人安心的笑靨。
「可以去洗手吃飯囉。」
「歐吉桑你……竟然、竟然會做飯？」
「別站在那了，飯菜會冷掉。」

＊　　＊

「慢著，主人去哪了？」

「主人今天有考試，差不多這時間會回到這的才對……難道說……」

＊　　＊

有股說不出的詭異兼冷清。
以往的用餐時間總是熱熱鬧鬧、此起彼落的吵雜聲，不時穿插著勸阻和打架的音色，當下卻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克制不住滿腔的問號，吃完飯的自己凝視於神情從容並啜飲味噌湯的付喪神。
「其他人呢？」
數秒鐘的沉默過去，利用紙巾擦拭著嘴角的對方瞇眼一笑。「嗯？」大概是沒聽清楚我的問句吧，因此我又重複詢問。
「大家怎麼都不在？」

歐吉桑沒有立刻有所回應，反而倏地挺直身軀、移動到我的身後，擁住一頭霧水的自己。認為一無所獲的自己思索是否追問下去，頃刻間，熟悉的嗓音牽動著空氣。
「本丸方面已經找小夥子協助了。先和爺爺相處一段時間，好嗎？」
「為什麼要請管理員幫忙？」蹙眉，我真的摸不夠對方的思維。「這裡究竟是哪？」
相對代表，當我醒來時就被帶到不知名的地方了。
比起憤怒和斥責感，最先暴露心湖的是想得知對方這麼做的動機。
——隱隱約約感受到他注視自身的目光，彷彿參雜心痛和憐憫的情愫，是我的錯覺嗎。
「在妳的狀況好轉之前，爺爺是不會讓妳回去的。」言語道盡當下，纏繞身體的手臂力道似乎逐漸加深著。

＊　　＊

「找到了！是主人的手機。」

「看樣子是回到這邊後，才被三日月帶走的。」

＊　　＊

照著習慣的路線行走，結果真的走到相似本丸專用寢室的地方。
先撇開不談裝潢與擺設，連很久以前歐吉桑送給我的糰子布偶也確確實實的存在著，令我不禁困惑這棟房子的來源。
打開壁櫥並取下純白床褥，習慣性鋪好後便倦怠得躺在上面，亂糟糟的思緒讓漂浮的視野仰望天花板的大燈。
……好煩。
……好鬱悶。
……明明不需要管我，任我自生自滅就好了。
往左方側臥的自己抱來糰子布偶，陰暗的思考方式侵蝕著意志，數不清近日以來是第幾次眼眶濕潤。

紙門傳來摩擦的細微聲響。
即使不刻意去檢視對方的身分，也深知除了他以外再無別人。
「……我想要一個人睡。」
哽咽的聲帶讓臉蛋更埋進布偶的表面，連自己都摸不透自己真正需要的事物為何，這股無名的挫折感沉重得壓在心裡。
我討厭在有目光下的場合，因為會讓我無法展現真實想表達的自己，只有獨處一人時才能卸除無意義的偽裝。
期望對方能聽從我的話一回、安分離開的自己使盡全力降低想哭的情緒和搖搖欲墜的淚水跟鼻涕，姿勢也緊縮成彷彿球狀似的。

背後傳來人體的溫度。
邊嘆息著對方終究是隨心所欲得不肯聽進去，卻又為可能顧慮到自己的低潮期、導致放不下心不管的付喪神感到一絲謝意。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鬧彆扭吧。
想起近日以來在那邊的記憶片段，啜泣的衝勁再度趁著心壁脆弱的時刻波濤洶湧地大肆摧毀，懦弱無能的自己只能把壓在布偶上的面龐加重力氣。
溫暖的掌心觸碰著情緒激進使得打顫的右肩，房室充斥著屬於自身的哭調。
「……爺爺自私的行為，惹妳生氣了？」
微微地搖頭，心靈疲乏的我沒有力氣去說話，希冀淚水具有可以沖淡所有的悲傷情緒跟回憶的功能，放任淚腺無止盡的分泌。
他不再出聲，只是緊緊得、緊緊得抱著自己。

＊　　＊

「可惡……在我最忙的時候……這種事情可不能讓魂之助發現。」



「三日月那個老流氓——竟然真的對她『神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