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神者咬緊牙關使勁坐起身,光是這個過程已備感吃力。
「不再多休息一下嗎?主人,看妳很吃力的樣子。」
「我沒事……比起這個,先告訴我敵本陣的情形,以及你們的傷勢與刀裝殘餘數量。」
「等一下,大將,先為一期哥治療吧,他……」
「我知道,可是……」
審神者搶了白後緊抿著唇,她這才轉頭望向身側仍舊昏迷不醒的一期一振:「剛才我本想直接為他治療的,可是……為了逃出生天的那場戰鬥耗去我大半的力量,要想恢復至能為兩人進行治療的程度,少說也需要一整日的靜養,他……他知道我體內僅存的力量只能再使用一次完全復原,在昏厥過去以前要我三思而後行,他說了,要是因為他而踏錯一步、作出錯誤決策導致了不必要的犧牲,在戰後,他也不會苟活,所以我……只能依他所言,在見了你們以後再作出最精確的判斷才行。」
想起方才的遭遇,以及一期一振身負重傷卻堅決的態度與眼神,審神者的雙眼一酸,眼角即刻泛起淚光……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就像是個多餘的包袱般隨軍出陣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在這關鍵時刻能幫上大家,讓大家能平安回到本丸嗎?
而如今……這算什麼?
這究竟算什麼?為什麼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她無法提供讓這群出生入死的刀男們最安心且毫無顧忌放膽殺敵的後援呢?
不行,還不到哭泣的時候,所以審神者在淚光凝結成珠以前即刻以指腹抹去,在戰場上可沒有能讓人軟弱的餘裕。
「……」
刀男們從審神者的言語之中感受得到她的沉重與不甘,不由得全噤了聲而不斷思忖起他們還能為這個努力為他們而堅強的主人做些什麼。
「……打刀二、脇差一、短刀一、槍兵一、薙刀一,陣形魚鱗陣,他們的短刀和脇差在附近偵查巡視,要想採取奇襲恐怕不容易得手。」
浦島將龜吉重新擱回肩上,他盤起腿、鄭重其事的進行報告。
確實,他的腦袋是不靈光,所以在他不靈光的腦袋之中能想到身為刀男的他們,能為主人分憂解勞的方法──不就只有奮勇殺敵了嗎?
因為一向樂觀且面帶燦爛笑容的浦島難得嚴肅,刀男們也深刻感受到他的想法──不錯,繼續留在原地煩惱也無濟於事,而他們既然身為主人的刀刃,本就是該為主斬去煩惱絲的存在,如此,除了揮刀舞刃以外,何以存在其他答案?
他們分別向審神者報告自己的傷勢與刀裝殘餘數量,她神色凝重地望向厚與一期一振:「你們兩個都需要治療才行……」
兩人的傷勢都已到達僅能承受敵槍兵一擊的程度,若是受了第二擊,恐怕……
厚沉靜地閉上眼,語氣一如往常:「大將,為一期哥治療吧。」
「厚……?」
「當然,要說到可能會被破壞什麼的我也是敬謝不敏,為了避免這種狀況,我也一定會全力以赴,但是如果真的避免不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況且我認為大將該放眼至全局、不單著眼於這場市中之戰才對,不可否認的,對大將而言一期哥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戰力,相較於我,我想能替補我的比比皆是,所以……」
聞言,審神者悲憤交加、一聲低吼:「不許胡說!」
厚睜開雙眼,看見她眼底噙著淚光因而微啟唇瓣、啞然失語……
審神者伸手撫著厚的左頰,語帶哽咽:「你們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沒有誰能夠代替誰……對我來說,你們不僅是順應我的請求而存在的刀劍男士,更是我如今在世上僅存的重要家人……!你真的不懂嗎?厚……為什麼要說這麼悲傷的話?」
厚因而低下頭、緊掄雙拳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說了相當過分的話,說出這樣的話,最傷心的莫過於大將了吧……」
看著厚的模樣,審神者總算露出微笑,張開雙臂輕擁著厚、溫柔地低喃:「沒事,沒關係,只要你能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就好。」
為了緩解這種有些複雜的氣氛,亂刻意鼓起雙頰抗議:「厚,太狡猾了,我也想要主人的抱抱!」
厚咧起了嘴笑了,他也因為亂的這席話同樣給了審神者擁抱:「嘿嘿,這是大將給我的鼓勵,我才不會讓給你!」
最後,審神者輕輕拍了拍厚的後腦勺鬆開手而一陣輕笑,亂則趁勢由身側撲了上來,自己緊緊抱住了審神者:「我最喜歡主人了!」
「一期聽到會覺得寂寞喲?」
「那、兩個都是第一名!都是我最最最喜歡的人!」
「我也……最喜歡你們大家了,所以、所以……」
所以,為了保護最愛的家人們,現在她究竟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她脆弱得連張開雙臂、成為守護他們的羽翼的力量都沒有嗎……?
如果此刻的她還不夠成熟,羽翼尚未豐足,那麼……作出取捨抉擇是否也是成長的一環呢?
冒險所需負擔的沉重心理壓力,肯定也是促使她催熟的因子吧──
「……厚,你坐好,我來替你治療吧。」
「大將……?!」
雖然清楚他們的主人無比珍視他們每一個個體,但是此時的厚仍舊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在他與一期一振之間選擇了自己,所以他瞪圓的雙瞳盡是不解、微啟的唇瓣之中是一時之間難以化作言語的複雜情緒。
「我知道你會向我要個理由……」
無所猶疑與畏懼地直視著厚,現在她展現在眾人面前的姿態是不容置喙的審神者──身為他們所侍之主,總有些不能退讓的時候。
「這個想法也許天方夜譚,不過,我想完全信任你們的實力與羈絆,我相信你們能擁有一交戰即取下敵薙刀的實力,除此之外,在此……我對諸位有個不情之請。」
環視了眾刀男一周,審神者跪坐俯身、額心平貼著自己的手背:「請你們……務必成為厚的盾、保護他不為敵槍兵以外的人所傷!」
審神者明白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是相當過分的,意味著要他們以身犯險、並且讓他們攬下原本不該劃在自己身上的刀傷。
緊閉雙眼,審神者始終不敢妄動,只能心底因為這項無理的請求而再三向他們致歉。
「什麼呀?主人,就這件事嗎?」
亂微攲腦袋、食指輕抵下顎,疑惑地望著審神者,她抬起頭對上了亂滿是疑問的雙瞳而輕輕頷首。
「主人還真可愛,這種事不需要主人吩咐,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囉!畢竟厚是我的兄弟嘛,一期哥說過,兄弟之間要互敬互愛、互信互助,而且……我早就跟厚達成秘密協議囉,嘻嘻。」
「秘密協議……?」
這回,輪到審神者一臉不解,不給予正解,平野的笑顏平靜和緩、向著亂與厚說:「這份秘密協議,也請讓我參與。」
蹲在一側托著腮的今劍笑臉盈盈地向著厚:「雖然我也不喜歡痛的感覺,不過如果用厚一天的甜點來交換的話,也不是不行哦?」
浦島也立刻舉起手發表:「我!因為我是大哥哥,所以我不要你的甜點,只要幫我輪一天內番,讓我可以出去玩就行了!」
看著隊友們為了他如此義不容辭,厚感動得眼角微泛淚光,卻咧起了比平日更為颯爽的笑容、抹了抹鼻子:「噢!我可不會賴掉的,你們全放馬過來吧!」
「……謝、謝謝各位,為了厚……感激、不盡……!」
「一期哥!」
「一期哥,你快躺下,別亂動。」
亂強硬地壓下一期一振的雙肩讓他躺下,他向著審神者伸出手,審神者也即刻握著他略顯顫抖的手:「謝謝您……主人,真的萬分感激您……選擇了厚。」
聞言,審神者輕輕搖首否定:「不,我不是選擇了厚,只是依你所言,作出我個人對戰況最精確的判斷罷了,你的刀裝尚存,還能捱得了其他敵刀攻勢,況且夜戰而言厚比你要得心應手,他是重要戰力,話雖如此,我仍然要糾正你的說法──一期,我無法在你們之間作出抉擇,所以只能選擇當個自認為最稱職的審神者,那麼,也請你承諾我……活下來!」
「承諾……嗎?您還真是嚴厲的主人呢……」
一期一振的傷勢僅能再承受敵槍兵凜冽的一擊,以他們一路至此的經驗判斷,憑他們現今的實力要想一擊取下敵槍兵恐怕不容易,走到這裡,他們也領教了對方『刀折大隊』確實名不虛傳。
「還是你希望……我說這是審神者的命令呢?是命令的話,就不得不遵守了對吧?我就在這裡,可不允許你說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樣的說詞哦。」
審神者的雙掌緊握著一期一振的手,將之握在胸前,她低下頭又接著說道:「話雖如此,可是我……不想以上對下的方式來面對你呢,所以只能相信你了不是嗎?」
「……」
「活下來,日後我才有機會告訴你,使你困惑的情感是什麼樣的東西,不是嗎?」
……是呢,就算為了知曉這個盤據在心頭的謎團,他也得活下來才行呢。
一期一振在厚的攙扶之下稍顯吃力地坐起身,閉上雙眼、右掌平貼於心口:「我一期一振於此立誓,定不辱吾主之託,我一戰只為求生、不為求死!」
「……謝謝你。」
審神者由胸前拉出紅繩,繫於繩上的是一枚御守,她將之卸下後,再親手為一期一振繫於脖頸,一面綁著繩索時,她一面說道:「這是我還小的時候,爺爺就讓我帶在身上的御守,對不起呢,它並不具那些能確實保護你們的御守的效力,但是從小到大,我覺得受到它非常多的照顧和保佑哦,要是能幫上你就好了。」
「這麼重要的東西……」
為一期一振繫好了御守,審神者微笑著搖首:「不要緊的,要是能幫上忙,我想爺爺也會很開心的。」
一期一振伸手將胸前的御守握在手中片刻,他將之收入自己衣內,向著審神者低頭:「那麼,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報以微笑後,審神者正了神色環視眾人開口:「那麼,時間緊迫,該開始討論制敵之策了。」
眾人下意識地將視線聚焦於身為隊長的平野身上,平野先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讓自己更能保持冷靜,他這才抬頭說:「遠攻策略與上一場戰鬥相同,目標盡可能對準敵槍兵,至於敵方魚鱗陣,那麼,我方就用逆行陣取得優勢吧,且採用逆行陣的機動性也較高,或許能夠搶得先機率先取下敵薙刀,為了避免主人的身分已經傳回敵本陣的可能性,就請主人暫且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吧。」
他們認為平野的策略與分析沒有問題,因而不假思索地點頭表示理解,正在以陣形位置分配進行較縝密的推斷與討論時,審神者悄然舉起手、略顯怯懦地開口:「那個……」
他們停下討論,全噤聲望向審神者,她抿了抿唇才又說道:「雖然戰略的事或許你們比我在行,但是我有個想法……」
所有人等待著她開口,但是在等待期間見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們早有心理準備──絕對又想提出什麼相當胡來的意見吧。
特別是當時親身在場領教過的一期一振,他大概永遠忘不了主人當時也是像這副模樣,說著自己也要跟著上戰場的這件事。
「我想,作為誘餌站在戰場上,藉此動搖敵兵陣形,順利的話也許能讓他們的陣形變得鬆散甚至潰散,除此之外,只要他們的目標全放在我身上,你們也能更輕易預測他們的行動對吧?」
「……主人,妳應該不是第一次被人說胡來了吧?」
亂的提問,讓她不由得瑟縮起雙肩,亂卻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唉,雖然胡來,但是無法否認這或許能成為大幅提升大家生存率的辦法。」
是的,只要敵兵的口徑一致對準他們的主人,如此,他們的行動就變得簡單容易預測了,要是能預測敵人行動的軌跡,再強大的敵人都不足以畏懼。
亂在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以後,看著眾人也同樣一臉無奈地微笑點頭,最後,他牽起審神者的手、笑顏自信凜然:「主人的安全,就由我們來保護。」
「嗯,請多指教!」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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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要寫戰鬥了,但是這週老哥要回家(欸)
只能趕在他回來以前盡量多寫一點了…不好意思,先預告下次更新應該會晚一些QQ(這次已經晚了哦!)
唔~現在抓預估剩下二至三章就會結束掉這篇文了,之後就要乖乖回去寫原創,這兩回用來當「散心」「調整狀態」而隨興寫的文章沒想到兩篇都破了四萬字…(汗)
不過這次寫刀劍,因為距離上一次寫戰鬥大概有大半年了,所以還挺開心的!雖然本來不是很擅長寫戰鬥(但是原創卻要寫不少戰鬥XDDD),但是很久沒寫感覺還是很新鮮、很開心!
雖然今天心情不錯是因為今天夢色抽十連有1UR、2SR(無關!)
最後來介紹這章跟下一章縮圖用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