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家裏的櫥櫃和斷電的電冰箱搜括一空。雜燴豆和蕃茄泥罐頭讓我們的背包變得沉甸甸,像是塞滿石頭一樣。漢克將瑞士萬用刀和指南針塞進褲袋,然後關上了公寓的門。
樓下一片寂靜。我猜那些綠斑人已經停止攻擊正門了。我從二樓外牆的窗戶探頭出去。不幸的是,它們又再次在不遠處盲目轉悠起來。
最後,我和漢克決定從一樓的其中一扇窗戶逃離。它正好可以讓我們落在後方的小巷。我小心翼翼爬到外面,雙手抓著窗框將身體緩緩懸下。我放開手,先下去的漢克在地面接住了我。
我將那張殘破的地圖再次交到漢克手裏。在某種意義上,他確實比我更加適合拿著它。
我們很快回到連接西面的大街上。當漢克看見在肯特公園上方的魔豆樹影子,似乎對於我是如何逃出那裡感到有些詫異,但他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那些植物現在看起來就像石化了一樣,動也不動。我實在搞不清楚它們的行動。我猜是那些直升機不幸吵醒了它們,才導致了接下來的災難。
在肯特市的路上,已經看不見其他倖存者的身影。我忽然想起集中營擁擠的景象。一眨眼,大家都逃跑了。剩下的犧牲者或許已經成了其中一具獵殺我們的綠斑人,又或者是地上那些屍塊。
我站在後方,看著漢克掏出小刀,動作敏捷而快速,將它插進綠斑人的腦袋。
我的胃再次難受起來了。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能習慣這種場面。
離開城市的出口還有一大段距離。但我們不敢停下腳步,那怕只是一分鐘。感到飢餓時,我們會打開一個罐頭邊走邊吃。但剩下來的純淨水卻不多了。我們只會在渴到難以忍受時才會喝一點。
只要找到避難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
最後,我們找了間尚算安全的房子作為掩體休息,在城市渡過了最後一晚。幸運地,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綠斑人衝進來攻擊熟睡的我們,也沒有植物趁機把我們捲走。
而現在,城市西面的郊區就在我們眼前了。
一想到這點,我發軟的雙腳又可以繼續往前多走十步。
綠茸茸的野草在郊區平原上相當茂盛。它們長到膝蓋高,讓我們必須花更多力氣才能穿過他們。不過撇除這點,待在郊區讓我覺得安全得多了。這裡人煙罕至,並沒有窮追不捨的綠斑人。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腳下潛伏的魔豆樹。
但要是它們真的冒出來,我們也做不了什麼。
「慢著。」漢克冷不防伸手擋住了我。
他警惕地摸出手槍,眉頭緊鎖。
這裡沒有龐大植物,沒有綠斑人。剩下的只有一個可能性。
我繃緊身體開始觀察四周。很快就看見前方遠處的兩道身影。對方同時注意到我們,停下了腳步。
他們開始往我們的方向走來了。
我和漢克放慢速度,繼續前進。
如果對方沒有惡意,我們大可以互相擦身而過,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我們與兩個陌生人的距離漸漸縮短。
他們看上去是一對情侶,或者是新婚夫婦。年輕男人的背上掛著一個非常笨重的爬山背包。我猜他們和我們一樣,都往裏頭塞了一大堆食物和飲料。
「讓我猜猜……」他的目光落在漢克的手槍。「你們也打算前往洛克菲勒的避難所。」
「我想你們剛從那邊折回來。」漢克顯然不打算正面回應。
「很不幸,是的。」男人聳了聳肩,「我建議你們可以考慮下一個目的地了。」
「為什麼?」我問。「那裡不是洛克菲勒的研究所嗎?」
「是的,他們在底層確實設置了一個避難所。」他嘆了口氣,「但那裡根本不歡迎外人進入。」
「我們在外頭不斷喊叫求救,還是沒有人願意打開那扇厚重的門。」金髮女人怯怯地解釋。
「怎麼會?」我驚嘆一聲,與漢克對視一眼。
「好吧,我們會再考慮一下。」漢克向男人頜首。「謝謝。」
我們擦肩而過,開始往各自的方向離去。我回頭,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同時亦注意到--那個男人的後腰間掛了一把鋒利的砍刀。
我立刻鬆了口氣,懸著的心臟頓時放鬆下來。我以為,遇見其他倖存者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事實上,我們必須異常小心。人比綠斑人危險得多了。
直到再也看不見陌生人的身影,我們才停下腳步。
「我不認為他們在說謊。」漢克看了我一眼。「RFCI畢竟是私人的機構。」
「你的意思是,我們該放棄這個計劃?」我的心一沉。
但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的路!
只要找到避難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感到希望正一點一滴流失。
「到了RFCI,恐怕我們只會被拒諸門外。」他拍了拍我的腦袋。「或許還有其他更好的計劃。」
我失落地轉動著爸爸的項鍊,沉默起來。漢克再次翻開地圖,開始搜尋著其他可能安全的位置。
R、F、C、I,洛克菲勒人體冷凍機構。
「漢克--」我突然靈機一動,大叫了起來。
「我的魔法項鍊!」
老天,我就是個超級蠢蛋!我怎麼現在才想到?我就知道曾經在哪裡看過!
「聽著--它有可能只是個巧合。」我直盯著漢克的眼睛,緊張地嚥下了口水。「但我不能肯定……」
我摘下了它,放到手心向漢克展示,重覆確認。
「你認為,它僅僅只是個巧合嗎?」我問。
我曾經認為爸爸隨身帶著的方塊掛飾,刻著意義不明的字母。但此時此刻,它或許是我們的救命稻草。
RFCI。
四個英文字母徹底烙在我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