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漢克踩在土黃色的乾燥地面。
RFCI,一座建設在偏僻郊區的六角形龐大建築。刺眼的光線落在銀藍色的反光表面上。只是往那裡看上一眼,我的眼睛就難受得很。
為了建造一座科研中心,他們幾乎把周圍的草地全部連根拔起。在主建築兩旁的空地,整齊排列著大量深藍色的太陽能板。它們有一半以上嚴重損毀,廢棄金屬到處散落。
我越過一個小型發射站的殘骸,與漢克來到研究設施的正門。它的玻璃自動門徹底卡死了,留下了剛好能穿過的空隙。滋滋的電流聲從落在地上的電線束傳出。
漢克和我側身穿過了那扇強化玻璃門,並跨過那條危險的電線。建築內的燈光閃爍不定,前往白色長廊的路幾乎徹底斷電,一片漆黑。
我在背包拿出之前找到的手電筒,光圈剛好照在一面沾有血跡的牆。
我立刻捏住了鼻子。一具綠斑屍體倒在櫃台的後方。從那攤腥臭的血泊來看,我猜它已經死了好一段時間。
我曾擔心鎖上的金屬門會是一個問題。令人詫異的是,我們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它們有部分因為突然斷電而卡在中間,其他則已經被其他人強行撬開了。
我試著按下電梯的按鈕。但很快我就發現這是一個愚蠢的嘗試。
「避難所就在B4樓層。」漢克指著牆上的指示圖。「我們可以透過緊急逃生樓梯到達那裡。」
我環視了電梯大堂一圈,馬上找到了那個已經熜滅的綠色燈箱。漢克推開緊急出口的門,我們扶著鐵製的階梯一步步往下前進。避難所位於地底的深處。我們花了幾分鐘時間穿過由天然岩石組成的地底通道,順著指示選擇正確的分岔路,才成功到達避難所入口。
在我們眼前的,是一道轉動式的圓形金屬大門。它接近數米高,與牆壁緊緊貼合,看上去密不透風。
「有人在嗎?」我試著大喊,聲音在坑道中不斷迴響。
「貝蒂,過來看看。」
我的視線落在漢克的位置。他正站在大門的右邊。我走上前,看見牆上用鮮艷的紅色噴漆寫著:警告,只限有關人員進入。它的下方有一個仍然運作中的嵌入式科技面板。小型屏幕散發著微弱的光線,上面的文字指出它是某種生物特徵識別技術。
「很明顯,我們不是RFCI的有關人員。」我沮喪地嘆了口氣。「看來我們還是得回頭了。」
「你可以試試看。」漢克向我眨眨眼,指向那個科技面板。
「你認為我可以通過驗證?」我挑了挑眉。
「不一定,但你擁有這個機會。」
我走到小屏幕前。「好吧。」
一道藍色的光線倏然由上到下劃過我的臉。我甚至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圖像採集完成。臉部識別進行中。」毫無起伏的機械女聲冷不防響起。
我不安地望向漢克。
「數據不存在。用戶非RFCI內部員工。」幾秒後,格外刺耳的電子音響起,「DNA辨識程序啟動。」
伴隨聲音指示,面板下的一個金屬蓋子突然自動向上收起。裏面有個很小的凹槽,看上去就像拇指的形狀。
「漢克,你確定它不會把我們當成入侵者,然後突然從哪裡啟動武器嗎?」
「或許--但我認為這說不定是我們的最後機會了。」漢克皺眉,「你自己決定。」
貝蒂,記住。只要找到避難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緊咬著唇,顫抖著將拇指放到凹槽上。
「DNA辨識程序進行中。」紅光在黑暗中脈動。
「噢!」突如其來的痛楚讓我大叫出聲。我哭喪著臉望向漢克。「它戳了我的手指一下。」
「DNA樣本辨識開始。」
我移開了拇指,看著血珠從刺痛的傷口漸漸滲出。
「現在的科技發展真驚人,」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喃喃地道。「但這場災難卻毀掉了一切。」
面板的樣本分析似乎還需要一些時間。我開口告訴了漢克有關沃爾夫博士的猜想。
「你相信地球是活的嗎?」我問。
「不,這聽起來太荒誕了。」漢克摸著下巴。「不過我倒認同他的一個看法。」
「什麼?」
「人類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上代價。」
「樣本辨識完成--」螢幕突然開始閃動著綠光。「確認為員工編號1453的親屬,批准進入。」
我驚訝的掩住了嘴巴。「天哪,漢克!我們真的辦到了!」
那扇厚重的金屬圓門開始嗄吱作響,往外一推,然後像顆齒輪一樣往左邊緩慢移動。我們踏進了一個偌大的黑暗區域,卻意外地沒有看見任何人影。
我原本以為裏面的倖存者會馬上跑過來,看看他們新的來訪者。但似乎是我想多了。
誰都沒有出來湊熱鬧。只有令人壓抑的死寂包裹著我們。
神秘的淡藍色光茫幾乎遍佈整個空間。它們在黑暗中整齊的排成數列。
「那是什麼?」我拿著手電筒湊近一看。
一張人臉。
有一張人臉貼在玻璃窗下方。
我大聲尖叫,往後退到了一步。漢克接過了我的手電筒,往光茫的源頭照去。
然後,我忽然想起了陌生女人所說的話。為什麼沒有人幫他們打開避難所大門。現在,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因為根本誰都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
在整個寬廣的地底避難所裏,擺放著數十個正在運行的冷凍睡眠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