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緊鎖、一語不發，賽迪利斯走上前來、意有所指地向麥迪爾投去一個眼神，後者這才鬆手退了兩步，賽迪利斯便潤了潤嗓開口：「咳，從雷蒙城開放而不排斥魔法師、倡導人文精神而非神之教義這些小地方開始，都是計劃的一環，妳也應該清楚雷蒙城在這片大陸上的定位十分奇妙，是個違背國教教義卻始終未遭天罰的神奇領地，激進宗教信仰者對雷蒙城恨之入骨，但普遍擁有信仰卻非屬激進派的子民，在心中多少對於雷蒙城的自由與繁盛心嚮往之，為了確保計劃成功，我與胡安在內政方面下了極大的功夫──用實際政績來證明，沒有信仰依舊能活得幸福自在、安居樂業、不可能存在所謂天罰，為了避免教團從中作梗，所以我們才會極力培養出強大的雷蒙騎士團滴水不漏地守護這座城，日夜不懈地巡防、控管出入人員，再讓身為城主的胡安不時以貴族身分向中央王城喊話，廢除國教、拔除教皇國家顧問之職，因此……教團自然將注意力與矛頭盯緊了胡安的心臟，處心積慮要他一命。」

 

　　綾音蹙眉思忖，雖然現下她的心情亂成了一鍋粥，但是在賽迪利斯拋出這段訊息後，她也能立即整理，將疑問拋出：「可是……光憑這一點是不可能說服子民的，反觀現今胡安大人的死，更可能被教團大肆宣揚是天罰終降所致，這也是我先前一直想不透……兩位大人的計策之中，就算能成功拉下教皇、元帥等教團高層，但是該如何將魔法師從錯誤成見與批判中解放……對於這一點，我想也是您隱瞞我的部分？」

 

　　對於綾音極快作出反應，賽迪利斯欣慰地勾起唇角、揉了揉她的髮絲說：「嗯，妳推論得不錯，我們各司其職──我與胡安所在的雷蒙城作為教團的標靶，在陽光底下挑釁教團並作出實績慢慢說服子民，神出鬼沒的卡德貝里昂負責訊息傳遞與擾亂敵人視聽，位於邊境的弱小領地瑪康帝內是某些地下組織喜歡光顧或交易之地，這裡就由羅塞負責與他們交涉、作情報或利益上的交換……又或者色誘對方、耳語呢喃、甜言蜜語之類的詐騙手法。」

 

　　「你想吵架是不是啊喂！」

 

　　無視羅塞額上泛著青筋的抗議，賽迪利斯接著說道：「雪兒在麥迪爾掩護之下，從天牢逃獄以後便徹底改頭換面，潛入教團成為驅魔師打探情報、搜羅不法證據，以及蒐集驅魔師所使用的驅魔手法即是魔法，至於麥迪爾則是牽制教團以及與之同夥的大臣、另一方面也要他們確信這個英雄王是個無用的傀儡，私下則有親信查克特將軍透過接近王后瑪麗娜來掌握外戚一系的動態。」

 

　　「查克特將軍是陛下的人？那為什麼還要我去……去……」

 

　　言及此，綾音不由得羞紅了臉而別過頭，畢竟她受命調查王后與將軍之間私情一事時，確實曾親眼見過某些非禮勿視的畫面，對於不曾有過半點相關經驗的綾音而言實在太過刺激。

 

　　所以她想，既然查克特是英雄王的親信，那麼她調查到的那些事明明能由他本人提供，又何以要她犯險深入調查？

 

　　對於綾音的疑問，麥迪爾愉快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瓜，覺得這女孩純真的反應簡直可愛得緊：「這是因為瑪麗娜也並非泛泛之輩，如果讓查克特自己提供兩人私情的相關佐證，也許某些證據、某些場合其實她早已防備得滴水不漏，反而會讓她對查克特起疑，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讓查克特在某些時刻露出破綻，讓你們這些外人來調查拿到證據，如此這可算是最為客觀的第三方證明了。」

 

　　瞇起眼，綾音滿腹狐疑、一頭霧水，畢竟這些證據若是在攤在陽光底下，那麼……

 

　　「但是，查克特將軍既是您的人，您又為什麼……那些證據攤在檯面上時，不只是王后，他也會受到牽連的不是嗎？」

 

　　「……他會成為我的親信，卻也完全是為了瑪麗娜，在瑪麗娜與我成婚以前，他倆本是一對，我看準了這點，先告訴他外戚政權與教團之間的那些骯髒事對國家造成多大的威脅，他本就是個忠誠為國的好將軍，自然對此不能容忍，我也試探過他對瑪麗娜的執著到何種程度以後，才敢開口與他談條件──讓他助我鏟除這些礙事的傢伙，事成之後，我會以此一切關聯及王后不貞私情的罪名廢后，將他兩人流放貶為庶民，這對他而言可是一石二鳥的絕佳機會，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呢。」

 

　　麥迪爾神采飛揚地訴說這一段他認為在計劃之中最令自己得意的一環，一方面能成大業，另一方面能成全一對佳偶、並且讓他與瑪麗娜都從這痛苦而無實名的夫妻關係之中獲得解放與自由。

 

　　由此，綾音不由得去思考，這群勇者僅憑寥寥數人之力，這些年來忍辱負重、運籌帷幄了多久，之間究竟做了多少事，才能成功展開現在的局面。

 

　　她所知的計劃不過冰山一角，並且也深諳教團與掌握權力中心的高官之間的關係該有多盤枝錯結、密不可分，其權勢又該如何屹立不搖，雖然如今的局面尚未能一舉鏟除個乾淨痛快，但是卻也足以拔除這些勢力遠離政權中心。

 

　　以此為開端，開創一個令人由衷期盼的嶄新局面。

 

　　這些年來透過自己雙眼所見，這片大陸的居民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深諳這一切都是拜何人所賜，而如今這群勇者們將始作俑者趕下了舞臺，綾音彷彿在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總算看見光芒，思及此，她頓時理解了胡安的死並非無奈的犧牲，而是光榮的奉獻。

 

　　至此，綾音才能鼓起勇氣面對現實，她作了兩次深呼吸、提起步伐一步踏過一步，鞋跟每喀噠一聲，迴盪的都是她與胡安之間的回憶，以上司下屬的身分相處也好、私下宛若兄妹般親暱也罷，一點一滴，浮於腦海、湧上心頭。

 

　　這一步一憶，都像是她在心中，正式而隆重地，好好向胡安道別。

 

　　隨著綾音的步伐，勇者一眾也隨之挪步來到擱著胡安遺體的冰棺處，因為雷蒙城子民的送別讓坑裡覆滿稻而沒能看清胡安的樣貌，所以雪兒只是手掌輕撥，一陣柔和的風便撫去了覆於冰棺上的稻，綾音這也才垂首定睛凝望著。

 

　　她鬆了口氣、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弧，瞇起了笑眼，心情意外平靜：「果然……」

 

　　映入眼簾的那張容顏閉著眼，卻流露出好夢方酣似的笑顏，綾音由衷相信他正作著一場不會醒來的美夢，而夢中的景象，肯定是這個現實世界的未來樣貌吧。

 

　　「祝好夢，胡安大人。」

 

 

 

 

　　眾人好好地向胡安道別、送他最後一哩路，賽迪利斯因為還有不少公務必須處理便率先離開，雪兒也以瞬間移動魔法帶著羅塞一同回到雷蒙城，最後，麥迪爾表示入夜後才能偷溜出王城，要求卡德貝里昂充當司機，後者沒好氣地翻了白眼，卻也沒有拒絕的打算。

 

　　在卡德貝里昂揚手才準備啟動魔法之際，綾音卻趕忙叫喚：「等一下！」

 

　　兩人沒有話語、只是望著綾音投以狐疑的眼神，她便一對黑眸不帶半點玩笑而嚴肅地直望入卡德貝里昂眼底：「你晚上也會來雷蒙城吧？跟我見一面，我有重要的事想向你確認。」

 

　　卡德貝里昂像是反射習慣似地蹙起眉、抬起下顎，擺出高傲的姿態雙臂交抱道：「啊？憑什麼我就有義務讓妳確認了？」

 

　　「是關於我的母親──宮部惠姬的事。」

 

　　聞言，他保持沉默、臉色也因而有些凝重，許久才低聲應允：「……我明白了，我過去找妳。」

 

　　「嗯。」

 

　　目送卡德貝里昂與麥迪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綾音沉澱了紛雜的思緒，才能帶著微笑轉過身面對始終靜靜在一旁等候的白銀與吹雪：「我們也走吧。」

 

　　白銀不清楚此刻他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面對綾音，所以表情略顯僵硬而傻愣，只是下意識地提步走向她，吹雪則是小跑步來到綾音身邊、隨即牽起她的手，仰著小臉問：「主人，乘在我的背上回去吧，妳這幾日來鮮少休息也該累了。」

 

　　綾音瞇起笑眼輕輕搖首道：「我不累，所以我想慢慢走回去，妳帶著白銀先回雷蒙城等我吧。」

 

　　「請容我拒絕。」

 

　　吹雪不假思索的回應不單是因為對男性生理感到排斥、完全不想與白銀獨處之故，也是因為此時的她衷心想伴主之側，白銀也點頭認同：「我也不累，我……這幾日都坐在吹雪背上，導致運動量不足，我、散步有益健康。」

 

　　綾音豈不知二人心意，所以也未加多言，只是微笑著頷首接受。

 

　　在綾音的要求下，白銀與吹雪走在她的前方，綾音與兩人保持了約莫五公尺的距離，沿途都有雷蒙城居民走過留下的印子，所以不辨此處方位的兩人走在前方也絲毫不成問題，他們清楚綾音需要一點個人空間，但是又不放心留她一人，所以回程保持一段距離的作法，是雙方無須言語的默契。

 

　　同樣又是一步一回憶，這些年來累積的所有情感，以及在失去過後這濃得化不開的思念在瞬間湧上心頭，綾音感覺自己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她便急奔向前、撲向白銀。

 

　　她一腦袋撞進白銀寬厚的背，雙掌緊抓著他的上衣，白銀不敢開口、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綾音維持最後一絲理智低語：「……我、果然有點累了，不好意思，請讓我……休息一下。」

 

　　「……嗯。」

 

　　得到應允的綾音齒間開始咯咯打顫，她拚了命忍耐，理智終是敵不過情感，眼淚潰堤而出，但是她仍舊壓抑著不讓自己痛哭失聲，只傳出嗚咽低泣。

 

　　「嗚……嗚啊……」

 

　　如果哭泣是一種示弱的表現，那麼……

 

　　白銀抬頭望著天空──是的，綾音沒有哭泣，她只是累了正在休息。

 

　　她只是心累了，以淚水渲洩疲憊，心藉此療癒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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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終於吃到了肯爺爺的乳酪起司雞腿堡，好ㄘ～❤

爺爺的家現在好像就差牆面和飛機木還沒買，該什麼時候動工呢（躺）← 你文章先動工好嗎！

偶爾的既刊工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