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1996年6月) / 第五章
晨曦渲染黑漆漆的水平線,光流從遠端擴散擴散而來。
海岸線上陳舊的廢屋群,如今成為藥頭過夜的地點。
深夜拜訪而來的女子荷莉提出誘人的要求,「嘆息震怒」向男子揭露關於那不勒斯市內異相細節,儘管令人無法置信,昆達里還是攝於對方的氣息。
更重要的是,他在說明中查知那個隨身碟的價值,而這也是女子前來的理由。
------我們搭檔吧,只要結合我的技術和你擁有的情資,勢必能獲的巨大利益!她說。
這番話足以說服昆達里那個不擅思考的腦袋,讓他自願性的變成美女的傀儡。
以美色和財富為餌,藥頭離開安穩破爛的居所,他在灰暗的場所。女子睡在簾幕對面。她預定好離開義大利的船隻,只要在今天以內出發,威脅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閉上眼所看到的是光明的前途,藥頭無法想像今後的事,不過簡潔扼要的慾望轉為快意,帶來輕描淡寫的夢幻。
早起後昆達里想一如往常的刮鬍子,這才想起昨天匆匆出門,似乎沒準備那麼多行李。換上平常那件夾克後,男子以僥倖心理悄悄拉開簾幕,意外的是對方已經醒了。
荷莉在尼龍毯上放著圖騰、石器和骨頭,正冥想著。昆達里正為打擾同夥而不好意思時,猛地張開的妖豔目光捉住了他。
「收東西。」
「咦?」女子不予理會,說完後立刻起身離去。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樣子令他失意。
昆達里出於那庸俗的自負,不願接受被人如此對待。不過他絲毫沒有機會表現情緒。
因為在那之前……
男子隨著女子移動,來到曾經置放工廠機具的廣闊空地,水泥色的鐵門轟然飛起。
由外部導入的撞擊輕易扭曲不鏽鋼,簡直像是捏土一般容易。
昆達里傻眼了。
外頭站著手持誇張巨劍的男人,衝擊般的光景令他雙眼失焦,率先反應的「嘆息震怒」一巴掌打醒那無可救藥的詫然。
「喂!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女聲傳來,「我們在預定地點會合吧!快走!」
聞言,昆達里.羅許以全身力氣逃離氣場截然迥異的空間。敵人意圖追趕,不過吉普賽女郎從指尖放出的衝擊暫且爭去到時間。
寧格.蘭德利帶著霸道的殺氣威劍而出,卸下女子凝聚於雙臂前方的能量威力。然而魔法師利用空氣膨脹的力量扭轉衝突,光刀隨著手勢迸發。
縱使疾快如寧格,也無美瞬間處理如此多數的狙擊。
「哈啊!」
從遠端投注的詛咒力量,讓光芒接觸「史諾里愛達的槲奇蹟」的部分瞬間爆裂,釋放有毒氣體和放射粒子。
「至高聖人」幾乎在同個瞬間發動劍之術式,順從閃避軌道,他在著地之後移動到天花板上,輸出的是「聖人」之力。然而女子動態視力驚人,光束即瞬便追到眼前。
轟響迸散,「嘆息震怒」的「武器」甚至光是揮舞就可能使建築物崩塌。割斷一切、毫無阻力的堅實魔劍。感覺是以某種詛咒象徵為基礎打造的,術式整體而言伴隨一股令人瘋狂的詛咒氣息。寧格操刀防守,閃身綜至另一面牆。
越是接近,粉紫色的死神鐮刀便越是迅速。畢竟那是從十指頭尖延伸的物體。能量不具重量,這種存在型態只限定於法術之上。
寧格架開五枚光刀,換手舉起武器。
------魔力衝擊變態招式------「伏衝」!
暴風灌入暗房,「至高聖人」乘著風速移動。而這股氣流同時能限制「嘆息震怒」的行動,尤其是她釋放的光束,最起碼會承受這般狂瀾而無法移動。
不過荷莉.安蘇里去露出笑容。
「-----太小看我了!」
話語初落,顏料般的光色開始迴轉。刀刃也產生明確變化,形狀彷彿由內捲起,放散的能量化做碎末噴濺。鼓脹的魔劍在下一刻四分五裂,濃稠勁流於此解放,將寧格的風壓進一步打散------一棟廢墟就這麼毀滅,不敵奇蹟肆虐淪為垃圾。
不過兩名當事人並未死在災難裏頭,魔法使在密布的塵埃中挺立。
荷莉轉動十把武器,災厄之劍張開宛如鳳凰尾羽。
「接招吧!」總長十公尺的刀刃,正面咬合與男子間的空氣。
銳響迸發,大氣塊被正面射出。這是「聖人」之力方能辦到的技巧,不過被直接反擊仍讓寧格退後一步。
就在這時光劍「重新點火」……感覺就和轉動瓦斯爐的開關差不了多少,女子收起指間的武器,將獲得解放的指頭以各精確的方式瞄準男子要害……再點火!
簡直如油炸乾燥物的暴虐噪響蔓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笑聲穿過朦朧思緒,渾身均勻燒焦的「至高聖人」抬起頭來。
他以「聖人」之力加劇體內組織活動,咳出混入魔素廢物的鮮血。
最強的魔法師居然無法靠近敵人。
「嘆息震怒」宛如目睹什麼鬧劇似的,甩頭瘋狂大笑。
女子站在對面水泥造物的陽台邊緣,目前是垂下雙手的。
「我還以為有多麼了不起呢…嗯?居然只是這種程度的傢伙?」
寧格對這番話不以為然,他重新吸入一次空氣。果然不行,這裡的沙塵只會更叫難受。
「沒辦法。我承認妳的光刃確實了的。」
「至高聖人」直瞪對手:
「-------可是戰鬥可不是只有正面突破的解法哦。」
宛如回禮似的,寧格以同樣的技巧彈出兩人之間的空氣。不過,即便是相同的行為,「至高聖人」所能進行的規模卻是完全不同。
身兼「七大禁忌」及「聖人」的特異性,在此地完整發揮。
實際上數度的撞擊中,魔女仰賴揮劍的肌力都歷經百般折騰,這回的絕招要是硬擋-------光刃或許是無堅不摧,不過輸出裝置會先折斷。
引發爆破推開自己是唯一的手段,荷莉用上所有術式逃避死亡。這個時候,要是寧格又追加一次那種攻擊,那會怎麼樣呢?
結果顯而易見,不用思考就能明白了。為此女子無法停止加速,被迫重複守態等同失去攻擊機會。這種狀況對於擅長破壞和連續攻擊、擁有豐沛魔力的魔法師……如「至高聖人」者過於有利。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疏忽的「嘆息震怒」被震向遠處,而暴風雨般的攻勢不見減勢。
如何逆轉情勢?
死亡的威脅如實逼近。
◇
那襲黑影獨身逼近,周圍竄動著不具氣息的古怪形骸。
以魔導工程製造的人偶,揭露人類對魔力迴路和科學的進步。
過去的人偶多半無法精密操作,如今卻能達到令人讚嘆的地步。凡是知者,皆會認同「天鍊」的鬼斧神工。
魔法師帶著LAQUS的指示,以及別有目的。靠近峽灣邊境處的倉庫街。
橫向排列的平房群,被裁成方形的光線照亮。淡藍色緊貼海平面,一股暖風帶來海味。
馬捷爾.蘇.納荷貝修斯率領著自動人偶軍團,傀儡已然輸入指示,即使自己倒下也會竭力行動將情勢轉至有利。少年對付的敵人不能大意,他感到些許緊張,同時是亢奮的成分居多。
-------自己將和最強的魔法師一決生死!
闔上眼,傾聽混雜海潮的淡淡雜音。他輕易找到了不協調處,大概就在倉庫街某處,一如預期的,當事人早就待在那兒。
「哼。」
魔法師輕哼一聲,然後震袖。
得到指示的殺戮兵器彷彿陷入狂喜,騷動著異形的軀體,越過主子前行。
從地上或是沿著建造物邊牆移動,發出無數擾人摩擦聲,彷彿昆蟲的巨大身影淹沒視野一帶,準備消滅一切會動的物事。豪不留情,這就是「那個人」調教的魔法使的作風-------
決戰開始。
◇
忽然間,躁動停止。
從戰場上完全消去。
「!」
寧格維持仰頭姿態停下動作,心中滿是驚愕。
就在眼前,事情突然三百六十度轉彎。
空中疾行移動的吉普賽女郎,「嘆息震怒」宛如斷線人偶般失速墜落,如同失去翅膀的鳥兒無能為力。
雙眼失焦,嘴角淌著血絲,指尖的光刀空中溶解。
顯然某人偷襲了她,趁著女子和「至高聖人」交戰,毫無防備的時候……
寧格愣愣感受某種怒意生根,緩緩握緊拳頭。
視野對面出現的身影,是熟識的面孔。
如此讓一個人無尊嚴的死去,為什麼你能做出這種事?寧格.蘭德利近乎無法自我的吆喝,震怒渲染世界:
「馬捷爾-------------------------------------------------」
少年無比歪斜的顏容逐漸沸騰,那是愉悅。
他說:
「來吧,這回要分出勝負哦。」
◇
「嘆息震怒」倒下之後,生存遊戲最後的倖存者們各自開始奔馳,力量流向像是黏稠的漩渦,令所見物體毫無例外的古怪擺盪。
空氣幾乎四分五裂,在暴虐的魔法中瓦解。
人偶群怪異扭曲的姿態彷彿藝術家克里姆眼中的世紀末,兼具人性和神性,一切現象輪廓都淪落狂氣。徹底的失控,人類無法碰觸的地獄世界。
那是只有魔法使才能生存的空間-------對峙的兩人在接觸以前,彼此殺意的波動就率先撞擊,無形的玩意隨之暈散,吹響戰場的號角。
首先行動的是,不具生命的殺戮形骸。馬捷爾創造的毀滅武器,噴發鋼索和火焰,不過被對方輕易閃去。
「至高聖人」高躍入空中,手臂貼著大腿,用胎兒在母體內的姿勢將阻力減低至極限。
然後操刀而出,「聖人」之力揮灑激昂,熱烈咆哮呼應攻擊。
飛騰的劍擊由獨一無二的力量凝聚,男子操縱的奇蹟乃是最上等級神秘的產品。並藉由己身的探索、源於泰勒馬哲學的體內結界登峰造極。
換句話說就是絕對的力量。
和「天鍊」的主子同等,壓倒性的能力。
斬線疾逝而過,目標物隨即崩潰。
地平線內散步無數崩壞,地上彷彿末日群起的崩塌好像陷入大地震。令人難以想像這只是兩人的衝突所導致的。
密密麻麻的兵器參雜各種外型,無一例外維持專注地侵襲而來。各式各樣的攻擊落下,不過量的優勢對寧格而言反而方便。
重視質的對手,就拿出相對的戰技應策。只要與戰鬥有關,「至高聖人」便沒有不擅長的地方。反之不論針對哪一點突破都差不多,理解這點的少年掛著輕柔微笑。
這名男人花了無數的時間搜尋「那位大人」。
他為彌補過去的失誤、立下誓言要親手打倒某名男性------這是業界裡眾所皆知的事情。
同時最強魔法師的目標,由於遭人怨恨和諸多因素藏身,徹底銷聲匿跡。
在旅程中一再磨練自己的寧格.蘭德利不知不覺獲得世人矚目,他的力量引起申論,並因此獲得所謂「禁忌」的外稱。
魔法技術由於系統廣闊而難以統合。無數分支的神祕信仰支持著這項巨大體系的根基,一切都是人類藉由數千年的累積、以傳承為本發展的古老技術。
全球化以前的十九世紀,神秘系統各自為立的那段時間,被稱為「舊時代」。那個時候不論哪個角落都片布神秘古典的讚嘆,世界未受科學所侵害。
對於自命受神選中的「擁有力量之人」的苦難,在理性和民族抬頭的時代中揭開序幕。神秘成了不必要的事物,曾幾何時,神秘被如此對待了?
成為「新時代」開端的分水嶺是-------人類經年累月的研究,終於在二十世紀末期開花結果。
遺憾的是永恆拋棄奇蹟的精髓,時間之輪依舊驅動,在魔法師的精神種下悲劇和荒誕的火種後便悄然離去。
於此同時,世界各地陸續出現能操作奇蹟或者以隻身之力顛覆全體人類的特異存在,世人深信這些人是藉由魔法學千年以來的累積所抵達的境界。
禁忌。
被賦予這樣名號的人們,「至高聖人」寧格.蘭德利正是其中之一。
大氣瀰漫火粉,那是少年獨立討伐「禁忌」的機關。
爆響擴散,緊接著傀儡投影身上的紋路,在三度空間劃出的魔法陣倒映晨光,折射出七彩光澤緩緩搖曳。
「喝啊啊啊啊!」「至高聖人」嘶吼一聲,劍的前方是衝擊之海。然而斬除阻礙後,從遠處又躍出數名機偶,夾帶同質的沉悶死氣填上空缺。
火花迸裂,空氣凝結。
即使在繁複雜亂的雜音中,寧格依然聽著自己的呼吸聲。他正向敵人,為求戰果擺動四肢。
「至高聖人」十分強大,而「天鍊」經過準備後擬定的專用對策,大致上是這樣……
巨劍沉沉拖地------不行,重重的干涉無法一一應付。儘管投影者的術式並未完成,寧格也失去機會阻止。
術式分為兩類項目,破壞和干涉-------從兩種方向壓制這名敵人。
「至高聖人」是「禁忌」,親身明白這股異質性的馬捷爾自然明白他無法這樣就打倒。
可是也別無他法。追根究柢,馬捷爾.蘇.納荷貝修斯完全不曉得敵人極限。
他握緊拳,隨即魔法陣隨光芒炸裂-------不過那並非釋放攻擊的瞬間,反而相反,以「聖人」之力抓緊力量洪流的怪物反過來扭轉這股脈動,令龐大能量在發動程序中失衡崩裂。鋼板在衝擊下微微變形,不過震撼倒是輕易滲入內部,侵害傀儡的組織系統。
瞬間從複雜棋局中完成對策並加以實施,這不是尋常魔法師就能做到的事。
解決問題的方法有無數種,突破點從各種層面上都不太一致。因此人們習慣歸納結果加以統計,省去過程以促進「可見」效率的思維便是所謂的結果論了。
剛剛也提過了,馬捷爾沒有其他戰法。
少年繼續布下鋼線,利用多方攻擊的死角混入陷阱。他就宛如精練的獵戶,執意窺伺目標,無慮於己方損傷。魔法師排山倒海的攻勢除了需要大量腦力和與之相襯的演算速度外,更重要的是魔力容量和。
馬捷爾.蘇.納荷貝修斯並非「聖人」,普通人類的他在這點上拚不過對方。因此必須盡可能壓縮戰鬥時間,保持安全距離、使出最盡快、富有殺傷力的手段致勝。
斬除無數阻礙後,「至高聖人」動作停緩一剎。
「天鍊」驅動知覺干涉魔法,這個瞬間寧格反射性地避開,他抓住變形的路燈,利用鐵柱將自己拋到上方------不過所前進處架著以免萬一的鋼線陷阱。
「嘿嘿。」狩獵者笑著露出牙齒,雙頰微微緊繃。
反光下無可目視的黑線,基於特殊方法所製作。是「天鍊」獨有的技術。
寧格二話不說用魔力刀(他沒有揮劍),發揮「抓住」力量流動的才能展開破壞,然而鋼絲竟文風不動。
「這傢伙……!」魔法使瞪大眼睛,一股力量把他拖回地上。
緊接著是撲殺,寧格靠著寶劍的迴避魔法勉強閃過,所謂物理法則正如麻糬般被揉成黏糊,那種難以形容的噁心感滯留身遭,些微熱流爬過髮梢。男人準備製造更多魔力,不過在他腳部穩定之際鋼線送來某種力量。
……依性質而言,大概是北歐的符字魔法?!
如尼文是廣為通用的魔法,更是現代文字法術系統的主流。
馬傑爾振袖,遠遠射出的數面黑影鑽過傀儡牆,那是搭載複雜魔力迴路的球體。獨立的魔法系統等同禁錮強大能量的水壩。換句話說那是炸彈。
「-------糟了?!」
接著,萬物失去聲音。
輕柔的虛無緊貼意識,彷彿萬物會這麼失去輪廓、內部隨之潰散、回歸原初的「一」--------
最強的魔法師痛苦屈膝,全身噴出鮮血。「史諾里愛達的槲奇蹟」來不及卸下全部力道。寧格多少受了點傷。
於是他證實猜測……少年應該調查過「戰鷹」的死因了,既然得知這柄名劍的真面目,就有辦法應對……而能立刻將突破奇招的計策完成直到實用階段,「天鍊」簡直是天才。馬傑爾.蘇.納荷貝修斯的潛力另對手大為驚嘆。
抬起手臂。
彈藥無盡和渾身解數,兩位魔法師瞬間視線相遇。
「……------魔力衝擊變態招式------」
揮劍,僅是如此就產生音爆。
手執奇蹟光輝的無上「聖人」清楚咬出衝擊之名:
「『旋------風------』!」
蒸騰魔力擊出的空氣團變成高熱砲彈,筆直貫穿方才執行攻擊的人偶。無阻破壞的層層鎧甲如鋁箔般脫落,形骸隨不成聲的蠕動瓦解。
鋼線及魔彈接續掃射,這回「至高聖人」以子彈之勢穿梭巷口。往人偶的缺口移動,但他又翻過老舊的土牆,窗戶鐵框被其踢響。
移動到高處放眼視界,他向水深火熱的地獄輕露莞爾。
破壞。
名劍疾閃,重壓奔騰迸發,一整排的機偶被彈入空中。
寧格繼續前進,為將馬捷爾的士兵群一一打倒。
儘管人偶的庫存漸漸減少,少年依舊面帶笑容「哦。」「哦。」「哦!」的讚嘆,看起來再從容不過。
「天鍊」彈指,周圍的鋼鐵群便從四面八方噴出鋼絲。鋼絲從街角的一端拉向遠處的建築物隙縫。毫無規則且相當密集。
顯然是為封鎖寧格的活動空間,若是戰場被侷限在平面,那狀況將會差許多。不過逐漸逼上來的戰鬥傀儡依舊封鎖「至高聖人」的去路,他沒機會跳起來,反倒是越是焦急,能動空間就越加狹隘。
除了心理障礙外也爭取更多時間供馬捷爾使用。他站在機械之牆的對面,細心審視這場戰局。姿態如同在安全處指揮戰場的將領。
「至高聖人」利用「史諾里愛達的槲奇蹟」避開層層追擊,在閃躲之餘量大幅動轉動武器,大劍與身體達成平衡,全然是利用離心力來揮劍。武器偶爾會纏上鋼絲,不過要是不這麼做會立刻被淹沒。或許連移動做不到。「天鍊」的攻勢就是如此緊湊。
寧格轉動利刃,「聖人」魔力引起的小規模爆炸推翻前方的巨驅,儘管那個蟲型的構造有效分散打擊。不過寧格確實爭取到零碎時間。他在這段期間加速思考,強制提升精神力的質量。再度橫掃的魔劍撕裂左翼飛撲而來的怪物。雙腳抓穩地面,在他準備繼續攻擊前,鋼線忽然增加,並以劍不見規則的模式猛然移動。災魔力特製的鋼線在高速下將獲得更勝高壓水刀的銳利度。
毀滅之劍沙沙作響,絲毫不在意周圍的人偶群,為了徹底撕裂寧格.蘭德利而從所有方位蜂擁而至。
絕無留情,迅如雷鳴的絞殺。
寧格雙手握緊巨劍,發動預設的咒語。
魔力衝擊變態招式------「旋風」。
「史諾里愛達的槲奇蹟」在風暴般的慘烈對擊中經過的劍路,微光淡然閃現,由魔力殘骸向外擴散。魔法師以衝擊浪濤為盾,炸裂四周的空氣。氣流轟然飛散,推動「旋風」的斬壓,正面撞擊鋼線狂潮。
並且,寧格注意到某件事情。
「至高聖人」不經咂嘴,因為鋼線看來比想像中更加堅硬。
「……真是麻煩。」
男子低語後揮開亂流,憑蠻力破壞幾條姑且還依附身體的鋼線,最強的魔法師跳到牆上,不過空中反而毫無退路,馬捷爾不由德嘲弄似的揚起嘴角,活動靈活的指節。展開的鋼絲奔流轉勢爆漲,彷彿某種超現實而解構主義的藝術品,無數黑線彷彿雨點吞沒地上。
每線鋼絲都象徵死亡,那瘋狂的景象令萬物不得不屈服。無量的暴力收割生命,使一切有形之物歸入塵埃。
「……」
無死角的切割包覆逃生路線,在空中是不會失手的。
既然如此就應正面突破-------寧格提高「聖人」之力的純度,用特殊魔力包覆全身。他將重心偏在物理量上突破圍阻,並順勢衝向敵人。
沿路預置的鋼線陷阱連減速都無法做到,致命的寶劍不斷逼近。
然而「天鍊」揮手就瞬間集結所有還能動的、損毀不堪的傀儡群,做成一面即時性但卻勝過戰車裝甲的盾牌。
「至高聖人」迴路沸騰的手臂朝握柄灌注能量,手中的劍足足瞬間施以飽和轟炸。豪不遲疑揮落,掩耳轟音迸發。
「------接觸類破壞魔法『針韌』。」男人細語道。
激光和震音-------片刻以後視線不再有任何物體能維持原狀。
倒下的兵器、地上的碎粒包括各種來源可疑的素材,燃燒的殘骸散落一地。四周條然的煙霧令人蕭條。悠然佇立的魔法師,隱藏負傷重重的事實,額頭上是斗大汗珠,以及百般交錯的痛覺。
但這並非始寧格.蘭德利感到不快的要素。他習慣在火山群關照下的那不勒斯天候,也習於奔走各式戰場。
他自知何謂強悍,他明白所謂戰爭。
小規模的破壞內充斥各種系統的技術結晶。細帶魔法師的任何科技都融入多項條目,以不同體系的質地補充原有系統的缺陷。現代魔法學支持這點。
所以,「至高聖人」能斷言此時此地、眼前這般頑劣煉獄卻是「出色」的……疲憊擴充身肢,寧格肯定馬傑爾的實力。
能和最強等級戰力的「至高聖人」戰到這一步,少年不愧是「那個人」的得意手下。
-------反過來說,旅行世界各地都無法觸及的關鍵情報,也勢必能自這裡獲得。
「哈哈哈哈,真是太痛快了!」
失去護身的軍隊後,高大黑影靜靜挺立。
「你這傢伙……」
「你太強大了,怪不得會要我堤防。」
馬傑爾.蘇.納荷貝修斯,笑容仍不顯錯亂。
意味殺死「至高聖人」的王牌……還另保留某處。
「那是『那位大人』說的嗎……?」
除了魔法師以外的事物,已然皆毀。
氾濫的殺氣沉澱許多,然而威脅依舊存在。
倒不如說,從這裡開始,才是真正的正面對決。
「嘻嘻,沒錯。他還記得你呢。」
寧格略感口乾舌燥,他向地上吐痰,接著帶恨的回話:
「哼…那個總是躲在幕後的惡魔…絕不能留在世上。」
「天鍊」擦拭頭部淌下的血注,那似乎是被流彈削中的傷口。
少年又說:
「即使他為人如此,也是提拔我成人的人。」
「------你還搞不懂嗎?就算你贏了,我也不會招出情報!別把人當傻瓜了!」
低語轉為尖叫,微風拂來之際,以此為暗號的射擊從兩側啟動。
-----多半是人偶僅存的機能吧,寧格蹬地移動,他判斷這樣就能閃開。同時他將力量凝聚劍峰發射。要是成功命中……要是這麼容易就好了呢。
這是馬傑爾初次移動,他退後兩步。並非畏懼,大概純粹是適當的迎擊距離罷了。
接著,從四面八方憑空出現的暗色鋼線刺穿能量。而且不只一道,數十條同樣的攻擊使空氣膨脹形成側擊穿透「聖人」之力的阻力。
這是前所未有的嘗試,說不定是臨時起意罷了,不過就實地而言是有效的。
這時他注意視野邊上的少年咳出血塊,原來如此-------畢竟要以等速將攻擊刺入以時速七十公里飛行的能量團塊,鐵定得付出某種代價。
成功刺入「聖人」之力的異常鋼線並未完全切斷力量聯繫,刀刃儘管舞動迅速,卻保留能量紋理的平整。就像是把筷子放在奶油中攪動的感覺吧,能量喪失平衡,由內部扭曲引發崩塌。接著伴隨空氣阻力而後的推擠,力量頓時爆開。
只是瞬間的事情,「天鍊」分解了「至高聖人」的絕招。
「什麼!」寧格楞眼之際狀況依然進展,少年猛然握拳,四周冒出更多鋼線一齊刺向這裡。
朝目標而去就宛若蛇群,無以計數並不斷增加。
「接招!」
然而發動這番攻勢也是另施術者痛苦的,馬捷爾的魔力殘量恐怕逼近極限。然而其眼中光輝堅定,那是世人所謂的瘋狂。少年對主子的忠誠和使命感,照舊他的咄人氣勢。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震天長嘯。
那是一片超現實的景致,其瘋狂不僅無以名狀,還益發一絲死亡誘惑。
「史諾里愛達的槲奇蹟」闢出道路,寧格.蘭德利沐浴於淒厲嚎聲的五感莫名遲鈍。然而接下來的戰鬥不許分心,寧格阻斷脫力感的纏身,投身斬殺蛇群。
術式名為「天鍊手藝」,交戰至今寧格也看出來了,該技術以卡巴拉中的魔像為基礎。媒介是土,馬捷爾對塵土加工,使塵土變成魔像,再恣意改變型態。用白話語言說明就是「魔像鋼絲化」。
儘管外表是釣魚線般的細線,每道鋼線都是完整的使魔,除去多餘的器官便能將多出的力量專精物理性。
巨響迸散,傾瀉不息的衝擊咬合空間。
寧格無法持續發動劍之術式,畢竟對手已經找出解法。現在的它只具備瞬間功效。
戰況完全逆轉。
「至高聖人」被鞭笞而來的黑線狂風壓制,難以喘息。
無可退讓的信念,就是「天鍊」強大的原因……不過就這點而言……
「我也是-----一樣的啊!」
吆喝的一擊粉碎鋼線,遍布全身的「聖人」魔力濃烈至可識境地。
「那個恣意殺人的傢伙!會變成那樣都是我的關係!是我的錯-------要是我在當時戰勝他的話-------」
那段過去如陰影,永遠伴隨苦楚。
弱小就是罪------自己當時敗給絕對的「惡」,為此「至高聖人」必須不計一切彌補這點,否則他將無法繼續前進!
魔法使激動異常,擊出情緒的劍芒。
寧格.蘭德利持續精進,正如過去的生活,永不停息的進擊-------為了趕上那個人,為了追上他、超越他、將其打倒……殺了他!
忽然間,聲音停止了。
一股莫名的意念另他騰飛,「至高聖人」身肢懸空,肩揹大劍。內心剎時靜如止水。
「聖人」腳力推開大地,男人差點朝那幻想伸出手臂……
前方的天空,彷彿包容浪漫和願望。
此時「天鍊手藝」群影劇增,朝四方擴展,縮小天空的隙縫。
寧格目光越過目標,凝視那堵虛無,由上而下揮下武器。
然後------鋼線和劍再度交錯。
◇
倉庫街如今正陷入一片破壞騷亂,圍繞LAQUS的戰爭終於進入最終階段。
寧格.蘭德利。
馬捷爾.蘇.納荷貝修斯。
秉持相反目的的魔法師,對決邁入最終階段。
另一方面,一名少年在戰場角落奔馳。
君棋葉的任務(分工?),就是當「至高聖人」開啟戰端時,在暗處潛伏行進。
阿基利斯計畫。
破壞新世代魔法師……改造人計畫的關鍵資料,讓LAQUS的願望歸為灰塵。
並不是人類追求改變和進步一點是錯誤的,從頭到尾少年並未如此認定。
然而,在他目睹魔法使的行徑、起碼從他出生的家庭就告訴棋葉,那只是催生混沌的災厄罷了。魔法的力量不會使人幸福,因此為了正義必須阻止這種事情。
少年穿梭如迷宮的窄巷,骯髒的坡道和樓梯,有些門扇是緊閉的,大部分沒有使用跡象。但他確認了足跡,某些地方確實有人通行。足跡至某處中斷,而後他得重新尋找,上上下下。在外圍陷入一陣擾人雜音的地鳴中尋找。
「呼…呼…」
棋葉擦著汗水,回望方才經過的道路後繼續移動。
不管如何他必須從廣闊的倉庫街找到某人,雖然從網路影印他的照片,不過棋葉卻覺得機率渺茫。
……要是未來地球遍布那種傢伙……那秩序早就完蛋了吧!他導出易懂的結論,同時感到自責。
這時,他注意到不遠處的巷弄有個東西動了,凝神瞇眼,棋葉發現晃動的是人後,起步追趕。
或許太匆忙了,對方感受自己的腳步,於是跑了起來。
棋葉用加速術式很快就追上背影,他不確定是不是照片上的人。不過對方氣喘吁吁,活像在這片迷宮中迷失很久。
「呼------呼------」
「別過來!」
昆達里慌張叫著,接著不小心絆到垃圾桶倒地,儘管他立刻逃了起來,卻深知被追趕上了。
藥頭一轉身就揮出拳頭,見到那是小孩後不經錯愕一剎。
棋葉避開拳頭,他沒想到對方會出手,不過忽然停下奔跑讓他纖細的身體撞到牆壁。
昆達里又擺出手臂。
在昏暗的狹道中發出的攻擊,卻失準落在牆上。
少年從他的死角越過,藥頭抱著疼痛的右手轉身,一腳踢出。
棋葉護在頭上的手臂正好接下這擊,但他還是輕輕飛出。
而他使用「共振循環」移動橫放在通道前台階下的木條,直直撞中男人下巴。
墨鏡遮蔽的臉孔痛恐扭曲,鬍渣則如荒野乾草晃動。
「呃啊!」
難看摔到地上的昆達里,急忙掏出手槍。
指著小孩,縱使是棋葉也曉得那個道具的危險。
「……」於此同時滿臉是血的男子似乎較冷靜些了。
-------否也。雖然暫時安靜起來,不過混混累積至今的煩躁如同被按下開關般流溢而出。
那是怒氣。昆達里.羅許對於現實的不滿,將失敗歸咎於社會的無言恐懼。
「為什麼要纏著我!」
大男人歇斯底里地叫著。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為什麼讓我無所適從!到了這種地步…這種地步,依然!不放過我們!狗娘養的!!」
雙肩無意義也無法停止的顫抖,那畏縮的樣子宛如自己只認識手槍而已。
然而,美如少女的白髮男孩卻是異常冷漠。
面對一個持槍的成年男人,卻顯得豪不在乎。
「你真的這麼想嗎?」
「!」
這點叫昆達里迷惑…甚至畏懼。
「堅持受害者的立場------你以為這樣就能有所改變嗎?」
失去理智的藥頭,用看著怪物的眼神盯向男孩。
彷彿君棋葉正說著他無法意會的語言,面前是頭披著孩童外皮的怪物。
「我對你的事情毫無興趣,不過你現在的選擇會傷害他人。」
「所以------」少年冷靜的到:
「交出檔案,就算你渾渾噩噩毫無目標,只要救了某人、相信希望、選擇靠向善的一邊,就絕對能獲得某種意義。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不過只有你相信什麼時,才會得到回報。」毫無修飾,君棋葉以自己的言語表達體悟。
但是。
「少囉嗦!小鬼到底又懂什麼!」
男人卻提高音量大叫。
君棋葉對可悲男子流露的眼神和話語,在聞者腦中似乎完全扭曲。完全無法溝通。
藥頭受到某種感情驅使,少年一接近便扣下板機。子彈射出的瞬間就後悔了,自己怎能做這種事?他只是男童而已------沸騰的罪惡感焚燒男人的心,他近乎要瘋了。然而,少年並未一如期望在頭蓋骨上開動死去-------子彈宛如撞到透明的牆後彈了回來,肺腔發出痛楚的生理感截斷思緒,目睹異相的眼睛在墨鏡後方驚詫圓睜。
一名無親無故、無所事事的男人於是喪生。
◇
馬捷爾.蘇.納荷貝修斯。
寧格.蘭德利。
兩名魔法師的決戰,終於進入高峰。
鋼線奔流疾走而過,劍壓隨之暈散。
「天鍊手藝」在瞬間所產生的魔像鋼線遠超乎「至高聖人」的擊破速度。
不過儘管是毫無破綻的防線,卻得花費許多魔力掌控。而且在戰況白熱化的最後,術者也無暇在節約魔力和操縱鋼絲上用心。「天鍊手藝」漸漸變成拋棄式的技術,勝負僅以數量決定。
馬捷爾無窮無盡的猛烈攻擊,撕裂視野所有地方,毫無死角。
在散亂的瓦礫堆中,寧格.蘭德利鼓動體內結界力量,以分泌更強大之魔力。
「聖人」之力的純度提升至三成,作為內在意志開關的迪拉瑪也有些疲乏,寧格很久沒有使用如此程度的實力。
做為「聖人」的魔法使,天生能行使的力量只有一成。不過光靠那一成便可名振天下。鍛鍊魔道以令臨界升至極限的「至高聖人」儘管能使用完整的力量。然而卻沒有適合的戰場。和「天鍊」的交手甚至令他感覺自己身手遲鈍,太過安逸的生活使他緩慢。
如此一來……對付「光之皇冠」勢必會很吃力。他想到這點就不經感到自責,那個人物對於寧格而言正是他所設想的「惡」的象徵。也是一直以來的標的。
「嗚哦哦哦哦哦----------」
接著,頭一度,寶劍貫穿絲群。
寧格反轉武器,順勢從防禦的隙縫落入一刀-------迅雷般的衝勁粉碎對方。不過在寧格著地的瞬間,周圍的鋼線反而以怪異的姿態運作,每道鋼線都由獨立的規則行動,整面攻勢撩亂而無法預測,轉動的刃群咬住身肢,無數的重量壓在身上,寧格注意到方才毀掉的是替身。
「愚蠢。」少年的聲音從後傳來。
「就算打倒我也毫無意義。你絕對無法打倒那位大人。」
鋼線增加力道,近乎將「聖人」力量的障壁碾碎……
「拼命到這種地步真是了不起,就這點而言我們真是相似。」
------魔力混合變態招式------「牙泫」!
轟然巨響,「至高聖人」炸開身上覆蓋的魔力鎧甲。雖然肉身也因此而潰爛變形,他仍氣勢不減。
「------這種事根本沒什麼好說的。」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分出勝負吧。」
男人說完後衝了上去。
狀況就和方才相同,馬捷爾也仍是從容不迫。
看起來-----只會重演剛才的事情罷了。
馬捷爾的鋼線技術足以卸下「聖人」力量。縱然寧格提高殺傷力,拿出更為純質的魔力攻擊,對「天鍊」而言也毫無意義。
重複的動作。
更強的攻擊------只要相對增加「天鍊手藝」便足以應付。
馬捷爾竭盡魔力,將所有迴路都注入術式。產生最大數量的魔像化鋼線迎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到了最後關頭,勝負寄託在單純的力量總量-------而這點正是「至高聖人」的強項。
將戰況牽入這一局面,他才得以動用那個「絕招」-------
男子之所以作為「禁忌」的理由、被公認為魔導深淵探究者的原因。
------來吧!一決勝負!
寧格驅動全身迴路,為引發更直接的奇蹟,以何魯斯紀元的奇蹟顛覆世界。
他是傳奇人物亞雷斯塔.克勞力(Aleister Crowley)的正統繼承者,術式包括泰勒馬哲學的一切,甚至可謂為克勞利思想本身。諷刺的是男子剛好又是「聖人」,內在力量深不見底,本質甚至同樣於基督教的神子。因此從宗教層面來看此人和克勞力同樣罪惡莫及。對於開明化的現代魔法師而言,則具備新時代晨星、十字教權威終結的含意。
這樣的男子,造成轟動的真正原因只有一個。
一個暫時體現個體本質的術式的真正價值,在於從根源層面反抗魔法學對於信仰和靈長類意識論述的矛盾。人類意志具有魔法力量,不過一個解放的靈魂就只是徒具「型」概念的原型現象。
一個完整、並不受觀測者偏頗的公正的「一」,乃為超驗性解釋人類所有行為、信仰全貌和歷史過程的心靈語言。以一人的力量,就構築粗略再演(人類)物種從起源到興衰的過程。這才是「至高聖人」可怕的地方。
-------此時此刻,男子即將解放真理。
◇
君棋葉晃著熱意緊貼的臉孔,他揮去渾然上升的嘔吐感。
摧毀藥頭口袋的隨身碟後,徒步穿越破碎走廊而來。
棋葉因眩目的光景停下腳步,呆滯佇立街角。
他不知為何落下眼淚-------彷彿窺見神祉的奇蹟。
◇
奔跑中,無數符號經過腦海,加劇演算的結界將施術者變成光源體。
儼然純淨的聖光搶了太陽的角色,它的照耀將世界塗成白色。
令人心情愉快、並內心蠢動的白色。
不知不覺冒升一股共鳴,宛如一首巧妙的交響曲。沉睡的潛意識都為之瘋狂。萬物在同樣的真理面前融為一體,生命因為窺見根源而獲得解放。
不再是無止無盡的狂躁,信仰的光輝首度造訪。
馬捷爾-------顫抖著伸出的手臂,魔力迴路違背意志的激動抽蓄。兩行淚珠悵然注下。
就在展現本質的世界中,一切都是溫柔而美好的。
不再存在悲傷和痛苦,世界解除所有矛盾、回歸最自然的型態。
在那之中,只有一個人物帶著色彩。
對聞者來說,這幅光景就彷彿獲得神明徵招的瞬間。
奇蹟。
人工之手,勝過上天。
超越「神蹟」的「人性奇蹟」-------
輕盈的魔法師騰飛,將劍拄在身後。男子將擺出全身重心,將凝聚非比尋常力量的武器掃向此處。
然而醉心感動的「天鍊」無法回應,迎擊已經趕不上了--------
這代表我心存迷惘?還是自己軟弱的證明?
忽然,清朗的詠詞打斷思緒。
「Tollendum traditional,Obedientia conscientia,Quia Haec Superbe (破除傳統,順其意識,為此驕傲)」
這是為人類作曲的彌撒,詮釋生死的至高真理。
緊接著,
「Wisdom Factus Real ,NéngFactus Deo (此智始能為真,憑以成為神明)--------」
光的洪流沖毀一切現象。
唯有詠唱,熱情而深沉,尊嚴地劃破這股寂靜……
「--------Aeonσοφία(永旺之睿智)!」
一切意義消失。
現象不見過程的全然蒸發。
在此之中,馬捷爾.蘇.納荷貝修斯毫無抗拒、任由光將精神沖向未知彼岸。
-------最後一刻,世界竟然是那麼溫柔的接待他。
萬物與我合為一體,造物主的意志在我心沸騰------最後閃動的水流,是句帶有《神曲》風格的自白。
人一生終在追求真實、一個足以感到安心、富足的定位點。那是為人者的終極目標,眾生從古至今不變的慾望。
他在抵達結局的瞬間畫下句點。是的,他很慶幸。
孤獨的高峰,是光明而非黑夜。
--------就這樣,魔法使「天鍊」在飽足裡變為碎屑。
曾是他肉體的東西都隨之溶解,在矯正扭曲的偉大光輝中投入虛無。
蕭條寧謐的港灣,睡意清淡的清晨-------
一場騷動於是落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