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亡遊戲
問題：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說謊的東西是什麼？
答案：死亡。
死亡會被欺瞞，但不會說謊。
人只要死了，就不可能再活過來。
此乃真理，所以死亡不會說謊。
有些人死過但卻又活了下來，不是死亡說謊，
事實正好相反，
是人類去對死亡說謊。
因為不理解死亡所以人類畏懼死亡、逃避死亡，
企圖去對死亡說謊。
幸運活下來的人都以為自己逃過一劫，
但那只是自欺欺人。
死亡其實一直都在。
對死亡說謊的人是罪人，罪人該接受懲罰。
而我得到了懲罰。
因為……
我曾對死亡說謊。
手上的兩把短劍逆向交叉，如要離開築巢的兇鷹展開寬大的羽翼。手裡拿著粗曠手斧的類人型怪獸——廢墟狗頭人突擊兵（RuinKobold-trooper）HP值一瞬間被砍至歸零。像要撕裂心肺般的痛呼也只是剛經過喉嚨，身體就發出了不尋常的青光，在幽暗的迷宮中爆散。
在SAO裡，雙手同時持有武器雖算不上違反規定，但也沒有人這樣做過。
主因是在於系統上的規範。玩家若是雙手都裝備了武器，戰鬥時系統也只允許其中一個武器可以發動技能。故也因此，一般單手武器的使用者大多會在另一手裝備盾牌，而能夠用盾牌防禦，也被當作是使用單手武器的優勢之一。
但雪亞（Yukiya）好像沒有這種認知……不！應該說他有，但無視了。
昏暗的迷宮裡，只有生長在角落裡的一些發光苔癬和菌類植物能作為照明，在遊戲中，這很常被拿來作為迷宮的景色。現在的雪亞簡直像隻飢餓許久的野獸，他欲求不滿，還想要更多。一雙銳利如刀的目光在黑暗中閃爍，回味完前隻獵物的滋味，很快又開始尋找下一個。
短劍呈反握，衝出去前的預備動作是將手交叉，刀刃向後，擺到了腰間，身體收縮曲折，重心也放得很低，像拉滿弓的箭矢蓄勢待發。箭矢放出去的瞬間，也是做出攻擊的時刻。腳用力往地面一踏，就掀起一陣規模不小的沙塵，雪亞真的有如一枝被弓弦放射出去的箭矢，動作快的連怪物也無法馬上反應。
跳躍、反擊、然後再攻擊。雪亞的每個動作都能顯示出他的戰鬥技巧有多麼高超，空手道黑帶五段真的不是擺設，過去多場戰鬥中所獲得的經驗值，讓雪亞在一開始時就取得了優勢。敵人的動作太慢，雪亞根本聯等敵人做出反應都懶得等，血紅色的劍光劃破了黑暗，一劍削去怪物左邊臉頰上的一塊肉。
剛才那一下攻擊，讓系統的怪物對雪亞的仇恨值呈一直線上升……但雪亞也才不屑去在乎那臉上缺了塊肉的醜八怪對自己到底有多憎多恨，他要做的只有殺掉對方，就這麼簡單。
最後的一擊也沒有必要使出劍技，雪亞只使出了很普通的斬擊，活生生將那亞人怪物活生生給劈成兩半。出手過程還有速度都快的還無法完全看清，亞人怪物就先一步踏上前一隻死在雪亞劍下同胞的後塵，成為一堆多邊形的碎片。
碎片的青色微光只短暫照亮了迷宮的十字路口，很快地在消失之後又回復成光源不足的黑暗。
一個月了，現在雪亞系統上的等級為十，技能格也增加到了三個。技能攔裡除了一開始的『短劍』，在等級提升之後雪亞又為自己添加了『搜敵』和『隱蔽』這兩項。
雖然依雪亞目前的等級和其他人相比，應該算是SAO裡最高等級的玩家之一，但是相對的作為一名獨自行動的獨行玩家，也有著比任何玩家都還要高風險的死亡機率；這可以說是現在這個遊戲裡，獨行玩家的最大弊端，同時『搜敵』和『隱蔽』也是最為要一名獨行玩家最不或缺的兩項技能。
「還是老樣子那麼誇張的實力啊，跟你站在一起我都覺得自己反而顯得像個平凡人了。」
耳中傳來一句大言不慚的發言，雪亞微微轉頭，側目朝聲音來源的方向瞅去。和自己相同有著黑髮和黑眼，但個子卻比自己整整矮了一個頭，體格看上去也不像有經過鍛鍊，再加上那張過於中性化的臉蛋，讓他不管怎麼看都像極了一個女孩子……但對方實際上是個貨真價實的男生。
雪亞側目瞅著那個跟自己組隊已經快要有一個月的夥伴……說句老實，那張娃娃般的臉孔真是怎麼看怎麼古怪，是習慣了他封測時期的模樣嗎？跟這張幾乎和女孩子沒什麼差別的臉比起來，雪亞由衷認為原先封測時期的那張還比較好看……至少比現在的他更像個男人。
「……你這是在變相的說自己也很強嗎？桐人（Kirirto）。」
「哈哈，當然比不上你就是了！」
雪亞根本懶得理他。這附近的怪物都已經被他們兩人笑滅的差不多了，要等系統生成恐怕會等上一段時間；雪亞走到附近一個的安全地帶稍作歇息，就現實中他的體力來講，剛才的狩獵根本浪費不了一成的力氣。雖然雪亞沒有在戰鬥中讓自己的HP值受到任何一點的減少，不過實際上遊戲中系統還是會針對玩家在這邊經過的運動轉化為訊號感覺，然後回傳到自己現實的身體中，換句話說是能讓玩家感覺到「疲勞」的意思。
即便是像雪亞這種過去把連一般大人都會叫苦的地獄訓練當飯吃的人來說，在這個世界裡哪怕是一點「疲勞」所造成的疏忽都將會成為對自己致命的傷害，雪亞也明白這一切都不是鬧著玩的，疏忽大意或者是輕敵更不是像他的作風。
待在迷宮區多久老實說雪亞早就忘了，只是眼前如果出現怪物，他就消滅他。一直反覆做同樣的事。雪亞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同時伸出，輕輕地在視野的正前方、剛好不近也不遠的位置垂直往下揮，白底灰色的表格——遊戲中的視窗選項馬上就跳了出來。
——如果連這玩意兒也沒有了的話，那就真的很像置身於奇幻世界中了。雪亞每次叫出視窗時，心裡都會有這樣的感慨。
雪亞在迷宮裡消滅掉怪物的數量少說也有幾十頭——和桐人兩個人加起來搞不好還破百，從那些怪物身上賺取到的金錢一定不少……但就在雪亞正準備確認現在身上持有的金錢和道具時，桐人忽然拋出了一個問題給他：
「吶，雪亞！你覺得……茅場晶彥的真正目的會是什麼？」
桐人彷彿失焦的雙眼仰望著漆黑一片的天頂，但在那裡除了黑暗以外什麼也看不到。
相處了一個月，雖稱不上了解，但雪亞多少也是對他的這個夥伴的個性有著一定程度的認知。這個少年大多會像他外表一樣的很單純，但也有讓人難以捉摸的時候；藏在兜帽底下雪亞的黑瞳閃過一絲光芒，稍稍瞥了一眼桐人後又很快地把視線收到自己的個人視窗上面，並且冷冷的回答他：
「誰知道！」
「……說的也是。」這一次，桐人以苦笑回應。
——雖然說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其實這一個月以來，雪亞也常常在心裡反覆問著自己和剛剛桐人一樣的問題。究竟……那個男人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不是為了勒索贖金，那把我們一萬名玩家關在這裡面的意義又是在哪兒呢？還有攻略遊戲……
——事情的開端，一切都都必須追朔回到一個月前。
2022年11月6日的下午……
『各位玩家，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當天下午一點，正是遊戲公司讓《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開始正式營運的時刻，幸運買到限量版的一萬名玩家都是帶著迫不及待的心境，在自己房間或是其他類似的地方痴痴望著鐘錶，等待著同時心裡並催促著時間跑快一點。
然而，就在時鐘的指針指向一點的方向，同一時間，一萬名玩家也有了動作，頭戴上了「完全潛行」用的機器——『NERvGear』並連結上遊戲伺服器，進入遊戲中的舞台，浮游城——《艾恩格朗特》。
即便是體驗過了封閉測試的玩家們，能回到這個遊戲世界裡的感覺也和新手玩家們一樣感動及雀躍不已……但那種心情只短短維持了幾個小時。在時間差不多接近五點的時候——遊戲的天空已經染上了黃昏的橘黃色——有很多玩家也逐漸發現到這個遊戲的不對勁之處……
——不，應該說是很嚴重的「問題」才對，
——對玩家們而言。想要離開卻驚訝的發現視窗裡並不存在著「登出」這個選項。
——也就是說，玩家們離不開遊戲。
有人為此感到擔心、害怕，還有不安，可是他們卻又全都用「遊戲營運第一天難免會出狀況」、「不用擔心，反正早晚遊戲公司的人都會發現問題的」……這種理由來安慰自己，藉由這種方式讓自己產生錯誤的的安全感。
然而……當發現了被藏在背後的殘酷真相之後，這些人才又憤怒的發覺到，自己抱持的這些想法本身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不是「登出」選項消失了。
而是打從一開始，這個選項就不存在。
彷彿是葬禮的喪鐘被敲響，當起始的城鎮裡的鐘樓發出鐘響，一萬名玩家都全都被強制性的轉移回了進入遊戲後一開始所在的地方——黑鐵宮的中央廣場。
雖然是同一個地方，草木也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但以廣場為中心的圓形空間卻像是被完全封閉起來，玩家們被一面看不見的牆壁給阻擋在前面，無法離開廣場。大約一百公尺高的上空中乍時像是被半透明的巨大紅色西洋棋給覆蓋，天空被切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格子狀，在那些相互排列的小格子裡都有一行用紅色粗線體拼寫成的英文單辭，它們分別為兩種：是「Warning」以及「System Announcement」。
意思是「警告」和「系統通告」。
從格子的縫隙間，突然出現鮮紅的濃稠液體滴落了下來，一滴接著一滴，它們被匯聚在一塊兒，看上去很像血液。不過血液並沒有滴落到地面上，而是滯留在半空中；血液改變了原有的形狀，變得不在像是液體，而是一個身高接近有二十米、穿著紅色斗篷的身影。
參加過SAO封測時期的玩家一定都對那件紅色的斗篷非常熟悉，那正是在封測時期，遊戲公司員工擔任GM時身上所穿的打扮，彷彿是為了呼應遊戲裡負責微調管理的Cardinal系統，即是「樞機主教」，所以才會穿上那樣的斗篷。
巨大的斗篷洋人用巨大的兜帽蓋住了整張臉，全身唯一在動的地方只有那雙戴著白手套的手，但在手套與袖子之間的縫隙卻看不見手臂，很明顯像是被分開來的樣子，下垂的長長衣襬裡面更是黑暗一片，看不見雙腿。
簡直就像隱形人——對！非常恰當的形容詞，一個隱形人。
別說四肢，就連在那個大的誇張的兜帽底下，也看不見任何臉孔，整個是一片空洞。
受困在艾恩格朗特一萬名玩家對當時的狀況感到疑惑不解，從四周紛紛傳來了「那是GM嗎？」、「為什麼沒有臉呢？」又或者「難道是第一天營運的特別活動？」等聲音。
——但那非是什麼特別活動……
無臉的紅斗篷張開了雙手，彷彿想要擁抱站在廣場上的一萬名玩家。可是等意識過來的時候，便會發覺那也並非什麼想要擁抱的動作。那是冠以這個世界「唯一神」的男人為了宣示自身的地位以及接下來的目的而做出來的動作。
『我的名字是茅場晶彥。是現在唯一能控制這個世界的人。』
當這個名字傳達到廣場上一萬名玩家的耳中，腦海中所浮現的恐怕是在雜誌專訪上那個身穿白衣、眼神冷淡的男人。
茅場晶彥，創造了《Sword Art Online》和『NERvGear』的天才遊戲設計師兼量子物理學者，同時也是一位鮮少出現在大眾和媒體面前的神秘人物。
而現在，茅場晶彥似乎是以GM的身分與玩家們交談，因此才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我想各位玩家應該都已經注意到，登出按鈕從主要選單畫面裏消失的情況。但這並不是遊戲有什麼問題，我再重複一遍，這不是遊戲有問題，而是《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它本來的面貌。從今之後，各位在到達這座城堡的最頂端之前，將無法自己登出這個遊戲。
『……此外，也沒有辦法靠外部的人來停止或解除「NERvGear」的運作。如果有人嘗試這麼做的話——由「NERvGear」信號組件發出的微波將破壞各位的腦，停止各位的生命活動。』
茅場晶彥的這一句話，讓廣場裡外都陷入了一片驚駭的沉默。
『更具體來說，是外部電源切斷十分鐘以上、網路斷線兩小時以上、嘗試破壞「NERvGear」本體或者是解除固定鎖——只有在上述的這幾個條件下，腦部破壞程序才會執行。這些條件都已經透過遊戲公司以及媒體向外面的世界發表出去了。順帶一提，現在這個時間上，已經有不少玩家的家人朋友，無視我們的警告，嘗試強制解除「NERvGear」，而結果就是……
『——我只能說很遺憾的，目前已經有兩百一十三名玩家從現實世界以及SAO裡永久退場了。』
茅場晶彥向玩家們宣布這項殘酷的新真相時，紅斗篷的四周也出現許多視窗影像在身旁圍繞。在那上面全是現實裡已經過世了的玩家的名字以及緊急新聞：遊戲公司遭到大眾譴責、不認識的青少年出現在新聞頭條上面、罹難者的家屬和朋友們在被查封的房子前失聲痛哭……每一副影像看上去都不像是捏造的，不——
正確來說，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
不曉得從哪個地方傳來了玩家的悲鳴，但除此之外，大多數玩家在被這麼宣告的同時，他們的大腦恐怕暫時還無法正常運作，只是盡自己所能的去消化這段話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和嚴重性，同時心中的兩個最基本的直覺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角力戰，判斷究竟在這些話中到底有那些話是真的，又有哪些是假的。
當然……那些人也很有可能只是單站在原地不動，又或許是在胡思亂想一些可笑的藉口來逃避這種現實、讓自己的心情可以好過一些。
——各位，一切都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有些受不了的玩家開始對漂浮在半空中的紅斗篷叫罵，但不論那些人罵的話有多難聽，紅斗篷——但真實身分其實是名為茅場晶彥的男人——像是想要徹底粉碎所有玩家心中僅存的最後一絲希望，以冷酷的聲音宣判：
『此外還有一件事，希望各位要特別注意：對各位而言，《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已經不再只是個遊戲了，而是另一個世界。今後……遊戲將取消所有復活機能。所以當各位的HP值變成零的瞬間，各位的角色將永遠消滅，同時——各位的腦部將被「NERvGear」給破壞。』
HP值＝真正的死亡！
有的人臉色刷白，那些人是否已經接受了在這個遊戲世界裡死掉，真正現實中的自己也會跟著步上後塵呢？大概有吧！
『能讓各位從這個遊戲裡解放出來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我剛剛提過，到達艾恩葛朗特的最高層，也就是第一百層，然後打倒在那邊等待的最終魔王。我保證在那個瞬間，存活下來的全部玩家都可以安全地登出遊戲。
『最後，來讓大家看看這個世界對你們來說，已經是唯一現實的證據。在各位的道具欄裡面有我準備好的禮物。請大家看一下。』
一瞬間，廣場上忽然響起了一陣零零落落的電子鈴聲。在茅場晶彥說出上面那番話的同時，玩家們的道具欄中也的確出現了新的物品。茅場晶彥的話語彷彿有著一股隱形的魔力，玩家們都毫不猶豫的去開啟自己角色視窗裡的道具欄，取出茅場晶彥口中所謂的「禮物」。
當物品實體化的瞬間，玩家們的表情都有錯愕個那麼一、兩秒。
那不是什麼能幫助他們活命的防具，也是什麼攻擊力強大的武器。那東西的大小只有人的手掌那麼大，呈四方形，而它的表面還有著能反射出自己倒影的功能。沒錯，那玩意兒是就連在現實中人們也常常看見，不起眼、甚至可以稱之為平凡的東西。
道具名稱——「手持小鏡子」。
「……」有不少玩家無言以對，心裡想著為什麼要送鏡子給我們？就算把鏡子拿在手上，也沒發生任何事情。鏡子所反射出來的，只有玩家們辛苦創造出來，宛如英雄勇者們的角色臉孔。
沒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暫時性的。
大約過了十秒，一萬名玩家們的全身接二連三被奇怪的青白色光線給籠罩，這個景象簡直就和剛才被強制性轉移到廣場上來時非常相似。
大約過了五秒鐘的時間，包圍玩家的白光才漸漸消失。玩家們都留在原地，一個也沒有少，也沒有被強制轉移到別的地方，人數還是跟剛才一樣大約一萬名左右。但是……白光的出現和消失帶給了廣場上玩家非常巨大的改變……
原本是給人勇者一般強勁的外表，卻被瘦弱的臉孔給取代；幾分鐘前還是個豪邁颯爽的劍客，一下子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成為帶有頹廢模樣的山賊。其他還有像美女變成男孩、帥哥變成胖男、連男孩變成女孩都有。
玩家們，都回復成現實世界裡的模樣。
茅場晶彥口中所謂的「SAO成為唯一現實的證據」指的大概就算是在遊戲世界裡，玩家們也必須是以自己現實中真正的模樣，而非戴上那種欺瞞的面具。如今……遊戲中的世界，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異世界了。
『……我想各位現在心裡一定很納悶吧！為什麼，為什麼——SAO以及「NERvGear」的開發者茅場晶彥要做出設種事情呢？
『這是大規模的恐怖行動嗎？還是說為了贖金而犯下的綁票？
『都不是。甚至可以說……對我而言，這個狀況就是最終的目的了。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發明「NERvGear」，並且創造出SAO的。為的就是創造出這個世界並且觀賞它，而現在……我的所有目的都達成了。
『……《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正式營運的遊戲說明就到此為止。各位玩家——祝你們好運。』
一個月，一萬名玩家中就出現了人數接近兩千的犧牲者，而且在這之中有許多是經驗豐富的封測玩家和遊戲老手，然而……在這一個月裡玩家們甚至連艾恩格朗特的第一層都還沒有突破，整個SAO世界裡的氣氛有如在舉辦一場悽慘的葬禮。
玩家們有的是被怪物殺死，有的是把自己鎖在城鎮的旅館房間裡，不再踏出戶外一步；也有的是在無法承受被囚禁的恐懼，直接很乾脆放棄自己的生命，從外圍的城牆上跳下去自殺。
整個艾恩格朗特，被壟罩在絕望的陰霾之下。
「唰——」
桐人還在發呆的時候，雪亞又順手解決掉一隻出現在他視野以內的怪物，握在雙手上的短劍被靈活自如的運用，彷彿那是他自己的雙手，沒有突兀，凡是刀刃所及之處，就會有鮮血以及怪物痛苦的哀嚎。
——全力投注於攻略遊戲上。只有這麼做，他們才能早日返回到原來的世界。
「雪緒，你走吧！」
那一天傍晚，茅場晶彥宣告SAO成為死亡遊戲並從此消失在所有玩家的面前。而在進入遊戲後不到一個小時，雪緒……雪亞就找到遊戲中的兩位同學，也就是東大河和緒方九朝，因為雪亞的外表和現實中並沒有相差很多，所以九朝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三人見面之後，雪亞按照約定成為兩人的嚮導——畢竟，在三人之中，只有雪亞是原封閉測試玩家，換句話說，是他們之中對這遊戲有一定程度了解的人。
結城浩一郎出差去了，新川昌一則不知道人在哪裡。
在正式營運後，封測時期的數據大部分都會遭到重製，只留下角色最初的設定——但現實中玩家的頭腦仍記得其他新手玩家所沒有的，也就是封測時期對這遊戲的情報以及遊戲經驗；沒有數據也沒關係，在這一點上，原封測玩家在遊戲上可說是在一開始就佔有優勢。
這麼說似乎太誇張了一些……再怎麼說也只是個遊戲，沒有必要把它看得那麼認真——但封測玩家在一開始比新手玩家更快上手這倒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除了進入遊戲時最基本的視窗畫面操作，一整個下午，雪亞把時間大部分都花在教導東大河和九朝兩人戰鬥時的最基本技巧和技能的使用方式。儘管都盡是一些基礎，可是東大河和九朝發現雪亞其實也教的很用心，這舉動實在和平時那個不喜歡麻煩事的他有很大的違和感。雖然戰鬥時不會親自下海……不！是親自上戰場，他只會在一邊旁觀，偶爾用口語對他們提出點建議，而那些建議和指點在最後關頭都滿有用的。
東和緒方都知道，雪亞是那種表面上很委屈，但還是盡力把一切做到最好的人——說白了，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要、要我走……？緒方，你這是什麼意思？」
幾分鐘前才剛聽完遊戲開發者那荒唐的宣告，廣場上的玩家還在持續暴動，有人憤怒、憾哭……也有人宣言要破壞這個世界，打算將地板上的石磚連根拔起——當然那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在這個世界裡的建築物都被系統給設定成了無法破壞的物體。
東大河和九朝，對雪亞來說，在心裡即使嚴格歸類也沒有被分到「朋友」這一個選項，說到朋友……雪亞其實壓根不知道「朋友」的定義究竟在哪裡、該如何劃分都不太曉得。就連認為和自己關係不錯的九朝，雪亞……雪緒也不算「真的」把他當成朋友，頂多是「關係熟識的人」。
過去雪亞交往的人本來就甚少，交際圈狹窄，……而且講白了，被雪亞歸類到「朋友」這類的人至今為止連一個也沒有。
如果只是談得上認識就算朋友，那也太隨便了——這是雪亞的想法。
所以，雪亞沒有「朋友」。
……但要他把東大河和九朝扔下來不管、獨自去面對死亡遊戲，雪緒也認為自己根本做不到。雖然不是「朋友」，但雪緒也不想捨棄他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剛剛也聽見茅場晶彥那傢伙所說的了……雖然是很荒謬，但如果他說的全是事實，為了活下去，那我們目前最應該做的就是強化自身的實力。我雖然沒參加過封閉測試，但至少我也玩過不少網路遊戲，所謂的RPG講白了就是相互爭奪資源的戰爭，搶到越多金錢、道具和經驗的玩家才會變強，才是勝利者。儘管我進入這個遊戲裡才僅僅數個小時，但也發現到SAO的系統設定基本上與其他市面上的RPG一樣，也就是資源有限。如果想要打通這個……這個死亡遊戲的話，變強是絕對必要的。」
越危急的時刻越不會自亂陣腳，這就是緒方九朝。現在的他們和其他玩家都像是被套上死亡項圈的囚犯，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在這樣的壓力下，九朝還是用著平時一貫冷靜的語氣，就像初次他拉著自己去參加學校的練習賽一樣，不管怎麼樣都保持著冷靜。
……可是雪亞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究竟想表達什麼。
「既然這樣，那你和東就更應該跟我一起走啊！雖然我們現在都Lv.1，但我有封閉測試時期的情報和經驗。只要跟著我，你們也——」
「正因為你是封閉測試玩家，所以才更應該走！」
說完——雪緒也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九朝竟然一手抓住他的衣襟，眼中併發著熾烈的火光。雪緒從來沒有看過九朝像現在這樣；東大河呆站在一旁，顯然他也被九朝的行為給嚇傻了。雪緒腦袋裡一片空白，連反抗的想法也沒有，就這麼任由緒方抓著自己胸前的衣襟。
從認識以來，他們可從沒見過緒方這樣如此激動，更別提他剛剛那句話是用吼的。
「我剛剛說過了吧，所謂的RPG就是玩家之間的資源搶奪戰。在你說出要我們跟你走的那一刻，難道你以為就沒有會跟你有同樣想法的人嗎？撇開其他九千名新手玩家不談，剩下來的一千名和你一樣都是參加過封測的玩家，他們之中可能有人早就聽信了茅場晶彥所說的鬼話，在我們在這個地方浪費時間的同時展開行動，甚至為了在這裡變成其他玩家狩獵的場所之前盡快移動到了下一個據點；為了打通這是遊戲，強化自身是必須的，但如果真的要打通這個遊戲，就應該比所有更早一步搶到好的資源。這已經不是一般的RPG遊戲了，為了其他玩家，你怎麼能為了我們而比別人落後啊！」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我為了攻略這個遊戲，而拋棄你們嗎？」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雪亞的音量開始放大，但緒方的音量比他更大。
「你也別以為封測時期的經驗能夠幫助你到打通這個遊戲為止。你稍早時也說過，封測時期玩家攻略的進度也只到第十層左右，在那之後還有九十層等著去攻略，在那裡全是一些連你不知道的怪物和難關，恐怕到時候你連保全自己安全的能力都是捉襟見軸，何談幫助我們？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打從一開始就捨棄我們這些絆腳石！」
「可是——」
「雖然只是一時——而且我也不確定所有的封測玩家除了SAO以外，在其他遊戲裡也有著豐富的遊戲經驗……也許有的人跟你一樣，是連網路遊戲都沒碰過的新手——但你們封測玩家擁有我們新手玩家所沒有的情報和經驗這一點是不容質疑的事實。換句話說，在最初一開始時，你們封測玩家的存活率比我們新手玩家還要更高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話鋒一轉，這個時候的九朝不曉得為什麼，剛才的氣焰全都消失了，聲音也變得沙啞，像是在隱忍著什麼；雪緒的衣襟到現在依舊被對方給抓著，但他完全沒有要掙脫的打算。
「這意味著，要打通這個遊戲，封測玩家的力量是必須的！」
這句話像是九朝花了很大力氣才擠出喉嚨的。
「……也許不可能持續到永遠，但如果在這個時候失去封測玩家，那我們這些一般玩家恐怕將會永遠無法前進——為了其他九千多人的性命，你身為封測玩家怎麼能因為區區兩個新手玩家而落別人一大截呢？」
——是啊！跟其他人比起來，區區兩人的安全又算的了什麼？如果為了保護他們而使得遊戲無法攻略，那豈不是功虧一簣了嗎？
——因此，這麼做……才是最好的……
「所以啊……拋下我們，趕快走吧！」
緒方低下了頭，長髮蓋住了他的臉，但雪亞能感覺到緒方那隻抓著自己衣襟的手正在顫抖，而且還顫抖的很厲害。
「拜託了……封測玩家，現在的你們，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啊！」
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
雪緒雖然已經明白九朝想表達什麼，但他依然對自己是否真的該這樣聽從九朝的話把他們兩人丟下來而猶豫不決。他看向了東大河，後者雖然臉色慘白的一片，而且一向聒噪的他中途竟然也很反常的一句話也沒插進來；雪緒能從他現在臉上的表情以及眼中完全了解到——東大河這一次百分之百支持緒方九朝。
雪亞屏住呼吸，咬緊自己的嘴唇。
乍聽之下不過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可是要說出這些話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必須承受的壓力都是雪亞無法想像得到的。明明九朝和自己同一個年齡，但為什麼雪緒卻覺得像個幼稚的小男孩呢？
九朝的想法是很愚蠢、很可笑……但是真的能做到像他那種無私奉獻的人又有多少？
「……我知道了……就讓我，拋棄你們吧……」
雪緒輕輕揮開九朝的手，後者也沒有掙扎，直接任由自己的手被對方揮開。既然對方都說到了這種地步，雪緒也找不到理由去勸阻他了。
——只不過……
「我就拋棄你們。但是，你們要想辦法追上來！我會先走一步，在前方等待你們。」
背對離開了熟識的兩人，將心中的寂寥和悔意全部擠壓下去，咬緊牙關走出沒有人煙的小巷。在夕陽的照射下，腳底下的影子正不斷在拉長，直到男人完全沒入黑暗，那像是不捨離去的影子也乖乖地和主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著夥伴心不在焉的把玩那兩把短劍，桐人像忍耐不下去，問出一個他老早想問的問題：「吶！——你為什麼總是使用雙刀啊？」
雪亞沒有說話，只用視線斜睨看著他。在視線對上的瞬間，桐人差點以為自己會因為口水而噎死，他嚥了口沫，趕緊解釋：「……不是我刻意要挑你毛病，雖然沒有人規定說這樣不行啦！但是……在雙手都持有武器的情況下，也沒辦法同時使出劍技吧！如果是為了防禦和招式格擋的話，用盾牌不是會比較好嗎？為什麼非要用雙刀不可？而且還是短劍。」
短劍本來就是在這個世界裡比飛鏢還要長一些的武器，沒有單手直劍那樣的威力，也沒有長槍貫通的傷害，唯一能說上優點的地方大概也只有裝備上不需要太多的筋力值。雖然有些短劍匕首也有提升玩家敏捷值的特殊效果，但那在面臨戰鬥的時候也多半沒什麼用處。
如果想在這個世界裡活下去，應該裝備一些像長劍之類的武器，而且那樣也能提高戰力和求生率。
……但雪亞始終使用短劍，而且還是雙短劍。
桐人原本以為在問完這個問題後本人會生氣，卻沒想到本人只是抿了抿嘴唇，接著淡淡開口：「劍就是劍，只要能把敵人的HP值給砍至歸零就夠了。」
「……」說到這裡，雪亞的黑瞳閃過一絲出了光芒，桐人不曉得那道光究竟代表著什麼。「——如果你是個非得依賴什麼才能上戰場戰鬥的傢伙，那我看你還是回去窩在起始之城鎮裡頭算了。」
撂下這番狠話，雪亞也不理會呆站在原地的桐人，往迷宮的更深處尋找自己的下一個敵人。
「但又為什麼是短劍呢？」
「……」
「我……我沒有批評你喜好的意思啊！當然每個人都各有所好嘛！只是我覺得你用短劍的方式跟一般有點不同罷了……」
「……」
——不想回答嗎？桐人看著雪亞沉默的背影，雖然感覺這樣一直朝對方丟問題好像會引來殺身之禍，但桐人就是覺得雪亞和一般的玩家不太一樣。
身為封測玩家，比其他新手更習慣戰鬥是理所當然……但在桐人的記憶中，雪亞在封測時就很投注戰鬥，身手甚至比其他人都好。……迎刃有餘的動作，毫不猶豫的攻擊手段，靠著近身肉搏來牽制著敵人，那種戰鬥方法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過，似乎已經超越『玩家』的領域……不，那個人在根本上就已經和自己屬於不同次元了。
感覺起來，雪亞根本就像把戰鬥當飯吃，天生的戰鬥好手。
……而且真要說起來，比起『玩家』，雪亞給人感覺更像是——武術家。
難道這個人在現實的世界裡有學過什麼格鬥技術嗎？
原本以為雪亞會就這樣無視自己，卻沒想到他居然回答了：
「短劍這種武器由於體積較小、攜帶方便，拿在手上也同於沒拿一樣。出招範圍雖然窄小了一點，但對我這種擅長肉搏戰的人來說，算是性相最好的武器……再說我不喜歡劍，那種東西用起來一點也不順手——對我來說。」
這應該是從認識到現在，桐人所聽過雪亞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吧！在說完的同時，雪亞還朝空中揮出了三拳，出拳的速度之快，就連桐人這個不懂格鬥體術的外行人也能看的出來雪亞剛才揮出去的拳頭不是隨便打打，而是貨真價實的體術。
……那麼如果和雪亞對決的話，自己勝出的機率會是多少？
桐人腦子正胡思亂想，眼睛根本就沒有好好看路，結果就這麼硬生生撞上雪亞的背。
桐人吃痛的摸著被撞扁的鼻子。
但雪亞只是兩隻眼睛都看著前方，察覺到雪亞視線的桐人也往前方看去，接著馬上就有一道快到幾乎看不清的閃光在黑暗的迷宮中稍縱即逝。白色閃光的真面目來自於劍技使出之後所帶出的效果光線，但桐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只用兩個字來形容——
——「流星」……？
創作內容
刀劍神域-魔彈射手（ 第二章:死亡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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