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國度》
雖然廝殺聲震耳欲聾,但雙手的重量重的他舉起不了他的手,一切似乎都陷入漩渦當中……
有人正喊叫著,有人正淌血痛苦,有燃燒的焦味,有歇斯底里的瘋狂聲,但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平靜,他知道他與死亡還有一線之隔,而有股東西正在呼喚著他墜落。
對了,在那一晚,他痛苦的幾乎斷盡肝腸,淚水潰堤讓眾人幾乎不敢置信,堂堂一位領主,卻因為愛子的死而傷心欲絕。
孩子的臉安祥平靜,彷彿沉沉的睡去,死是突如其來的悔悟與痛苦,伯爵一度坐守在他的棺木旁,令朝陽與沉月為他點亮心中僅剩的溫度。
那個時候,城市陷入了他一生統治時期中最大的動亂與火焰。他捫心自問過,為何會變成這樣?
不明的瘟疫捲土重來,因為疾病而奪走居民的生命,因為物資短缺而導致人們互相敵視,因為經濟緊縮而生活充斥著不安與惶恐。
沒想到一場疾病大流行就快要扼殺了這座城市的未來。
他想起這樣的光景,就像宿命一般重現在他的眼前,那是在他的雙手還不至於如今萎縮無力的日子。
他站在他的父親身旁,彷彿如他現今的模樣一致,但那位正直的大人也一樣無法對抗瘟疫,對抗魔鬼施展下的邪咒。
苦無對策的大人驅使著他的孩子們,尋找拯救這個城市的一線曙光。
所以他出發了,與他的弟兄分道揚鑣,在那個魔道大戰正盛的時代,激發著人們彼此之間的醜惡、鬥爭以及邪魔肆虐的可怕年代,他歷經遠行走遍荒郊野嶺,穿越被戰爭摧毀的各國都城,行走過屍橫遍野的戰場,看著血海吞沒了世界的每一塊角落。
那是個最為黑暗及無情的年代。
然而他遇上了她,一位魔道者。
在夢境中她美如詩畫,優雅如月,她所展現著慈愛的德行,令男子深感動容。起初他則是請求這位女子協助這名男子拯救他的家園,然而女子婉拒了他。
年少的男子不解為何要拒絕這番展現慈愛精神的舉止,但女子仍有苦衷。她娓娓道來魔道大戰的起源。
對於她來說,魔道大戰不只是一場爭權奪利的戰爭,也是再一次考驗魔道者在這世界上行之意志。
魔道者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帶到這個世界上,第一位來到此世的魔道者以其睿智預言,今後所引發的一連串動盪都是可預期的,畢竟世界從未完美,力量只是一個因子而非結果,力量可以拯救蒼生也可以行使惡意,也因此這個世界對力量是恐懼的。
這不是第一場魔道大戰,也不會是最後一場魔道大戰,所有的生命都將在苦難中受盡折磨,就只是因為力量驅使的動盪。
男子則竭盡所能向魔道者哀求,甚至遣散了他的從僕,散光他身上所持有的財富,只願留在此地向魔道者請教拯救他家園的方法。在男子的心中如此打算,既然無法請到人,他就必須將拯救的知識帶回去。
然而魔道的知識也代表著力量,身為一名凡人甚至無法驅動這種具備魔性的侵蝕力,為此他付出了精神與肉體上極大痛苦的折磨,甚至到了最後他終於到下,受到了死神無情的招換。
在夢中夢,他只渴望女子的笑容以拯救他的靈魂,雖然他自身的靈魂與家鄉緊緊相繫著……
這名遠行者在靈魂的煎熬中昏迷不醒,他知道有一雙溫暖的手一直緊握著他,甚至一行淚水點動他的心,哪怕他的心臟在也無法跳動。
「海格伯爵,伯爵大人!」
哈魯夫斯指揮官的聲音強悍而急迫,年老的伯爵發現他的盔甲被卸除,而他人正在馬匹上穿越野徑。
海格伯爵發覺自己正坐在哈魯斯夫的前位,像個瘦弱的孩童一般被照料保護著,這時的海格更可以感受到兩人歲數相當但體格上完全不同,他自己已經衰老的可以踏入棺材,而哈魯斯夫卻壯碩的宛如壯年。
哈魯斯夫一察覺伯爵大人甦醒便勒馬停下,另一名士兵急忙的將指揮官的座騎牽上,哈魯斯夫沒有過問一聲便下了馬改騎乘他的座馬。想必是怕讓伯爵大人繼續受到屈辱。
海格伯爵並不在意這點小事,不過下屬會過度在意也在所難免。
「哈魯斯夫,現在的局勢?」海格伯爵焦慮的望著他們逃離的方向,數個燃燒的黑煙正飄蕩在寒冷的藍天中。
「血巫埋伏了我們,想必在我們察覺到她躲藏在這黑森林之前,她早料到這場進攻而事先佈好了局等我們跳入。」哈魯斯夫從包袱中掏出數塊玻璃碎片,「這是她安放在某些枯木中的血瓶,她把這些東西當作媒介控制更多的枯木怪物,現在我們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安放了多少個血瓶,雖然以她的年紀來看不可能太多,但現在我們在逃脫成功之前都得時時刻刻堤防埋伏。」
當他這樣講時,可以感受到哈魯斯夫絕非隨口說說。
剩下小部分的士兵在以兩人一組朝前方搜查,只要是夠大的樹木就會朝樹幹主體的裂縫探索是否有安放異物,只要有異常就直接放火燒掉。
「所以說,我們慘敗了?」海格伯爵抓起韁繩重新帶領隊伍出發,不過實質上還是哈魯斯夫主導前進。
「如果這樣說算相當準確,現在我部署剩下的三分之一的兵力正在抵抗著他們自己的命運,我為這些英勇的靈魂致敬。」哈魯斯夫舉手擺出致敬的動作,向那些被拋下的士兵們表達最後的一分歉意。
「就算指揮官已經不在了?」
「這也是我在魔道大戰中學到的經驗。一般正規軍利用的是聲勢藉以壯大陣容,甚至可以在一定的數量比較下直接以氣勢壓勝敵方。」哈魯斯夫的眼神忽然間變的異常銳利,「不過對付魔道者,這種道理就難以成形,畢竟要殺一個魔道者談何容易,而人心怕死是必然,所以在這種情勢下,選擇切割單位讓隊伍本身也不清楚自軍的整體狀況,這樣才能在指令導引下做到有效抵抗的狀態。」
在海格伯爵對此番話的想像下,宛如士兵們成為一枚枚棋盤上的棋子,孤苦的挺身對抗著命運的捉弄,恐怕到了最後都死無其所。榮譽何在?這是最後可以悼念他們的意義。
「這樣很殘酷,不是嗎?」
多久以來,殘酷這詞幾乎與海格伯爵的嘴中無緣,因為他害怕一旦出口的事情就換慢慢變成現實。
「戰爭的存在本身就建立在殘酷之上。伯爵大人你知道我為何能成為魔道大戰的精銳嗎?」哈魯斯夫的眼神之中完全不存在著陰霾,但他所講述的語氣卻帶著疲憊與苦悶,彷彿這才是一位老人該有的聲音。
「就是因為我把身為人但顯得多餘的情感塞進箱子底下,等我平安的回到了家鄉,賞著月色品嘗著美酒,在讓那些苦惱人的情感放出來讓我痛苦一場。」
這段話聽在海格的耳中,有著哀傷與愁苦,他緩緩的感覺到眼前的這名戰士開始不再像先前一位英勇的騎士般,而是一位逐漸腐朽、困敗的遺物。就跟海格伯爵自己一樣。
「讓大人驚訝是嗎?」
「的確是的。」
「如果不釋放出來,人的根基就會麻木,活下來還有理智的多半都抱持著遺憾行走在這世界上。而遺棄了理智的傢伙,則變成了魔道大戰的遺毒,那些生存者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生存,然後撕裂其他的生命。哼,就像那場大戰所散播的傳染病一樣。」
聽來恐怖至極的話,在哈魯斯夫輕描淡寫下變得好像不這麼值得一提似的。海格伯爵還是以懷疑的目光仔細的思考他言中的意味。
「傳染病?」
「是啊,除了人心的腐敗外,魔道的詛咒更是毀滅萬人於一夜的可怕力量。我知道伯爵大人正在苦尋領地內瘟疫的治療方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種症狀碰不得。你下的判斷很好,要治病就得先根除病灶。」
「病灶啊……」
海格伯爵停住了接下來的話題,兩人的沉默姿態像是吞嚥下這股短促而犧牲多數的戰爭下的挫敗。
他不禁由衷的感到懊悔,一直麻木的心在愛子喪命之後被淚水沖垮,現在就連海格自己的身軀也快要無力負荷。
他讓自己漸漸的沉靜在自身的回憶當中,閉上雙眼隨即顯現的身影,是一位受他背叛的無辜女子。是如此的美麗,但她的身影卻在轉眼之間身陷烈火折磨……
那女性在海格伯爵的記憶之中,原是如此的光輝耀眼,是在他的內心當中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傾聽者與感謝者。她最後首肯了這位青年所提出的請求,拯救青年的家園。而她如此的作為,則是為了回報這位青年的犧牲。
青年的身體將不在健壯,他將背負的病痛與衰弱將直到他的軀體化為塵土。藥劑雖能平撫青年的痛苦,但這長久的折磨終將會摧殘一個人的心智,但那是何時?沒有人知道。
然而女子的義舉才是真正拯救青年脫離苦痛的一雙手,在那青年身陷黑暗力量折磨的那些夜晚,那深深陷入水深火熱的家園,一個個佈滿著瘟疫病瘡的人們,他們慘叫滲血的臉龐才是青年心中真正的痛,也因此那一雙手才是賜予他拯救的良機。
隨之記憶的景象翻轉,在起行的那一天,女子向他提及過這關係著仇恨的連鎖,而她也不諱言這座飽受苦痛的城市將成為另一個誘發苦痛的種子。她的笑容像是要拯救這位青年一般,而她的作為也拉開了屬於她自身一人的戰爭。
伯爵睜開雙眼,感受事隔多年後的景目,當人事已全非之後,海格伯爵才有機會慢慢的釐清當時所發生的事情,他是如何的無能而挫敗,如同今日所作所為一般。
「伯爵大人!伯爵大人!」
這聲音扯動著海格伯爵緊繃的神經,他尋找著聲音的來源,而正在前方喊叫的士兵手中高舉著熊熊的火焰,一個危險的影子忽然間爬上了他那張驚恐無助的神情。
巨大的黑影遮蔽了高舉點燃火把的士兵,士兵沒命似的拔出武器面向後方,樹妖高大的身形在跨步當中發出令人畏懼的震動與聲響,彷彿對方能無所謂的將相形苗小的人類士兵踐踏輾碎。
那棵樹拉扯著自身的樹幹發出如嘶吼般的聲響,那原是木頭扭裂開的崩解聲,但聽來更像是怪物嘶吼慘叫的詭異爆發。
士兵看似毫無反抗餘地的看著厄運降臨,沒來得及閃開從天而降的樹幹而瞬間被壓扁,剩餘的士兵則從其他位置趕來圍困樹妖。
而第一位犧牲的士兵,他手中的火把彷彿繼承著他的憤怒,爬上了樹妖揮向他的樹幹,但樹妖只是揮一揮這苗小的火焰,毫無力量的熱度就這樣被攪動的風吹熄。
「可惡!這想必是這黑森林裡的百年巨木。」哈魯斯夫大喊著並且駕馭著戰馬來到伯爵面前:「這裡太危險了,其他的怪物一定也正在朝著這裡包圍,伯爵大人,我們得盡快離開!」
「但是……往哪?」海格伯爵咬著顫抖的脣齒不停張望周圍還尚在平靜之中的林地,唯獨前方的血戰他逃避著視線,不敢直視己方的士兵不斷發出慘叫與怒吼的來源。
「往東!如果我們的速度夠快可以一馬當先衝過包圍網,穿過黑森林以及林地平原到達萊姆河,接下來就能逃回到海格曼城了!」
「士兵呢?他們……」海格伯爵睜大著眼看著士兵被擊飛,像顆球般飛過雪地然後墜入地面,之後鮮血散開化為血雪。他已經知道士兵接下來的命運了。
「跟我來!」哈魯斯夫沒等他回應便駕馬衝向另一旁往下的谷地,從這山坡往下一望可見到林木逐漸鬆散的黑森林,以及遠眺可及化為白線的萊姆河。
海格伯爵咬緊著牙跟隨著哈魯斯夫衝下森林小徑,拋下那群正在英勇奮戰的士兵們,耳中的聲響被他的精神所過濾,他可以聽見馬匹的嘶吼與高漲的心跳聲,可以見到前方的哈魯斯夫寬闊的肩膀與盔甲,還有他不時回頭注意伯爵是否跟上的眼神,那些都在一瞬之間,他只是跟隨著這些影像穿過他的視線,只是感受著這一切的事物逐漸擺脫他。
海格伯爵的內心逐漸凋謝,他沒有精力控制著強健的戰馬帶著他奔馳穿梭,他沒有足夠的意志承受著他沒有遭遇過的衝突、打擊以及犧牲。
不對,他經歷過的犧牲比他內心所想的還要龐大,那些個鮮血堆積的城市便是他的家園,一個過往逝去太多的生命,足以令他的心冰封起來的黑影,而這黑影就快要追趕上他了。
海格伯爵發現自己再一次的失神但又恢復了意識,只見自己趴在奔馳的馬背上,也自認沒有被甩下馬算是他的幸運,而當他想重新抓起韁繩時,卻看到奇怪的景象。
一匹孤獨的狼嘴中銜著長柄物穿梭在黑色林木的間隙中,那狼的眼盯上了海格伯爵,卻在對眼相望一眨眼的瞬間,海格伯爵的眼中便失去了這匹孤狼的身影。
海格伯爵重新抓起了韁繩,沒有對剛剛的景象多做聯想,而哈魯斯夫仍在前方帶領著他逃亡,企圖在樹妖與血巫的包圍之中帶領兩人逃過一劫。
「海格伯爵?你沒事吧?」哈魯斯夫稍微放慢速度讓兩匹馬的距離拉近。
「我……沒事。」海格伯爵一臉慘澹,也難掩自己呼吸急促的事實,好似沒有人扶上一把的話隨時有可能從馬背上摔落,然後一命嗚呼。
「這樣嗎?需要我的效勞嗎?」
哈魯斯夫突然間停下馬匹,而海格伯爵也隨之勒住韁繩停下戰馬,內心則是慶幸能休息一點時間,不然他恐怕也沒命逃過一劫。
兩匹戰馬以小跑步的姿態並行,哈魯斯夫面露苦澀望向四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點動靜顯示樹妖正追趕過來,在這片寧靜的雪地之上,海格伯爵一時間露出笑容感受著不在急迫的威脅,雖然問題仍然未解,但難得能在這番精力耗盡下享受著片刻的寧靜,身上的熱汗被刺骨的冰風澆熄,大口呼出的熱氣一瞬間便化為霧氣紛散在空氣之中。
微弱的震動與聲響再度喚醒好不容易才平撫的威脅感,但怪物仍在追趕他們是不爭的事實。
哈魯斯夫將劍從腰際上卸下似乎正做最壞的打算,海格伯爵望向這位昔日勇猛的騎士,哈魯斯夫則是對他露出一副稱足的笑容。
哈魯斯夫的劍鞘甩打在海格伯爵的胸口,讓他失去重心摔落馬背,同時也因為著地的姿態不穩,硬聲折斷了他那老朽的左小腿。海格伯爵只能痛苦的哀嚎表示他的不解與疑惑。
「這只是必要的過程,伯爵大人。」
「……什麼…過程……」
「詛咒。」
語畢便駕馬往預定的方向奔馳而去,同時不忘了帶走伯爵的馬讓他孤立無援。不過在那當下,側躺在雪地上動彈不得的海格伯爵,被痛苦擊倒陷入一陣昏厥之中,眼看著白茫茫的雪再度飄落,他的心中最後的念頭則是自知將命喪於此。
這種回憶似乎不是第一次,在散發著白色柔光的世界之中,他彷彿舒適的躺在自家的白色床鋪上,猶如年輕時的他喜愛著一塵不染的床鋪與套枕,那潔白色的輕柔感會讓他懷念起母親的安撫,每往他痛苦到無法言語時,那個在心中軟弱無助的他,會踏著憂愁與渴望的步伐衝向母親的懷抱。
那是在他還能當一個可以撒嬌的孩子時候。
不是第一次,回盪在大宅之中靜謐的聲音,是一種說不出口的恐懼感。那是一種被眾人拋棄,一種空盪且寂寞的黑影之家。
在那張被陰影佔據的白色床鋪上,記憶中明顯年輕的他,爬下了床走向沒有任何燭光的長廊,那是個黑暗盤據的夜晚。
他感覺到匆匆晃過的記憶之影,那些僕人、隨從與官員,臉色凝重的有如黑夜滲入了他們的雙眼,厭惡與恐懼的臉孔無疑令他驚慌失措,然而這些不過是回憶,只是沒有實體的碎片。
所以他想起來了,海格伯爵從一名家族出身中的幼子繼位成為伯爵,畢竟自他的父親與所有的兄長都染上了瘟疫,而他一人也無法倖免。
然而在那棟最後因瘟疫而封閉的大宅,被眾人拋下,被家園的人民棄置,但海格伯爵獨自活著走出了那雄偉的墓碑,成為這家族最後的繼承者。
他只是笑著吞嚥下無止盡的挫敗,步履蹣跚的走下那佈滿著死亡陰影的階梯,懷疑著他為何沒死?
然而那內心中的憂愁呼喊著一名女子的名字,令他想起在她的陪伴之下,海格伯爵已經接受過死亡的洗禮,終究成為了絕症的囚犯,飽受苦難的黎明之子。
然而如今他那老邁的臉龐沾潤著他遺憾的淚水,靜止在這片雪地之中。
「如果你認為你能就這樣死去,那就太便宜你了,海格伯爵。」
「凱瑟琳,我的凱瑟琳……」海格伯爵無法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但聽到那聲音卻感覺到無比的熟悉,「能在最後見到你一面,感覺也挺不錯的。」
海格伯爵沒有試圖將身體扳正,他仰躺在雪地之上,眼中盡是一片的模糊。
他只見到一抹紅色的倩影飄蕩在眼前,雖然心知這是人們口中的血巫,但那也曾是他所愛上的女子的靈魂。
「這不會是你的最後,我會讓你的靈魂受到折磨,讓你的家園與你一同陪葬。」
那惡毒的話聽在海格伯爵的耳中格外痛心,這是他首次能再度與凱瑟琳談話,一直以來他都試圖與這位重返人間的魔道者溝通,不論她是否真的使海格曼城再度化為煉獄,就算如此的痛心疾首,海格伯爵還是希望能知道這一切災難的真相。
「這是你真的想要的?」
「那你以為我回來又是為了什麼?乖乖的一走了之,就在你將我燃燒殆盡之後!」
這怒火聽來極度瘋狂,接著海格伯爵感覺到他的大腿被狠狠的踩了一腳,但如今的他感覺早已麻痺,他苟延殘喘的只剩下一口氣在。
「這一點…我無話可說。至於你殺害我的兒子,摧殘我的靈魂,我也無以狡辯。我早該死了,在我自不量力以為可以背負你肩上所承擔的重擔後,我早就死了一次。」海格伯爵對於無法看清楚那女孩的神情感到遺憾,再度留下的淚水冰冷的彷彿軀體早已失去了熱度,「但是凱瑟琳,是你救了我,救我回到這個世界上,幫助我回到家園,協助我拯救我的人民同胞的……你忘了嗎?」
「所以他們與你同罪!」
那模糊的影子緩緩的逼近,海格伯爵知道女孩的臉靠向他動彈不得的頭,或許那女孩想要看清楚一名垂死之人絕望的表情,以滿足她的復仇慾望。
「不…有罪的是我,有罪的是伯爵的責任,有罪的…確實是人的無知與恐懼。」
海格伯爵記得那一張三十年前誅殺血巫的命令書,還記得他自己在那事情發生後,一時衝動之下幹下的傻事。海格伯爵傻笑著自認當時,如果處事在細密一點,謹慎多些,或許事情也不至於如今如此。
「啊!你…在做什麼?」一道巨大的撕裂痛苦穿透了海格伯爵的軀幹,那痛苦想見是凡人難以承受的,畢竟海格伯爵如今的身軀已陷入麻痺瀕死,要多大的痛苦才能喚起這身軀再度的反抗這個世界。
「讓你慘叫,讓你與你的兒子一樣,困在永痕的折磨之中。」
有一種攪動的感覺在海格伯爵的身軀內肆無忌憚的橫行,那股力量分衍出許多激烈的反應,很快的海格伯爵感覺到他的意識正在被拉扯,一如他的身軀雖無法動彈卻無法制止的顫抖。
但是聽到海格伯爵的親生骨肉似乎一如傭兵所言,還不算真正的死亡,他自己的精神倒是為之一振。
「是嗎?原來如此,吾兒真的沒死……」
「你會期望你們兩個早點死去,因為我會剝奪你們的靈魂,而折磨只是個開胃菜,你會被我摧殘的宛如碎片,你會崩潰、尖叫,失去理智,受盡記憶中所有的苦難與撕裂,之後我會把你重組回來,讓你的靈魂與意志一次次的被輾碎、壓榨然後破滅,直到靈魂的殘渣完全被吞噬為止。」
「你真的這麼恨我嗎?」
「為何我不恨你?」
「因為當時的你,最後對我喊叫著……我原諒你。」
聽到當下伯爵所說出口的話,讓血巫倒抽一口氣並且在慌亂之中拔出了在海格伯爵體內攪動的那隻手。
「不!你撒謊!你只是個騙徒!你只是個污穢靈魂的聚合啊!」
那聲音充滿著困惑與疑慮,那聲音帶著糾結與不明,忽然之間弓箭聲飛梭而至,在女孩的慘叫聲與火焰燃燒的吐息聲中,一個迅速且敏銳的步伐聲快速的朝海格伯爵逼近。
那聲音充滿著低沉的嗓音,而他記得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你找到你的答案了是嘛,伯爵大人。」
「嗯,我想起來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