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番相處之下,馬元義更加確信裴真紅一定完全不知「男女授受不親」這席話。
先前在湖畔被男子看到一絲不掛的模樣絲毫不在意,即使與異性有肌膚之親,也不見其有羞赧之情。
本來馬元義認為她只是因為專注在某件事上就會忽略這些小細節,便也就不以為意。然而,由於最近發生的「某幾件事」,使得他終於發現問題癥結之所在──
從湖畔歸來後翌日傍晚,裴真紅抱著一個大楠木臉盆進入他的廂房。盆中熱氣瀰漫,盆旁還掛了個潔白巾帕。
「馬大哥,要淨身了。」
馬元義以為她只是幫自己準備好淨身所需之物,便道:「謝裴姑娘。」,但是,裴真紅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認真地擰擠巾帕。
「那個……裴姑娘,在下要淨身了。可以請妳迴避一下嗎?」直言直語地提出要求。
裴真紅纖手抵住下唇,一臉不解,「若我離開,馬大哥要如何淨身?」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怎成!若牽扯到傷口傷勢會更嚴重的!」
「那姑娘言下之意是……?」雖然可預料到結果,但馬元義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道。
「由我來幫馬大哥淨身。」裴真紅依舊一副認真的神情,沒半分玩笑的意味,更不見半點嬌羞的態貌。
果然是這樣嗎……馬元義在心中呻吟著。
看他一臉懊惱,裴真紅略為怯懦地問:「這樣有何不妥嗎?之前馬大哥也都是這麼淨身的。」
「什──麼?」
此刻馬元義全身漲紅,腦中像是裝了炸彈般,在她說出那句話時引燃,炸個精光。
現在仔細想想,不只淨身,像他這麼嚴重的傷,包紮跟治療時也一定要褪除衣物才能執行。雖然也有可能是葛仙人所為,但在他醒來之後也只有見過葛仙人一回,況且他不認為仙人之輩會幫一介凡人淨身。
這麼想來,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馬元義越想越窘迫,臉也益發炙熱且通紅。
「馬大哥,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傷痛又復發了?」見他面色異常地熾紅,裴真紅擔心地問道。
「不……沒事,那就麻煩裴姑娘了。」語畢,馬元義擺出一副慷慨赴義、壯士斷腕的樣貌。
(此乃情勢使然,絕不是我想占裴姑娘便宜。)他在心中補上一句。
「是。」裴真紅應完,將巾帕置於一旁,玉手褪去馬元義身上的衣衫,露出以白布包裹大小不一的創傷,以及精實的厚肌。
即使闔上雙眸不去看她,馬元義仍能感受到她那專注的視線,再加上透過巾帕傳來的柔嫩觸感,以及近在咫尺飄來的幽蘭馨香,一種基於男性本能的慾望正在蠢蠢欲動。
「馬大哥,你的身子好僵硬,而且又紅又燙,真的不要緊嗎?」裴真紅蹙眉。
「不打緊──裴姑娘妳繼續吧──」為了維持自己的自制力,馬元義強咬著牙,從齒縫間迸出這句話。
雖然怎麼看都不像不要緊的樣子,但既然對方這麼說,裴真紅也只得繼續手上的動作。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馬元義卻覺得如千年般漫長。當裴真紅的手由他的上半身往下游移時,馬元義連忙阻止──
「裴姑娘,接下來的淨身工作就交由在下自己負責吧!」開玩笑,若是再這樣繼續下去,後果可是會不堪設想的!
「可是……」
「沒問題,這點小事我還做得來。」正確來說,若是讓裴真紅來做就大大有問題了。
「但之前──」
「裴姑娘拜託妳千萬不要講完那句話否則在下真的會無地自容了!」馬元義為了打斷她的話,急促地一口氣說完。
裴真紅那句話的完整版是:但之前馬大哥這部份的淨身工作也都是由我負責的。
只怕他聽完這句話後,會羞得不顧一切跑去投湖自盡──只是神仙湖的湖水都是拿來救人,大概也害不死人吧?
「喔……」
裴真紅因他的反應而微怔一下,然而巾帕還是死緊地握在手中不肯交與他;馬元義則是一手伸出欲索取巾帕,一手緊抓住置於腰間的被褥,捍衛自己的「貞操」──
等等!這……立場顛倒了吧?
他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就這樣雙方僵持了一會兒,直至一陣冷風吹來,風聲颯颯,寒意沁入心脾。裴真紅不願馬元義因此而受了風寒,只得做出讓步,將巾帕交出,並依他所言退至門外。
「若是馬大哥需要我幫忙,我就在門邊,喚我一聲便可。」這是裴真紅走出廂房前對他說的話。
馬元義很感激她的一番心意,但他發誓自己不管遇到什麼問題都絕不會叫她進來。
=^.^=~=^.^=~=^.^=~=^.^=~=^.^=~=^.^=~=^.^=~=^.^=~=^.^=~=^.^=~=^.^=~=^.^=
當然,既然之前是提到「某幾件事」,那麼就代表不只淨身這件事讓馬元義感到如此困窘。
承如他所想的,除了淨身之外,換藥包紮及針灸治療也都得去除掉「障礙物」──他身上的衣物──才能進行。
瞥向裴真紅越來越熟稔的褪衣手法,他身為男性的自尊,也隨著每次的寬衣解帶,而一片片的剝落了……
唉……反正他的身子她看也看透了,摸也摸遍了,看來他是非她不嫁……慢著!他可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怎會冒出這種女子般的想法?況且應該是「娶」而非「嫁」吧?
思及此,馬元義才發覺自己似乎尚未考量過終身大事。二十有三的他,早已超過一般世俗的成家年齡,之所以從未想過,或許是因師傅的託付,又或許是因自己的一片私情。
幼小失去雙親的他,被張角收為首席弟子。雖為師徒關係,但張角將他視如己出,使他從他身上得到該年紀孩童所最需要的親情。
也就在此時,他認識了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人──張角之女張婕。
猶記得初見面時,張婕粉嫩的小臉鑲上一對璀璨的晶瞳,和襯著粉色的童衣,令他印象深刻。
「元義,此乃小女婕兒。她年紀甚小於你,希望你能如同她兄長般,好好照顧她。」張角在看向自己女兒時,平日威嚴的表情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慈父的面容。
「是!」師傅的話,伴隨她稚氣的臉蛋,牢牢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不知是不是情愛,總之,他呵護她,她依賴他,極其理所當然。直到夏皓的出現,自己疼愛有加的小師妹對其萌生情愫,他還是一如往昔的守護她,將自己的心意連同生命一起埋葬……
然而,他活了下來,甚至佔據心房的不知何時換成眼前的深紅倩影。
真是世事難預料啊……
將思緒繞回裴真紅身上,看她不諳俗世的模樣,想起她當日的一席話──
「這荒山野徑之中難免會遇到遇難之人,隨身攜帶些藥草總是比較方便,而我的醫術也是因此且再加上義父的教導下所磨練而成的。」
那麼,若是遇難受重傷的是除了他以外的陌生男子,她也會如同對待他般的對待該人嗎?
一想到裴真紅那對纖細的柔荑曾撫過其他男子的肌膚,那雙瑪瑙色的靈眸曾看遍其他男子的身軀,胸腔就彷彿有地獄業火燃燒般焦躁難抑,腦中竄出欲將那些男子排成一列,用「長虹貫日」將他們做成串燒的情景……
待理智重回,他才驚覺剛剛竟然冒出如此荒謬可笑的想法。他成熟穩重的特質在事關裴真紅時皆不翼而飛,其衝動程度比他遇到張婕出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箇中原因他不多作細想,只暗自下定決心他一定要教會她有關男女禮教之事。
=^.^=~=^.^=~=^.^=~=^.^=~=^.^=~=^.^=~=^.^=~=^.^=~=^.^=~=^.^=~=^.^=~=^.^=
兩個月後,由於裴真紅的細心照料,以及葛仙人三不五時取些滋補元氣的仙丹讓馬元義服用,他身上的傷口已痊癒大半。
如今馬元義可自行沐浴更衣及包紮換藥,甚至連劈柴挑水等粗活亦不成問題,著實幫了失去修為的裴真紅不少忙。每遇此況,葛仙人總是調侃地說:
「啊──家裡有個男丁幫忙真是太好了!紅兒,妳說是不是?」
「義父,您別這樣……馬大哥是客人……」裴真紅露出羞怯的表情。
他對她而言只是個過客嗎?
不知怎地,馬元義有點不是滋味。
他也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要離開,尤其是他從葛仙人口中得知他的師傅及師叔們皆不在於世,敏菁又下落不明時,悲傷、憤怒及焦慮曾讓他一度想不顧仍有傷在身,就衝去洛陽討那名昏君的性命。
「你想復仇?」意念成行之際,裴仙人帶有極度不贊同語氣的問句,傳入他的耳中。
「這是晚輩的問題,晚輩會謹慎行事,不會牽累到仙人及裴姑娘。」
「黃口小兒!你的命是吾救的,還敢誑言說是你的問題!再者,你還沒報恩,就想白白去送命嗎?」葛仙人氣得破口大罵。
就算他的命實際上不是他救的,但想到自己徒兒付出龐大代價所救回的性命竟被他如此糟蹋,他實在無法等閒視之。
「我……」馬元義為之語塞。
「現在的你既已重生,就不再是太平道的首席弟子。好好想想自己所需要的、想要的生活是什麼?以『馬元義』這個身份活下去吧!」葛仙人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完後,返身入屋。
他所想要的生活是什麼?
說真的,他不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依太平道的教義、師傅的囑咐行事,他只有「應該過」的生活,沒有「想要過」的生活。
即便現下,他也只有想到要先找到敏菁,確認她是否安好而已。
再之後呢?
他怔怔地凝望裴真紅,良久……良久……
=^.^=~=^.^=~=^.^=~=^.^=~=^.^=~=^.^=~=^.^=~=^.^=~=^.^=~=^.^=~=^.^=~=^.^=
貓兒碎碎唸之道歉及提醒事項:
雖不確定在遊戲中張角三兄弟的確切逝世時間,
但還是要提醒看文的各位,文中有些部份會跟史實有所不符。
像張角的過世時間為184年7月15-18日,是太平道起義開始(184年2月,也就是本文的起始時間)後經過五個月,
但在本文中張角是經過約一至二個月就過世了……
所以請在看本文時當作一個獨立故事來看待,若跟遊戲時間推演有所出入的話,也請多多擔待。m(_ _)m
反正從一開始馬元義會活下來就已經不符史實了……再者,遊戲中的張曼成能活這麼多年也跟史實不符啊……XD(眾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