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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令曲 五十一章
作者:亞蘇│2012-09-05 11:11:44│巴幣:0│人氣:217
貴人相助
關平領人急忙去尋,卻遭大雨逼退,自是感到扼腕不已。
回到大寨,韞卿聽聞他領了弟兄回來,亦是趕忙出迎。
即使人在營裡,她還是習慣以布巾遮住自個兒臉容,只是現下大雨滂沱,布巾不一會便給淋濕了;她扯下巾帕,朝關平急問。「怎麼樣,找到了些什麼?」
關平揚起披風給兩人遮雨,「進去說話。」雨太大了,雨聲嘈雜,令他們倆不禁得揚起聲調來。
兩人入了帥帳,關平抖了抖溼透的披風,而後解下那只囊袋,交給韞卿,「時間太短,這場雨又來得又快又急;弟兄們只來得及找到這個。」
韞卿接過端詳。「這在哪兒找到的?」這東西挺尋常,營裡弟兄幾乎人手一個。
「就在白馬屍首旁邊的陡坡底下,大概距離山道約莫十丈高;我想錯不了的,這一定是靜韜她們身上的東西。」
「那她們究竟還活著沒有,光憑這個又能代表什麼呢?」韞卿捧著囊袋,撫著上頭沾著的泥土,美眸不禁又泛起氤氳來。
「韞卿妳別著急。」關平靠近她,抿了抿唇,「咱們還有時間;靜韜跟季姑娘她們兩人福大命大,一定還活著的。明兒個,明兒個晚我領著弟兄再走一趟,一定能再找到些什麼。妳別擔憂,放寬心,啊?」
韞卿簡直心急如焚,望著外頭這劇烈雨勢,不住嘆息,「我怎麼能不著急?靜韜她不會武,身子又弱,你看這雨這麼大,被淋上一夜,定是要受凍的呀……」
「但……我也不能放著弟兄受寒,要咱們摸黑歸寨啊。」關平亦是覺得難為;他又何嘗願意就此收手?實為不得已也。
「我知道,關平,我沒怪你。」韞卿悠悠啟口,玉頰止不住滑落幾行清淚;她回過臉面,神色堅決的道:「明兒個我也去。」
早在他要領兵出去查找兩人下落前,韞卿就不斷地表明要跟;他還是費了一番唇舌,加上大伯勸阻,這才令韞卿暫時打消念頭的。也幸虧她沒同行,要不恐怕現下她還冒著大雨,獨自一人在那兒瞎找。
他又何嘗不知韞卿心底著急,恨不得領著全寨的將士去落鳳坡給她找人?但他只擔心人一多,要給敵兵發現,又怕靜韜她們真有個什麼萬一,給她親眼看見……那會是多大的打擊?因此關平說什麼,也不願意讓韞卿跟去。
「韞卿……」聽到這個頭就痛;看見眼前佳人落淚傷心,關平心底又哪裡好過?只是她只替自家妹子想,卻沒替自己以及大局多想想。「妳別去。找她們兩個的事兒一切包在我身上,明兒個天一黑,我就領著同一批弟兄繼續查,一有消息,立刻派人回來通知妳可好?」
「關平,我……」
「聽我的吧,韞卿。」關平掏出帕子,遞給了她,「想想三叔以及三嬸吧,他們兩位遠在荊州,要是知道靜韜犯險,一定已經夠難過的了;妳這個長女還往險地闖,豈不是讓他們多操一份心麼?」
韞卿給關平說這麼一句,頓時啞口無言;她張了張唇,舉袖拭淚,「關平,靜韜……就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將她帶回來。」
「包含季姑娘。」關平微微一笑,揚起眉來,「放心吧,靜韜亦是我妹子,我又怎會不盡力尋她呢?明兒個一定有好消息的。」
瞧見關平那臉自信神情,韞卿終是平復情緒,勉強逸出笑意。
*
「張姑娘,這個……拿去吃點吧。」
「老伯,謝謝,您……您人真好!」靜韜感動得眼眶泛淚,雙手接過熱饅頭,就像是得到了什麼貴重賞賜一般;已經餓了一整天的她聞著饅頭香,肚裡的饞蟲登時全醒了,她咬了一大口,毫不優雅的吃著。
「慢點,別急啊……唉。」老丈搔了搔頭;眼前的小姑娘只是點了點頭,仍像秋風掃落葉般,將手上的白饅頭吃下肚。他擺了一塊粗木塊充作板凳,坐在上頭,望著另一個躺在榻上的姑娘。「妳們是姊妹啊?」
將饅頭嚥下肚,靜韜頓時覺得重獲新生,「嗯。」她用力的點了點頭,亦是看著苓。
這個老樵夫,正是靜韜引頸而盼的貴人呀!她們兩個人一個受寒,另一個扭傷了腳;就當她氣力耗盡,而苓奄奄一息之際,他正巧背著斧斤上山砍柴,聽見靜韜的哭喊聲,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才找著了她們。
靜韜喜不自勝,直把他當救星看待;而他看見兩人狼狽模樣,其中一人傷勢嚴重,還淋雨受寒了;老樵夫是個老實人,明白兩人需要幫助,自是義不容辭。他幫忙靜韜攙著苓,帶兩位姑娘往自己築的小草屋方向去。
兩人路上閒聊一陣,他問了一些她的事兒,但大多是靜韜提問,而他答話。
老樵夫姓鄭,她問了他名兒,但老丈人只是搔了搔頭,靦腆一笑;他說他沒名字,而平常自個兒以砍伐、撿拾柴火度日。這山間還有幾間獵戶,相隔甚遠,但也算得上是鄰居;幾戶之間偶有交集。有的看他年紀大,就直呼他老鄭,也有的知道他以砍柴維生,便叫他鄭柴或柴鄭的;他人本就隨和,也就由著他們叫去。
老鄭年過五旬,身子還挺硬朗;靜韜問了他有無家人、妻兒,他只擺了擺手,面帶哀戚,靜韜見狀,連忙致歉,知曉這是別人的傷心事,便不敢再多問了。
老鄭帶著她們回到居所,讓靜韜先給苓重新包紮,勉強換了點藥,這才聽見了靜韜餓得肚子直叫;他沒多說,只是默默的蒸了幾個饅頭,而後給了她一個。
老鄭望著兩人,微微一笑,「妳們兩個人,長得滿像的。」
靜韜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臉,「咱們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回給人說我們兩個像呢;哎呀,我比較愛吃,所以生得胖些;姊姊她眉清目秀的,比我好看多了。」
老鄭只是笑,隨手抓來幾根柴火把玩;這間小草屋長兩丈,寬約一丈有餘,一口土窯、一張床榻,再來就是一些他砍回來堆放的柴火了,三個人待在裡頭,小歸小,但總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見他沒說話,靜韜鼓了鼓頰,還想再問問,可那老丈卻是一把丟開柴火,抬起眼來。
「張姑娘……妳們兩姊妹,到這兒來幹些什麼?」老鄭撫著白鬚,為此感到有些好奇;特別是兩個人不僅受了傷,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擦傷、瘀傷,而是箭傷。
靜韜為之一窒,考慮該不該向他吐實;只是轉頭想了想,又覺得這其中曲折,一時半刻難以講明,只得含糊搪塞幾句。「唔……這說來話長……」不管他信或不信,總之先給個遭仇家追殺,不幸落難的理由,勉強交代做數。
「原來是這樣。」老鄭點了點頭,毫不猶豫便信了靜韜的話。看老丈全盤信任,反倒讓扯謊的靜韜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妳姊姊傷重,又燒得厲害;這樣吧,我進城賣個柴火,順道給妳姊姊抓點藥來。」他逕自斟酌著,抄起斧頭,將柴火以麻繩捆緊,打算即刻上路。
「老伯……」靜韜趕緊跪在地上,朝老鄭拜了幾拜,「咱們素昧平生,老伯待我們姊妹倆這麼好……此等大恩大德,靜韜沒齒難忘!」這老樵夫何止是她們的貴人呀,簡直是活神仙了!
「張姑娘妳別這樣,快起來吧。」老鄭一臉惶恐,趕緊將靜韜攙起,「對了,張姑娘妳腳傷了,這兒還有點傷藥……」他指了指米缸旁的木箱,「妳拿些去敷,會好得快些;鍋子裡還有個饅頭,妳姊姊要是餓了,就拿給她吃,不用客氣。」
靜韜感動得直掉淚,老鄭拍了拍她的頭,像個父親似的。「老實說……」老鄭抹了抹那張皺折滿佈的老臉,咧開嘴笑,「我曾有個女兒,要不是因為打仗……」他望了靜韜一眼,而後落寞的別開頭;將那綑柴火背在背上,舉起斧頭來。「大概也就跟張姑娘妳差不多歲數,唉……」
「老伯……」原來是將她當女兒看待了;靜韜舉袖拭淚,竟是情不自禁的,也想念起那闊別半年有餘的阿爹。
「就當我這老傢伙發發牢騷吧。」他擺了擺手,「姑娘記得把門帶上,我回來的時候會喊妳,妳再給我開門就行了。」他側著身子,出了那道窄小木門,靜韜送他出門,這才回到草屋內,將門帶上。
「打仗……兵災嗎?」靜韜慶幸自己沒給老鄭坦白,不然又得碰著他老人家的傷心事了。她踅回床畔,探了探苓額際,「季姊……」她解下壓在季苓腰際的巾帕,從木桶裡舀些清水洗淨血污,這才敷在苓的額頭上。
「老伯去給妳抓藥了,妳一定會好起來。」靜韜握了握她的手,不斷的給她鼓勵;著急不安的心思,也終是放了下來。
*
兩大寨依龐統計策,設祭招魂,全軍將士披麻,遙望西方而哭,滿營上下,表面一片哀戚。
要先瞞騙敵軍,得先騙過自己人;劉備命人準備一口棺木,據說是找著了滾落山坡下的龐統屍首,並將此棺擺在帥帳內,將帥帳置為靈堂,供諸將弔唁。
龐統軍師「已死」,劉軍上下群龍無首;劉備強忍悲痛,一面命將士嚴守大寨,仍親擬書信,交付馬良,回荊州請孔明軍師入川,共議收川之計也。
走入帥帳,那口棺木僅蓋了一半,一旁燭火通亮,白幡輕飄,伴著夜風冷冽,卻是道不盡的哀戚。
魏延走入靈堂,吩咐左右緊守帳門,不許閒雜人等接近,這才踏著沈重步伐,來至堂前,拈香頂禮。
「張任那兒動靜如何?」臥在棺木裡的龐統一臉閒適,雙掌枕於頸後,抬頭望天,朝捻著香灰的魏延問道。
魏延望了帳門一眼,俯低身子回話,「果真如軍師所言。」
記得前日,龐統用計令張任吃了悶虧。張任此人心高氣傲,是也不可能挨打不還手,當日中計歸城之後,便以龐統已死,劉軍必定軍心大亂,有可乘之機為由,索兵欲來一雪前恥。
只是張任雖然急於雪恥,卻仍能沉得住氣;魏延依他號令,派遣一隊輕騎於山道間徘徊戒備,果然發現張任領著大批兵馬,距離二寨二十里處紮營,而且亦派遣探子於二寨之間察探虛實,務要確認劉軍上下軍紀鬆弛,才肯發兵攻打。
「魏將軍,密傳我軍令,全軍上下停止操兵,並且禁止一切訓練事宜,僅命人戒備堅守……」他微微一笑;此乃欺敵虛誘之計也,一定要讓那張任信以為真,發兵前來攻打才是,「張任那兒,咱們亦派探子監視,一有消息,立刻來報,我看……不出三日,必有動作。」
「得令。」魏延頷首,轉過身去,臉上盡顯哀戚神色,這才垂頭喪氣的,退出了帥帳。
龐統全都看在眼裡,不住暗笑,「想不到魏延還演得挺像的?」他躺在棺木裡,仰頭看著桌案上放著一顆顆壽桃,忍不住咂咂嘴。正當猶豫要不要親自起身來取時,只聞帳外又有人要來「弔唁」,他沒好氣的撇過頭去,勉強安分的繼續躺著。
來者原來是關平。只見他入了帥帳,一樣拈香叩拜後,這才來龐統身邊請示。「軍師,現下天色差不多都暗了,我是否也該領著弟兄,過去落鳳坡找人了?」
「慢著,關將軍,今兒個恐怕不能再找了。」想到現下張任都已將眼線佈到他們腳底下了,他們只得收斂一些。
縱使……他亦是十分擔心兩個ㄚ頭片子的生死。
關平聞言大駭,「為、為什麼!」他因為這句話震驚不已,聲調頓時拉高幾分。
龐統趕忙拍了拍他的臂膀,以指碰了碰唇,「小聲點!我已經『死』了。」果然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沉不住氣啊。
關平摀住嘴巴,確認外頭士兵沒發現裡頭動靜,這才謹慎的壓低聲調,「軍師……為什麼不找呢?」
「不是我不找,而是情勢所逼。」龐統白了他一眼;他不僅想找,還想親自去找。他頓了頓,將方才魏延所傳軍情全都告訴了關平。
「了解了嗎?要是這時候讓你領著將士去找,哪怕只是兩百輕騎,都要引起敵軍注目哪。」雖說兩人安危重要,但此計攸關取下雒城成敗;龐統寧願忍這一時,也不願衝動行事,而壞了大局。
「但若那張任遲遲不動……那咱們就一天不能派人尋找她們下落了不是麼?」關平擰緊眉頭,是因為擔心著靜韜,亦是苦思著,該如何向韞卿交代;他昨兒個信誓旦旦,今日一定要找出些結果來,怎知事情突然發生這等變卦?
「最遲三天,那張任獨自率軍來攻,軍糧有限,一定想著要速戰速決的。咱們忍三天,千萬不可讓張任起疑;放心吧,兩個ㄚ頭片子我已經給她們卜過卦,會有貴人相助、化險為夷的;你就這樣,去給張將軍交代吧。」龐統捻著鬚,知道兩人感情深厚,跟他說,就等於跟韞卿說了一般。
「可是,軍師……」關平直覺不妥,依然想派兵查找,不料龐統凝肅起神色來,自棺木裡坐起。
「關將軍,你同張將軍關心靜韜,這點無可厚非。」龐統面帶憂心,語重心長的向他說道:「我又何嘗不擔心呢?靜ㄚ頭是我的愛徒不消說,我還有個視如己出的苓ㄚ頭啊,兩人皆是我的心頭肉,我又何嘗不想直接發兵找人呢?
「但別忘了,咱們在打仗,這兒是沙場,不能就這麼感情用事!」他扣了扣棺木,語氣激昂,卻仍能緊壓聲調,不引起外頭注意,「等張任一中計,你們陪著主公奪下了雒城,我自然會親率兵馬前去找人,一定會把兩個姑娘給找回來的。」
「請你,還有張將軍,信我這一回吧。」
關平忍痛閉了閉眼,亦是只能將所有憂慮暫且拋開,給予龐統全盤信任。「我知道了……軍師莫憂,我會想法子說服韞卿,讓她明白現下局勢,以及軍師的心意的。」
「麻煩你了,關將軍。」龐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再度躺下;關平朝他拱了拱手,正打算告退時,不料躺在棺木裡的龐統再度開口,將他召回。
「軍師還有何吩咐?」
「沒有,我只是想請你……」龐統撥了撥髮絲,彎開笑來,指著放在頭頂上的壽桃,「可否幫我拿一個?看起來好像味道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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