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場人物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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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死了。
據說是剛出捷運站時,被失控轎車撞個正著,不只整個人飛了兩層樓高,腦袋還滾到人家便利商店門口。
這些是到現場聽警察轉述的,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飛了兩層樓,不過現場的血跡斑斑和濃厚的汽油味,倒是提升了幾分真實性。
「……分頭行動倒是真的。」
我喃喃自語。
沒過多久,爸媽也到現場了。確認屍體的身分後,爸的表情扭曲,媽則是放聲大哭。
我抬起下巴,看著又大又圓的月亮,突然覺得她就像個過於刺眼的特大燈泡。
就算不是滿月,今晚也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吧?
幾天之後就是那東西的葬禮。
這段時間我沒怎麼跟爸媽討論,一切都照他們的意思。
葬禮前夜,爸看媽睡著了,找我到電梯間。
「兒子,你還在介意媽那天說的話嗎?」
「什麼話?」
爸詫異地睜圓眼睛,嘆了口氣。
「你妹死了你正開心不是嗎?這句話。」
我沉默了。
的確,雖然遺憾,但那東西是我妹沒錯。
這段時間多了不少電話,Line的訊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天知道這些人怎麼從新聞判斷出死者是那東西的。
我原本過得好好的邊緣人生活突然變得吵鬧,與其說開心不如說煩悶吧?
「……我知道你不好受,但這段時間你就多忍耐點。」
看來爸誤會我的沉默是什麼意思了。比起解釋,順著說下去搞不好能更快結束這個話題,我就這麼做了。
互道晚安後我們回到各自房間。
然後太陽升起,葬禮當天。
莊嚴的靈堂瀰漫的檀香,禮儀社業者宛如戴上面具,就像進行某種表演般舞動手勢,將點燃的香交給家屬及來客。
一連串流程結束,就是等待火葬的時間。大概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關係,親戚們的頭頂彷彿壟罩了濃厚的低氣壓,搞得等候室的空氣沉重得讓人想吐。
我藉機溜出門,刻意跑到殯儀館大門口旁的自動販賣機投飲料。
「……嗯?」
話說是不是有點吵啊?我放下寶特瓶回頭,只見一名身穿深色套裝的女子氣勢洶洶衝我走來,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咕、放開我!你這垃圾!死沒良心!」
──擋住手但擋不住嘴,這女的是吃錯藥嗎?
「**妳幹什麼啦!」
「冷靜點啦!」
這時又兩個女子出現,一左一右拉住她往後拖開,但她仍不放棄地大罵:
「她是你妹吧!你的家人!你唯一的妹妹!你不只從頭到尾一滴眼淚都沒流!上香一副死臉!火化時就只是冷冷看著!你這沒血沒淚的混帳!」
看來那東西有很好的朋友啊。不過即使我怎麼挖掘我的記憶,我就是不知道眼前這三位是那東西哪個時期認識的,是同事是同學還是朋友。
因為那東西從來不跟家裡分享自己的事。
「說話啊!」
罵完一個段落的她惡狠狠地瞪著我。紅腫的眼睛、齜牙咧嘴的模樣,好像我才是那個撞死那東西的兇手。
「妳在乎的是我為什麼沒哭出來嗎?」
「是你的態度!那從頭到尾都無所謂的死樣子,你就跟她說的一樣是個爛人!」
一瞬間,我感覺到心裡的什麼被觸動了。
不,應該說被狠狠撬開。
汙濁的情緒瞬間漫開,促使我往前走了一步。
「妳們知道不蓋馬桶蓋就沖水,會把裡頭細菌沖出來沾到毛巾跟牙刷嗎?」
三人愣住,但我繼續說:
「知道洗衣服用的香香豆因為有環境賀爾蒙,用多了會對身體造成影響嗎?知道肉蛋奶製造過多碳足跡嗎?」
「你說什麼啊?」
「知道過濾水器不安全所以平時應該要買礦泉水屯著嗎?知道用過的檸檬可以除臭所以不管多少都可以塞進冰箱嗎?知道剛洗完澡必須馬上用刮刀把乾濕分離玻璃刮乾淨而且要立刻開乾燥嗎?」
「我問你在說什麼啊!這跟現在有什麼關係!」
「這些是我在這半年被妳口中的我妹妹逼著遵守的她的主張。」
「那、那又怎樣?這跟現在說的完全沒關係!」
「關係可大了。」
我搬過一次家。
這是爸媽的意願,也考慮到我們的需求,讓我們提出個人房間的要求。
然而那東西卻在新家落成後,堅持住在原本的房子長達兩年。她一個人住在原本容納四個人的房子,一坪八十萬的房子,就因為她要住所以不能賣也不能租,而且水電網路租金全免,偶爾來新家也是為了凹媽帶她去Costco補個人用品,當然是爸媽出錢。
這狀況持續到一年半前,那東西申請到國外當義工,由於對面只提供基本食宿,加上戰爭影響導致物價上漲,因此她這段時間除了跟家裡拿錢,任何日用品也都要爸媽寄到遠在半個地球外的她的手上。
半年前返台的她,不知怎麼開始她獨特的飲食主義,對社會現象與環境意識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甚至強迫全家配合她。
「妳們有被人闖進房間只為追問『妳剛剛是不是上廁所』的經驗嗎?」
因為那東西認定我沒蓋馬桶蓋。
「有被人三天兩頭念不准再用含有環境賀爾蒙的東西,即使那是符合安全規章的嗎?」
因為那東西說她這是為了家人的健康。
「有聽過國際組織的資訊不可信,但一名運動選手的健康飲食就值得效法的主張嗎?」
因為那東西有她自己的主張。
嘴上說不要求配合,但的確在影響我們。
客廳角落一箱一箱的礦泉水、隱藏式櫥櫃裡的果乾和椰子水、冰箱的百分百果汁和全素蘿蔔糕和那些乾憋的檸檬。
「就、就說你講的跟現在完全沒關係!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在外人看來,這些都是無所謂的垃圾事吧?
但對住在一起的人來說,這無非是侵略。
幾十年來的生活習慣,卻因為一個人自以為是的主張,被迫扭曲成她想要的模樣。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姍姍來遲的保全問道。順帶一提,他看向我時是一種警戒的眼神,好像我是騷動的起因。
「一點爭執而已。」
說完,我打算走別條路回等候室。
「說完就想跑嗎!」
她喊著,我嘆了口氣:
「是沒什麼好說吧?」
「──!你這傢伙!」
「請冷靜下來!你也別亂刺激人啊!」
大概是我心理作用吧?總覺得保全吼我的語氣很糟糕。
我又一次,而且是深深嘆了口氣。
「那東西簡直是個詛咒。」
死前,將名為個人主張的詛咒帶進家裡。
死後,讓留在他人記憶的詛咒發酵引發悲傷。
無視這一切並冷靜面對的我,明明是唯一清醒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