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名為選舉的亂鬥
「2024年總統大選將臨,國民黨亦已決定今次大選提名人選……」宿舍中的電視播報著新聞,畫面中有隻裸猿正在回答記者的問題。
「這次很感謝黨內提名本人參選,也希望之後可以為臺灣的人民來努力……」
「這次國民黨的候選人果然也是裸猿呢…。」時志望著電視,手靠在桌上撐著頭。
「不意外啊,」子協稍微哼了一聲,道:「不過今年宋楚瑜沒參選耶,難怪我覺得少了誰。」
「欸…對耶!這樣每四年會出現一次的東西就少一個了,變成時代的眼淚了。」時志竊笑起來:「話說,這樣的話會參與選舉的裸猿是不是就越來越少了啊?」
「或許吧,畢竟外省人把持政治的日子早就已經變成歷史了嘛。」子協回應道:「雖然國民黨還有不少裸猿還在參政就是。」
裸猿,臺灣兩種原生靈長類之一,顧名思義,是一種毛髮很少的猩猩。身高平均高達一千七百毫米,是世界上第二大的猩猩,同時也是臺灣的哺乳類中體型數一數二大的。雖然他們是猩猩,但對動物性蛋白質的需求量比一般猩猩更大——因為他們的闌尾退化,無法消化纖維素。
臺灣的裸猿可以大略分成兩大支:南島系和中國大陸系。南島系裸猿是史前時代就分布在島上的;中國大陸系則是近四百年才陸續從中國移入。
清領時期,從中國遷入臺灣的移民中裸猿佔比並不高,但在國共內戰結束後,超過百萬名中國籍軍人撤退來臺,裸猿就占了一半以上。
數量如此龐大的大型雜食哺乳動物一口氣湧進一座島,但城市仍能運作而不至於完全崩潰,這本身是一件可稱為奇蹟的事。
「畢竟,國民黨就是從中國來的政黨,而且裸猿的小孩當然還是裸猿啊。」時志回應道:「不過啊,現在的國民黨看起來就像是想要回到中國一樣,這種政黨真的有人想投嗎?」
「在臺灣,的確有想回中國的人存在沒錯啊,不過我們這代應該是普遍不會想投國民黨就是了。」子協緩緩地道,橫開的瞳孔收成更細的黑線:「殖民時期的恐怖統治……現在又一堆令人傻眼的發言,我自己是不會投國民黨的。尤其……我們可是兩棲爬蟲耶。」
聽見這句話,時志便愣了愣,然後無言地點點頭。
國民黨撤退來臺後不久便發布了戒嚴,打壓反對派人士。但除此之外,為了消去日本殖民的影響並增加臺灣人對中國國民黨的認同度,國民黨還進行了一系列消除臺灣文化的政策。
最有名的,就是「說國語運動」。那個年代,校園中是禁止出現方言的。一旦違反,要不罰錢,要不被強制戴上羞辱性的「我不說方言」掛牌。兩棲動物和有鱗類的語言就是在這個時期開始不斷消失的,而他們的語言往往比哺乳類和鳥類的語言更有地域的侷限性,這導致他們的語言滅絕得更快。今天,即使「說國語運動」早就沒了,但兩棲動物和有鱗類仍然找不回他們原本的語言。
不過,對兩棲動物和有鱗類的限制不只語言。社會上的優勢族群一直都是哺乳類和鳥類,國民政府又是由一大票從中國來的大型哺乳類組成,想當然,他們是用哺乳類的思維去制定政策的。
當時普遍認為有皮毛的哺乳類跟有羽毛的鳥類血緣上更相近,而生活習慣上哺乳動物也的確跟鳥類很像;至於無毛的兩棲動物、有鱗類、龜鱉和鱷類,被分成是另一大群,他們被視作較原始、未開化的種族,統稱為「山胞」——因為山上的住民這個說法聽起來很原始,儘管大部分「山胞」根本不是山地住民。後來戒嚴解除,終於有人把「山胞」改稱為「兩棲爬蟲」,不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雌性不可裸露上半身、父母必須扶養子女至成年、學生要在七點半前到校……這種哺乳類看起來很合理,但沒有考慮到兩棲爬蟲的政策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直到現在,依然有許多不適切的政策遺留,各族間又抱持不同看法,因此相關爭議看起來還得再花上一段時間才能解決。
「不過說這麼多,這次總統大選我還是不能投票,修憲案沒過嘛……」子協的表情帶了點無奈。
「可撥,我那時候就二十了。」時志挖苦的道,然後轉換了語氣:「不過,為什麼那些大人們要反對修憲呢……」
「不反對的話要怎麼顯現他們才是大人呢?」子協語帶諷刺的道:「不過修憲案的問題除了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反對之外,主要還是宣傳力道不夠吧,我看網路上有很多人說不知道那天還有修憲公投的。就算當天全部人都投同意票,投票數太少,修憲還是不會過啊。」
「這倒也是……明明是在立法院以零票反對壓倒性通過的複決案,這次沒過,不知道下次再提出會是什麼時候了…。」時志也緩緩地嘆了口氣:「說到底,十八歲的人的公民權,為什麼會掌握在二十歲以上的人手裡呢……?」
「你去問蔣中正…。」子協幽幽的道。
這時,宿舍的門被敲了幾下,時志便走過去打開了門:「酒來囉,我還順便買了果蠅的蛆當下酒菜喔!」翠芯拿著一袋食物站在門口。
「哦,請進請進。」時志露出了笑,趕緊讓女友走進來,並接過他手上的塑膠袋。
「真是……你是想讓我這隻單身青蛙的眼睛被你們閃瞎嗎?!」子協半開玩笑的挖苦道。
「那還真抱歉囉,」時志頑皮的竊笑,打開塑膠袋拿出啤酒和袋裝果蠅幼蟲,把其中一罐啤酒遞給子協:「一起喝啦!」
「…看在酒的份上原諒你們。」子協哼了一聲,接過啤酒。喀的一聲,酒精的氣味開始瀰漫在空氣中。
「你們在看政治新聞喔。」翠芯順手抓了一隻蛆塞進嘴哩,看向電視螢幕。
時志和子協點了點頭。
「…話說,今年有臺灣民眾黨參選耶,不知道投出來結果會怎樣……往年不都只有藍綠在互打嗎?啊,那個宋楚瑜每次都只出來划水而已…。」看著新聞台「三足鼎立」的標語和藍綠白三色以及三黨對應的候選人,翠芯拖著腮道。
「是啊,而且選舉將近,就代表又有迷因可以看了。不過,我想今年最精彩的應該都精彩不過那個『愛情摩天輪』就是了。」
「給我閉上你的嘴…!再提到某高雄前市長的話,信不信我烙高雄的鄉親扁你。」時志斜眼望向子協。
「開個玩笑嘛,而且高雄可是創作了歷史耶,臺灣第一個被罷免的直轄市長。」子協趕緊緩頰。
「你難道覺得這事很光榮嗎……多虧某前市長,那陣子高雄出現在新聞上的頻率比平常高了好多,根本就是變成全台的笑柄…。」時志嘆氣道。
「好了好了,不過選舉的確是迷因的溫床就是了。只是這次是總統跟立委選舉,奇怪的人應該會比較少才是。」翠芯的尾巴輕拍了拍時志的肩膀,一面道。
「希望如此……」時志的表情有些無奈:「不然,迷因這麼多,我都要覺得臺灣政治沒救了。」
「雖然是這麼說啦……但別忘了臺灣議會是拿過搞笑諾貝爾和平獎的。」子協呼出一口氣道:「吵吵鬧鬧,這才是民主啊。」
時志喝下一大口啤酒:「……民主跟胡鬧可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