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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雷弗:契約醫生》74

符晴 | 2021-07-31 20:00:04 | 巴幣 490 | 人氣 320






或回到上一回




74

【刺


(本篇建議服用背景音樂,音源:youtube)





  天空高掛,風語清澈。
 
  我和一位黑髮的男孩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互相追逐,看似無憂無慮。
 
  忽然一個石子絆住了我,我狼狽地跌倒在地上,抬起頭,男孩卻沒有留意到我的狀況,跑得越來越遠,就這麼消失在藍天的盡頭。
 
  看著自己流血的膝蓋,我傷心地滴下眼淚,抱住了自己小小的身軀,整個頭都埋在膝蓋裡。
 
  持續不斷的哭泣裡,聽不見任何的聲音,突然,卻有個人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我抬起頭來——
 
  一個銀髮的哥哥向我伸出了寬厚的掌心,他的身後是耀眼的太陽,彩虹從雲中高掛出來,點綴了他歪著頭看著我,略顯張揚的微笑。
 
  「對不起,我來晚了。」
 
  光是那麼的燦爛,落下的淚珠降進土裡長出了鮮花,一時陰鬱的世界,被再次著上了色彩。





  清晨,大地生機尚未甦醒的時間裡,我卻早一步醒了過來,窗外依舊陰翳,只有稀疏鳥鳴。
 
  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點醒來,夢裡的疼痛感卻讓我先一步看了自己當時受傷的位置,明明什麼事都沒有,我還是疑神疑鬼地摸了好幾次,還感覺痛痛的。
 
  等到確認了真的無事,思緒卻已經清明了大半,如今要再躺回去睡可能也會睡過頭,我輾轉了一刻,還是決定就此起身,打算拿這個時間來練練法術。
 
  正當我舉步維艱地從被窩裡鑽出來走路時,眼角卻不經意瞥到了還躺在床上睡覺的伊卡勒特,從這個角度只看得到不含眼的側顏,但對我而言還是很稀奇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睡覺的樣子呢……
 
  才剛這麼想,我隨後便無奈笑笑,誰叫我突然在這個時間點醒來呢……
 
  不再多做耽擱,推開了房門我向外走去,跟七早八早就在這裡守衛的士兵點頭打個招呼後,也沒什麼地方好讓我施法不會被發現,就這麼走到了昨天瀑布的位置去。
 
  只不過來到了現場,早晨的霧氣未散,瀑布更是本身就自帶不少水氣,兩者混著讓人伸手不見五指,冰涼的水氣光是吸入就讓我一陣瑟縮,還同時浸染在皮膚跟衣物上,帶來潮濕的黏膩。
 
  即使這裡的狀況實際也不是多好,我也毫無選擇,閉上眼,在隆隆喧囂的水流聲中,我聚集力量,拿自己當作架設結界的中心,正式開始了施法動作的練習。
 
  經過了數次各種原因而導致的失敗,同時也得了不少次僥倖的成功,後來算是慢慢找到了規律,在逐步穩健上升的成功率當中,看著自己身旁像是泡泡一樣張開的薄膜,我感到些許疲累,彎下腰吐了口氣。
 
  「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喃喃自語,忽然間有個反應朝著這個方向闖進了我的感知,我一陣抽氣,急忙挺起身,連心也提了起來。
 
  還在想誰這麼早也會到這裡來,自己是客人該不該稍微迴避一下,朦朧的影子便在霧中逐漸現形,看著這個搖曳的身形,我腦袋裡竟不自覺浮現了一個人的樣子,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穿過雲霧,來到我的面前。
 
  在難以辨識天色的環境下,不曉得自己究竟練習了多久,伊卡勒特一語不發地走來,繚繞雲霧柔和了他的輪廓,讓他的髮絲也有些濕潤的貼在額上。
 
  隨著他一步步走近,那顆躲在墜飾後面的心才慢慢露了出來,卻又莫名悸動。
 
  「你怎麼這麼早會在這裡?」
 
  我問得倉皇,伊卡勒特卻微蹙起眉,疑惑地看著我。
 
  「這應該是我要問你吧。」
 
  從他無奈的語氣裡我才想起來現在可是自己在平常還在休息的時間裡活動,哪還有面子問他怎麼這個時候在這裡呢……
 
  「啊……就早起了,睡不著,乾脆出來練習……」
 
  我訕訕地笑笑,手指一彈解除了法術,結界在閃過一輪光暈後應聲而解。
 
  「昨天你晚睡了,今天又早起,不會吃不消嗎?」
 
  回想起昨天深夜的時間點,如果他平常這樣睡倒還好,但現在多了一個諭,也就大大縮減了他本來就比常人少的休息時間了。
 
  只不過他不動聲色,回答我時也說得坦然。
 
  「不會,習慣了。」
 
  聽著我點點頭,不再打算深入,便轉而由其他地方問起。
 
  「那……一切都還好吧?」
 
  「目前還行吧。」
 
  他了然了我話底下的暗示,便也不假思索地回覆,可我卻沒想到,一個看似平常的噓寒問暖,卻從此在我心底種下了一根無法拔除的刺。
 
  「只是……我希望我能夠確實地走到他的身邊去。」
 
  心臟在這時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撼動了一般。
 
  這句話闖進我的意識,明明說得那麼明白,我卻像是過了好幾秒才真正意識到伊卡勒特的決定,看著他的視線也接連失焦。
 
  他想要了解諭的心思說得堅定,讓我整個人如同石化,用力回彈的心臟竟從深處撕扯出不安,伴隨著一種道不明說不清的酸意。
 
  「別擔心。」
 
  雖然伊卡勒特伸手撥了撥我的頭髮,澄澈的瞳孔穿過雲霧,直直地望著我,可我卻很確定他並沒有看穿我的憂慮。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為什麼一夜之間好像什麼都變調了,我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過問,因為伊卡勒特是在幫我,我不好隨意干涉他的計畫。
 
  「嗯,你、你持續下去的話,一定會的……」
 
  我吃力地拉回表情,點點頭,頭髮摩娑過他的指間,他堅實的心跳好像也就這麼一下下傳到我的身上,卻仍舊撫不平那股暗湧的心緒。
 
  「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你就先離開吧,不然被你看著我不好練習呢。」
 
  忽而覺得氣氛有些令人窒息,我連忙搪塞幾句,而不出一秒,他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界裡,連氣息也不見。
 
  就連我身上的某些溫度和力量,好像也跟著這樣被帶走了。
 
  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心卻突然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好像他就是那個在夢裡離我越來越遠的男孩,讓我再也快忍不住要噴薄而出的不安。
 
  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湧上,快要將我淹沒。
 
  為什麼……會有這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我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雜亂的電波在腦袋裡盤旋,我卻理不出個所以然。

  四周有無數個聲音在喧鬧,但我什麼都無法聽見,一種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壟罩上來,讓我也再無任何練習的心思。
 
  感受不到自己的步伐,我回到了房間跟大家會合,在宇的帶領下到了食堂嚐了一頓裡面婆婆精心製作的家常菜,大家紛紛嚷嚷著好吃,可我卻覺得食之無味。
 
  想著一直這樣下去也遲早會被察覺,我告訴自己試著將這些感覺拋諸腦後,勉強提振起精神。
 
  而宇在飽餐一頓後也帶來了好消息,那就是他來找我們之前先去見過了他的首領,後者告訴他用完餐後就能讓我們跟他見面對談。
 
  於是我們準備好以後,宇帶著我們出食堂,來到有兩個人守衛的這個門前,和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推開大門走了進去,一股清淡的煙草氣息撲鼻而來。
 
  坐在黑皮革長椅的橘髮男人從大開的十字窗前轉了過來,厚重黑鎧前的長型辦公桌堆滿不少文件,桌角還擺了個小小的地球儀,兩側各有三個書櫃,裡面塞滿了各式藏書和紙捲,緊密排布,足顯使用者政務的繁忙及具有的知識。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在這個的人眼底落著一層青灰,頭髮抓得凌亂而偏向一側,至少鬍鬚還算刮得乾淨,但臉的稜線也相對變得明顯。
 
  「敝人叫做李程,你們就是今天要來找我談話的人是嗎?」
 
  他的頭抵在桌面交疊的手上,年長男性特有的聲音被從透明布簾吹進來的風給乘載,順著逆光拉長的身影走在紅地毯上,傳入我們的耳朵裡,最後撲向門旁兩株栽種的綠植。
 
  「是的。」
 
  宇很快稟報了一聲,李程提起一個笑容,只是眼睛裡沒有波動。
 
  他換了個姿勢,翹著二郎腿,雙手交扣抵在兩邊的扶手上,右手食指上戴著一顆鑲著大紅寶石的戒指,在光線的折射下,璀璨光芒的後面是他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我們的神情。
 
  「那我就直說了……諸位是皇家騎士團的騎士團長們吧?」
 
  他說得直白,眼皮抬都沒抬,但以足夠讓我們的顏面連帶著宇的身形產生明顯的抽動,我心口一震,縱然他只是輕巧的點著拇指指尖,巨大的壓迫感卻從身上在此刻表露的一覽無疑。
 
  「好歹我也遊歷過山水,論才智我想是不會讓各位太失望的。」
 
  他向後仰,任憑自己的重量壓在彈性十分充足的椅子上,伸展筋骨,百無聊賴地看了自己的戒指一眼後,便放在扶手上規律地敲擊著。
 
  「不過宇你也不用介懷,畢竟也沒哪個有重要地位的人會一走進來就大肆說出自己的身分的。」
 
  他看也沒有看一旁站定的宇,只是注視著我們,嫻熟地以自己本身的氣勢控制了兩邊一陣劇烈起伏的氣氛,宇只是生硬地應了聲後,就回歸正題。
 
  「那麼,請問今天有什麼事呢?」
 
  「我們主要是為了協助亡靈事件的委託而來,據說此地與聖因特城經常發生衝突,如此一來將更難以處理日漸增大的威脅——」
 
  米哈逸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和李程對視,湛藍的瞳孔裡充滿信心,不曾有絲毫退卻與動搖。
 
  「因此我們希望能以聯盟的名義,請求兩邊在事件正式結束前暫時休戰。」
 
  碰觸這般敏感的話題,李程原先客套的笑容也必然收了回去,他點了一次頭,然後收回視線,等到低頭的沉思結束之後,在面對我們時卻露出了某種意味深長的冷笑。
 
  「看在亡靈這點,要休戰我固然不會反對,可諸位有信心在那些聖因特城的牧師上嗎?」
 
  他老神在在地將此協議最大的盲點給丟回了我們身上,身體隨著椅子的重量起伏而迴轉向一邊,卻一點也不在意,我們也還是能看見他力不從心地聳起雙手。
 
  「不是故意要找碴,而是我平常也會對要去處理亡靈事件的牧師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還會是有人恣意偷襲我們的人馬,要我們如何與之休戰?」
 
  他的手指只是隨意擺動,卻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一把小刀在手中把玩,像是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的手會被不長眼的兵器給傷到。
 
  「因此在你所說的協議上,我希望作為原先被打壓的一方,聖因特城能夠先拿出相應的誠意。」
 
  刀在李程手中轉了一個方向,便被他鏗鏘有力地擲在桌面,筆直插入的刀尖發出沉悶的聲響,刀緣的冷光泛出他斜睨著我們的眼神,透著幾分生畏的厲色。
 
  「不然就只會像是這幾天來的牧師一樣,無功而返。」
 
  他的話很簡短,卻充滿了自信跟某種孤傲,我恍然有種終於知道為什麼這裡的混血者們會這麼五體投地地選擇追隨他的錯覺,卻又想不出自己是在哪方面取得了共感。
 
  比起其他要求,這還算是一個相對簡單的交換條件,我卻還是在現場帶著壓迫的氣場下咬緊了牙,而米哈逸也沒有流露出分毫過多的情緒,簡短應聲。
 
  「我知道了。」
 
  李程至此就不打算再說什麼,他說他等著我們,然後就讓宇把我們送回大廳。
 
  而奧茲看似也不再想拖延,才剛走出門外,在尷尬的氣氛瀰漫之前就率先向宇致歉。
 
  「真的不好意思,我們終究還是對你有隱瞞的部分在。」
 
  沒有辦法預料到這邊的人對待我們是真心真誠,可李程說的確實是實話,畢竟一開始認了自己的身分,可能一切辦事就不會這麼順利了。

  所以說難聽點,我們確實是在利用宇沒錯。

  不過面對了盡可能誠摯的道歉,他卻沒有因此沉默下來,反而連連朝著我們擺手。
 
  「不會,雖然一開始的確是有嚇到,不過聽了首領的話,也沒那麼在意了。」

  他一笑置之,輕易化解了彼此才要生出的疙瘩,就連我都被這人龐大的度量給搞得莫名感動,連忙又是一聲聲致謝。
 
  「所以諸位目前的打算是如何呢?」
 
  「看來是要馬上回聖因特城一趟,但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可能達成你們的期望。」

  在米哈逸信誓旦旦的說詞下,宇一聲輕笑,很快地點了點頭。
 
  「好的,我請人帶路讓諸位能夠快點出森林。」

  他隨意叫了旁邊的一個人來,又請那個人去找了其中一個昨天帶著的部下到場,簡短說明在李程的要求下,我們要快速地在這裡跟聖因特城之間來回一趟,請他帶路。

  即使這個任務聽起來有些奇怪,部下也問他李程怎麼會突然這樣,可他只回答這是李程的命令不好明說,部下也就將信將疑地認了。

  但是在帶我們走出去的路上,我們還是被那個部下問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了遏止他的好奇心,我們只說了要出去一趟,順便傳個話而已就輕易地打發了他。

  而在這個人的輔佐下一路風雨無阻,很快我們就到了森林的出口。
 
  「那我每隔一段時間會來這裡一次,各位如果事情辦得夠快,回到這裡我就會來迎接了。」

  和對方確認完以後我們就各自分頭,馬不停蹄地來到了聖因特城,街道上的居民看起來沒什麼變化,直到踏進城議會的門口,裡面全部都是忙碌的人員和牧師。

  沒有什麼時間感嘆因時事而在這些人身上造成的辛勞,我們照著上次紀敏帶我們走的方向走到了上層,上次放我們進去的士兵居然還記得我們,敘述幾句這次是伊朵兒請我們來的之後,士兵便上去通報,隨後也得到了上樓的許可。

  上樓後,眼前依舊是那個神聖莊嚴的大廳,只是好像有什麼無形的事物已經改變,光一痕痕的在四處投射,長桌上堆滿了好幾疊凌亂的公文,伊朵兒坐在初見時的位置上,而紀敏在一旁不停地來回奔波。
 
  「是嗎……這就是對方領導者的意思。」

  相較於宇那邊,這裡的情況似乎就更急迫了些,因此我們也毫不拖泥帶水地道出了和李程交涉後的結果,伊朵兒的神色之中難掩憔悴,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細細聆聽。
 
  「也是,我們通常都指派使者去調和,國家繁忙,情急之下做出這樣的對策實在也算是不妥。」

  看來就連伊朵兒也發現了兩邊光是溝通立場就不對等,何以好好的跟人家在亡靈事件結束前能夠和平相處,而人家剛好在意的就是這一點,難辭其咎。

  像是考慮好什麼之後,她果斷地從座位上起身,來到了我們面前。
 
  「因此,我先跟你們去一趟之後再回來。」
 
  「主教,這樣好嗎……」

  畢竟是自己國家的一國之主就要這麼直接地往對方的陣營裡竄,難保對方心懷詭計,在後方的紀敏表情凝重,藏不住擔憂,伊朵兒卻紋風不動。
 
  「對方既然表示的這麼明顯,那也就沒什麼好推託的了。」

  紀敏聽了沒有拒絕,但還是建議伊朵兒再多帶幾個士兵去,卻遭到了回絕。
 
  「我相信各位騎士團長的實力,我們就快去快回,相信事情會順利解決。」
 
  從語句中可以聽出自從答應聖因特城的請求後,伊朵兒就對我們充滿信任,在彼此交換了眼神之後,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把頭轉向紀敏的位置。
 
  「紀敏,妳跟昕里留下,緩緩手邊的工作,先教他把法術練習一下。」

  被指名搞得我身體一晃,不過又好像是預料之中的事,我看向大家,大家注視著我也露出了充滿信心的微笑。
 
  「你放心練習,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瞧著大家有志一同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沒什麼好擔心,我也以相同的笑容回應了眾人。
 
  「好,大家要小心。」

  伊朵兒帶著騎士團長們離開了現場,只剩下我和紀敏在這裡,一時十分安靜,聽著腳步聲走遠之後,我看往紀敏,因為目前沒有適合的地方教學,學校又離得太遠,所以她打算直接在現場教導我。
 
  「那麼昕里,可以告訴我你目前研究的怎麼樣嗎?」

  我把今早練習的進度稍微講了一下,隨後便在她的指示下實際操作了一番,她過程中沒說多少話,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一直到最後才開口。
 
  「看來你已經能夠理解基礎陣型的運作,那接下來就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紀敏就是手把手的教我,除了告訴我要讓力量如何流動外,也告誡施法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問題,搭配著實際示範,我聚精會神地跟著她,全全沒發現自己身體都發了一身汗。

  而她不愧是伊朵兒主教稱職的副手,也或許是菜鳥跟老手的差別,雖然自己會架設其他種結界的基礎已經比別人贏在了起跑點,但看著紀敏手輕易地揮揮便造出強力的結界,還是不免感受到差距呢。
 
  「好,到這裡為止休息一下吧。」

  顧著練都不曉得時間過了多久,我擦了把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對著紀敏禮貌地笑笑。
 
  「真的非常謝謝妳。」
 
  「不會,你也學得很快,我根本沒出多少力呢。」

  她遞給我一瓶水,臉上的笑意也是吟吟,身體在水的滋潤下頓時變得冰涼,我通體舒暢地舒了一口氣,看著這個時候還跑去看文件的紀敏,我心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

  雖然這麼做實在不好意思,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歷經了百轉千迴後也還是決定問出口。
 
  「紀敏……我可以問妳幾個問題嗎?」

  我試探的語氣連帶著語氣也變小,察覺到我的小心翼翼,紀敏卻是毫不掩飾地望向我,說話一針見血。
 
  「是想要問狄斯坤主教跟諭先生之間的問題嗎?」
 
  「妳直覺還真準……」

  沒想到會被直接戳中重點的我只能難為情地笑笑,紀敏倒是沒有說什麼,轉而繼續整理起手邊的資料,同時用手指將頭髮給撩到了耳後。
 
  「不過實際的內容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那裡原本並不是狄斯坤主教所管轄的區域,他是後來才接手的。」
 
  「那原本的主教是誰?」

  彷彿是輪到我一語中的,紀敏手中嘩啦啦的紙張翻動聲驟然停下,嘴唇也抿成了一直線。

  她猶豫了很久,也可能不是很久,可能是跟我一樣顧慮到了這裡的某個當事人,最後面無表情地看了過來。
 
  「……一位曾經被稱為天才的……辰熙主教。」

  我一驚,好像只要聽見這個名字,心臟就會先停止半拍,連帶著自己的意識也變得模糊。

  明明有許多對這個人想要問出口的話,卻彷彿都被一層霧霾給覆蓋,頓時失了語句,只是茫然地握緊手中的水罐,不知所措。
 
  「那為什麼會讓狄斯坤主教接手呢?」
 
  「上面有一部份人宣稱是辰熙主教做了違反聖因特城精神的事,因而被逐出教會,就連記錄也是全數抹消,無一倖存……」

  聽到這裡,我不曉得為何心裡出現了一個聲音,大喊著不可能是這樣,卻很快又消失,好像只是我太緊張而產生的錯覺。

  手掌掐著大腿來勉強按捺住持續上漲的不安,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可心臟仍然飛快地跳,此刻更是提到了喉嚨。
 
  「只不過當時也有另一派人覺得事件必有蹊蹺,只不過在證據都被銷毀的情況下難以佐證,後來就不了了之……」

  我心潮起伏,先將這些片面的資訊都記在腦海裡之後,也問了那個每個人都會被問到的問題。
 
  「那紀敏妳是屬於那一邊的呢?」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動靜,我卻還是能夠很確定她有在思考我的問題。
 
  「我……不屬於任何一邊。」

  紀敏幽幽地嘴唇開闔,聲音微小,像是不表態自己是站在兩派中的哪一派,就會遭到那些無中生有的攻擊和揣測一般小心謹慎。
 
  「我希望能夠親眼看到真相再下判斷,任何言語、痕跡都可以被捏造,但是還是會有證據殘留下來,訴說著曾經的真實。」

  表態完自己的想法以後,她朝我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所以這樣子的答案,希望你能諒解。」

  我用不著考慮就朝她說了個沒事,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主觀想法,即使今天紀敏是站在辰熙有錯的那一方,在證據出來以前,我也不能多說什麼。

  道謝完她願意分享自己的想法之後,我喝口水潤潤喉嚨,打算繼續旁側敲擊下去。
 
  「那紀敏知道辰熙主教是個怎麼樣的人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可能只剩教會的高齡人員。」

  她很快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是在辰熙離開教會後才加入,一切舉止自然到讓人覺得不像是刻意隱瞞或說謊,或許是因為怕我失望,她沒有讓話題因此斷在這裡。
 
  「但是去到那裡的話……說不定也會有線索,所有事情就都能一併解決了。」
 
  「解決嗎……」

  我低聲喃喃,不再看她,盯著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若有所思。
 
  「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諭真正想要做的,到底是什麼。」

  即使記憶上有共通的部分,諭在拿著身體行動時,也很少對外顯露出自己的情緒,像是把它全部都給壓制了起來,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也都是滿滿的防備,毫無死角。

  也許是因為先前一直待在耶雷弗,但如今似乎要開始碰觸到有關他的這一塊,對我而言好像也是沒有任何的改變,他仍舊處在他的世界裡。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相信,他會是害死整個村子的人。」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沒有被解開。

  秉持著這樣的信念,我默默地握起拳頭,抬起頭,卻看到了紀敏望著我過分顧忌的神情。
 
  「如果,我是說假設……」

  她說得非常戰戰競競,我茫然地看著她,心懸了起來,意識從這一刻開始變得渾沌。
 
  「要是你們想要的東西是一樣的,那勢必有一個人得要放手吧……」

  沒有惡意,但這一句話就這麼打碎了我臉上所有的鎮定和希望,露出無法掩飾的徬徨與惶恐。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很常見的問題,失措成如此德行。

  只知道在聽到的那一瞬間,世界像是要整個崩塌,紀敏的聲音像遙遠的餘波蕩漾,一聲聲在我腦袋裡迴響,喚起了飄盪在心尖裡揮之不去的陰霾。
 
  我的眼前,跟著紀敏的這句話,下意識地出現了一個極為清晰的人影。
 
  伊卡勒特背對著我,一點也沒回過頭來,走得越來越遠,彷彿要消失在黑暗的邊緣,直到不見。
 
  我想要追上,身體卻被無形的力量箝制住,與此同時,諭從我的身體裡現身,跑到了伊卡勒特的身旁,對他說了什麼。
 
  最後,他們兩個回望了我一眼,如同最後的道別,絕塵而去。
 
  那畫面不過瞬息,卻在我心底烙下無盡綿延的恐懼,讓我的身體一陣發寒、瞳孔地震,慌亂地無法找尋定點,似乎在提醒我去理會那些一直被我下意識忽略的事實。
 
  電光石火間,好像有一根隱形的線串起了一部份的畫面,其他沉澱在黑暗裡的,我只要一施力,那些我無法面對的殘酷事實就會血淋淋地給我一記重擊。
 
  在年幼的諭面前所聽到他說的話與人影、戴米安事件後所忽然閃現的畫面、一個明面、一個似乎跟伊卡勒特有關的夢,還有剛才循聲而起的他和諭走在一起的景象——
 
  我好像突然發現到了什麼。
 
  如同一道閃電,一個我不敢置信的答案就這麼在腦海裡劈下,背上的汗毛全部都豎了起來,這個念頭讓我不由全身細微地發抖。
 
  「我是指身體之類的……你們總不可能一輩子共用一個身體吧?」
 
  幸好紀敏方才似乎還沉浸在思考中,現在投過來的視線也沒有發現我內心裡的天人交戰,我卻沒有因此而鬆了口氣,只能強制逼自己至少要好好看著她,佯裝無事。
 
  「就、就只能再想想有沒有其他方法了……」
 
  我不自然地抓起頭來,臉色鐵青,眼睛終究還是自己躲避了紀敏的目光,腦海裡的猜測卻依然在不停閃爍。
 
  一直自以為裝作明白事理而不多細想的所有碎片,在這一刻全數拼湊,形成了不同畫面,卻都告訴了我同一個答案。

 
 
 

74.End











七月最後一更
進入忙碌八月
大家加油

創作回應

阿鳴
開始有一種越走越偏的感覺[e3]
2021-07-31 20:28:19
符晴
真的QQ
2021-08-04 22:04:57
大漠倉鼠
共用一個身體可以有很多大膽的操作( X
2021-08-02 07:53:20
符晴
給我收起你那大膽的藍圖XDD
2021-08-04 22: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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