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門外，依照乃茜所交代的尋找附近的西式早餐店，與夏洛特一起搬過來也沒多久，我並不熟悉附近的環境，加上我本身有點路痴，花上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那家西式早餐店。我呆呆地望著菜單，看著上面的項目，乃茜會想要吃什麼樣的三明治呢？說是有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肉，牛肉和雞肉三明治是早餐店常見的肉類，紅肉吃多對身體不好，還是選擇白肉的雞肉三明治好了。
手機響了。
手機的響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但事情不是那麼急，乃茜要吃東西也不差這幾分鐘。我走出店外接起電話，當中傳出了我熟悉的聲音。
「鄭泰峰。」
冰冷而無感情的言語從話筒裡傳出，男子的聲音令我心頭一震。
「怎麼了？杜攝。」我說：「竊聽不成後就給當事人打電話了嗎？」
「你太可疑了，而且太神秘，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絲毫沒有向我道歉的意思，名為杜攝的男人肯定是打從心底相信自己沒有做錯吧？杜攝冷哼了聲，說：「最後也不是你發現的。而是先前我從未見過的你的老板，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而像是老太太，但仔細一聽還是可以聽出來她年紀很小，不過你卻很怕她。」
「厲害，連這你都知道了啊。要不要把我老板的身高體重和三圍一起調查清楚？」
「當然、當然，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杜攝說：「能這樣開玩笑代表說你是真的存在著的。」
「要不然呢？你該不會想要在這邊提出笛卡爾的哲學問題吧？」
「但是監視攝影機並沒有拍到你的身影，這讓我懷疑說不定我已經瘋了。」
「那麼，歡迎光臨瘋狂的世界了，杜攝。」
不理會我的招呼詞，杜攝繼續說：「但錄音軟體確實藉由竊聽器錄下了你的聲音，這證明我沒有瘋掉。」
搭配著早餐店老闆的一句：「去裝個大冰紅」這種日常的話語，他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我早已期待他問出的問題——
「你究竟是誰？鄭泰峰？不、不對，我應該換個問題，你是什麼？」
「在我回答我的問題前，我希望你保證你不要說出去。這事情很重要，關乎到『我們』的生命安全。」
我加重了語氣。
「『我們』是指？」
「任何人都可能因為你說出這件事情而遭殃，長達百年的大屠殺都可能因為你們說漏嘴而發生。」
「你在開玩笑。」
「實際上，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好吧，你說吧，我聽著。」
「我們就是俗稱的吸血鬼，就是那種壽命很長，以人血為食的生物。」
我說出了了我的真實面目，這個真面目連我自己都還沒適應過來，但現在我卻不得不告訴這個連我也不清楚該不該說清楚的人。他到底會不會保密
「你在開玩笑。」他又說了一次同樣的話，我彷彿可以看到他在話筒前搖頭的模樣：「別拿些騙小孩的玩意唬我，我們都是成人了。」
「我已經說出事實，只看你要不要信了。杜攝啊，魔法、吸血鬼、狼人啊，神祇之類的東西都是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只是普通人若是只對此一知半解，就可能造成十六世紀歐洲的獵巫行動那樣的慘況。」
「胡扯，如果你真的是吸血鬼的話，告訴我，以人血為食的你們有什麼理由去幫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吸血鬼的話，當然沒有理由。實際上，我的老板從一開始就打算殺死她一了百了。」我說：「但是我有。」
「你有什麼理由？」
「我們之前才談過不是嗎？因為她需要幫助。」
「哼嗯──」聽杜攝的沉吟，他似乎對此抱持懷疑態度，肯定不論是我的身分或是我的動機他都沒有完全相信，這樣或許也比較好，不論是對她或是對我：「所以一個普通的小女生為什麼惹上一個吸血鬼這種超現實的東西的？」他又問。
「她用上了你口中的超現實的東西去殺人，增加了讓我們的存在暴露在普通人眼底下的機會。」我說：「這種狀況小一點會只會產生有趣的都市傳說，但最糟糕的結果就是演變成獵巫事件。」
「哈？你是說她也是你口中的吸血鬼或是會用魔法的人？這是什麼電玩遊戲嗎？」
「你知道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打算盡力說服你。我只能說一旦演變成獵巫事件，我老板到時會不計一切代價的讓傷害減少到最小。」
「呵。」他又輕蔑地笑了一聲，說：「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的話，就是覺得現在和我說出這些已經沒有問題了吧？對吧？你已經保護起她了，成功了說服你的老板保護起她，現在還貼心的為她買早餐呢。」
什麼？
他是怎麼知道的？這怎麼可能？竊聽器應該是在我讓乃茜住進夏洛特家中前就被夏洛特破壞了，他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的？難不成我身上還被黏了第二個竊聽器？
我緊張地對身上東摸摸西摸摸，在旁人看來我的樣子一定很奇怪，還是說他仍然只是推測，從我的反應和先前的事實去推測出來的？就像是先前一樣是在套我的話？
不對，先前所謂套話只是幌子，恐怕他這一次才是真正的套話，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又一次的中計了，因為我的沉默代表了他的話語正中紅心，杜攝很聰明，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沉默意味著什麼。
「你聽起來很吃驚啊，鄭泰峰。」
「哼。」
「你的手機收音不錯，『去裝個大冰紅』這種細碎的聲音都聽得到呢。真貼心，不但打算替人家買吃的，還打算把人家移轉到國外去避風頭。嘖嘖嘖──你的算盤打得真精。」
杜攝的話語再次令我膽戰心驚。
因為他沒有可能知道我打算讓乃茜避到國外的這件事情，就算是虛張聲勢的套話也頂多由我剛才的反應知道我在早餐店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和緣湘說過的話。
沒錯，他不可能知道的，理應不可能。我看漏了什麼，又或是杜攝擁有著什麼我不知道的手段來得知這些情報。不論是出於何種理由，杜攝話語都像是在宣告著一件恐怖的事實——
──我不可能擊敗這個男人。
不論是經驗、或是腦袋的性能我們都天差地遠。
「陸緣湘這個名字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她先前才向你開槍，你還希望由她背後的組織安排她潛逃？看來你們的關係很複雜啊，如果你剛所說的話是真的，那她就是連續殺人犯，站在我的角度的話，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們讓她偷渡去海外的。」
「你離她遠一點，杜攝！」
該死的，居然連緣湘和她的黑十字衛隊的存在都知道了嗎？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我這麼努力的想要避免杜攝和她接觸，就是為了保護緣湘。可如今的一切努力都被這個男人輕易打破了。
「離她遠一點？犯了罪就要受罰，何況她還想對想你正保護著的那個小女生處以私刑。所以我報警了，說她非法持有槍械。」杜攝說：「你也別想靠她把陳乃茜移出國外了，天曉得這一躲會躲多久？說不定她一輩子都不回來了也說不定。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原來是你搞的鬼嗎？」
「呵，我只是履行了公民的義務。」杜攝的話語中帶著訕笑，顯然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說的是基於什麼「公民的義務」。
「為什麼？你的立場太飄忽了吧？你不是也希望幫助乃茜的嗎？怎麼現在反過來阻礙她？你真的這麼希望那些強姦犯得逞？讓他們逃過一劫？」
「那幾個人渣當然得付出代價！等到我們掌握到確切的證據為止他們就會了！」杜攝說：「但情況有變，如果她真的殺了那無辜的七個人的話，她也必須要付出代價。所以抱歉了，我不能讓你幫助她逃掉。」
「這樣啊，你追求的完美結局和我追求的Happy Ending──」
「很遺憾，我們追求的是不一樣的結局。而以現在的狀況看來，我獲得勝利的機會大了一點。鄭泰峰，讓她吃飽之後就立刻出發，我要你們兩個人都到『南陵墓園』和我在十點半時和我見面。」
那異常強硬的口吻，簡直像別人欠他一樣的命令我。南陵墓園嗎？我記得好像是建在嘶虎市的南邊丘陵山腳處，所以才有這種直白的名字。
「為什麼我們得和你見面？」
「因為你別無選擇。不這樣做的話我就把陸緣湘非法持有武器還開過槍的確切證據交給檢方，到時她就完蛋了，而你也別想帶著那個女孩逃出海外了。」
他有……確切證據嗎？怎麼可能？
「你在虛張聲勢，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證據。」
「別騙你自己了，你當然知道，回想看看我在你身上黏竊聽器是在什麼時候？全都錄下來了，只要經過聲紋比對，陸緣湘曾經對你開槍的事實就會被證明，這就叫罪證確鑿。」
幹他媽的！
這、這就是他的底牌嗎？
「我、我要怎麼知道你不會事後說出去？」
「你不能，你只能相信我。」杜攝說：「這才是『你只能相信我』的正確用法，你之前的技巧太過生澀了。這種手法，只有掌握對方的把柄時才能發揮作用。」
已經，被逼入死角了嗎？
王八蛋！
掙扎已經沒有意義，我已經輸了。
創作內容
《龍世界》本傳：厄夜中的龍之子 (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