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唱歌啦》
「呦！」
「喔！兩位這麼準時唷！」
離開舞蹈教室後，我搭乘電梯下至一樓閒晃，吹了吹風、逗了逗隔壁機車行養的貓貓後才再次搭乘電梯來到日文KTV所在的那個樓層。
「聽好了！不准跟我一起出現在其他人面前！我要走樓梯下去，你先去一樓晃一晃再上來。」
那時的夜楓十分堅持，非得要我假裝在跳舞教室巧遇的事不曾發生過，我心想這不會為我帶來什麼損失便照著她的劇本出演這齣。
「兩位是一起來的嗎？感情真好。」
但我也不是無償演出的，作為代價讓我虧一下吧。
「啊啊，沒……我們也是剛碰面。」
「那我們要進去了嗎？還是？」
「先等我朋友吧，是她訂的位，她應該快到了。」
「好喔，話說你們都會唱日文喔？這麼厲害。」
「都用羅馬拼音背歌詞的啦，所以常常會唱錯還請多包涵。」
「我看得懂五十音……跟字幕應該可以。」
「そうですか（這樣啊），我是有在外面補習日文，班上剛好在缺……」
「叮」的一聲，電梯在我們的樓層停下。從那裏面走出的是一個頭綁馬尾，身材高挑、前凸後翹的年輕女性。
每次見到都覺得她也長太高了……應該有175以上吧？
我的身高有180，平時的我站姿有些駝背，從我的高度看過去那女性可以完全水平的與我對視。
「哈囉！抱歉久等啦！」
那女性身著的米色西裝小外套下掩藏的是素白修身T恤，在低調與氣質間又多了一分風騷；牛仔長褲將原本就修長的美腿修飾得有如時裝雜誌上的模特兒那般，只能形容為不科學的視覺謬誤。
「嗨！有新朋友喔？初次見面呀。」
「你好，哦，我也是小楓打音Game認識的，叫我仕翔就好。」
那女性陽光般的笑容在粉色口罩下散發著光芒，強烈到我只能撇過眼不敢與其對視。
「仕翔，我好像有看過你耶！小楓常去的那間遊戲廳隔壁的便利超商，你有去過嗎？」
「去過……抱歉。」
每次去她在的超商結帳時我都會刻意躲避她的熱情：因為那個想與女性保持距離的心結。
但這麼做的結果常導致她找給我的零錢沒能確實交到我手中；有次還灑了滿櫃檯的銅板，在我慌忙撿拾的同時她還一面道著歉一面協助我撿回彈得較遠的那些一塊錢。
總之我每次去消費都給人家帶來大大小小的麻煩，現在被她認出來了，總覺得這樣還不道歉心裡總有說不出來的罪惡感。
「為什麼要道歉呢？我想說的是你看起來瘦了耶！一時之間還沒認出你是店裡的客人。」
「嗚，謝謝。」
對於一個胖子而言，給人說「瘦了」是再常見不過的客套話，這讓我又不禁懷疑這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認出我。
「各位來賓是4號桌，目前餐飲的部分還沒有開放，現場只有販售礦泉水600cc一瓶是20，有需要可以來櫃檯購買，祝各位歡唱愉快。」
與我想像的不同，我們訂的位置是在這間店的大廳，會與其他桌的客人共用相同的點歌機器輪流點歌，當輪到自己的歌時就拿起麥克風演唱。
當一首歌完畢，所有人都會熱情地為你鼓掌，無論你是唱好或唱壞；無論你是熟人或陌生；無論你的歌曲大眾或冷門。
「break down! break down!」
當我們就定位，其他桌的客人正唱著知名動畫的片頭曲，是一首充滿生命能量的歌非常適合炒熱氣氛。
「太酷了，連這種歌都有。」
我搬出抽屜裡的笨重歌號本一頁頁翻著，哇！這麼多歌還真讓人不知該如何找起。
「笨耶，現在用搜尋的比較快啦！」
夜楓吐槽我那如小學生戶外教學的行為，並將桌上貼有QR碼的小牌子丟到我面前。
「我就沒來過咩……哇靠連這麼新的歌都有喔！這才剛發佈一個月耶！」
「這也是為什麼我喜歡來大廳的原因之一，仕翔找到想唱的歌了嗎？」
「找到了，不用等我你們可以先唱呀。」
「沒有等你呀，阿修已經先上去了。」
不知不覺中阿修已經默默點好了歌；默默拿走麥克風走上舞台字幕機前，演唱的是幾年前紅過一陣子的虛擬歌手歌曲。
「竟然是V家，好懷念喔。」
「V家還是一直有P做新歌呀！像最近就有一首很紅的，就是我想唱的這首。」
我將螢幕上列有歌曲番號的手機擺置於桌上，夜楓的超商店員朋友上前瞄了一眼。
「哦，這首我知道，這首超多人翻唱的，而且很洗腦。」
「重點是它的PV超香的！超符合我的性……」
糟糕，一個不小心太興奮，場合不對的詞彙差點脫口而出。
「超符合我的……喜好。」
夜楓雙眼瞇成一線，用看垃圾的眼神盯著我。
「其實我還沒看過它原版PV長什麼樣子耶，我先幫你點歌，等一下來找找看。」
相較之下夜楓她朋友的反應十分淡定，將歌曲番號一一記下來點歌去了。
「その髪型その目その口元、その香水その服そのメイク、アレっぽいなそれ 比況 アレっぽいなそれ……」
當我唱完這首歌我暢快得全身發抖，心情真是high到不像話。
主要是這首歌有語速非常快的部分，很容易一個吃螺絲就落掉一整段歌詞，但我一個字不落的完全對上拍子了，拿音樂遊戲用語來說就是「全接」了這首歌，外加獲得其他桌客人的熱烈鼓掌更是讓我出現被捧上雲端的幻覺。
「呼，好在沒有漏氣。」
我上下搓著胸口回到我們的桌子，發現夜楓她朋友正領著其他兩人看著手機上的影片。
「不覺得感覺超像的嗎？那個眼神、那個歐敗。」
「再給她一根菸……就還原了。」
「有這麼像喔？真想見見她本人。」
「麥克風回來囉，你們在看什麼呀？」
我將麥克風擺回桌上向他們詢問。
「在看你的性……喜好呀！」
「學屁學喔！」
「他們說PV裡的女生給人的感覺跟你女朋友很像呢，難怪你會那麼喜歡。」
「就說不是女朋友喔……」
又多一個誤會的人了，我無奈得搔了搔頭。
「那她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來呀？你女朋友。」
「我有問她呀，可是她說剛好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找她吃飯，時間撞到了。」
「這樣呀，下次還有機會的，到時候要再找她來呦。」
大螢幕上顯示的歌曲是近期大紅大紫的討鬼動畫的片頭曲，夜楓看到後趕緊抓起麥克風小跑步上台。
「對了，那麼仕翔現在是在做什麼的呢？」
「啊？做什麼是指……」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仕翔現在在哪邊工作呢？」
嗚哇！這可問到我的痛處了！該怎麼把「我是個尼特」委婉地表達出來又不會太丟臉……
「說來慚愧……我畢業到現在都是靠在學時的助教費過活的。」
「你剛畢業呀！現在這個時節確實不好找工作呢。」
「呃呵呵……是呀……」
不，由於我延畢一個學期的緣故我是年初畢業的，算到現在已經過了差不多九個月，況且我也根本沒花心思找工作。
「那麼仕翔在學是讀什麼的呢？」
「算是……電子相關的吧？只是我事實上沒什麼興趣就是了。」
「電子系呀？真巧！我男友也是讀電子的。有了！」
夜楓她朋友突然拿起手機飛速敲擊，似乎在輸入文字的樣子，接著說；
「我男友他之前待的單位好像有在缺人，是做電子維修的，我叫他幫你問一下現在還有沒有缺。」
「啊啊啊，這個……」
我本想嘗試阻止她，但在一瞬間腦海浮現出上次領完錢提款機螢幕所寫的數字；又想到最近常跑yume家，能在老家蹭吃蹭喝的次數變少了；還有下一期日文班繳費時間快到了，算上之後還要去學跳舞……
「麻煩了！請幫我問一下！」
我雙手扶在大腿上向她低頭，彷彿是在向她敬禮。
實際上只是我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咬住下唇的猙獰表情。
「我唱得如何呀！」
回神才發現夜楓已經演唱完畢，回到桌子前又開始用鼻孔看人。
「啊抱歉，剛剛在談很重要的事沒聽到。」
「你怎麼跟那隻臭乳牛同一個樣！@#？#......」
這傢伙又開始發作了！阿修快救我啊！
歌唱接力持續進行著，大約過了快兩小時，我已經把所會的全部日文歌都給點過，夜楓則是半小時前就開始刷手機遊戲了，只剩阿修還有餘裕跟夜楓她朋友尬下去。
「瑜姐會的歌……真多。」
阿修這句話裡「真」這個字破了音。
也是，他的歌路都是經典V家曲，音調高亢，幾首下來他的喉嚨八成快不行了。
「因為喜歡就越學越多了，就和出角一樣越坑越多。」
夜楓她朋友如此說道，手中仍持續記著歌曲番號，應該至少有五首六首。
「要學這麼多也很困難耶，我自己有在學日語的都學很慢了。」
我試著把話題導向日文課那邊，能多拉一個人來上課是一個。
「是上課還自學呀？學語言還是有人帶比較好。」
「是上課的，現在剛在學動詞變化，如果你們有興趣也可以一起來呀！」
「我是沒興趣啦！不過他們不需要吧？」
說這句話的是夜楓，她一臉玩膩的疲態將手機螢幕鎖定擺回桌上接著說：
「修已經N3了，瑜瑜我記得在考N1了不是嗎？」
「唉呀，可是我N1怎麼都不會過，年底要再挑戰一次。」
什麼？原來我才是最爛的那一個嗎……
「哈哈……原來最菜的是我……那我下次至少考個N4好了……」
說著正面積極的話語強裝鎮定，實際上我拿出了手機只想把自己投入電子之海中逃離這一切。
「陪我」
上方訊息欄彈出通訊軟體的推播，是yume傳來的訊息。
我將訊息點開，畫面跳轉至通訊軟體聊天畫面，只見幾秒前才剛收到的 「陪我」兩字在我眼前轉變為一排「對方已收回訊息」的小字。
「為什麼要撤回啊？」我小聲嘟囔。
「臭乳牛想你了啦！快滾回去陪她。」
「唉！沒禮貌，偷看別人對話。」
「怎麼了，女朋友傳訊息要你陪她？」
「嗯，可是馬上就收回了，應該是她想表達到家了吧，我回一下就好……」
「那你還在這裡幹什麼！怎麼可以讓女友孤單呢！下次再一起唱歌吧。」
「就說了不是女友喔……」
「曖昧對象也一樣，對女生忽冷忽熱是渣男行為哦！快快快回去！」
「好好好，知道了……」
我從錢包裡掏出幾張百元紙鈔摺疊起來遞給夜楓她朋友，起身準備離開。
「應該會多，多的就抖內妳們出角時的零食基金。」
「對別的女生暖會害人家吃醋的喔！騎車小心。」
夜楓和她朋友露出滿意的表情搖手送我離開，阿修則是在一旁默默地用兩手掌根相互撞擊發出深沉的啪啪聲響。
原來這傢伙是悶騷型的呀！臭小子，那麼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