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頭也不回
2. 無神論的理據
3. 吃人肉的後勁
Pi: "Many, on each floor. That keeps faith alive and religion vibrant."
回家問我爸和我姐,兩人看完整部電影,
都看不出原來 Pi 在水手版本裡有吃過人肉。
嘛,人在剖白自己不願意承認的醜惡事實時,
難免會想要隱晦掩藏,玩起文字遊戲來:
Young Pi: "I did to the cook what he did to the sailor."
廚子在宰掉斷腿發炎、早晚會傷重而死的水手之後,
把部分屍體用作魚餌,另外部分屍體則自己吃掉,
所以當 Pi 說他「對廚子做了他(廚子)對水手所做的事情」時,
其實是間接承認自己曾經殺人吃肉。
老虎在咬死土狼之後,總不會不去吃牠的肉吧? (苦笑)
其實我以前覺得在快要餓死時,吃人肉是情有可原的。
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
要是吃人者日後珍惜自己靠吃掉伙伴才存活下來的生命,
活出雙倍的精采意義來,並且盡力照顧被吃者的家屬,
也不失為贖罪的方式。
後來讀到禁食禱告,
自然另作別論。
當然,為了吃肉而殺人(謀財害命)
和吃掉原本已死之人的肉(盜墓)
完全是兩回事就是了。
是說小說比電影血腥得多,
在小說裡斑馬死得更慘,土狼是先吃掉斷腿再慢慢挖掉牠的內臟,
折騰了好幾天牠才斷氣的;猩猩也落得身首異處的悲慘下場。
而且對於 Pi 有吃人肉這一點,小說挑得很明。
後勁
小說完全沒有提到阿南蒂這個角色,
我原本在想會不會是李安想要給廣大觀眾添點初戀的趣味呢?
很想認為 ↑它↑ 只是 over-interpretation,作者想太多了,
但,
為什麼連老鼠也照吃不誤的廚子
在殺掉 Pi 母親之後
會把她丟去餵鯊魚而自己不吃呢?
真的只是因為我所想的男女之別嗎?
屍體在廚子眼中應該只是珍貴的獸肉,沒有公母之分才對......
總之,文中說的頭頭是道,害我戰慄之餘非常鬱悶。
還好原著並沒有那麼噁心。(李安你好樣的!)
這篇雖然丟出一堆故作權威的唬人語句(比如「實在非常寫得露骨」--
好像很理所當然,而沒看出來的人就很遜似的;
我覺得真正有才華的人並不會如此炫耀張狂),
實際考據卻做的不夠準確嚴謹。
有個謬誤我看完,連笑也懶得笑了:
>「毗濕奴問黑天有沒有吃土?黑天說沒有。毗濕奴打開黑天的嘴,卻發現口中是整個宇宙。」毗濕奴本身就是宇宙的象徵,其子黑天口中有宇宙,一方面隱含食母的意味,另一方面也暗示:飲食即為宇宙
。
>Pi的口是黑天的口裝下母親毗濕奴象徵的宇宙,而Pi就是黑天。在此,飲食的象徵也得乎完整。
毗濕奴和黑天其實是同一人(人類黑天的真身是毗濕奴神),
所以嘴裡有宇宙的正是毗濕奴本人,而問他有沒有吃土的是他的人類養母,
這邊哪來「隱含食母的意味」呢?想太多了吧。
我欣賞的地方倒也是不少:
>本片中第一個出現的夜晚,是Pi的父親帶Pi在河岸看水燈流放。我非常喜歡這一幕,暖紅
的燭火搖曳生姿,此時父親在Pi的耳邊說:「宗教的本質是黑暗。」這裡的黑暗一方面指
夜晚,另一方面則是指內心不為理性所見的潛意識。
我也很喜歡這一幕,沒有想過這黑夜可能是指潛意識。
>漂流後的Pi一開始只吃乾糧,這意味著,Pi仍維持攜帶宗
教意識的超我(super-ego),去對抗本我(id)。然而乾糧終將食罄,於是老虎(Pi的本我)
吃了剩餘的斑馬(水手)與斑鬣犬(廚師),Pi(自我與超我)卻躲在浮板上不忍卒睹。Pi吃了
人,自我(ego)卻將那個吃人的本我(id)與自許清明的超我(super-ego)切開;他在這裡還
處在恐懼老虎(本我)的狀態。
在精神分析學上,
我雖然有接觸過拉崗(Lacan)那與弗洛伊德(Freud)學說大異其趣的鏡像期概念(mirror stage),
可是對於弗洛伊德(Freud)本身的學說,我卻是幾乎一無所知,
只有聽說過 super-ego 和 id(主要構成元素是libido[原欲]),
所以看到這 super-ego 和 id 的實踐,其實還滿佩服的。
>虎的離去,象徵其本我在回歸現實世界後,只能像過去那
樣隱遁;然而,這次隱遁已經不是逃避,而是一種人格的整合與進化。理查帕克無須告別
,因為理查帕克已經融合入Pi的靈魂中。
當成年Pi憶述對廚師的憎恨時,說最可惡的是廚師喚醒了Pi內心的邪惡,
並且強調 "And I have to live with that." (而我不得不與它共處一輩子)
個人認為那所謂邪惡便是指老虎,
雖然這句怨言顯示Pi由始至終不太甘願面對牠所代表的陰暗面,
可是換句話說:老虎之後再也沒有離開過Pi的生命了,
離開的大概只有殺人以至吃人求生那一項社會不再需要的兇殘特質--
我們又何必為老虎的所謂離去而黯然神傷呢?
人可以離開,可是心不會;心可以離開,可是生命不會忘記。
更何況老虎並不全然是【惡】,而只是人類與生俱來的野性;
Pi不是說過要是沒有老虎,他早就無法活到今天嗎?
就像他說過讓信仰(faith)保持鮮活的正是懷疑(doubt)。
如果老虎除了陰暗面、野性之外,也代表懷疑的話,
那麼,Pi 自是應該感謝牠的。
(有人說過魔鬼之所以存在是為了突顯出神的聖潔,我覺得雖不中亦不遠矣)
>宗教經驗的體現往往不在安逸,而在困境得到體現。
唯有通過生命毫無道理磨難者,才能領會在這一切不合理背後存在的意義。
說得對。
因為磨難會讓人放下原本擁有(或是以為自己擁有)的信念,
空乏其身而使之謙卑。
>信仰不會說謊只會轉化,將殘酷的現實變成能量,
讓人在黑暗之中也能見得希望之光。不過,信仰固然能予人光芒,
我們卻也無須隱匿理性與現實。別忘了,人格完整後的Pi心中永遠有隻理查帕克。
我們如果只是盲信或者盲不信,而不去理解、包容自己所恐懼或者未知的世界另一面,
如此狹隘的信仰又如何產生使人進化的能量?
>反抗神的沉默,探索神的沉默。我不禁想起遠藤周作在書寫《沉默》時的兩個動機。
>你能愛著自身的黑暗嗎?或許神以無數苦難折磨佈滿人生之路,最終提問不過爾爾。
把試探視作祝福;把試探化作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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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Pi所見幻象中的深海燈籠魚,或是風暴中自烏雲透出的神祕溫暖光芒(其實是致命的閃電),都看似某種虛假的救贖,暗示著自然界中沒有真正的寧靜安逸,毀滅與凶險往往伴隨著希望而來,但若缺少了它們的存在,意志軟弱、欠缺警惕的人們又無法在自然中生存。
Fear is nature's warning.
Hunger, here, is never far away.
>觀影並非詮釋與解謎的競賽,老虎可以只是老虎,蓮花或許也不具深意,符號迂迴多義、若有似無,創作者丟出線索卻不提供明朗解答,如同電影的開放結局,任憑信者上鉤
>那無盡延伸的數字,就像我們試著用有限文字、影像去捕捉「真實」一般,僅是徒勞無功的嚐試,因為生命中並不存在唯一、絕對的故事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