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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孃和學者》楔子

黑衣大閒者LKK | 2024-04-07 12:56:18 | 巴幣 1002 | 人氣 44



  我記得那是一個路途顛簸的夜晚。我因為輪子撞上地面的坑洞,頭不小心撞到了欄杆才昏昏沈沈的醒來。對我們來說這都是不容易的事,因為他們為了不讓奴隸晚上偷偷造反,所以都會在晚餐加一點利於睡眠的草藥,得益於此,不論是酷熱的夏天,還是嚴寒的冬天我們都能很好的睡著。

  有些人會因為草藥的劑量多寡而死去,但對他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我們充其量就是商品,有錢的價值,那些黃澄澄的硬幣比我們的命來的有用。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因為自有記憶以來就這樣過活。我不識字、我不知道每天都要刷牙洗臉、我不知道廁所是什麼樣子、我不知道男生女生的差別、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偶爾會找一些姊姊去房間裡吵吵鬧鬧。這些都好困難,也不是我在意的事,我只想吃飽喝足就好,但這願望於那時從未實現過。

  我因為頭撞到欄杆而醒來的那天,原本用來阻擋蚊蟲進入的布幕繩索似是沒有綁好,我能在夜晚時分看見外頭的場景。對我來說深夜的黑暗並不成阻礙,我能清楚看見樹枝叢林以及生物的輪廓,只是它們失去了色彩。那天我們疾駛於大道上,想來是因為前幾天的雨使得道路上沉積許多泥濘,再經過商人或盜匪的踩踏,路上坑坑巴巴的。

  我對於野外的森林很好奇,所以我也看得很開心,但很可惜的是馬車很快地停下了,奪走我晚上唯一的樂趣。我偷看到主人們紛紛下車,和另一群人說著些什麼——當時的我聽不懂,如今的我也忘了。

  他們生起一個篝火,搬來那些鐵製的鍋碗瓢盆,圍在火邊煮著香噴噴的食物。我嚮往卻不能吃的東西。

  接著我看見一位姐姐走了出來,她褪去身上的衣裝,只留下最輕便的布巾和褲裙。當時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上半只穿著可以遮擋胸脯的布料,但卻掛著亮麗的寶石;下半身則是一襲亮紅色的褲裙、這位姐姐甚至戴上了遮蔽面容的薄紗頭巾,手上拿著扇子——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影響了我的人生。

  最一開始是男生先開始,他應該是那位姐姐的旅伴吧。在姐姐站定以後,他有規律地拍著手,接著其他人也紛紛加入。姐姐循著人聲的旋律,舞動著她的身姿。亮紅的褲裙宛如舞動的光火,姐姐帶起的火星和旋律不斷重擊我的心靈。

  好美。
  我也能和她一樣嗎?

  扇面劃破了篝火帶起的塵埃、火星循著姐姐的身律向空中飄揚——他的舞姿擄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我不自覺地雙手緊握著欄杆,甚至將手伸了出去。我想要靠近她一點。我想跟她說話。我想與她共舞。

  與火共舞。

  有那麼一刻,我認為自己的眼睛和姐姐對上了。在她停下舞步、接受眾人的歡呼時,我確信她看見了我——姐姐給我一個溫暖的微笑,向我點頭,甚至慢慢地往我這兒走來。眼角的餘光能看見主人們驚慌的模樣,之後會被怎樣處置呢?會被打嗎?會被要求清理其他人的排泄物嗎?會被要求跑腿嗎?還是不被允許睡在欄杆裡,只能和馬兒們一起休息?那會很冷的吧。

  但我的目光也就只是停留在那位跳舞的姐姐身上、她溫柔地牽起我的手,然後在那充滿髒污的手背落下一吻。事後想來都覺得她膽子很大。

  她說了一些什麼,但當時的我只聽得懂幾個單字,因為主人們很常使用——要我再等等的意思,我乖巧地點點頭。

  姐姐笑著伸手將布幕拉上。
  我隱約聽見了什麼聲音,但再之後的事情我都記得。

  我自由了。




  「隊長,」那位金色長髮的男子呼喚道。他揹著把長劍和盾牌,身上穿著及膝的長外衣,裡面藏著便於行動的輕甲。男人伸手輕捻自己的鬍鬚。「休息時間到了。我幫你把莉琪諾賴床的時間也算了進去,所以不算太晚。」

  「我沒有賴床,」另一旁身材比較嬌小的女性惱怒地喊著。她的髮色比那男人還要亮,是十分漂亮的亮金色。她拿著手上的長杖毫不客氣地敲著那男人的背。「米魯利安才賴床!」

  「我那是戰術性休息⋯⋯痛痛痛!」
  「我要用閃電箭幫你弄成爆炸頭!」
  「別,妳上次那樣一弄我花了很多時間才處理好的。」
  「不管不管不管,誰叫你要誣賴我?」

  聽著他們兩人吵吵鬧鬧的模樣,倚著樹幹旁休息的銀色長髮男人莞爾一笑。他伸手輕撫著左手大拇指上的戒指,淺色眸子盡顯惋惜。

  「隊長,要制止他們嗎?」這聲音來自他的頭頂、藏於樹冠層內的亞人。他有著豹的耳朵和尾巴,蓄有一頭黑色的長髮。他手裡拿著畫筆跟紙,顯然剛剛休息的時間都在畫圖吧。

  「呵呵,不用。」隊長的視線從米魯利安、莉琪諾身上移開,落在那靠著一匹黑狼休息的男人身上。「薩布里奇斯,薇呢?」

  薩布里奇斯睜開眼,他眨眨眼,將放在書本上的眼鏡戴了起來。「我去找她。」

  「嗯。」

  他拿起書本,邁步朝山坡上的樹木走去。腳邊盡是及腰的芒草。那匹黑狼安靜地跟在他身後,薇總是會選在遠離他們的地方休息,奇特的是,薩布里奇斯總會找到她在哪裡。沒有什麼根據,就只是直覺而已。

  之後他在樹旁看見了那銀白色的頭盔。薩布里奇斯往前走去,看見了她上半身靠著樹幹休息。薇習慣把她的頭髮盤在腦後,方便穿戴頭甲。頭上有著不屬於一般人類的犄角,那是她不同於他人的特徵。

  如今的她將甲冑全數卸下,徒留內裡的黑色衣裝。兩把慣用的刺劍就躺在伸手便能拿取的地方。薩布里奇斯看著她,望著因陽光照耀而閃露出淺紫色的銀髮,還有淺白的肌膚。

  「薇。」他呼喊著。

  儘管看似熟睡,但聽見有人的聲音,薇依舊馬上就醒了,她的眸子也是美麗的紫色。薇抬頭看著薩布里奇斯,眨眨眼,又回過頭去望著這片芒草原。

  「我作夢了。」
  「什麼夢?」
  「以前的夢。我的過去,我獲救的事。」

  沈默。
  薇習慣薩布里奇斯的少言,他也習慣不針對別人的過往多問。

  「妳還好嗎?」今天的他有點反常。
  「嗯。」薇慵懶地闔上雙眼。「只是有點累了。」
  「那我們走吧。」
  「去哪裡?」
  「村莊。我們得好好休息才行啊。」
  「嗯。」她頓了頓。「挺好。」
  「⋯⋯妳會跳舞嗎?」

  不知怎的,薩布里奇斯這樣問的口氣似乎帶了點怯懦。

  「嗯,有點生疏了。」

  他沒有回答,但她知道他大概會很開心吧。
  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語,這是只屬於他們的、可以心靈休憩的場所。

  屬於舞孃和學者。
  這是冷若冰霜的兩人對於彼此最炙熱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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