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那片荒漠裡頭的白骨堆上一坐就是百年,蕾伊加娜即便到了藍染打造的寢宮也沒有要離開的念頭,他從來就不擔心找不著她。
不過她倒像是刻意要讓他找不著什麼似的。
「好久沒見到戴上面具的妳了。」
「恭喜你啊,從今往後能看的時間可久了。」
自從成為死神以後,也不是想走就隨時都能往虛圈跑。藍染還記著蕾伊加娜上一回分別前的一絲搖擺不定,少說也時隔幾個月才得以見上一面,不知她是不是一個人在房內無聊所以憶起他的喜好,她竟也開始耍些花招。
「可以——問一下理由嗎?」
「......因為我不想見到你。」
「是嗎,那我走了。」
那張面具把她的臉包裹的嚴實,那具身軀還留有時間歷練帶來的冷靜,但靈壓在一瞬的紊亂在藍染眼裡是怎麼藏也藏不住的。
「......如果這麼說的話也未免太可惜了。」勾起嘴角,藍染也不打算對她遮掩笑意,「還在生我的氣嗎,蕾?」
緩緩從床上邁開右腳觸地,而後雙腿穩穩站起身來,面具挖空處一雙茶色的眼瞇著審視他,蕾伊加娜一面往側邊微微揚起頭,一面讓長過雙腿的拖尾裙擺落在地上。
「你......搭話的倒是挺自然,我可沒說過原諒你。」
「那我應該要怎麼做才好呢?」
「......我不知道。」
看著藍染,看著他方才推開的門令燈光灑進房內,蕾伊加娜彷彿被刺痛雙眼似的微微垂下了眼簾,「你不是一向計謀很多嗎?」
「說成計謀真是令人難過。我只是碰巧知道如何讓妳高興罷了。」修長的睫毛稍稍一覆便將眼裡的光芒遮蔽,藍染的微笑看上去顯得狡黠,「畢竟我和妳有相同的情感......」
這回是連瞳孔也藏不住的變化。蕾伊加娜在一秒後意識到他的笑意加深,她隨即蹙起了眉頭。
「你要的就是這種空隙是吧?」這麼沉沉的說著,蕾伊加娜甩頭就是越過他身側要往外走。
如果說,她照舊連一點激烈的反應也不給,那才會令藍染感到失望。
「妳要去哪裡?」面上的喜色與心裡頭無異,頭也不回的藍染站的直挺挺的、隻手尚插在口袋,他不慌不忙的向身後的女人問道,「一次也沒有踏出過房門的妳應該不曉得吧,自己的房間建在我房內的事。」
止住腳步,蕾伊加娜回過頭來,「......我很意外你有這種嗜好。」
「妳總是對我有奇怪的誤解。」藍染看著她那一副見到心懷不軌之人的排斥神色,他刻意慢慢解釋,「我來和妳說說關於這裡的一切吧。」
要說是他深諳蕾伊加娜的性子才把通往她寢宮的通道隱密的打造於他房內也不算錯,藍染本就清楚她不喜甚至不屑與外人交流的個性,那麼將她藏在誰也不會去干涉的他的領域內自然是最為清靜的,他將此決定歸因為是他的貼心。
另一個原因,根據他對蕾伊加娜所言,是因為並沒有把她當成部下。
蕾伊加娜確實沒有什麼對外探索的好奇心,就算整個宮殿有任何靈壓反應恐怕也都不足以入她的眼,因此她完全沒有興趣了解這裡的構造是藍染預料之中的。
已經研究破面化、虛化、崩玉多年的事,就像是終於等來坦白的最佳時機一樣,被他拿來當作讓蕾伊加娜消氣的籌碼,順道將至今的發展說明一二。
藍染已透過不完全的崩玉試做出了一批破面,不過和蕾伊加娜如此完整而強大的例子比起來,他認為他們不過是一群遲早被替代的半成品,不過也以此為契機為他所打造的王國建立了體制,賦予他們「數字」,就像護廷十三隊那樣成立有系統的編制。
正如那些破面不及蕾伊加娜的明顯事實,對藍染來說她當然也不會和他們享有相同的待遇。
本就是超出規格外的存在,誠如他對蕾伊加娜的強調,他自然不可能將數字烙印在她的身上,令她變得宛如他實驗品一般。而既然所謂的規則並沒有套用於她,她當然也就不隸屬於他。
從來就不是上下關係,就算不去釐清也沒有任何誤會的空間。
他們所處的階層至今誰都無法打攪,想必所處的空間也不會想讓誰來侵擾。
「說白了就只是出於私心的考量。」藍染低著頭和蕾伊加娜在咫尺間面對面,「在這裡,完全不需要擔心卸下面具會被其他人看見。」把聲音放的輕如耳語,他一面利用他那極富磁性的嗓音一面伸出手,「讓我好好看看妳的臉吧,蕾。」
驅動那手緩緩縮短距離的,是滿盈的自信。
當倒下那一幕映在他眼裡時,他從此確信什麼樣的舉動能讓蕾伊加娜動搖,也因此,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接著倔強到什麼時候。
然而,蕾伊加娜卻一把抓住了他那即將碰觸她左耳的手。
「在死神那裡待久了,就把我也看作是屍魂界的小丫頭了?」
「......怎麼會?我一直謹記妳祖奶奶的輩分。」
隨著時間流逝,藍染已從當年的孩童長大成人,而蕾伊加娜的外貌自始至終都未曾改變。若外人來看,肯定誰都不會反對他們倆是平輩,甚至還會認為蕾伊加娜更年輕一些。
蕾伊加娜確實是看穿了藍染吃定她的心思,但顯然,他那張嘴讓他始終不落下風,這番回擊令她的不悅絲毫不收斂的從眸中透出。
「喔?那不是該好好侍奉你祖奶奶嗎?」
「我不認為我有這麼做的必要,畢竟我從沒有把妳當成一位長輩。」
在懷疑的目光向他投來時,藍染只是勾起淺淺的微笑,「美麗又強大的女性——在我眼裡的景象一向是如此。」
那目光持續注視在他身上,只不過,就像是本身也難以承受這股力度似的,最終以瞇起作結。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噁心。」
「是嗎。我以為妳會喜歡。」
因此而乏力的鬆開了他的手,倆人的手就這麼各自垂回腿旁,而蕾伊加娜又悄悄握起拳頭、讓指頭輕觸掌心後再慢慢鬆開,她緩慢的在眨眼過後微微將頭轉往側邊。
「你......下不為例。再把我當作物品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你。」
「妳下不了手的。妳無法狠下心來對我刀刃相向。」
也不過才剛收回手,此言一出,蕾伊加娜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時已然貼在藍染的胸口。
「對人有誤解的我看是你才對。」一點空隙也沒有,她的手貼的很實,「你是不是以為我只會用刀?」
破除面具後的虛獲得了如死神一般的斬魄刀,而歸刃所使用的理所當然是原本姿態的力量,擅長的東西和刀相去甚遠也一點都不稀奇。
儘管蕾伊加娜是受到鏡花水月影響才誤以為自己已歸刃,藍染未能親眼見識到她實際歸刃的型態,不過從她張牙舞爪的手部姿勢他便能大概猜測出來。
由於過去並沒有打算讓她的歸刃成為計畫的變數,因此藍染沒有去細想她可能的習性,但眼下其實只要稍微回憶一下就能明白了。
那刀拿是拿著,她經常使著的又是合乎鳳凰身份的火焰,不過她實際出手的時候幾乎都是肉身的擊打,無論是頭槌、踢擊或是沒機會施展的手部攻擊皆是如此。
心跳藉由掌心將兩人串連起來,一陣又一陣的鼓動在沉默之中顯得特別格外清晰。
就算真是實力上的匹敵,沒有他的允許,也不可能讓誰像這樣膽大的停留在他的肌膚上,更不用說是宛如要掌握他的心似的按在他的胸口。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碰我。」
「怎麼,我奪走你的第一次就這麼不甘願嗎?」
「不......」
蕾伊加娜看著從剛才開始就若有所思的藍染,他讓右手行動起來,不過卻是絲毫沒有遲疑的輕輕覆上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