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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2:10 a.m.

白石 | 2019-08-31 20:40:19 | 巴幣 512 | 人氣 199


在電影院工作瓶,睡不著的客人邪。架空。內文會有點憂鬱。會甜的。




如果有人問吳邪,你有沒有非常憎恨過什麼,以前的他一定會好脾氣的告訴對方,自己從不憎恨過什麼;而現在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他最厭惡、最憎恨的就是這一座城市。這是第一個能讓他如此憎恨所有人事物的城市,也將只有這一座。

要說為什麼的話,只要你和他一樣在經歷了朋友被故意誤殺,兇手的身份是這座城市的該死的某個高官,不敢生事也被賄賂的警察和法官草草了結這起該死的殺人案件,而自己對這件事卻無能為力之後,就會開始憎恨起這座城市的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在內。

或許你會安慰他情況會有所好轉,一切都會變好,但吳邪可以怨恨且憂鬱的告訴你,這該死的一切並沒有好轉,並沒有變好。

就在一個多月之前,吳邪偶然在路邊撿到同樣和他一樣無父無母、無家可歸的小孩。這孩子叫黎簇,個性調皮,有時不愛聽吳邪的話,有時又貼心的可愛。

吳邪每一天都很認真的在照顧他,和他相處了一個月有餘。而就在某一天,吳邪為了出門處理事情丟下了央求他不要出門的黎簇,等他回來以後才發現他自己從家裡跑出去了。吳邪在外面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他。本來還抱著一絲僥倖希望黎簇會自己回來,直到過了一天,希望破滅的吳邪只好尋求警察的力量,而警察就如同他所想的一樣,一點用都沒有。

從朋友被誤殺而無法得到正義的伸張之後,從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導致黎簇失蹤之後,吳邪沒有一刻停止怨恨這座城市,停止怨恨自己為什麼不留在家裡。

聽著屋外雨滴落下擊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吳邪悲傷的沉在棉軟的床舖裡,如此渴望著能夠一直沉下去,直到棉被將他掩蓋,直到他在裡面失去空氣,直到他因為窒息而孤獨的死在床上。

或許是因為昏暗沉靜的室內令他感到窒息般的焦慮,又或許是因為他非常想要抒發點什麼,吳邪終於從躺了五個鐘頭的床上坐起身,按亮被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現在是深夜兩點十分,和這兩個星期以來一樣,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天氣,一樣的睡不著覺,一樣的對所有的一切感到厭惡。

在吳邪翻身下床的時候,不小心踢倒了被他放置在床邊的一疊雜誌,吳邪沒有心情去重新整理,放任那些雜誌散亂在地板上。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駝色西裝外套,帶上雨傘便出門了。

吳邪撐著傘走在無人的街道上,街邊的熾白燈光明明滅滅,基本上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他在這條昏暗的街上一路直走,在經過巷子時將裡頭的髒亂收入眼底、在迎來一個淋著雨搖搖晃晃走來的醉漢時巧妙的避開了對方、在看到深夜居然還在營業的電影院時停下腳步,然後他緩步走過去,將沾滿雨水的黑傘收進門外的傘架內。他推開玻璃門,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周邊,讓看起來陰鬱的他有了一絲溫度。

櫃檯處有一個正在偷懶滑手機的店員,在他進門後依舊沉浸在手機的世界裡;而另外一個店員兢兢業業且筆直的站在電腦和收銀機旁,在他進門後視線直直地朝他望過來。

吳邪走上前,最先注意到敬業的黑髮店員那雙黑亮的眼睛以及略顯蒼白的皮膚,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對方長得真好看,然後他緩聲問黑髮店員現在有什麼電影正在上映。對方盯著他的眼睛淡然地告訴他幾個電影名稱,吳邪毫不猶豫的選了一部鬼片。

拿到票之後,吳邪沒有到旁邊購買爆米花或任何一杯飲料來搭配電影,他徑直往二樓走,走進空無一人的一號影廳,在正中間的位子上坐下。隨著燈光熄滅,前方的寬大螢幕開始播放驚悚恐怖電影。

在被黑髮店員推醒時,吳邪茫然睜眼,發現電影已經結束了,正在緩慢的跑著片尾名單。四周燈光亮起,黑髮店員逆光站在他前方低頭看他。吳邪揉著眉心挺直因為睡著而歪向一邊的身體。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可能是在電影播放十分鐘後,也可能是在三十分鐘後。不過他得承認,看電影其實還挺有用的,這一覺雖然短暫,但這卻是他這幾天以來睡過最沉穩無夢的睡眠。

吳邪抬眼看向黑髮店員,對方正平靜的觀察著他,片刻才和緩的告訴吳邪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電影結束了。」

「我知道。」吳邪安靜道,然後狐疑地表達自己的疑惑,「我以為你應該站在櫃檯,而不是過來叫醒我,我想這不應該是你的工作。」

「人手不足。」他坦然回應,「何況現在是無人的深夜,這裡也只有你。」

「合理的理由。」吳邪哼笑一聲站起身,和店員一起走下寬大的樓梯,在對方要往入口處離開時,他回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店員頓了一下,他側過身,黝黑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他。

「張起靈,你呢?」

「我叫吳邪。」吳邪淡淡笑了一下,「很高興認識你。」

張起靈點點頭算作簡單回應。他們同時轉過身,吳邪朝出口處走,而對方則朝入口處走。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邂逅,就在深夜的電影院,就在無人的影廳,就在恐怖電影的結尾。他們短暫分別,然後在隔天再次相遇。同樣是深夜兩點十分出門,同樣是密而細的小雨,同樣是那盡責的黑髮店員把電影票給他,同樣是張起靈過來推醒在影廳裡睡著的吳邪,然後他們同樣的再次分別。

重複的日子持續了五天,直到第六天的時候,一切都有了變化。

這次,吳邪並沒有在影廳裡睡著,他相當認真的把《人工智能》這部電影從頭看到尾,直到進入了片尾,直到燈光亮起,直到張起靈過來想要推醒原本應該睡著的吳邪,他依然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片尾名單,一動不動的深陷在紅色棉軟的椅子裡。

張起靈平靜的走過來,或許是因為吳邪沒有像這幾天一樣睡著,又或許是因為被他滿面的淚水給嚇到了。他站在旁邊,沉默了很久才輕聲開口。

「你沒有睡著。」張起靈陳述道。

「是的,我沒有睡著。」吳邪安靜的回覆。

「你在哭。」

「是的,我在哭。」

他們陷入了一陣尷尬卻也自然的沉寂。張起靈沒有問為什麼,只是在吳邪旁邊的空位坐下,沒有選擇沉默的離開,反而大膽的把手貼在吳邪放在椅扶上的手背上。吳邪沒有揮開張起靈突如其來的直接碰觸,因為對方從手心傳遞給他的溫度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輕柔、那麼的令人安心。吳邪緩緩地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反手輕輕的將自己的掌心和對方的掌心相貼。隔了大約二十秒,他們才握住彼此溫熱的手心,就像情侶之間那樣。

「我想起了我那已經離世的父母。」吳邪平靜的開口解釋,視線仍然放在眼前還沒跑完的片尾名單上,「我想起了我那沒能得到正義伸張的朋友,我想起了我那在路邊撿到的孩子失蹤了很久,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被壞人抓走,是不是沒有吃飽穿暖,是不是早已死在我看不見的角落裡。」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而這些根本就不是需要努力去回想才能想起的回憶。它們輕而易舉的纏繞在他的腦海裡,然後像鋒利的刀刃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刺痛他那早已支離破碎、傷痕累累的心臟,不斷的嚴厲指責他,為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又為什麼要那麼做。

痛苦的悔恨的、憤怒的悲傷的,它們各個都像惡劣調皮的孩子一樣,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不知疲倦的糾纏折磨他殘破不堪的身心。而吳邪知道,有朝一日,終有一日,他會在某個清新明亮的清晨,或是某個孤獨寂寥的夜晚,在家中寧靜的了結自己可悲的人生。

也許是因為他的神色太過悲傷,也許是因為他發熱的眼眶再次滾下熱燙的淚珠。吳邪感覺到張起靈鬆開了手,他側過身來,手掌溫柔的包覆在他面頰上,細心的慢慢擦拭從他眼眶流下的眼淚以及部份早已乾涸的淚痕。吳邪這才終於把視線轉移到張起靈身上,而那雙波瀾不驚的黑色眼眸正柔和平靜的凝視著他,像其他人一樣說出吳邪早就已經聽膩、聽煩的話。

「一切都會變好的。」張起靈緩聲安慰他。

「不,它們沒有。」吳邪緩慢的搖了搖頭,將視線移到已經跑完片尾,呈現一片黑暗的巨大螢幕上。「它們在變得更糟。」

「會變好的。」

「你怎麼能確定會變好?」吳邪被張起靈異常堅定的語氣給弄煩了,皺著眉頭嘶聲回問,「你用什麼來證明這他媽的一切會變好?」

「用我。」

吳邪扭頭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直直的瞪著他,然後他嗤笑一聲,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電影要重新開始了。」張起靈說,「我請你再看一場?」

吳邪沒有拒絕他,在深夜的電影院裡再看了一遍讓他哭泣的電影。而這次,他在電影剛開始沒多久的時候就睡著了;而這次,他意外的一覺睡到了天亮。本來應該叫醒他的張起靈就坐在他旁邊,認真且沉靜的注視著他,全然不顧他應該要完成的工作。

「你會被開除的。」吳邪提醒他。

「無所謂。」張起靈滿不在乎的回應他。

吳邪低聲笑了一下。那是個他很久沒露出過的輕鬆微笑。

「謝謝你。」吳邪鄭重的向他致謝,伸手握住對方的手,和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纏在一起。「下次一起看電影?」

「在這裡?」張起靈用盈滿笑意的眼眸看他。

「在這裡。」吳邪同樣笑著回答他。

「好。」

然後吳邪和剛好要下班的張起靈一起離開了電影院。在張起靈的堅持下,吳邪讓他送自己回家,他們如同往日一樣再次短暫的分別。

*

吳邪不確定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或許是在隔天的深夜裡他沒有照例到電影院,擔心他出事的張起靈淋著雨找上門來,然後在門口緊緊抱住他時;或許是在他們相約在電影院一起看一齣愛情片,然後在情節渲染下互相輕柔的親吻時;又或許是在某個有點寒冷也還在下雨的夜晚裡,張起靈翹班來到他家,急切的吻上他,溫柔的一件件剝去他的衣物,然後雙雙陷在柔軟的床鋪裡互相汲取對方的溫度時。

他們就這麼在一起了。很令人感到莫名其妙,卻又令人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合理。吳邪躺在張起靈溫暖的臂彎裡,看著對方沉靜的睡臉,他不動聲色的下床穿上散亂在地的衣物,然後在陽光投射進屋內的時候,他在桌前拉開第一層抽屜,從中拿出他很早之前就備好的一把左輪手槍和一枚子彈。

「吳邪。」

吳邪還在看著手槍沉思,他便聽到張起靈用低沉肅穆的語調喊他。他偏頭看過去,看到張起靈已經穿上了褲子,渾身緊繃著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用極為不認同的目光凝視著他。

「我沒有要殺你。」吳邪毫不必要的解釋道。

「我知道。」張起靈擔憂且緊張的緊盯著他,「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吳邪笑了一聲,將手槍輕輕擱置在桌面上,然後他握著那唯一的一顆子彈走近張起靈,拉過他的手,將子彈放置在他的掌心上。

「我不會那麼做。」吳邪安靜道,「因為你,只是因為你。」

張起靈垂眼看著掌心上冰涼的子彈。

「為什麼給我?」他問。

「我想將它交給你保管。」吳邪說,「直到你離開我的那一天,你得把它還給我。」

「如果我不照做呢?」張起靈又問,「如果我把它丟掉呢?」

「那麼我會再弄來一顆新的,然後毫不猶豫的離開這裡。」

張起靈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子彈,另一隻手不粗魯也不溫柔的抓住吳邪的手臂。

「我不可能會離開你。」張起靈篤定道。

「你會死得比我早。」

「我會活得比你長久。」

吳邪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傾身輕輕抱住他,而張起靈則更用力的反抱回去。他們抱了很久,久到手臂開始痠麻,久到胃部開始感到飢餓,他們才不甘願的鬆開手,各自都還在貪戀著對方的溫度、對方的味道。

「一起吃早餐?」吳邪眨著眼問道。

「當然。」張起靈在吳邪額頭上親吻後回應。

正如所有人告訴他的,正如張起靈所說的,一切都會變好。

而這一切似乎真的在往好的方向進展。

就在他們在一起沒多久,就在他們在屋內甜蜜的互相擁抱親吻的時候,吳邪突然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告訴他找到黎簇了。於是吳邪在張起靈的陪同下心急火燎的趕到警局。在看到黎簇安然無恙的坐在警局裡時,吳邪才感到眼角發熱,才感到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鬆懈下來。他徑直走近跳下椅子的黎簇,全然不顧對方渾身的髒污,蹲身緊抱住他。

在經過了解之後,吳邪才知道,原來黎簇失蹤是因為他在街上突然被人拖走打昏,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和一群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關在一個房間裡,而犯人是一個男人,他每隔幾天都會帶走一個孩子,然後將其殘忍殺害。黎簇為了生存,在其他孩子的幫助下順利逃生,花了點時間在路上尋求大人的幫助,最後成功的帶著警察解救那些孩子,成功的幫警察破獲孩童失蹤案件。

吳邪欣慰的揉了把黎簇髒亂的頭髮,毫不吝嗇的稱讚他是個勇敢堅強的孩子。黎簇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在處理完一些程序之後,吳邪和張起靈帶著黎簇離開。也許是注意到他們之間似乎過分親暱,黎簇帶著不滿的情緒指著張起靈質問吳邪。

「他是誰?」

吳邪看了一眼已經打開車門,略有些無奈的看著他的張起靈。

「他是你另外一個爸爸。」吳邪笑著回應。

「我不要,我只要你當我爸爸!」黎簇反抗道。

「這容不得你拒絕。」吳邪把還在鬧著的黎簇塞進後座,抬眼和同樣面露微笑的張起靈對視。「以後你會喜歡他的。」

如果有人問吳邪,你有沒有非常憎恨過什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他最厭惡、最憎恨的就是這一座令他感到噁心的城市。但這座讓他如此唾棄的城市,卻讓他在這裡找到了他的幸福,找到了他親愛的張起靈。

所以吳邪會試著不再憎恨它,不再憎恨這座城市的所有人事物。

因為張起靈,只是因為張起靈。

而這正如所有人告訴他的,正如張起靈所說的,一切都會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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