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命題
一股破壞衝動從他的內裡湧上。
理應消滅的肉體，訴求飢渴。
那是一種根治無望，叫做欲求的疾病。
終於，時候到了。
分別生死，的時刻。
他想起化作墓碑的萊法。
可是，這和那，稍微有些不同。
只要自身成為病灶，影響就會逐漸波及宿主。
他立刻想起，他必須守護的人。
「帕魯派……看來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他，佩佩羅裴，
感受到了落幕的時刻。
TERRA BATTLE 最終部
‐To be, or not to be‐
五次元人的嗅覺，感受到了佩佩羅裴的異變。
「吃掉就行啦。」
深淵和無鬪淺淺一笑，
將意念送進開始混濁的佩佩羅裴的意識當中。
「吃掉，這樣就沒有毛病了。」
佩佩羅裴當然是拒絕了。
那拒絕，成了開端。
萊法自身感知到異常，
開始處置。
「這什麼鬼啊……！？
有些蠻噁心的東西滲出來了……！？」
湧上，落下，
一群執拗地發動攻擊的物質群，
不斷侵入冒險者的居所。
「愚蠢的硬撐」深淵罵道。
「但卻是美麗的諦念」無鬪笑道。
萊法所感覺到的饑渴，
反射性生出的，有如拳拳到肉的捕食衝動，
佩佩羅裴能夠抵抗到什麼地步？
不，不可能抵抗的。
只要一直壓住刺激自己的衝動，
就總有一天會超越極限，衝破限制。
五次元人期待著那個瞬間。
佩佩羅裴的意志受到挫折，遭到扯裂，
遭到扭曲，最終無可奈何的那個時刻，
造訪這個世界的局面，
他們正期待著。
異變已經，
進行到無以治除的狀態。
佩佩羅裴的提案，很是唐突。
「由你們來做起源。」
冒險者們一開始還不懂箇中意味。
但是，在爬蟲族的行星上認識到種族母星的存在，
冒險者們知曉了自己是
以從廣闊宇宙收集而來的設計圖為本，
藉由生命增殖反應爐所創造出來的「複製品」，
他們對「起源」這一辭彙
感受到某種憧憬。
「像這樣在宇宙漂流得漫無目的……
我們是為了什麼才漂流，
又要飄到什麼時候呢……？」
他們擔心未來。
這場流浪的盡頭，會有什麼等待著他們？
不重複世代交替的，暫時的死亡與重生，
究竟有何意義？
有。眾人如此希望。
萬事萬物打從誕生的瞬間，
就開始朝向毀滅的倒數。
假設那就是「生」，
免於毀滅的存在，要如何得到「生」的實際感受？
漠然的恐怖，擴展開來。
無有目的的旅程。無有標的的單方通行。
尋求神的旅程早就結束了。
眾人的確是有一個，一直不敢正眼相對的，下一個舞台。
那就是————
至今為止理應都還是雙心一志，
攜手共行的佩佩羅裴，他突然的行動，
使得帕魯派感到困惑。
她瞭解他擔心冒險者們的將來。
不瞭解的，是為何是現在。
究竟，佩佩羅裴他是出了什麼事，
帕魯派感覺到一股無以言狀的焦躁。
沒有能夠碰觸的雙手，令人焦急。
沒有能夠走近身邊的雙腳，令人焦急。
沒有能夠將身軀抱緊的身體，令人焦急。
就算心有靈犀，
還是會覺得，空虛到令人難受。
另一方面，
兩個身影佇立在生命增殖反應爐前。
是54B2和36AIS。
他們注意到，
萊法開始將冒險者們判斷成
應該排除的異物。
那異樣也意味著，
佩佩羅裴的意志弱化。
他們推測或許有理由。
但佩佩羅裴一定不會想要說出口。
看他的為人，那一定是他的意志展現，
就算要犧牲自己，也要拯救他人。
什麼方法，才能尊重他的意志。
「我們應該向外部宇宙出發。
那裡既是我們的終點，也將成為基準點。」
「向宇宙的外側出發……
那種事情可能嗎？」
有的人對於54B2突然的提案洩漏了幾句不安。
但是以54B2為首的烏克塞亞人們，
他們沒有動搖其決意的眼神。
充滿著「無」的外部宇宙。
烏克塞亞人們曾經對該處
有些許瞭解。
正因為無有一物，
那裡才是個只睡有可能性的空間。
他們將於該處編織出新的一段歷史。
那正是眾人應該目標的處所。
54B2繼續對冒險者們說道：
「我們將會在那新天地建構生活空間，成為起源。」
「你夢話說那麼多，還要叫我們做喔？」
有人講得很像開玩笑，但54B2的意志堅定。
「我們一同來成就。
那是我們唯一一條應該走的路。」
被萊法破壞母星，
族人的離散，種族的淘汰，長得像是永生永世的復雠旅途。
烏克塞亞人終於決定將種種遭遇，做個結果。
———朝向零前進，化作光明。
「贗品要成為真品，
或許就必須要有那麼些試煉。
我認為值得一試。」
這句不知由誰吐露的話語，眾人都感到同意。
「我們一定要平安抵達。」
佩佩羅裴開始向外部宇宙前進。
萊法加速。
憑著超越光的超加速，
往宇宙的輪廓之外飛出。
然而沒有一個人知道。
花費在突破上的，膨大的能量泉源，
竟是佩佩羅裴僅存少許的生命能量。
眾人已經幾乎無法，和他有所聯繫。
混雜著好似雜音一般的嘶啞音訊，
佩佩羅裴的聲音就像是垂死的呻吟。
已經難以認識為聲音了。
「佩佩羅裴……？你還好吧？」
冒險者們透露出不安的聲音。
「他正受到疾病的侵襲。」
36AIS毫無抑揚頓挫地說道。
冒險者們一片譁然。
而所有人當中，又屬帕魯派最為驚慌。
「他病了……？這不可能！
要是他有這種症狀，那現在我和萊法合為一體，
應該也會有一樣的症狀！
可是，我卻完全沒有……」
「時間早晚而已。
現在他還在用最後一絲力量做抵抗，
而如今這個當下，
除了動員我們所有人去除病因，也別無他法。」
「那麼……剛才出現的魔物，
就是佩佩羅裴的病因嗎？」
「沒錯，而發病的起因，就是因為佩佩羅裴他
拒絕將我們當作能量來源。
物種能夠一直生活在萊法之中，
是因為物種就是萊法賴以為生的食糧。
要是有所拒絕，就會被當作異物。」
36AIS對佩佩羅裴發聲詢問。
雖然沒有答覆，但她相信對方一定有聽進耳裡，
便沒有停下話語。
「你遲早都會變成這副模樣的。
但是，還別放棄太早。我來進入生命增殖反應爐。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能解決……」
然而，生命增殖反應爐的大門冰冷地擋在眼前，
完全沒有打開的意思。
「佩佩羅裴，你這是為何……？
要是不接納我的話，你就完蛋了……」
萊法依然繼續加速。
「嗚、呃……」
「帕魯派」這個存在，開始動搖。
帕魯派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曾經交疊交融的兩顆心，逐漸遭到剝離，
多麼地痛苦。
「不要……求求你不要走……！」
「佩佩羅裴，不要放開，別放開我的手……！」
「不要再讓我——孤零零一個人了！」
「啪」，炫目光芒照耀冒險者們。
視界逐漸恢復，
緊接著「汪——」地一陣寂靜，打在鼓膜上。
一片寬廣場所，什麼都沒有。
眾人終於到達了。
外部宇宙。
另一方面，眾人也留意到，
一股本來存在的溫暖，現在完全感受不到了。
「那、那個是什麼……！？」
在眾人自己搭乘地萊法之外，
漂浮的生命增殖反應爐散發光輝，
想要在空無一物之處貫穿出一個點。
切割空間，反覆爆炸、膨脹和收縮，
點化作圓，圓化作球，而球逐漸成長。
成為行星。
那就有如一瞬間發生，
同時又有如經過漫漫長時。
無有一物的空間，其時間流動是異質的。
冒險者們目瞪口呆，
只是透露出和著感嘆與恐懼的嘆息。
發生了什麼事情？
眾人了然於心。
失去了生命能量的萊法
尋求下一批食糧，為了沉睡而打造搖籃。
這搖籃，叫作行星。
「那是……那是你嗎佩佩羅裴……？
為了把我們帶過來這裡，
燒掉你一條命的結果，就是那個東西嗎……」
答案當然沒有返回。
因為眼前物體，就是答案。
身懷佩佩羅裴的萊法，
迎接了其終極的姿態。
佩佩羅裴……你為什麼，丟下我……
帕魯派那悲痛而無聲的吶喊，
沒有化作一點聲響，不斷被吸進宇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