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 - INTERLUDE)
遺跡最內側,某處未崩塌的角落。
呼、呼、呼────鼻息透過面甲縫隙,傳出陣陣刺耳的噪音────呼、呼、呼────糟糕!那傢伙呢?差點把適才一同逃脫的夥伴給忘了!棘多急忙轉頭看向右方────
「臭小鬼!!!敢小看我!!!」
正在歇斯底里叫罵的,便是他的魔弓手同伴"梅兒法"。她拉開木弓的五指,在此刻是顯得如此張牙舞爪、殺氣騰騰。
從未失手、從未落敗,從來都是自己的箭貫穿敵人的心臟。從未放跑一隻獵物過,從來沒有!她越想越是忿恨。這次竟然、竟然、竟然!───
───我要殺了你們!
「梅兒法!妳在做甚麼!」棘多驚呆地看著這一幕。
爆裂聲、碎石墜落聲與此起彼落的強烈閃光,數十、上百發的光矢從那絕對制高點,接連射進煙幕中。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弓身繼續開滿、魔箭術式迸發出光芒,煙塵由盡頭上揚了十數公尺高,早已毀壞的遺跡在她的猛烈攻擊下,漸漸地消滅殆盡。
「梅兒法!停下來!」黑騎士伸手攔阻,一個箭步衝出來擋在了她前方。「這麼大的騷動、我們的行蹤早就已經暴露了!妳────嗚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迅速翻倒在地面、那痛苦的身影發出了淒厲悲鳴。鐵製副甲在魔法光矢的軌跡下,顯得是如此不堪一擊。滾燙的融鐵流過棘多的腹部,讓他無法克制地放聲吼叫。
「!!!~~~~~~~~~~~~~~~~~~~~~」
「────你到底在幹嘛!笨蛋!」梅兒法急忙解開術式,跑了過去。
「我、我的天啊!──啊啊──」
「───你、你!硬要擋在前面!」她匆忙地拉出了胸口藏著的項鍊。「等一下、我馬上治療!等等!」
棘多強忍腹部的疼痛,開始再度苦勸道:「伊、伊凡的大部隊、也、也快到潔思敏了,我們應該、盡快、聯絡到琶扇老頭⋯⋯ 」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滿腔怒氣早已煙消雲散,梅兒法動作麻利地把對方剩餘的盔甲給卸除,接著捏緊了項鍊的綴飾。「好了、別亂動!」
塵霧漫漫間,透露出了與剛才不同、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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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對峙。
『挾持者』、『被挾持者』與『按兵不動的包圍者』。
三方交織的詭譎間奏下,有兩名身著軍皮草的士兵格外沉著,他們老神在在地站在包圍網外,靜看著這場鬧劇。
「艾瑞納那傢伙⋯⋯ 笑起來的樣子真讓人感到不快⋯⋯ 」左邊的斗篷男瞇起眼睛,開口道。
「啊啊,艾瑞納大人還是這麼英俊呢⋯⋯ 」
「⋯⋯ 娜娜,要發花痴就到一邊去。」斗篷男向著適才出聲的少女抱怨道。「反正待會的救援妳也幫不上忙。」
「艾瑞納大人才不稀罕你拐彎抹角的救援呢!」
即使此刻交談的對象便在身邊,但少女的視線卻未曾離開過自己口中的『艾瑞納大人』、那位在她心中如同白馬王子一樣的存在。
「不管是不是拐彎抹角,只要能達成目的就有其價值。」斗篷男淡淡回道。
「娜娜一個人⋯⋯」少女的纖細手指,不斷繞著耳邊的薑黃髮絲。「⋯⋯ 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幹掉那個愚蠢公主⋯⋯ 臭女人 ⋯⋯緊緊貼在艾瑞納大人身邊 ⋯⋯」
斗篷男皺起了眉頭。貼著?明明是挾持著吧?
「這就是妳身為騎士仍然不足的地方了。戰場上應該保持冷靜,仔細辨別哪些敵人該活捉,而哪些敵人⋯⋯」
「凡是惹娜娜不高興的人,全都必須綑綁起來謝罪。」少女一臉得意地宣告。
斗篷男搖了搖頭,似乎認為多說無益。
* * *
────手中的劍柄握的發燙。
魔力組成的劍身正詭異地扭曲,自從學會了『建構武器』以來從未遭遇過這種狀況。是情緒太浮躁了嗎?亞瑟嘗試集中意識────我應該要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必須尋找勝算、我────
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被劍抵著的男人卻是如此冷靜、冷靜到了讓人不寒而慄的境界,明明一劃下他就得人頭落地────難道,他看破了生死嗎?
「你們到底是怎麼進到這座城市的⋯⋯ ? 」
顫抖語氣下的提問,已讓身為挾持者的亞瑟威嚴全失。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揚:「以一人之姿與我們整個騎士團作對⋯⋯ 殿下,您真的認為自己有勝算嗎?」
「回答我的問題!」亞瑟喊道,手中的武器直接貼上了對方的喉頭。
明明結界⋯⋯距離完成的時間⋯⋯
但是、不,若以自己多年策劃⋯⋯現在的情況不也該列入考量嗎?伊凡的威脅並不會因為結界解除就消失呀────冷汗劃過少女的臉頰────是我的... 失策?
────我不相信!
「⋯⋯ 」
「關於結界造成的種種疑惑⋯⋯ 我想您可能有甚麼誤會⋯⋯ 」
「⋯⋯ 誤會、甚麼誤會?」
「是個微不足道的誤會,無法察覺的錯覺。」頸間仍貼著利器的男人緩緩開口道。「但它對故事的發展,卻又有著我們無法想像的、那絕對的破壞力⋯⋯ 」
「你到底在玩甚麼把戲⋯⋯ ?講清楚!不然馬上就砍了你這叛國賊!⋯⋯」
這些憤怒的話語,卻引起了周圍士兵們的訕笑。
「聽見了嗎?她剛剛說『叛國』?」
「伊凡是地人的獨立國度!跟自私自利的尼爾王國可沒半點關係!」
「沒錯、沒錯!」餘下的眾人跟著附和。
「閉嘴!」亞瑟將劍身拉起,轉而對周圍的人群咆哮。「不想要你們騎士長活命了嗎?!」
『⋯⋯』
男人靜靜地看著,看著她此刻的情緒變化。
『終究是個小女孩啊⋯⋯在這裡乘勝追擊、讓她一口氣被責任壓垮。』
心裡盤算後,男人以細小的聲音開口:「殿下,接下來我要闡述的,都是我『自己』所知曉的情報。」
「怎麼又突然要說了?」亞瑟冷冷地道。
「⋯⋯ 有太多屬於機密⋯⋯ 嘛,被其他士兵知道我這邊也不好辦⋯⋯」
「⋯⋯ 你說吧。」
* * *
「殿下,你也感覺到了吧?結界內的變化。」
「變化?」
少女挑起了眉毛,對著跟前的敵人,她仍未百分之百放鬆戒心。
「圍繞著王國的天氣正逐漸增溫,降雪也逐年減少⋯⋯」
「⋯⋯那又怎麼樣?」
「────大地的氣候正在恢復『正常』,恢復到十數年前、兩國尚未分裂時的樣貌。殿下,您應該也沒有忘記吧?過去的伊凡尼爾曾是個四季宜人的國家⋯⋯」
「⋯⋯」
「除了伊凡的鄰近海域外、結界內的尼爾王國一定也有注意到這個情形⋯⋯」他稍稍停頓。「不、應該說────身處『中心』的你們是不可能沒有查覺到的。」
奇怪?
「結界正因為某種原因而變得薄弱,這是無庸置疑的。」
等一下────
「伊凡派出的先遣隊也是如此回報的,結界內的事物漸漸變為『觀測』可能。」他說道。「從外側去化解明明是如此困難⋯⋯最終,我們得出了『結界是從內處被削弱』的結論。」
他的這種描述方式、就像是,就像是在────
「不過說也奇怪,當初地人們因為尼爾訂下的『條約』而被大量收束在伊凡島時,尼爾卻還能佈下國家等級的結界⋯⋯ ?我更好奇的是────立下結界的人到底是誰呢?」
────就像是在跟我說『施放結界的那方不是伊凡』一樣────這是在開玩笑嗎?
「⋯⋯ 立下結界的不就是你們嗎!」亞瑟的聲音異常高亢。「你────」
「────拒絕相信,是很正常的反應。」男人不疾不徐地打斷她。「但殿下,我必須強調,我剛才的話語沒有任何保留,沒有一絲的謊言,都是百分之百的實話。」
平靜地陳述。
「佈下結界的不是伊凡、更別說是當時進攻王都的伊凡士兵了。多少人因為這個結界而死?多少家庭因而支離破碎?這可不是幾句話就可以結算的。」
「你────」
男人不讓她有機會開口,繼續說道:「被拋下斷橋、或受到衝擊而死亡的戰士不計其數,這都有著詳細記載的⋯⋯」
「結界不是尼爾佈下的!」亞瑟大聲吼道。
「我只是想確認是『誰』施放了結界,又是『誰』打破了結界。」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你在說謊!騙子!」
「⋯⋯ 但真的要說,破壞結界的人我倒是有個底。」
「閉嘴!」
「伊凡的部隊進入的時候,的確是目擊到不少正在破壞『斷路』的術士⋯⋯」
「閉嘴!你沒有聽到嗎!」
亞瑟大吼道,握緊劍柄的手一偏,刀鋒切了過來──
「⋯⋯ ⋯⋯ 瑪邦、動手。」幾乎不可聞的極細耳語。
「我說過讓你閉──」
劈啪!────────────────
巨大的聲波,直接衝擊了所有在場的士兵們。
亞瑟話音戛止、整個身軀仰天翻向後方。男人微微屈身,躲過了無聲劃過的長劍,它那魔力建構的純白劍身,也隨著主人喪失意識的這一刻、瓦解消逝。
────匡噹!
一腳踢開地上的西洋劍柄。男人忿忿地盯著那柄武器,剛才它可是無情地威嚇了自己一段時間呢。
包圍的士兵們全都衝進了中心區域,紛紛上來詢問。
「騎士長大人!沒事吧?」
「瞎說,騎士長怎麼可能會有事情?」
「艾瑞納騎士長是想要跟她套情報、才出此險策的!」
「哇啊!搞甚麼?」突然,驚呼聲四起。
「別推!」
「娜娜──又是你這!」所有的士兵全都被一位少女強行推開,她一個箭步便朝著艾瑞納撲了過去────
「艾瑞納大人!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剛剛那一瞬間、彷彿已讓我們距離千年般的遙遠啊!我真是命苦────」
艾瑞納輕巧地閃過了這記擒殺,笑道:「娜娜,十幾分鐘前我們才一起並肩作戰呢。」
「噢!艾瑞納大人,一起『作戰』甚麼的,這說法太讓人害羞了⋯⋯」少女嬌羞地雙手捧頰。
艾瑞納不理她,轉向另一走近的斗篷男。「喲,瑪邦。」
「艾瑞納,命還是這麼硬啊?」
「剛才的『薔棘』一如往常的俐落呢,謝了。」艾瑞納笑道。
「哼⋯⋯砍不死人的招式有甚麼好誇獎的?」斗篷男收起了手上的長刀。「⋯⋯特意近身去激怒對方、艾瑞納,這不像你的作風啊?」
「個人道義可不能太固執啊。」艾瑞納說道。「做長官的若多衝鋒陷陣,部下就能少死兩三人的話,又何嘗不去做呢?」
「⋯⋯話說的好聽。」
「哈哈,別太挑剔嘛。」
「接下來呢?把她綁起來?」瑪邦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亞瑟。
「不管怎麼樣、貴為公主的她都能成為與尼爾談判的好籌碼。」
「唉────知道了。」瑪邦長嘆,接著向後方喊道:「喂!基特!去找一串繩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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