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戀歌》其之八：『中場歇幕』

作者：XO│2015-07-10 03:24:00│巴幣：6│人氣：350

故事總算又回到開頭場景了……（嘆

《中場歇幕》

　　老人沉默後沒有多久，手邊的演奏也跟著停了下來。

　　「後來呢？」少年追問道：「女精靈有跟詩人一塊兒走嗎？他們最後有在一起嗎？故事的結局是什麼？還有，艾克跟莉昂娜他們──」

　　「停一下、停──」老人打斷他之後咳了兩聲才繼續說：「我知道你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但還請體諒老朽……年輕時我能跟同伴圍在火爐邊通宵唱上一整晚的歌，可是現在……只能說歲月不饒人。」

　　少年尷尬地抿了抿唇，一臉歉然。

　　「你那兒有什麼能給人潤潤喉的嗎？」老人問。

　　「我這有半個水囊，若您不嫌棄的話。」

　　「嫌棄？有什麼能比口乾舌燥時的一口清泉要來得珍貴？」他接過少年遞出的水囊，不疾不徐地啜飲著。壁爐裡的柴火劈啪作響，卻掩不過屋外驟雨的嘈雜。

　　「就先讓老朽歇歇嗓子，等會兒我再把故事繼續說下去，就休息到……就到這曲子結束如何？」老人握起琴頸，奏了段優美的小調；年輕人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頭默應。

　　少年印象中聽過這首曲子，雖然他記不得歌詞，但曲調旋律卻未曾自記憶裡消失。少年心想，如果能讓自己跟那把琴相處幾個月，他肯定能摸透那首曲子像個詩人般彈奏。

　　「先生……」

　　「別急，這段彈完就結束了。」

　　「不是，我只是想問問，」少年說：「您認為我能成為詩人嗎？」

　　「還記得你剛才說所謂的詩人都該懂些什麼嗎？」

　　「記得，我想想……得會唸詩、演奏、唱歌，還有……呣嗯……認字？」

　　「那你又會哪些呢？」

　　「詩的話，我記得的不多，但在村子的豐收季上還能跟著拍子來上幾句。演奏……偶而我會哼點小調，不過多半不是什麼能登大雅之堂的東西，就是隨性編的小曲。唱歌方面我很幸運，遺傳到母親的好嗓子，要跟我父親一樣五音不全的話我還真不敢在祭典上開口咧。至於認字……這就差遠了，除了父母還有自己的名字外，我了不起就是多認得幾個村裡同伴的名字。啊！我在說什麼鬼話啊？像我這種人哪可能成為什麼詩人……」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想當年某人在佛拉加德的林子裡決心棄劍從詩時，他可連自己名字該從何下筆都不知道，可他還不是跋山涉水到了學城索拉，試想摘下銀花？」

　　「我可沒辦法跟他一樣，為了活得像故事裡的人們而不顧一切的去追夢。」少年深深嘆了口氣。也許這不是哄孩子的故事，但它仍是故事。

　　「是啊，這是現實世界，對你來說詩人的生活就是場夢。你得在暖煦的春日播種、在夏季的艷陽下勤耕、深秋忙著採收、嚴冬躲在被窩裡發抖，但別忘了，人人都有追夢的權力，就只看你要放下的是劍還是鋤頭。」

　　「可我怕到最後我會跟那送琴的詩人一樣，等追到夢想後才發現那並不適合我……」

　　「到時再回頭去耕田不就得了？」老人輕鬆說道：「追尋夢想的歲月最多也不過十來年，可鋤頭與田地永遠都會在那兒不是？」

　　「您也追尋過夢想嗎？先生？」

　　「當人到了這年紀，怎可能沒追夢過？」

　　「我祖父看上去可不像這種人。」

　　「那只是因為你不明白他追尋的是什麼夢罷了。年輕時他追著的也許只是下一餐飽飯，時日久了則是追著個願意跟他成家的姑娘，再來就是能讓一家子溫飽，然後圖個兒孫滿堂好安享晚年……」

　　「哈哈！聽上去還真不怎麼浪漫！」

　　「寶劍、羽筆、鐵鎚、書卷、算盤……若你只見過握著鋤頭的他，那你自然無法得知他放下了什麼。他也許曾有機會成為叱吒八方的勇士、萬古流名的詩人、技藝精湛的鐵匠、知識淵博的學者或坐擁金山的商賈，可最後仍決定放下這些，握起鋤頭當個平凡的兒子、丈夫、父親、祖父……因為這才是他所嚮往的。」

　　「放下這麼多美好的夢想，祖父他一定很後悔吧……」

　　「如果後悔就能夠讓一切從頭來過，那我也想後悔啊。」

　　「您後悔？您想後悔什麼？」少年好奇地追問著。

　　老人故作惆悵的說道：「後悔不該在驟雨的林中小屋裡獨自哼唱不曾在他人面前演奏的詩歌，還有後悔跟某個來躲雨的年輕人講這詩歌的故事。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沒發生啊。」

　　「別後悔啊，老人家！我還等您把故事繼續說下去呢！」

　　「那你就耐心點多等首曲子吧，年輕人。剛被你這一折騰，我嗓子可得再休息會兒才行。唉呀，看看你，故事聽得出神連壁爐火都忘了顧，你前襟都還沒乾呢，添柴、快添柴去──」

人生大概就是反覆的放下拾起放下拾起放下拾起放下拾起……然後直至死亡當刻，不得不一口氣全給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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