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４
隔天，起了個大早陪公婆去逛街，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我跟著公婆、牽著明然四處逛逛，偶爾看些衣服，買了紀念品，也吃了土產。午飯過後，正當覺得差不多該回去的時候，我被叫住了：「前面那位小姐等一下！」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我覺得那就是在叫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賣冰淇淋的。
「今天不用上班？」我問道。
「啊哈哈……我被開除了。」
「……」
「……」
空氣尷尬的凝結。
「呃，抱歉。」我苦笑著，而他看起來也十分的不好意思。
「芬芬，妳在跟誰說話？」明然開口，我能感覺到他稍些緊張的語氣。
「喔，他就是昨天在遊樂園裡賣冰淇淋的那個人啊。」
「……你好，我是詹明然。」明然伸出了手。
「我是陳龍。哈，不是拍電影那個喔，叫我阿龍就好！」他也伸出了手。
「嗯…阿龍，剛剛聽到你失業了，我們家剛好也是做冰品的，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意願來我們公司……？」
等等，這樣不好吧？貿然的決定收員工還不知道公婆答不答應呢！我搖了搖明然的手臂，而他只是摸了摸我的手。
「可以嗎？我可以嗎？可以的話當然好啊！」
「呵呵，我是看在你跟我老婆認識的情況下才讓你進來的，我會觀察你三個月，若覺得你不適任也是會將你開除的。」
「是是，請問貴公司是……？」
「『詹老爺』，專門直銷甜筒和筒裝冰淇淋。」明然鬆開了我的手：「你就坐我們的車回去吧。芬芬，回去之後就帶他認識認識公司環境吧。」
我應了聲好，牽著明然往停車場走，而阿龍則提著行李跟在我們的身後。
起先公婆看到這陌生人是吃了一驚，後來經過明然的解說之後他們也同意給他份工作並且歡迎他。回程的車是由公公開的，一路上整車都在聊天，聊阿龍的家世背景以及我們公司的薪資、年終和尾牙。
阿龍的家境不太好，於是大學休學出來工作，是個單親家庭，家裡有一個生病的老媽媽等著他照顧。比起我這個童養媳的身世，我不免有些同情他。
聊累了，大家就吃吃零食、睡個覺，明然從上車到現在一直緊握著我的手，他在害怕嗎？既然害怕又為什麼要請他來公司上班呢？我搞不懂。我拍了拍他的手，他緊握的手才稍稍放鬆了一點。
時間在睡眠中快速溜走，至少我是睡著了，靠在椅背上。
不知道明然有沒有睡著？我和他的手一直是握著的，直到下車時才鬆開，目的是把我叫醒。其實我早就醒了，一方面看車上很安靜才沒有起來，另一方面是我想知道明然有沒有睡著。不過看起來是沒有的。
「芬芬，妳快帶阿龍去公司看看環境吧！」
……十七年來他第一次這樣叫我離開他……怪了，這種落寞感是哪裡來的？我沒想太多，轉頭叫了阿龍順便招了輛計程車馬上上路。
「老闆娘，要不來個自我介紹？我好像對妳還不熟悉喔？」計程車上，我正思考著該怎麼和他開始第一句話，想不到他卻率先開口。
我愣了愣：「我姓林，叫林郁芳，不要叫我老闆娘，感覺亂奇怪的。」
「那不然叫什麼？叫郁芳？」他笑瞇瞇的看著我，笑容非常的陽光，很好看。
「……隨便你。」我不喜歡老闆娘這個稱呼，往往跟員工相處時我也叫他們別叫我老闆娘，但他們卻搖著頭說不敢，眼前的這小子算是第一個敢直接叫我名字的員工。
我瞄了他一眼，黝黑的臉上有著高挺的鼻子和一雙濃眉大眼，加上一頭俐落的短髮，壯碩的身體還是只穿了件背心，合身的牛仔褲突顯了他的長腿，哇喔，那簡直就是在台上當模特兒的身材嘛……
……唉呀，我在想什麼，他可是員工耶，公司裡幾百個員工我都看過了我也沒怎樣啊，拜託。我將頭往窗外看去，整整我的心緒。
窗外的風景不停從我眼前溜走，很快的風景停在詹家的冰品公司「詹老爺」的樓下，付完車錢，跟警衛打了聲招呼之後我帶著阿龍在內部逛逛。
時間是傍晚，員工們紛紛準備下班離開公司，雖然走的很匆忙，但看見我也都不忘打聲招呼。
「這裡是門口，這個是自動門，然後裡面有電梯……」
「郁芳，這些妳不用說我也知道。」拜託你別用那低沉溫柔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
「喔，那我們上樓吧。」進了電梯我才發現我真的白痴，我幹麻把自己單獨跟他關在一起！
「郁芬，妳還這麼年輕怎麼會嫁給瞎子？」
「別亂叫，他是你老闆。」
「我只是很好奇，我看你們的互動很生疏，絕對不是因為愛他才嫁給他的吧？」
「你……」我怒了，一個巴掌隨即要打下去卻馬上被他的手擋住：「幹麻這麼嚴肅？我只是隨便講講，開個玩笑嘛！」然後他扯開陽光般的笑容。
「……」我只能瞪他。
電梯到達指定樓層，我甩開他的手走出電梯，自然沒給他好臉色。
他看到我的臉也很識相的沒多說什麼，雙手放在頭後面露出一副「幹麻生氣」的表情。
我們來到一間房間門口，這裡是製作室，所有冰品都在這裡製作完畢後送至另一個房間裝箱出貨。而這裡室溫永遠在零下五度，因此進去必須穿上厚厚的保暖衣，不論冬天或夏天都一樣。
保暖衣厚重的像太空衣，唯一不同的是頭部的部份是由塑膠和棉絮所組成，而不是大又透明的頭盔。著裝完畢，我領著他進入室內。
「這裡以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我對著阿龍說。
「什麼？這裡很冷耶！」
「不想做沒人逼你。」
「……」他深吸一口氣：「好嘛，對不起！我不該那樣開妳玩笑。原諒我嘛！」他鞠了九十度的躬。
我沉默，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大老闆叫你來這裡做的。看好我的動作等等你操作一遍。」大老闆是我公公，我總是對員工這麼稱呼他。我手操作著機器控制台，他全神貫注的直直盯著，一點疑惑和猶豫都沒有。
「喏，換你。」我示意將操縱桿交給他，而他往控制台前進了一步，操作著我剛剛做過的動作……一點失誤都沒有？很好，這小子還算不錯。
看著他操控了幾遍，似乎是愈來愈熟練了，學習力真夠堅強。
「好了，就練到這邊吧，我帶你去內部晃晃。」
「……妳不生氣了？」
我轉頭就走，不發一語。
我帶他來到公司的交誼廳，交誼廳很大，這裡是中午時間讓員工們休息吃飯的地方。當然，各式各樣的食物和飲料也都有在販賣。長長的桌椅是兩張兩張乾淨整齊的併攏著。此時已是晚上八點，皎潔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所有的員工們都已經下班回家，空無一人的大廳顯得格外淒涼，與平時的人聲鼎沸有著偌大的差異。
我打開了燈，大廳瞬間燈火通明，我領著阿龍進來。
「這裡是交誼廳，中午可以在這裡吃飯休息或補眠，要做什麼隨便你。」
「要做什麼隨便我……？」他站在門口低聲咕噥著。
「怎麼了？進來啊。」我站在長桌旁，想的是這人真奇怪，為什麼不來看看新環境？
霎時，他關上了門，連帶關上電燈，接著一個箭步朝我衝來將我壓倒在長桌上。
「喂、你……」我話還沒說完他馬上低頭吻我，舌頭不安分的在我的嘴裡到處遊走，我的呼吸愈來愈急促，不行，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就在這時，他抬起頭喘了口氣：「我老早就發現妳一直在看我了，怎麼，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你不要亂說！我……」又是一個激烈的吻。
不行，我掙脫不了，但他卻還變本加厲，雙手開始掀起我的上衣……不行、不可以！
我抓著他的手臂，但他結實的手臂就像一塊大石頭，怎麼敲打怎麼阻止都沒有用！
他的舌尖不停的往我的舌根邁進，兩片舌頭就這樣纏綿，我、我……我居然毫無反抗之力，甚至我還渴求著能再往下一步？為什麼…這男人怎麼會有這樣的魔力令我無法抗拒？
我掀起他的上衣，接著是牛仔褲。然後我雙手環繞著他的頸子，身體配合著他的動作，凌亂的頭髮灑在我身後，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我好幸福好幸福？我…我從來就沒有這種感覺……
「啊……」
「別出聲。」他又給了我吻。
激情過後，我躺在長桌上喘息著整理思緒……怎、怎麼會這樣……我該怎麼辦？我……
眼淚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掉了出來，而阿龍只是撫去我的眼淚後靠在我耳邊：「妳生氣的時候我居然會感覺到不知所措……」接著他深吸一口氣：「我想我愛上妳了。」我一聽，眼淚更是止不住的不停往下滑落，我伸出雙手抱住他，現在我只希望時間停在這一刻、這一秒。
他離開了我的身體，整理著我的衣服：「很晚了，回家吧。」隨後給我一個吻。我回應著他的吻，我覺得的心似乎被他給牽走了……
明然，你會原諒我嗎？
創作內容
《愛，言語》０４
《青苔》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