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忌憚】
天炎在風木城中度過一夜,醒來就看到黑精靈們抬著一具一具應該還活著的人到風木城中,怎麼說呢?要不是天炎還能感受到那些人微弱的呼吸聲,不然他都會以為這些人死了……闇雷有強大的密報網絡,他知道風木之所以有吞噬之城的封號都是因為活捉了在風木城旁佔住的野盟,但他不知道這些人居然活得那麼慘?
從他們枯槁的臉色來看,每個人都像五、六十歲的年長者,明顯的脫水與長期營養不良,最重要的是那表皮皮膚,是被剝了皮還是怎樣的……都看得到裡層的血管了。天炎對黑精靈的忌憚更是多了一層,如此殘酷的種族啊……雖然他的鐵血部隊作風是一貫狠辣,但至少都還是建立在人類的良知上面,而黑精靈卻超越了這個層面,若白翼滅了,恐怕真的沒有人能夠制伏這個種族……
「先把他們都搬到大寢室裡!」 吉堤里恩指著風木城一樓的大通鋪,這裡原本是設計給風木城傭兵住宿的地方,如今早已成為空閒間,床鋪上面都蓋上一層厚厚的灰,可見這裡多久沒人打掃過了。
「先不要開窗!」 蕾芙亞也從風木內城走了出來,對著搬運的黑精靈說道。 「一下子面對陽光眼睛會受不了的。」
黑精靈麻利的將那些還有微弱呼吸的人搬上大寢室的床上,這是一間大通鋪,大約有兩間教室的規模,一具一具的大體像待宰的豬隻般,整整齊齊的排成一排。黑精靈對這些人沒有什麼感情,只是奉命行事罷了,一丟上榻上就急忙地走人。
「怎麼回事啊?」 天炎來到寢間外,一臉玩味。
「……」 只見吉堤里恩冷著一張臉瞪著天炎,當然他什麼話也不會跟他說,就這樣凍在一旁。
「……」 天炎挑了挑眉,挑釁般的回應吉堤里恩的冷臉,好似在說: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無從得知嗎?跨開腳步,只接往大寢間裡跨去,看來他是要直接問蕾芙亞。
「這是我族之事。」 吉堤里恩向前一步擋住天炎,灼色的眼珠特別掠人。
「……」 天炎收起了腳步,他知道惡族發出紅眼代表什麼,他也不想惹出多餘的是非,不是惹不起,而是沒必要。
大寢間內,蕾芙亞雙手疊印,像是在祈禱,又或是施咒?天炎從妖嬈那邊得知蕾芙亞施咒不念暗語,本以為只是天資較高的精靈,沒想到居然會是惡族的後裔。一開始他的確有想將蕾芙亞收入麾下的打算,但是想到她與雷洛克兄妹的那份關係,那想法也就轉眼即逝了。
蕾芙亞再度睜開眼時光點又開始在身邊聚集,蕾芙亞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就好像她施咒並不需要念暗語這樣難以解釋,但她知道這些光點來自她身體蘊藏的另一股力量,仙果的力量。
天炎張了嘴,他從沒見過這樣魔法,金髮女子,白皙的肌膚在光點的陪襯下顯得更加透明,琥珀色的眼瞳閃爍著似有似無的幽光,小手輕拍在空氣中,小巧的腳踝上還繫著一串銀製的鈴鐺,隨著她的擺動,好似隨時要飛離般的,心口難受了起來。
「族王……」 吉堤里恩緊緊抿著嘴,死咬著自己的唇。 「蕾芙亞……」 最終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為何會失守,就這樣呆呆地看著蕾芙亞,看著她散著仙果的能量,救那些……根本無所謂的人。
大寢間發生了無法用言語解釋的事情,那些排列在大通鋪床板上的人們,他們的皮膚開始長新皮,一圈一圈的從腳底開始往上生長,光點滲透到那些人們的身上,詭異卻又神聖?找不到任何形容詞的他們,只能站在大寢間外,往裡看著那彷如天女般的人兒在那舞動。
雷洛克找到了克羅埃,在說話之島村莊的最尾端,克羅埃的頭髮雖然還是張揚的紅色,但穿著卻是故意低調的卡其色襯衣與灰黑色的破舊棉褲,褲尾捲起露出粗壯的小腿肚。手裡拿著鋤頭,正在努力地開墾腳下的那片荒田。他的手臂上包著一圈又一圈的白紗布遮住那裡原本該有的記號,紅獅那張揚舞爪的紅色獅子圖騰。
「克羅……」 雷洛克有些激動,激動中聲音帶著哽咽,現在的克羅埃……他的君主……怎會如此……
「……」 克羅埃手上的動作凝滯,緩緩轉過身。 「小雷……」 鋤頭隨著克羅埃鬆開的手掉落在地上。 「晨風……也來了。」
雷洛克之所以能那麼順利找到克羅埃,還是多虧了晨風那靈敏的馬鼻,一下船就往村里奔,要不是雷洛克緊緊拴著牠,恐怕早就跑沒影了。克羅埃收拾了自己的農具,對雷洛克比著後方的竹籬笆,想必有話要對他單獨說。
雷洛克看了在旁邊的小茅草屋,與眼前的克羅埃,很難想像曾經風光的肯特城主如今竟會是如此。想到曾經駐守的肯特城竟會一夜易主,一夜易主啊……多麼諷刺啊?而想要再奪回肯特……依現在的紅獅能行嗎?
「我會再回到大陸的。」
竹籬笆後是一座小院,這裡養著少許的雞與鴨,克羅埃牽著晨風的韁繩來到井邊,提了一桶井水倒在一旁的大缽內,晨風緩緩的喝了起來。這一路上晨風可是滴水不沾的,自從被雷洛克拉走後,晨風就知道肯特城如今是回不去了。
「克羅!當日是什麼情形?我與修……唉……修死了……」 雷洛克急著想知道當日他與修到了海音後,肯特城究竟發生何事,自己在肯特村的旅館聽到不少傳言,但多數都是吹捧藍刃君王為了報恩前來收復金輪後主的肯特城,解救水深火熱的肯特村民。
「……」 克羅埃手上抓著瓜瓢停頓,瓜瓢內的馬食險些撒了出來。 「終究是我技不如人。」 想到當日血洗滿城的畫面,克羅埃臉色凝重……最後還是慢慢的道出。
肯特內城書房,依蒂特與赫米勒,肯與查米斯,四人坐在圓桌旁。赫米勒嘴巴微張很明顯是驚訝的,查米斯劍眉微揚淡定的喝了一口熱茶。依蒂特將當年金輪與白翼的恩怨講明了,還有白翼利用惡族一事,與四城之寶之事。
「沒想到金輪陛下居然會……」 赫米勒大力捶了一聲桌子,看了一眼依蒂特。 「這件事妳從何得知?王妃知道了嗎?」
「母親還不知道……」 依蒂特垂下眼睫,母親若知道父親的死竟然是如此不堪,不知道會如此傷心呢…… 「你還記得當年與金輪聯盟的茉莉嗎?」
「茉莉?當然記得!」 赫米勒眼珠轉了半圈,繼續回應著。 「光影之戰過後,她便無聲無息了,難道?」
「她現在是闇雷的君王。」 依蒂特也不隱瞞,雖說闇雷的君王是謎一般的人物,所有事物都是黑武將為主發落的。 「天炎這次要聯起四城發動反亞丁一事,已是計畫已久。這次我來肯特乃是要詢問你的意思……還有希望能借出肯特之寶。」
「我一定會支持妳的!妳不用如此客氣!只是……黑暗森林那邊……」 赫米勒當然知道要前往亞丁城,首要經過的黑暗森林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 查米斯抬了眼,看了依蒂特。 「是蕾芙亞?」
「嗯。」 依蒂特點了頭,查米斯對蕾芙亞的那點心思,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亞丁一役勢在必行,你剛拿下肯特城很多事情我實在不願意干涉。」 以紅獅草率下位,藍刃的種種下套,都不是依蒂特所願見到的,但若是成為了戰盟,若不勝就只有敗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妳……」 赫米勒知道設計紅獅乃是不義之舉,但若不是紅獅大意也輪不到藍刃有機可趁,赫米勒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只不願依蒂特誤會於他。
「這是為了你自己……」 依蒂特再次垂下眼睫,看著擦拭晶亮的桌面印著她有些模糊的臉龐。 「我會暫時住在風木城,想必黑精靈之事你的護衛已經與你說明了。」
「呃……」 赫米勒看了一眼查米斯,他這首席護衛什麼都好,就是對自己不太上心。那天回來也只是匆匆交代一句『風木城現在是惡族佔領著,然後還威脅著說要搬去風木城與那個蕾芙亞住在一起。』這都神馬事啊?
查米斯挑了眼,又是喝了一口熱茶,赫米勒現在是在幹嘛?為何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奪下肯特之後自己就該跟他兩清了,何況現在又找到了蕾芙亞,還不放自己離去是想鬧怎樣。還以為走了一個雷洛克他可以稍微放心,沒想到又來一個吉堤里恩,這個黑精靈可不是吃素的,以武力來說自己可能無法跟他比較,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將蕾芙亞留在自己身邊呢?
說話之島南邊森林,克羅埃與雷洛克兩人正在狩獵,克羅埃的弓箭瞄準了一隻兔子,收放之間,兔子的雙目已被竹箭射穿。雷洛克的右手有傷,雖然已經被治癒但傷及筋骨,今後右手可能都無法使用弓箭了。
克羅埃知道這個消息倒是沉默許久,但最讓克羅埃在意的還是雷洛克身上所中的黑魔藥。當他與雷洛克談論到蕾芙亞回城救援一事時,雷洛克吐出大量鮮血,接著昏迷不醒,讓他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待他醒後詢問才知道席拉對他與修所做的一切,讓他對藍刃更是咬牙切齒。
他手下的三名猛將,一死一傷一背叛這叫他情何以堪,這些日子他也想了許多,他也收斂了性子再也沒有那張狂的城主之姿,但是失去肯特對他來說是極大的挫敗,怎麼說他都無法放棄他紅獅的榮耀。
「今晚可有烤兔肉吃了!」 雷洛克抓起那被射穿雙目的兔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