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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

作者:攸藍│2014-02-12 22:05:49│巴幣:0│人氣:152
  《第一天》
  回過神來我就獨自一人站在人行道,愣愣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著來往的行人彷彿都有明確的目的邁步向前。
  自己卻不知現在該做什麼才好。站著?走吧?去哪裡呢?
  「啊!」
  背後被人撞了一下,硬生生把我推到一旁,我轉過身想向那個人抱怨,可是又被另一個人推了一把,害得我硬生生跌坐在地上。
  不僅害我跌倒就算,也沒有人和我說聲對不起!雖然聽說過城市的人比較冷漠這也太冷漠了啦。
  「抱歉。等太久了嗎?」
  說話的人有著中性特質的臉蛋,溫和的笑顏一點點滲入我的內心,剛才的陰鬱頓時散去。
  他的左手拿著塑膠杯,右手拉著我起身。
  雖然他似乎認識我,但是我卻想不清楚他是誰?如果是認識的人我不可能會忘啊。
  也許是看出我內心的疑惑,對方難為情地笑出聲來。
  「一時想不起來沒關係,但是這個給妳喝,是妳一直說想喝我才去買的哦。」
  什麼一時想不起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欸!
  疑似少年的男性把塑膠杯硬是塞到我的手中,雖不好意思想要拒絕,卻擔心萬一拒絕的話少年說不定會很難過。於是我還是接過手打開杯蓋,喝了一口。
  「好苦哦~」
  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
  「哈,果然。」少年像是詭計得逞笑出來。「妳還說黑咖啡是大人的滋味!」
  「給你~!」
  我硬是把黑咖啡塞回少年手中。什麼嘛,說的好像是我叫他是買的一樣。
  「走吧。」
  少年纖細的手指和我的手指交纏,身體卻不會反感僵硬,彷彿我們早已認識很久。但是我還是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是誰呢?是我很重要的人嗎?
  看著他的側臉,內心仍然混亂不已,卻又不得不安心,總覺得少年不會欺騙我才對!
 
  《第二天》
  矇矓的視野越來越清晰,耳邊傳來轟隆轟隆的水流聲,定睛一看,立刻發現是瀑布沖擊大石頭的聲音。
  我站在一個不知是潭還是溪谷的岸邊,看著涓涓白絲反射著陽光就像某種金黃色的寶物。
  突然臉上被濺起的水花潑到。冰冰涼涼地。
  「妳在做什麼呀。快下來呀!」
  水池似乎不深,池中站中一個我沒見過的少年。
  也許是剛才在水裡游過泳,他的髮絲整個黏到臉上,即使如此,那細長的眉毛和溫柔的微笑,卻不會讓我對他產生警戒。
  我看著他,不確定他說的人是不是我。雖然我很清楚身旁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妳不下來,那我就抓妳下來囉。」
  少年在水中劃開步伐,看著他這麼努力過來的模樣有種可愛的感覺。
  可是當他抓著我的手,把我扔到水底時立刻轉為一股憤怒。
  「咳!咳!你太暴力了呀!」
  剛才水都進到鼻子裡面,好難受,而且一想到這副挫樣被少年看到就更討厭。
  「嘻。」
  少年像是不以為意般,摟著我的雙肩,一隻手把我的頭髮整理好。
  「很冰涼對不對,現在這裡被我們包場了哦。」
  少年張開手,大聲愉悅地說著。
  我趁少年不注意,推了他一把,害得他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得狗吃屎。
  「哈哈,報應!」
  我笑著露出哀怨表情的少年。
  可是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是誰呢?如果是我認識的人,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吶。你是誰啊?」
  少年像是早已預料般,一瞬間露出寂寞地笑容,隨即又溫和地看著我說。
  不知是他說的太小聲還是瀑布的聲音太大,我並沒有聽清楚少年剛才的話。不過,我卻不太想追究。
  現在這樣就好,我對自己的內心如此強調。
 
  《第三天》  
  「吶!睜開妳的眼睛仔細看看啊!」耳邊傳來少年的聲音。「吶。」
  我睜開不知何時閉上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廣闊無垠的城市建築。
  我似乎爬上了某座山的山頂,眺望著遠處。
  身體傳來黏呼呼的不快感,衣服也有一點潮溼。
  少年雙臂緊緊抱住我不放。
  「你,你在幹嘛呀!」
  我慌忙地從少年懷中睜脫出去。氣呼呼地指著他的臉。
  看到我的表現少年只是露出苦笑,抓著臉頰。
  「抱歉嚇到妳了。」
  少年立刻雙手合十道歉。但是卻感覺不出應有的誠意。
  「你是誰啊!為什麼會抱著我,你還做了什麼!」
  我向退了幾步,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這絕不是自我意識過剩。
  「我什麼都不可能做的!」少年立刻嚴重否決。
  「真的嗎。」我懷疑地盯著他一舉一動。
  「真的,我絕對不可能對妳下手。」
  少年向我走近了一步。也許是內心不再這麼激動,我並不會對他產生反感。
  只是說的這麼直白,好像我沒那個價值似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很傷人欸。
  「我姑且相信你。」
  不知怎麼的,如果是他的話,我似乎就願意相信。
  是因為他中性般的外表還是陽光的笑容呢?我並無法得知。
  「妳看!」
  他指的那個地方,有著這座城市最高標的大樓,同時也是世界知名的高樓大廈。
  「好小哦。」
  我只是伸出一隻手指,就和它一樣高大。
  忽然一陣風襲來,我一個站不隱,少年急地抱著我不放。
  「小心點。」耳邊傳來他的鼻息。「摔下去就完了。」
  「知,知道啦,別抱的這麼緊。」
  隨著少年的體溫慢慢的離開,傳來內心的溫暖也少了一分暖意。
  看著少年,手不禁想摸著他的臉頰。
  「吶。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少年似乎是嚇了一跳,然後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樣。
  「沒有,妳什麼都沒有忘,忘的是我。」
  「可是,為什麼我想不起你的名字呢。」
  「因為我不需要名字。」
  少年的手包覆著我的手。微微施力。
  少年的話令人寂寞,不過,真正讓他寂寞的人是我吧。
 
  《第四天》
  「啊啊啊!!!!!」
  突然傳出來的大聲獅吼,立刻讓我嚇了一跳。
  剛才我似乎晃神,害得我被附近那位朝著山谷大叫的少年聲音嚇到。
  少年露出潔白的牙齒,擺出小惡魔的表情朝著笑道。
  「妳也來叫一下啊!心情會很通體舒暢哦!」
  我握著木頭欄桿,朝下方探出頭。下頭是深不可測的溪谷。前方是山巒疊嶂的高峰。
  「啊啊啊!!!!!!」
  我也學著他朝向山谷奮力大叫。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量盡情大叫,也不管喉嚨會不會沙啞,只想要大叫。
  什麼事都不用記得只要記得大叫,體會這種暢快的感覺。
  「──咳。咳。咳。」
  叫到一半喉嚨果然受不了,忍不住虛咳了幾聲。
  「啊,叫太大聲了啦,喉嚨好痛。」
  我摸著自己的喉嚨,雖然明白這麼做不會立刻好轉,只不過還是希望仍有所幫助。
  「看不出來原來妳積壓了這麼多壓力!」
  少年像是感概地說道。
  「什麼嘛,是你叫我叫的欸!」
  我不服氣的鼓起臉頰。
  「哈哈,說的也是,抱歉抱歉。」
  少年微微欠身,故意露出可愛的表情。反而搞得我好像才是壞人。
  「算了啦,知錯就好!」
  為什麼我沒有辦法對他生氣呢?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他能這麼自然的和我搭話,說不定他一定很習慣搭訕。明明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長相。
  「等會我們同時再叫一次好不好。」
  雖然我現在喉嚨還很痛,但是一聽到是他的請求,就沒辦法否決。
  「好啊。」
  這算不算違心之論我不知道,只是我覺得他所說的話一定是為了我好。
  「『啊啊啊!!!!!!』」
  我和他都再次使盡全力地朝山谷大聲嘶吼,直到叫不出聲音為止,一直一直。
  最後,我們都因為忍不住看了對方一眼而笑出聲來。
  吶,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壓住想問他問題的衝動,因為我不想要破壞這個當下。
 
  《第五天》
  雙腳不由自主地走起來,雖然這是我的雙腳,卻像是被人施了魔法。
  走吧。我好像聽到了某個聲音。
  忽然我才注意到自己正走在某種宛如魔幻故事才會有的場所。
  腳下的每一步皆產生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但我並不是走在水中。四周是一望無盡的虛空黑暗,腳下則是一閃一閃的繁星點點。
  我的左手被身旁的少年牽著。
  我們彼此之間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
  我停下了腳步。
  少年也跟著停下腳步。
  怎麼了嗎?他雖然沒有開口,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寫得很清楚。
  雖然內心有很多問題,不過,最優先的問題是──。
  「這裡是哪裡?」
  「銀河步道哦。」
  「所以我現在站在銀河上面?」
  我踏了一下腳尖。漣漪從腳尖逐漸向外擴散。
  像是覺得我的回答很好笑般,少年噗哧笑出聲來。
  「抱歉,抱歉,我沒有惡意。」少年強忍笑意。「這裡就叫做銀河步道,不是妳真的站在銀河上面。」
  「我,我知道啦。」
  「嗯,妳當然知道。畢竟這裡是因為妳才得以實現的場所。」
  「我?」
  「是呀。」
  少年再度拉起我的手,向前進步。
  從這裡看不清楚前方究竟有什麼,只覺得是一片黑暗,只是少年的存在令人心安,好像只要和他一起就不需要擔心什麼。
  「吶,你到底是誰?」
  少年側臉充滿憐憫。
  「我現在是妳的願望。」
 
  《第六天》
  額頭傳來溫暖的感覺,溫溫的,令人回想起在母親懷抱裡的日子。
  無憂無慮。
  但是,眼睛不可能永遠閉上。
  我張開雙眼。
  看著少年坐在我的身旁,就像對待小嬰兒,充滿愛憐。
  我下意識地向另一邊挪移身軀,卻不小心撞到腦袋。
  「好痛。」
  我撐起上半身。才發現自己原來躺在床上。
  「妳沒事吧。」
  少年擔心的問道。
  「沒事啦。只是不小心撞到頭。」
  為什麼我會這麼急著回答他的問題呢?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妳還有什麼願望嗎?」
  「什麼最後一天?你又是誰呀?」
  少年瞇起雙眼,像是在想什麼鬼靈精怪的點子般。
  「每次都是妳問我,這次換我先問妳好不好。」
  「我有常常問你嗎?我怎麼沒印象。」
  「有啊,只是妳每次都忘了。吶,妳還記得妳的名字嗎?」
  怎麼可能會有人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一想到少年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我就忍不住想笑他。
  可是,當我想說出口的瞬間。
  腦袋一片空白。
  名字。我的名字是什麼。父母給我取的珍貴名字是什麼?
  「想不起來對不對。」
  少年好像早就知道一樣。
  躺下來吧。少年指著他的身旁這麼說道。
  我沒有任何猶豫,就照著他的話做。
  「明天,妳就會想起來了。」
  少年的手掌放到我的額頭上。
  「為什麼是明天呢?」
  「因為,我做妳的願望直到今天為止。睡吧,明天睜開眼後妳就知道了。」
  伴隨著少年的話,意識漸漸進入夢鄉。
  
  《第七天》
  黑色的矩形框上放著少女的照片,框架上緣還有條黑色的絲帶。
  少女的青春氣息和熱情洋溢都藉由少女的微笑,讓每一次看見的人都暗自哀嘆。
  我看著照片中的自己,久久不能自已。
  斗大的眼淚一顆一顆滑落臉頰,掉落在地上,但是地板上卻沒有濕掉。
  我想要伸手觸摸,不過,我無法感受到照片傳來的厚度。
  我轉過身,看向少年,只見他以不用以往的沉靜表情,淡淡地說。
  「妳想起來了嗎。」
  「幾天前我騎機車上學時,被闖紅燈小客車衝撞……」腦海想起那瞬間的畫面。「…我真的死了嗎?」
  「嗯。」
  「為什麼是我遇上這種事情,我還很年輕欸,我今年才十八歲。我……我……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我拉著少年的衣領,近乎歇斯底里。
  我知道這麼做於事無補,可是我就是無法克制住自己,如果不這麼做我會受不了。
  「那妳恨那個人嗎?」
  「恨啊,當然恨啊,不是他的話我就不會死。」
  「那妳恨到想殺了他嗎?」
  少年的表情依然沉靜。
  我鬆開緊握衣領的雙手。
  「我……」
  我是恨那個撞死我的人,可是,我真的有恨到想殺死那人嗎?
  他殺死了我,無論他是有意無意,這都是事實。
  可是,他的心裡又會好過嗎?
  從那刻起他就注定肩上要背負著一條人命,無論是多重的刑罰都無法抵過他所犯下的過錯。
  這份罪,這份苦,他必需要背負一輩子。
  這份沉重的枷鎖,不管他都哪裡都會跟著他,高興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悲傷的時候,生氣的時候。
  時時刻刻,如影隨形。
  從那刻起,他的內心永遠存在著一塊陰影。
  那是一輩子都沒有人有辦法解救他的沉重的巨擔。
  「…我是恨他,可是,我不會恨到想殺他,這樣冤冤相報,最後沒有人會幸福。」
少年笑了。
  溫暖人心的笑容再度驅散我內心的陰影。也是因為這個笑容我才能覺得待在這個人身旁一定沒有問題。
  「你到底是誰?」
  我想起來這段時日以來一直陪在我身旁的少年。不過,我卻始終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我活著的時候也沒有見過他呀。
  「一直以來我有很多名字,人們總是以各式各樣的名字叫著我。但是,這段日子以來我是只屬於妳的願望,接著我是只屬於妳的選擇。」
  「難道你是神嗎?」
  「這段日子以來我只是妳的願望。每一天每一日都是為妳而生。每件事都是妳內心願望的倒影,我只不過是幫妳在最後的七天內實現出來。」
  少年拉著我雙手。
  認真地看著我的雙眼,彷彿接下來要向我求婚一樣的氣氛,讓我的心跳越來越激動。
  「接下來,我是妳的選擇。看妳是要去哪裡都可以哦。」少年接著說。「上面也就是你們叫做天堂的地方,那裡什麼都沒有卻處處充滿幸福;下面也就是你們稱為地獄的地方,那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可是卻永遠得不到滿足;還是說妳想要再次體驗人的生活呢,說不定妳還會再遇到一次不幸的意外。」
  雖然少年口中說著交給我來選擇,但是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其實,他想要我去天堂。
  對於少年的問題,我連絲毫的考慮也不需要。
  「我想要再次活在這個世間,就算真的再次遇到像這次的不幸意外也沒有關係。活在各種酸甜苦辣的日子裡,回首時才會特別感動,說不定還會覺得過去的自己很愚蠢,可是這都是自己啊!
  而且,就算下輩子的人生真的盡是遇到一堆壞事,不過,只要瞄準幸福的那個點,就是別人都說我是不幸的人,我想我還是覺得自己非常幸福!」
  「妳果然很樂天呢。」
  少年把我擁入懷中,像對待易碎品般,輕輕抱著。
  「即使可能遇到壞人也沒關係嗎?」
  「有壞人就一定有好人呀。」
  「可是在天堂只有好人哦。」
  「天堂處處都是幸福,我怕我太幸福會受不了啦。」我接著說。「而且現在的我,光是小小的離別都會使我心痛,但是這種心痛也是種幸福呀!」
  「我知道了。」
  我慢慢離開了少年的懷中,少年的雙手按壓住我的雙肩。
  「請妳閉上雙眼,等妳下次睜開雙眼時就是全新的世界!」
  「那麼到時我還會記得你嗎?」
  「不。等會兒我就會忘了妳。」
  「那還真是可惜呢。」
  我們相視而笑。
  「那你可以吻我嗎?」
  我閉上雙眼等著少年主動靠過來。
  我可以感受到少年的鼻息越來越近。
  不過。
  「我現在不是妳的願望。」
  「我知道呀,我只是在測試你。」
  我硬是讓臉上漾起笑顏。
  「雖然我不知道還會不會記得你,可是說不定我的靈魂會記住這個當下,會記得這個心情!」
  「嗯。」
  少年沒有再多說什麼,我也沒有選擇再開口問些什麼。
  現在這樣就夠了。
  我閉上雙眼靜靜地讓意識恍惚,然後在我感受到完全的黑暗之前我聽到了從心底響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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