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有了能散發讓敵人不想靠近的氣息的少年同行,愁眠更加迅速地離開森林。
兩人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抵達了灰色地帶的邊界,但並未就此解散。
回到灰色地帶的他們,避開鬧區及人群,在城市裡移動。
最終,在金髮少年的帶領之下,愁眠和他來到了一座洋館前。
一在洋館前停下,便有幾名黑衣人向他們靠近。
貌似是用視線確認了他們的身分,黑衣人迅速地散開。
接著,有一名年邁的男子,身著管家的服裝,像是要幫他們帶路地走路洋館。
由於在這之前少年就和他說明過了,所以愁眠毫無疑問地與他一同進入洋館。
跟在身段優雅的管家身後,愁眠也毫不緊張,悠然自在地觀察著洋館裡的裝飾。
順帶一提,少年由於某種原因,不打算進入洋館。
看著一張一張價值連城的畫自他的眼前順過,愁眠不自覺地忍住了苦笑。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一些怪異的裝飾,但卻都鑲著一些昂貴的寶石或黃金。
他早些日子前就聽說洋館主人偏好一些昂貴的商品,喜歡在家中收集。
對愁眠來說,這種炫富的行為相當無所謂,畢竟錢可是能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但畢竟不是自己的錢,所以對方再怎麼揮度浪費他也沒興趣。
不過他可以藉著這些明白,這個主人的性格大概相當難搞。
可以在走廊看見幾名正在打掃的佣人,他們時不時會朝著愁眠的方向瞥來。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那些女佣人都對管家報以憤恨,或是恐懼的眼神。
注意到這種無趣的小細節,愁眠只能在心裡嘆氣。
走了一段路,他們來到洋館深處,某個類似小型會議室的房間。
管家服飾的男子先行推開房門,讓愁眠走進去。
首先他在裡面看到的,是幾名與房間不搭調的人。
房間最深處的是一名略為肥胖的男子,其身上全是用金銀財寶所妝點。
他不僅是戴著鑲金的戒指、耳環、項鍊,身上穿的鬆垮也鑲著不少東西。
不過在愁眠看來,就是一坨加料的鼻屎,卡在一張過小的沙發上。
他當然沒有說出口,在笑著與對方打過招呼後,他便對問候起房間裡其他人。
首先回應他的是一名橙色頭髮的少年,對方帶著無害的笑容開口:
「愁眠,好久不見喔。上次見面是幾週以前的幽翼酒吧了吧?」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不知您近來可好?」
雖然是這麼問了,但愁眠又馬上自己接了話:
「貝利斯特先生請了這麼一段假原來是在做這樣的兼差呀。」
「是啊,不過你應該不意外吧?」貝利斯特若有所指地說著。
愁眠對他笑了笑,而代替他回答的,是一陣低沉的聲音。
「當然,比起在酒吧裡聞酒臭味和掃垃圾,果然還是為灰羽工作值得吧?」
在這之間差話的是房間裡邊的男子,男子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相當和藹,但說出的話卻令貝利斯特苦笑片刻,而愁眠則指是用一個商業笑容帶過,便開始問候下一人。
「非夜先生也是,晚上啊。沒想到你也在這呢。」
雖然幾天前才在酒吧遇過,愁眠仍這麼對最後一人打招呼。
「晚上好,愁眠先生。」非夜輕輕揚起黑髮之下的薄唇。
接著,兩人便彷彿是將一輩子的話說完,點頭示意後便不再對話。
「好了,各位應該是敘舊結束了吧?」見房間安靜下來,坐在最裡頭的男子道。
愁眠轉過身看向他,並做出一副恭敬的笑容凝視對方,彷彿很專心地在聆聽對方的話語。
包括愁眠在內的三人在他的辦公桌前站成一排,等待著身為房主的男子說話。
「貝利斯特先生、非夜先生、愁眠先生,歡迎三位光臨本宅邸。」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對方忽視了沒有到場的金髮少年,但愁眠並不在意。
「我是這次任務的委託人,永夜城的曼尼子爵。」
男子說完便停頓了片刻,貌似是在等待他們的反應,但在場的三人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各位請不需要擔心,我是以和灰羽合作的身分在進行台面下的活動。」
貌似是對他們的毫無反應感到不悅,子爵稍稍蹙眉,但果然是經歷過世面的人,他在這之後便恢復了一派輕鬆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繼續道:
「我在永夜城表面上所經營的,是一些懸賞類的經濟活動,在灰色地帶打拼的各位應該很能理解吧?而我在台面下,則是透過自己的爵位以及旗下的懸賞獵人在永夜政府裡刺探情報,並且賣給灰羽的諾雷希大人。」
愁眠等人理解地點了點頭,他們並不曉得這一號人物,但畢竟是幹部引見的人士,他所說的應該並無虛假。
「這一次,諾雷希大人親自下令要我交代任務給各位。」
子爵露出些許高傲的表情這麼說道,或許他真有這樣的榮譽心。
「那麼,先請問各位知道夜暮經濟列車嗎?」
愁眠反射性地點了頭,而其他人則是參差不齊地點頭或是搖頭。
對他們這樣的反應,子爵相當滿意地笑了,接著開口道:
「夜暮經濟列車,其實不需要太長的描述,它僅僅就只是連繫著永夜城以及永暮城之間的一道商業橋梁,夜暮兩城的商人常利用它來避開灰色地帶的侵擾進行交易買賣,而它也是令兩城的貨物最迅速到達的一種交通媒介。」
子爵說完,像是在稱讚自己說得真好一般摸了摸手上的紅寶石戒指,接著繼續道:
「這次的任務內容是要求在場四名灰羽的成員組成臨時的小隊,在一週後的零時零分,於灰色地帶月琴廣場北部郊區的廢城集合,潛入地下對預計在此時經過列車進行破壞和搶奪。除此之外,也會安排分組進行任務的協助。而任務結束之後的善後將由幹部那邊處理。」
「原來如此……」愁眠轉動腦袋,將男子的身分與他來講解任務的原由連結起來,「子爵您應該是從永夜城的官方那邊,打探到神秘到無人見過的列車會在何時經過灰色地帶吧?不愧是子爵您呢,連這樣高難度的情報也能夠獲得。」
「唉呀,請不要這樣說,能夠一瞬間理解的愁眠先生也是相當厲害呢。」
子爵對愁眠阿諛奉承的話語似乎感到相當滿意,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不不,小的可不敢這麼形容自己。畢竟,身為人還是多少貪生怕死了點。」
這麼說著,愁眠故意做出了害臊的表情,表現得自己像是個俗人。
「關於風險管理的部分,不知道您是否可以順便替我們解說一下。」
愁眠在這裡說得有些委婉,但在場的人都能夠明白,他所指的是希望子爵能夠點出任務時會遇到的危險狀況。實際上這是一件必要的事情,說的如此拐彎抹角且在發問前先自我貶低,這或許是他性格中惡劣的部分吧。
「唉呀,這是當然,如果讓各位因為我的疏忽而送命可就不好了。」
子爵說的輕鬆,可這卻是關係到在場四人的性命,這種反擊使愁眠在心底瞇起了眼。
「如各位所知,像我這樣的小貴族都能夠獲得的情報,永夜和永暮城兩邊的人一定都能夠得到。而在他們之中,或多或少有著一些對灰羽反感的激進份子,由於過去幾週宣傳部門在灰色地帶各處張貼的傳單,使他們注意到了我們的活動。或許這些激進份子已經從傳單上的內容猜想到這次的劫車任務,因此我個人猜想,這次任務或許會受到兩城的人阻撓。」
「啊,曼尼子爵,請稍等一下!」不知為何,愁眠笑著接受了對方的說詞,然而在一彷安分聽著的貝利斯特卻急忙地開口:「我在這之前就先聽過幹部簡述本次的任務,他們並沒有特別提及這一件事情。而且……您說傳單?灰羽並沒有在這件事情唱特別發送傳單啊!」
「是這樣嗎?可是我之前聽底下的賞金獵人們談論過這次的行動呢,我當時還以為任務暴露了而嚇到。但後來聽到是傳單上所寫的,便想說是灰羽高層的計畫之一,難道是我會錯意嗎?」
「不……這……」貝利斯特撓著頭,貌似在思考著其原由。
「唉呀,如果真不是這樣,幸好我有提醒你們呢,要不然若是不知道會出現阻撓的人,計畫失敗可就不好了。」看著這樣的貝利斯特,子爵呵呵地笑著道,貌似對情報外洩毫不在意。
愁眠一邊稱讚著對方一邊陪著笑,但心裡差不多對這名子爵的性格有底了。
雖然只有隻字片語,任務的內容外洩了便是相當嚴重的事項,如果被敵對的人士抓住了動向,那可不是提高警覺便能夠解決的問題,不大幅度更動計畫是無法預防的。
除此之外,愁眠也對發送傳單這件事也抱持著高度興趣,雖然只思考這個解決不了問題,但若是知道其背後所藏的人物,或許他們便能夠抓到元凶。這次或許派不上用場,但盡早解決禍害對組織來說是相當必要的。
而眼前這名奢侈的貴族,在其故作和藹與愚笨的面孔下,或許也隱藏著什麼,愁眠有這樣的感覺,也從方才以來的對話得到這股確信,這個傢伙大概跟這件事多少有些牽連。
他討厭叛徒。
背叛的人往往不願反過來思考,被背叛的人心中的感覺。
那種喪失、哀痛、悔恨的感受,是愁眠相當痛恨的。
愁眠一邊笑著,一邊凝望眼前的男人,默默鎖定對方,將面孔烙印在腦海裡。
如果說他露出了馬腳,並讓愁眠發現,只要一有機會,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
如此思考著的同時,他卻無法知曉命運正隨著時光移動著。
透著微薄的光,灑上黯淡的影。
看似平行的線,開始了歪曲。
並在最後那被安排好的點上──
相互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