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只是聽說這座森林裡有著能夠治病的藥草,才跑進來看看而已。
不過,她家裡沒有得了不治之症的家人,實際上也非常富裕。
但正是這樣的成長背景令她來到此處,並遭受如此驚嚇。
家裡是醫生的世家,每代每代最終都會成為醫生。
自己的父親以及將來要繼業的兄長皆是如此。
而她雖然對醫術沒有太多興趣,不過卻想成為輔佐家人的護理師。
從小在醫療現場觀摩的她不像是大小姐,反而成了節儉樸素的性格。
來到家裡的病人有各式各樣的人,有富裕人家,當然也有貧窮人家。
看著貧窮人家而感到心疼同情的她,時常會藉著純樸的性格跟對方打成一片。
雖然過著優渥生活的父兄並不會看不起窮人,但剛正不阿使得他們缺乏變通。
因此當有著重病求治卻無功而返的人們來時,她總是覺得特別難受。
可她並沒有幫助對方的能力,懇求父兄也並只是在為難對方罷了。
這麼思考著,她放棄了護理師的志願,打算成為一名仁醫。
飽覽了相當多的書籍後,她首先發現一種相當有用的藥草。
而那個藥草,便生於這座森林之中,且只在午夜時能發現。
如此豐沛的情感與大愛,的確使她成為一名仁慈的人。
然而,缺乏深思熟慮以及風險考量,卻令她身陷危險之中。
不過即使如此,少女的堅韌的心靈卻未因此粉碎。
因為那如同塵埃般的男子出現了。
全身灰濛濛的他,不知為何能在一片黑夜中彰顯自己暗淡的色彩。
在少女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如同流星般突破了她心底的絕望。
這種感覺是如此衝擊,令她的腦袋無法正常運作。
只能望著面前向野熊挑釁的那人,連眨眼都有些困難。
彷彿要將他飄渺的身影收入眼底。
他將少女放下後,便立起那纖瘦的身體,與野熊正對著面。
雖然從後方無法確認對方表情,她卻能感覺對方正在笑著。
那笑容絕非愉快所引起,也不是悲傷時的強顏歡笑。
他臉上所掛著的自然笑容,僅僅只是一種習慣。
彷彿把隔絕了是非善惡的某種執念,如面具般戴上。
而此時正對著這張令人發寒的面具的野熊,又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即使想要理解,由對方嘶吼的聲響,以及暴怒的情緒,大概也無法看個所以然吧。
然而男子挑釁的動作確實是激起了野熊的攻擊性,一個閃神,熊掌便朝他襲擊過去。
少女還來不及尖叫,灰色的男子便一個側身躲過了野熊的掌擊,並迅速站穩。
重新構築架式的灰色男子順著野熊攻擊的方向使力,將熊掌推開。
接著,他輕躍起身,如紙片般的身形在月光的照耀下倘若要蒸發一般。
他在躍至野熊肩膀處的高度時,腿部一揮,往野熊的肩部使勁踢了過去。
接連兩次被推向同一方向的野熊因此失去的重心,往側邊一個踉蹌。
灰色男子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踩著牠的肩部躍至對方頭部,再次蹴擊。
這一次,野熊終於承受不住攻擊,放棄了用雙腳站立,恢復了四肢著地的模樣。
可灰色的男子卻並未因此而鬆懈下來,甚至還更加緊繃。
為什麼呢?少女疑惑,此時的對手明明缺少了利爪這項武器才是。
但在一個瞬間後,她便再次領略到自己的見識之鄙陋。
野熊利用穩固著地的四肢,使勁一個小衝刺往男子面前衝去。
接著,牠張開了血盆大口,迅速地往男子的頸部咬去。
而早有準備的男子只是低下聲,躲過咬擊後毆打野熊的下顎。
被稍稍打暈的野熊甩了甩頭,清醒過來後便迅速尋找男子的位置。
攻擊結束的他則再次繞到野熊的後方,一個輕躍而上──
他跳上了野熊的後背,足足有三尺長的野熊壯碩的背部甚至允許他能夠雙腳站著。
接著,灰色男子散發出了令人畏懼的寒氣,一手緊握住野熊的後頸,一手向其眼部伸去。
即使腦袋再怎麼混亂,少女也很快地明白他想做的事。
但還來不及因害怕而閉上眼,便有件事令她不得不開口大叫。
「後面──」
男子一回頭,便看見身後又有另外一頭巨大的野熊出現,並蓄勢待發地想進行攻擊。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少女面前慌張起來,那冰冷而無神的眼都顯現了錯愕的神色。
即使少女如此大聲地提醒了,準備要下手的灰色男子自然是無法改變動作。
在場的他與少女都應該清楚明白,在他解決了野熊的瞬間,他自己也將被了結。
有這麼一瞬間,時間彷彿凝結了,彷彿冷凍在未冒煙的槍口上,令人焦急。
緊接著,潔白的圓月被和男子同樣灰暗的烏雲遮蔽,令空地顯得更加昏暗。
同時,一聲狼嚎將這份昏暗以及冰冷驅逐,用鮮血揮灑這份扭曲的命運。
一匹在黑暗中隱隱閃爍著銀光的龐然大物從森林狂奔而出。
牠在剎那間躍過了少女與男子,衝向了後方準備偷襲的野熊。
閃爍而銳利的某物刺穿了那隻野熊的喉頸。
而前方將手指穿過眼窩直達腦部的動作也沒有停止。
──就這樣,兩條燃燒著的生命消逝。
並非燃盡,剩下的屍塊也沒有成為灰燼。
僅僅只是張顯自己的偉業般,占據了世界的某處。
最後的最後,大概,也會在此消逝。
從此處,從記憶,從世界被抹除。
彷彿不曾存在一樣。
※
聽完少女來此的目的後,愁眠陪伴著她摘完藥草。
接著有些多事地護送不知為何紅著臉的她離開森林。
方才加入他們,卻不曾開口說過話的「另一人」,在看不見女孩背影時終於開口。
「真是無聊啊……」青澀的嗓音不知為何帶著些許滄桑。
「無聊?你指什麼?」其實自己也知道答案,他只是問有趣罷了。
「這樣的事情,不過是『謊言』而已。」
金髮的少年揚起嘲弄人的笑容,對著他道:
「即使她再努力,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泡影。」
「不僅是那孩子,基本上人的努力都是一種徒勞喔。」
對著如此沉重的話語,愁眠反而回應了更加消極的一句話。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做這麼無意義的事?」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想問些什麼呢。」
看見愁眠那捉摸不定的笑容,即使性格輕挑如他,也多少感到不悅。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總覺得他們在鬼打牆。
「也沒什麼,一開始你不就說了嗎?」
「僅僅只是因為無聊而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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