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最後的修靈者-第四章(５)

　　「變了不少，像金字塔。」
　　「啊？」
　　「一種越往上蓋越縮水的建築物，裡面的空間有很多用途。」
　　「這樣聽起來是挺像的沒錯；沒辦法，外面能住人的地形太少，橫的不行就只能往上蓋了──這個帶著。」

　　一邊說著，拉格歐將一塊晶片交給淐晴。

　　「這是？」
　　「個人身份辨識，有這個你才能在夆裡面行動。我以尊貴之輪的隊長權限給你註冊了一個臨時身份，一二三層的區域你基本上都能來去自如了；如果有想買的東西也是用這個直接扣款付帳，連結的是我的帳戶，應該夠你用了。」
　　「謝了。」
　　「進去後不要有太多動作引人注意，你的存在太容易引起注意與猜疑，跟在我後面；我會先把你帶到第四層我家，然後我在跟上層回報這次行動狀況……後續的再看看怎麼處理。」

　　「第四層？」
　　「夆的第三、第四層都是居住區，只有居住環境的差異；隊長級身分比較高所以可以住在環境比較好的第四區、那邊有以人工方式保存一些景觀或者是紀念建築之類的。」
　　「赤修呢？」
　　「他住在第三層，還是你要去那邊找他？」
　　「先走吧。」
　　「說的也是──記得，別引來太多注意。」

　　對於拉格歐的一再叮嚀，淐晴只是微微頷首；懷抱著一半擔憂的心情，拉格歐忍住嘆氣衝動、帶人走入空氣過濾通道。

　　……
　　來來往往的人群。
　　一台台放在停機坪上的各式裝甲。
　　不時有著運送各類零件的運輸車經過拉格歐與淐晴身邊，把東西交到需要他們的人手上。
　　整個空間瀰漫著一股重金屬味與些許熱氣；這就是兩人在穿過空氣過濾走道，又打開兩扇隔離門後所看到的景象──夆的第一層。

　　「夆的第一層是裝甲的擺放與整備區，我們三大組織的、居民自己有的裝甲統一都會放在這裡，經由專業人員維修保養──雖然需要一些費用，不過正因為經過他們的巧手整備才能讓裝甲發揮１００％的性能。
　　　南部的出入口是讓大批星力裝甲出入準備的，因為地勢最平坦利於出動也利於被攻擊；東邊那邊的出入口才有其他工具…不過這兩個地方都不是我們的重點，我們要去的是最後面的電梯……淐晴？」

　　作了一堆介紹卻沒聽到半點反應，甚至於連存在感都好像從背後消失了，拉格歐不由得疑惑轉身──砰。
　　應該要在自己後面跟著的淐晴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右邊，面對一個被打倒在地的紅髮男人、背後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像是在保護他一樣。
　　……剛剛是不是要求他不要引起注意了？

　　「──你這混帳！」

　　從地上站起的紅髮男人氣急敗壞地揮出右拳，卻被淐晴從下往上拍的左手帶動、明明沒特別使力，卻有如魔術般把整個人翻轉一圈後再度摔在地上；有幾個人察覺到淐晴抬手時吹起的一陣風呢？

　　「Ｓａｌｏｐｅ！」
　　用非通用語罵了一句髒話，第二次站起的紅髮男人手上已經握住了一支金屬刀柄、從腰帶的小型星核送出動力來至刀柄，凝聚出一截光刃。面對男子拿出的斬魔刀，淐晴瞇起眼睛、右手朝向腰後移動……
再更嚴重的衝突要發生前，拉格歐擋在兩人之間。

　　「我是尊貴之輪的拉格歐，發生什麼事？」
　　「唔，是傭者大人嗎，您來得正好，把這兩個犯人抓起來啊！」
　　「犯人？」
　　「他們一個偷我零件，一個維護這個小鬼，分明是一塊的！請傭者大人趕快把他們殺了！」
　　「……是個孩子，需要過不去嗎？」
　　「什麼只是孩子！他是非人啊！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垃圾啊！」

　　拉格歐轉頭一看，那已經爬起來並將臉藏在淐晴身後的少年、耳朵確實有著貓科動物的特徵；微微探出的一雙眼，那如同貓咪的瞳孔中透露出恐懼。

　　「什麼什麼，非人嗎。」「是非人的竊賊啊，看來我的便當最近會不見就是他偷的，」「你只是被偷便當，我有好多零件弄丟…不是、被偷了欸！」「這傢伙居然想保護這個非人诶…難不成他也是非人？」

　　隨著圍觀人群越來越多，針對非人的惡意也越來越強，騷動隨時有可能變得更大；拉格歐皺眉正想開口時──淐晴早了一步說話。

　　「他不是非人。」
　　「哈？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這小鬼分明就是……呃？」

　　當淐晴一言不發把身後的少年推到身前時，包括拉格歐在內的所有人…看到的是一張平淡無奇，流露出恐懼神情的臉；一點人類以外的特徵都沒有。
　　「可以了嗎？」
　　「……就算他不是非人，他還是偷了我的東西啊！」
　　「我跟你買，這樣夠了吧。」

　　淐晴從懷中取出兩個隱約透出水氣的藍色晶體放在男子手上；先前解決一群中等水系異魔的戰利品、在這個時代用途多樣化的晶體有時候比貨幣更有價值。

　　「既然他不是非人，這個人也願意賠償給你了，就到此為止吧。大家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切！死小鬼，別再讓我看到你！」

　　拿到了賠償，又有拉格歐這名傭者介入，這名男子只能碎碎念的回到自己工作崗位；圍觀的一群人看事情解決了也紛紛散去。

　　「幸好是一場誤會，你啊，不是才說了不要惹麻煩，趕快走吧。」
　　「得先把他送回去。」
　　「什麼？」
　　「不能離我太遠，否則會失效。」

　　拉格歐這才注意到，在這名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少年身邊，有一層微弱的綠色光芒環繞、以及兩個畫在身上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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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卦曰艮，下卦曰坎、瞎子摸象，受到蒙蔽。山澤四卦.山水蒙；幻術是也。
　　……再次強忍嘆氣的衝動，拉格歐帶著淐晴與這名“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少年走向第一層後方位置。

　　…
　　「真奇怪！我明明就看到他有非人特徵，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難不成，是那個奇怪的傢伙做的好事？剛剛也是，很莫名其妙的就被他打倒在地上…沒使用星核卻能用出這種能力，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啊！」
　　「──不好意思，我是傭者，能不能請你說清楚剛才講的東西？這點小意思請你喝一杯。」
　　「啊啊沒問題！剛才啊有個非人小鬼……」

　　一邊聽著這名整備武器零件的男子說明方才發生的怪事，剛從外面回來的藍髮男子──理德克臉上慢慢露出笑容。

　　＊＊＊

　　堆積如山的廢鐵與損壞器材。
　　不堪再用或老舊的合成纖維製品。
　　超過食用期限的合成食物。
　　各種奇怪味道混在一快令人聞之欲嘔……在第一層最後面的這一小塊地方，堆積著每隔一段時間才會清理一次的垃圾、也因此才會被夆的居民稱為垃圾區。
　　在拉格歐、淐晴與“看起來＂平淡無奇的少年在橫跨一大段距離後，正站在這裡。
　　──當淐晴把手從少年肩膀上抽離時，拉格歐立刻看到少年外貌再度出現那些貓科動物的特徵。

　　「咪…」
　　「去吧。」
　　「咪…ＳＡ…謝…」

　　以不流利的話語道謝，對淐晴與拉格歐鞠躬後、身手如貓一樣俊敏的少年一溜煙地跑進這堆垃圾深處；隱約還能看見幾個人影晃動或探頭的樣子。

　　「事情辦完了就走吧。」
　　「你們是這樣對待這些人的？」
　　「“這個時代＂還有很多你無法接受的事情；比方說我聽過其他兩個都市會在小孩出現非人特徵的時候進行消毒──把他們身上的非人特徵割除。」
　　「……」
　　「如果非人不待在大都市內，就只能居住在防護罩不牢靠的邊境村落，死亡機率遠比住在都市內高太多了。
　　　相較之下，夆的做法是把非人聚集在垃圾區，只要他們不離開這裡就不管他們…已經仁慈很多了。」

　　「一到外面還是會被暴力對待。」
　　「總比變成殘廢甚至失去一條命好；我知道夆的一些居民還是會拿食物跟不要的衣服來給他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他們不是人，所以不能用人的方式對待。」
　　「人也只不過是比較發達的猿猴。」
　　「別對我發火，淐晴；我並沒有了不起的能力可以改變什麼、我連像你那樣一時藏起他們的面貌都做不到。」
　　「……非人也是人，也曾經與人一起共患難過。」
　　「那真是個好時代不是嗎？因為過去永遠比現在好，所以我們才會不斷追憶過去──走吧。」

　　不再與淐晴多說什麼，拉格歐逕自離開了垃圾區；注視了一會兒，淐晴終究還是默默跟上腳步離去。

　　……
　　夆的第三層是由住家與商場結合在一塊的居住區，也是居民集中密度最高的一塊；由於要確保居住空間因此沒有所謂“休閒場所＂的地方、所謂商場也只是儲存跟提供貨品的用途，居民基本上都是在家選購好東西後再等著商品宅配送達。
　　在一眼望去十分壅擠的眾多住宅中，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正是赤修與赤璃兩兄妹的家──

　　「──赤璃！我回來了！這幾天有好好吃飯嗎？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
　　「哥哥，歡迎回來、不過可以先請你冷靜一點嗎？」

　　看著幾乎是進門就開始大叫，一整個臉紅氣喘模樣的赤修在看到赤璃走入客廳後，更是急忙撲過來抱住。
　　……老實說這種像是破門而入的氣勢其實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暴徒；身上套著圍裙、原本打算弄午餐的赤璃一邊微微苦笑一邊被赤修緊緊抱在懷中。
　　不過，能看到他平安回來確實讓人好更性──話說回來，這才第八天不是嗎？比原本估計的行程早了三天；早知道這樣這幾天就把更多東西“送過去＂了……

　　「啊啊，抱歉，因為很擔心妳所以就衝過頭了……」
　　「先深呼吸放輕鬆；來，請用。」
　　將濃縮果粒的粉紅色膠囊丟入一杯水，等到化開就變成了有水果味的飲料、隨即赤璃端給呼吸平穩下來的赤修，一飲而盡。

　　「那麼哥哥──歡迎回來。你比當初說的還要早回家呢，這趟任務中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嗯啊，雖然算是平安不過遭遇了很多事情，會提早回來也是跟這個有關，要說也不知道該從哪說起……先不說我的，妳這幾天過的還好吧，有吃飽睡飽嗎？沒勉強自己吧？」
　　「嗯，我元氣十足喔，也沒有生病什麼的。今天開農場的伯伯還特別給我放假呢──他跟哥哥一樣總是怕我太勞累呢。」

　　一邊說著，赤璃還舉手做了表示我很健康的動作；雖然以那副膚色蒼白的瘦弱模樣來看實在很沒說服力。

　　「……妳應該沒有把我留給妳的存糧拿去……？」
　　「沒有喔。」
　　「……」
　　「真的沒有……沒有“都＂拿去啦……」
　　「……妳啊，人家當然也會擔心妳太勞累；為了可以額外多領到一些食材送給那些非人，妳總是會做超過通常分量的工作不是嗎？」

　　跟身為傭者負責戰鬥的赤修不同，赤璃是在栽培食材＆開發菜單的“農場／餐廳＂工作，也因此除了固定領取的薪水以外、有時候也會根據工作表現得到額外的食材獎勵──絕大部份都被赤璃做成點心送到垃圾區了。
　　虧那些食材有一部份還是農場負責人兼父母朋友的伯伯有時候想給赤璃補補身子才特別送的……
　　──不過在看到赤璃雙瞳蒙上水氣時，赤修滿腦子的擔憂與責備全都不見了。

　　「實在很對不起…讓哥哥擔心了…可是我只要想到那些非人，總是會忍不住…」
　　「唔…」
　　「我還有哥哥在，可是那些人有時候連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對不起，是我太認性了，給哥哥還有其他關心我的人添了額外的麻煩…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不是啦！我從來沒有想過照顧妳是麻煩！農場的伯伯也不只一次跟我說赤璃是個好孩子之類的讚美！所以妳不用想太多啦！」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一點了；我真的沒有做錯事情吧？」
　　「嗯，沒有喔！赤璃是個好孩子！」
　　「那我還是可以繼續做自己該做或想做的事情對吧？」
　　「當然啊，哥哥一定支持妳的！」

　　被赤修又是摸頭又是安慰的，淚眼汪汪的赤璃這才破涕為笑；左手在背後偷偷比出Ｖ手勢。
　　──已經不知道重複第幾次的對話，這回仍然是赤璃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