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過了兩天。
不斷向東邊前進,就能抵達名為里昂佛德的城市。
為了抵禦魔物,稍有規模的城市都會用城牆圍起來,圍起來的區域擁有一定程度上的安全,供人們居住和使用。
莉塔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簾的是少年的背影,沒想到自己疲累到騎在馬上也能睡著。
「醒來了啊。城市應該很快就到了才對。」
隼的說法就好像他連城牆的影子都還沒看到。
「食物已經只剩一餐的份量了⋯⋯」
原本隼儲存的物資就只能勉強自己用。現在多了一張嘴巴,資源當然就減半了。要是再拖個一兩天還沒到城市,兩人就會餓死的吧。
就在這時,隼看見遠處升起的光芒,是火光。有火光就表示有人居住。
現在時間是夕陽西下的時間,夜晚即將來臨,得趕快前往那裡。
「走吧。」
花了幾個小時,他們抵達了。
這裡以破碎的斷垣殘壁或是大型帳篷佔據了視野,破舊不堪布製帳篷和鏽鐵的支柱,撐起了人們的居住環境。兩人拉著馬,再狹窄的通道行走,時不時瞥見帳篷裡有幾隻眼睛盯著自己。
這裡不像村莊,更不像城市。沒有一點像樣的建築物,大部分都是破舊的帳篷或是聯帳篷都稱不上的破布屏障。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隼一時判斷他們應該離開,但要是離開就得不到食物了,但是這種地方看起來又有能提供食物的樣子嗎?
不知不覺間,他們在破布之間看到了生活起居的影子。桌子、水壺、椅子等,甚至還有生火的痕跡和木柴。
隼把馬綁在一邊,自顧自地走到裡面。他進入用布圍起來的狹窄空間,打量著裡面的生活用品。莉塔跟了上去。
「這裡有人居住過。」隼說著:「這裡簡直像迷宮一樣⋯⋯反正這裡會有吃的東西吧。」
「等一下,隼⋯⋯你該不會要偷東西吧!」
「前提是要有值得偷的東西啊。」
找不到食物就會死,隼只能暫時把道德丟到一邊,總之先得確認周遭。
就在隼打算開始調查這裡的時候,有個聲音制止了他。
「那邊那兩個,把雙手交叉放到頭後面。」
至於哪兩個,隼和莉塔再清楚不過。
「快點!右邊那個把腰上的武器丟掉!」
這樣的話隼就確定是在說他跟莉塔了。莉塔的短劍在森林裡遺失了。只有隼自己帶著太刀。
但是⋯⋯要照作嗎?對方有什麼資格威脅我們?
「快照作,隼,他有槍!」
莉塔小聲地說,她從鏡子裡的反射看見了,那個男人拿著手槍。
隼立刻把刀丟在地上。
「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從旁邊的城市來的⋯⋯因為看到城市在這個方向⋯⋯」
「誰准你說話了?」
男子一步步逼近兩人。月光讓視野漸漸清楚,男子得以看清兩人的長相。
首先,男子懷疑的是為什麼他們「手的位置」這麼低?他要求兩人把手放在頭的後面。但那個位置明顯比自己所知道的頭部還來得矮太多了,不是成人的身高。
他走到兩人面前,左手握著的槍對準著兩人。
於是他放下了槍。假設成立了。
緊接而來的是單純的疑問。
「為什麼⋯⋯你們這種外地小孩會出現在貧民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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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年齡大約二十五歲,名叫艾尼爾。
隼對他的第一印象是,右手。
艾尼爾沒有右手。
三個人隨意地找了椅子坐。艾尼爾則是斷斷續續地起來作業。
「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
這種問題,莉塔該怎麼回答?她在跟隼戶報姓名的時候,就決定要隱藏自己的身分。不只是不想再說出諾伊曼這個姓氏,同時也怕貴族身份招來麻煩。隼也不知道莉塔是為什麼出現在森林的,這樣的問題該怎麼回答?
莉塔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明明一戳就破,馬上就會讓自己甚至隼陷入危險,莉塔想得太天真了,她不禁責罵自己,什麼都沒有考慮好就逃了出來。原本陰沉的表情更加低落。
「我們⋯⋯是青梅竹馬。」
「欸⋯⋯?」
回答的人是隼。
「我們兩人的父母一起開了一家麵包店,因此從小就玩在一起。但是⋯⋯一個月前一隻突破城牆的魔物摧毀了我們的社區,只剩我們活下來⋯⋯」
隼完全面不改色地說謊。這究竟是一時興起或是提前準備好的說詞也無從判斷。
「不過,為什麼不去學校?」
「嗯?」
「這個年紀的孩子有校園的保障吧?住宿和餐飲方面也能提供。像你們這樣的孤兒應該也有學校收留才對。」
學校?
慘了。隼根本不知道學校是啥。難道是收容所之類的?
「學校⋯⋯總之有些因素沒有入學。」由於隼當掉了,這題是莉塔回答的。
「這樣啊⋯⋯」
艾尼爾看起來就不太相信。
「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艾尼爾走到剛才生火的地方,把米袋丟在一邊。
「我是一個聖執士。」他自顧自地說起來。
「聖執士?」
「就是殺死魔物來賺錢的職業。連這都不知道?」
「有超過七成的畢業學生會參與和聖執士相關的產業,對吧?」
「沒錯。」艾尼爾回答莉塔的問題。
一線戰鬥人員、後勤支援、武器裝備系統⋯⋯就莉塔所知,現行的聖執士系統已經十分完善。
殺死的魔物會被政府登記並給予殺死它的該聖執士隊伍「討伐金」,除了討伐金之外,聖執士也可以剝取魔物遺體中具有經濟價值的部位。像是毛皮、鱗片、牙齒或爪子。這些帶給魔物強大能力的素材有些可以和金屬熔合,製成具有強大抗魔能力的裝備或是強力武器。
但魔物一直以來都威脅著人類安全。在城牆外的區域會出現魔物,沒有城牆維護的區域⋯⋯不,就連有城牆圍起的「人類居住帶」都有魔物出現或是攻擊的風險。
「我和我弟弟組成一個隊伍。在一次大型討伐任務中,我失去我的右手。」
他這麼說,那場戰鬥和三四個隊伍一起出擊,死了很多人。
對手是一個擁有劇毒的魔物。
為了避免毒素進入腦袋,艾尼爾先生把受到毒素入侵的右手劈斷了。
這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
又需要何種程度的當機立斷的意志?
「不過,聖執士就是這樣的職業。有許多人像這樣一次一次地把自己的生命當作籌碼來豪賭,我不過是優先失去了籌碼而已。」
說到這時,艾尼爾站起身。
「你們餓了很久吧,這點東西就拿去吃吧。」
他拿出剛熱好的一碗白飯,連同筷子遞到莉塔面前。
「不,這怎麼行⋯⋯」
「小丫頭,這種時候只要感激地接受別人好意就好了。」
「謝謝⋯⋯」
莉塔接過碗,艾尼爾又添了一碗白飯遞給隼。份量明顯比莉塔的少了一點。
隼點頭致意。這個大叔人還真好。
不過到這邊,莉塔還沒有動過筷子。
「怎麼了,莉塔?」
「不,那個⋯⋯」陰沉的聲音閃過一絲尷尬,「這是我第一次吃到飯。」
莉塔笨拙地拿著筷子,試了幾次之後才終於夾起飯,放進嘴裡。
首先油然而生的是謝意。
再來是傾訴不盡的悲傷。
眼淚潺潺流了下來。
莉塔上次像這樣坐著吃這麼美味的一餐,是和莉莎一起的。
再更久之前,她也和媽媽還有妹妹一起享用過。
只是那樣的時光不會再到來了。
媽媽和莉莎不會留在自己身旁了。
「好好吃⋯⋯」
「那就吃吧。」艾尼爾輕輕一笑。
看著莉塔,隼知道自己不能止步不前。
必須前進才行。如果打算活下去的話。
「那個,艾尼爾先生,請告訴我更多關於聖執士的事情,還有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方法。」
「我知道了。不過在那之前⋯⋯」
艾尼爾拿著一碗白飯,走到隔壁的隔間。雖說是隔壁,不過是靠一面布擋著而已。
「艾許⋯⋯」
隼和莉塔好奇地到旁邊看,艾尼爾沒有制止他們。
亂七八糟的空間。比起剛才隼他們所在的空間還有些許調理,這裡只能用髒亂來形容。有幾隻爬來爬去的蟲子,房間充斥著一股惡臭。有個男人用一顆無神的眼睛盯著他們,艾尼爾走了進去,把飯放在地上,男人「啊——呃——啊——」地叫著,連滾帶爬地靠近。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白飯狼吞虎嚥。
怎麼看都不像正常的成年男子。
「艾尼爾先生⋯⋯」
「在那場戰鬥裡,我的弟弟他⋯⋯」
艾尼爾的口氣就像要把沒講完的床邊故事講完一樣。
「被毒素侵入腦袋,雖然事後救活了——但他失去了智能。」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