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動物然後現在又是鬼魂?我說拾荒者先生,你要不要乾脆列出一個你不能溝通的物種清單算了?」
當克蘿莉亞收到這個重磅消息帶著希艾妮絲趕回宅邸的時候,見到雷爾特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充滿怨氣的諷刺。
昨夜聽完了他藏起來的心聲以後,法師小姐可是卯足了勁在完善自己的計畫書。結果現在他是怎麼回報的?「幸運」地帶回來一個提供重要線索的關鍵人物,直接砸掉她先前的努力。
古木樹洞那次也好,巴特下水道那次也罷,法師小姐很是懷疑,是不是只要拾荒者先生有心就沒有什麼不能交談的。要不以後遇上什麼難題都先放他出去四處轉轉,看這個超級說客能不能從一個刁鑽的角度找出線索算了,自己還辛辛苦苦按部就班調查個屁啊?
「欸不是,鬼才知道啊!喔不是,雅蕾妮女士,我這句話沒有任何的歧義......」
「母親她真的!她的靈魂真的!真的!還在這個世界上嗎?」
看見雷爾特回應到一半忽然訕訕地向著一旁的空氣解釋,希艾妮絲按捺不住內心的迫切,焦急地出聲詢問道。
她雖然相信兩人沒有必要編造這麼一個謊言來戲弄她為樂,只是這個消息來得實在太過突兀,太過不真切,令人不敢置信。
雅蕾妮直至逝世之前都未向她的家人坦白過自身特殊的來歷,以至於希艾妮絲從來沒有想過,她的母親居然會以靈魂的狀態留存於這世上。
母親難道一直都在注視自己,沒有離開過嗎?
看到了自己現在的這副樣子,母親會失望嗎?
我真的,還可以再跟母親,說上話嗎?
疑惑、不安與期待在她的心中交會而過,少女懷著五味雜陳的情緒看向雷爾特,等待著他的回覆。而拾荒者先生聽到後則是搔了搔臉頰,有些遲疑地應道:
「真的倒是真的,但畢竟只有我看得到,您如果要我怎麼立刻證明就──嗯?雅蕾妮女士您剛說什麼?照著您接下來的話唸?我看看,此世至暗,由我為光火──」
「嗚啊啊啊啊啊!!!!!!」
內心的複雜情感頓時被急湧而上的羞恥給替代掉,希艾妮絲聞言不禁哇哇大叫,尖細的嗓音蓋過了雷爾特接下來的話語。
那是她在剛接觸魔法的時候,因為喜歡上面帥氣的咒語而仿造出來的句子,除了母親之外她可不曾與其他人分享過。
沒有想到已經成為黑歷史的咒文會在今日被挖掘出來,希艾妮絲這下是徹底相信雷爾特口中說出的是真話,只是少女那顆敏感的羞恥心卻是被當作祭品給粉碎得一乾二淨。
眼看學徒少女又有過載的傾向,拾荒者先生自覺地停下了唸咒,隨後看向法師小姐。
「雅蕾妮女士打算告訴我們,有關希艾妮絲小姐身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大小姐您覺得呢?」
儘管突然有種前功盡棄的感覺的確讓她相當火大,不過事情有一個明確的進展總歸是件好事。法師小姐收拾好了不滿的情緒,接著看向希艾妮絲。
「雖然我的確是有很多想要問清楚的,不過──」
只見學徒少女很快地平復了羞恥引發的混亂,抿起嘴唇,眼眶看上去有些濕潤。
「如果雅蕾妮女士的時間不是很著急的話,我想,希艾妮絲應該有很多話想要傳達吧。」
畢竟,那是她最為親暱的母親,克蘿莉亞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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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母女道盡彼此長久累積下來的思念以後,他們才重新談起正事。克蘿莉亞在旁邊的桌上攤開了一本用以記錄的本子,隨後嚴肅地問道:
「所以,希艾妮絲身上的問題,雅蕾妮女士知道『真相』是嗎?」
聽見克蘿莉亞的問題,雷爾特重新看向雅蕾妮,緊接著開始了同步翻譯。
靈魂學者這職業裡並不包含能夠聽見靈魂聲音的技能,因此從剛剛到現在,拾荒者先生都是靠著讀唇語的方式來為兩人翻譯神使女士所說的話。
或許是他本人在語言上有著謎樣的天賦,這種溝通的過程意外地少有不順暢的情況,於是克蘿莉亞沒有多少障礙地理解了雅蕾妮道出的真相。
她看著筆記上記錄下的資訊,皺著眉頭低喃起來:
「『隱沒於月』,一個只在極具天賦的子嗣身上才會顯現的祝福嗎......」
比起所謂的保護,倒更像是為了限制,不願讓比自己更加強大的後代產生而已。克蘿莉亞忍不住以最惡毒的角度去揣摩神明的思維,不過接著就像要甩開這種想法般搖了搖頭。
『月下狩者』的真實用意如何並不重要,眼下應當思考的事情是怎麼去解決這問題才對。於是她再度看向筆記本寫下的其中一條資訊,再一次仔細地確認道:
「也就是說,等到身體發育成熟以後,這個祝福就會自動消失,到時候希艾妮絲就能重新使用魔法了是嗎?」
雷爾特看向雅雷妮,只見她點了點頭,於是他也跟著點頭。不過還不等希艾妮絲的表情變得明亮,他便看見雅蕾妮繼續開口,隨即有點為難地轉述道:
「但是,希艾妮絲小姐恐怕就無法發揮原有的天賦應能達到的實力,從此被固定在一個上限。」
「固定在一個上限?那麼這個上限是?」
「雅蕾妮女士也不清楚,不過她推估很可能不會超過五階。」
「五階嗎......」
一個絕對說不上是突出,但是下限也不算特別低的瓶頸。能夠擁有這種實力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算得上是不錯,只是──
克蘿莉亞瞥了眼希艾妮絲,少女的臉色看上去相當晦暗。
哪怕等到時間過去就能重新尋回引以為傲的魔法,然而這種祝福所留下的限制對於積極追求實力的她而言,顯然不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那麼,如果想要解決問題的話,果然只能去拜訪皎月教會,向『月下狩者』祈禱嗎?」
克蘿莉亞再度問道,於是雷爾特看向雅蕾妮。只見神使女士似乎說了些什麼,讓拾荒者先生表情驚訝地問道:
「欸?您說您想先看看天使蘑菇?」
「天使......蘑菇?」
「......」
希艾妮絲頓時露出一臉疑惑的模樣,並不明白這時候為什麼會提及蘑菇。而克蘿莉亞則是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果然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嗎.......
法師小姐的心中有些無奈,不過現在還不是檢討保密措施的時機。她立刻重整心情,點頭應允,讓拾荒者先生去把他們為此所準備的「解方」給拿出來。
「唔嗯,好特別的形狀。」
當雷爾特抱著一個木盒返回房間,珍而重之地打開以後。看見這株背生翅膀的白色蘑菇,希艾妮絲好奇地感嘆道。
「這是我和大小姐在摩摩塔村裡得到的任務獎──呃不對,總之是很珍貴的,名為天使蘑菇的菌種,吃下它就能去除掉強力的詛咒。」
「欸?去除詛咒嗎?可是母親剛剛是說,我身上的這股現象的本質是源於祝福......」
雷爾特愣了一下,隨後尷尬地搔了搔臉頰。
儘管方才眾人討論的時候開口閉口都是用祝福來指代,但他仍舊下意識將這給少女帶來苦楚的祝福當成詛咒來對待了。
「哎呀呀......」
根據『真知之瞳』的敘述和波谷村長的說法,天使蘑菇擁有的是驅散詛咒的能力,然而如果是面對祝福的話,它好像就無能為力了吧。
雖然拾荒者先生是如此心想,只是要求他將這東西拿出來的神使女士似乎有著不同的看法。
「什麼?您是說,值得一試?」
一看見雅蕾妮抱著確信的態度開口說道,雷爾特便專心致志地盯著神使女士,想要將她口中的訊息好好地傳達給其他兩人。
只是過了幾分鐘,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陷入了某種奇異的領域,這種狀態俗稱資訊超載。
「雅蕾妮女士她說了些什麼?」
「呃......什麼失衡、形式、卸除、溫和、磨耗的,我看不太懂......」
「......算了,只要知道天使蘑菇有嘗試的價值就足夠了。」
法師小姐無奈地搖了搖頭,放棄從拾荒者先生的口中釐清原話的打算,隨後看向了她的學徒。
「既然雅蕾妮女士都這麼說了,那麼,希艾妮絲,妳願意嘗試看看嗎?」
希艾妮絲想也不想,立刻積極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然願意!」
學徒少女完全沒有理由,拒絕這份實現奇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