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半個小時之後,雷爾特來到了少城主指定的地點。
「那個,少城主啊。」
「請叫我希雅,不然特地以這副打扮出門就沒有意義了。」
「那個,希雅小姐啊。」
「請不要加小姐,過於生分的態度並不利於偽裝。」
「......那個,希雅啊。」
「怎麼了嗎?」
「我們應該不是要去執行什麼機密任務才對,那個,呃,所以,有什麼特意喬裝成這樣的必要在嗎?」
站在拾荒者先生面前的,是他從未看過的少城主。
脫去了那身代表著貴族正裝的白襯黑褲,少女穿上了一席能夠呈現出夏日氣息的純白連身裙。
平時那束綁在腦後的單馬尾也鬆了開來,重新綁成了兩條稚氣未脫的雙馬尾,為她整個人增添了一股不一樣的活力。
正經嚴肅的貴族美少年突變成了充滿田園風情的美少女,雖然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漠,與她的這身裝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要不是打開『真知之瞳』確認了一下,雷爾特還真的沒辦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沒認錯人。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女大十八變?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不是雷爾特說的,要讓我放下公務嗎?」
將手中的草帽戴在頭頂上,希雅妮絲疑惑地問道。
「呃,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但可沒想過妳會打扮成那樣。」
感覺少城主並沒有GET到自己話中的重點,於是他索性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應該說,妳這樣沒問題嗎?如果被居民們認出來的話,這會出大事的吧?」
對於少城主想要穿哪一套衣服出門他是都沒什麼意見,哪怕穿個布偶裝出來他也不會用奇怪的目光來看待,不過直接以女裝示人果然還是相當不妙吧。
縱然她本來就是一名少女,但是她的女性身份不是應該慎重地藏匿起來的秘密嗎?像現在這般如此招搖示眾,難不成要把一路上注意到的每一個人都拖去城外埋了嗎?這樣伯羅奔尼撒城的人口會急速銳減的吧。
然而聽見這個問題,希雅妮絲看上去也沒什麼動搖。她背起雙手,神色自若地反問道:
「那麼,雷爾特,你剛剛有認出我來嗎?不用你那雙特殊的眼睛的話,你能確定我就是你認識的那位少城主嗎?」
「......呃,有點困難,形象落差蠻大的。」
「正是如此,金髮的這一特徵在伯羅奔尼撒城的居民中可並非少見。只要不是親眼目睹『變裝』的過程,我想任何人都無法確信,現在的我正是他們所知道的那位少城主。」
從希艾妮絲的行為中得到了啟發,希雅妮絲有條不紊地向他解釋道:
「雷爾特不是想要我能放下公事嗎?既然如此,我認為必須要擺脫檯面上的這一身份才行。」
「呃......真的有這必要嗎......」
「你應該也知道,居民們平時對我的態度是怎麼樣的吧?身份所帶來的天然隔閡,雷爾特不也見識過嗎?」
經她這麼一說,拾荒者先生頓時想起了經營雕刻屋時那段門可羅雀的時光,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你不覺得處在那種環境下,我很難真心放下公事好好休息嗎?所以偽裝自然是必要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傳出『希德‧伯羅奔尼撒疑似有女裝的愛好』這一謠言而已。就算真的發展到那一步,倒也無傷大雅。」
「這真的算是無傷大雅嗎......?」
「好吧,我理解了,既然雷爾特那麼擔心我的名聲受損,那我還是回去工作好了。」
「慢著慢著慢著,這種威脅人的說法也太新潮了吧!而且那些該處理的公文不是都被城主沒收了嗎!」
按住立刻轉身打算回去的希雅妮絲,雷爾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懂了,那就這樣吧。沒事,要是有那個萬一我會想辦法的。」
既然瞭解到少城主對自己的行為深思熟慮過,那他也就不再勸說。
反正在角色扮演這件事情上,拾荒者先生自認為是經驗豐富得很。哪怕少城主一時疏忽露出了馬腳,憑藉自己精湛的演技也能挽救。
若是被法師小姐知道他的內心是這麼想的,她肯定得就三不五時被扯後腿(形象貶低)的事情好好「交流交流」一番。
「謝謝。」
「話說回來,這一件連衣裙是少......希雅自己的嗎?」
決定就以這樣的形式出遊後,雷爾特饒有興趣地重新打量起了少女的這身,忍不住嘖嘖稱奇起來。
就他個人的感覺而言,這並不像是少城主會選擇的穿衣風格,反倒比較像是希艾妮絲的才對。
「應該算是吧,印象中以前聽父親提起過,這似乎是母親準備給未來的我的禮物。」
「母親......抱歉。」
聽見這個回答,雷爾特不禁抿起嘴唇,沉默了下來。
在前世蒐集伯羅奔尼撒家的情報時,他瞭解過,姊妹的母親於好幾年前就已經因病去世了。
本來還以為會得到偷拿姊姊的衣服這類逗趣的回答,不曾想過,這卻是她逝世的母親所留給她的遺物。
「為什麼要對我道歉呢?」
「那個,因為提起了妳的傷心事......」
「原來如此,雖說的確不是什麼秘密,不過雷爾特也知道啊。」
將放在地上的包包拿了起來,希雅妮絲走到馬車旁,十分自然地跳上了車廂,找個地方隨意地坐了下來。
「對於母親,說實話,我沒有留下多少印象。畢竟她去世的那一年,我似乎才3歲而已。」
「......」
「跟我比起來,姊姊她會比較思念母親吧。畢竟姊姊之所以會喜歡上魔法的契機,我記得就是因為母親的緣故。」
「是這樣啊......」
「我不介意,所以,你也不必感到愧疚。」
調整了一下頭頂草帽的位置,希雅妮絲盯著雷爾特臉上那露出傷感的表情。
「我們今天出門不是為了讓我能夠『好好休息』嗎?帶著那樣的悲傷可沒辦法讓我安心放鬆呢,雷爾特。」
「......是啊,妳說得是。」
長出了一口氣,拾荒者先生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然後朝著少城主笑了笑。
「好啦,那麼我們走吧!」
重新整頓好心情,雷爾特跨上自己的專屬座位,緊握好龍頭,一腳踩下踏板。兩個車輪帶起後面車廂的四個車輪一快轉動,鐵馬篷車緩緩地啟程,愉快地踏上了前往郊外牧場的路途。
「是說,你為什麼不去買一匹馬來拉車,這樣做不累嗎?」
「這是艾歐尼薩姆家僕從代代相傳下來的鍛鍊法。」
「......我覺得你是在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