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幼稚》
「吶，蔡桑，你的前幾段感情是怎麼散場的呢？」
「嗯？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Yume的房間沒有時鐘，就算有應該也看不到指針，畢竟我們把燈給關了。
體感推測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八點半到九點之間，我躺在yume的床上，用她最習慣的姿勢讓她躺在我的手臂上恣意撒嬌。
「我想一直都和蔡桑在一起，那些會走向分手的事情我會盡力避免的，所以……」
「所以，妳想聽我無聊的感情史嗎？」
「想呀！只要是蔡桑說的，才不會無聊呢。」
Yume轉過身來，用食指的指尖在我胸口的肌膚上來回劃圈。
「好，那麼……」
「那麼，先給妳看這個。」
我伸手從床邊小桌子上拿起手機，在相簿APP中一次又一次地向下滑，最終停在某張五年前的照片上將它交給yume。
「我看，是前女友的照片嗎？呃……是個男生，這是誰呀？」
「怎麼可能拿前任的照片給自己女友看，那也太不識趣了。」
照片所拍攝的是一位比著「向上大拇指」的男子與某水域活動協會教練的合照。
我指著照片中的那名男子對yume說：「這個是我，是我啊！」
「這……這個是你？騙人！」
她的樣子驚訝得像是得知枕邊人其實來自外太空一般。
也難怪yume會有如此反應，這是一張於游泳池泮拍攝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只身著泳褲泳帽，露出整個上半身。
雖然說不上是「瘦」，但比起現在的我來說絕對「精實」個好幾百來倍。
印象中，那個時期的我莫約八十出頭公斤，外加上當時正在那個協會的證照課程受訓，肌肉的發達程度與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這張照片是在一個證照課程結訓時拍的，拿到證照之後我留下來支援辦理一個我們學校的水上活動體驗課。」
我在那個活動中認識了一位來自大國的交換生女孩。
那個女孩的老家來自內陸鄉下，我們這裡的海域、游泳池等建設所能進行水上活動對她而言都是前所未見的新奇玩意兒。
即使到城市上了高中大學，大國所盛行的高考、讀研風氣就像是看不見的封鎖線一般，讓多數來自鄉下的學生即使望穿秋水也難以親身體驗。
在那樣的因緣際會下，與她相識的我成了引領她走入另一個世界的一道星光。
即便我和她都不是學校游泳課的選修生，我仍會在每週五的課堂時間擔任她專屬的私人教練。
漸漸地，吃飯、看書、校內的展演活動、跨年夜的煙火大會……凡是有她在的地方就會有我。
我們甚至在假日安排一起出遊的行程，帶著她到南部著名的海水浴場，接觸了她嚮往已久的大海；一面吹著鹹鹹海風，一面聽她訴說她那變態父親不堪的過往。
而也是那天晚上，她和我互換了角色，她帶領了情竇初開的我體驗了從未體驗的事。
錯誤是從哪裡開始的呢？
若此時的我站在此處回首，我會說：「從一開始就錯了」。
事實上，早在她降落到這個小島上的幾年前，她就有一個相識多年的同鄉自高中起就追著她，在他們畢業兩年後才正式在一起交往。
然而，由於她搬到城市就讀大學的緣故，這對情侶只能以遠距離戀愛勉強維持關係。
「我想到那座島上做交換生。」這句話最終成了引爆點。
「那座島」政局上和大國長期以來維持著微妙的緊張關係，若沒有經商、教育、聯姻、血親等等的正當理由，平常人是難以隨意進入這座小島的。
在那之後，她每日在手機上與男友的交流不再是情話綿綿，而是一次又一次的隔空交火。
這我可以理解。
畢竟原本只是搭乘幾個小時火車就能見到面的距離，一下子，竟要成了隔著一道隱形高牆的海外之地。
要我是這個男的，我也沒有辦法接受。
隨著時間的推進，男方一直以來的哀勸苦留逐漸化為了惡言辱罵。
「蕩婦」、「背叛者」、「只想跟別的男人搞」等文句不斷出現在他倆的對話內容中。
這種情形直到她已經到我們小島上做交換生後也不曾改變。
為此，她好幾度在我面前哭成淚人兒，而我理所當然地扮演了陪伴她、「修復」她的角色。
最後，直到我帶她去看海的前幾天，她向那個男的單方面提了分手。
在我的眼裡，那不叫「趁虛而入」，而是在「執行解救」。
在那之後僅僅過了幾個禮拜，她交換來小島上的期效迎來了尾聲。
在最後的幾天，我們倉促地為彼此許下承諾：
「回到大國的她會準備並完成與小島居民通婚所需的資產與學歷。」
「而我會在島上繼續升學，以方便求得足以讓她延續嚮往的都市生活的收入。」
現在看來，我們天真得可笑，我們把一切都想得太容易了。
很快的，我將為我的自以為是付出代價。
長假降臨，在她回到大國不久便決定暫時搬回鄉下老家，直到長假結束再搬回大學所在的城市。
在那期間的某一日－似乎是2／14吧，她的「前任」親自送了一份禮品盒裝的玫瑰鮮花做為情人節禮物去到她家。
這時的她才驚覺：原來她當時的單方面分手，對方只當作他們吵架時期的氣話，換句話說，對方還把她看作自己的對象、看作他們仍是一對。
不知為何，在這之後她要求我「不要這麼喜歡她」了，聊天時的用詞語愛稱也變得不如以往的親密，甚至瞞著我自行答應了與「前任」長達十天的長途旅行。
－
「所以，你們在那之後分手了？」聽我說故事聽到改躺在我肚皮上的yume說。
「正常人都會這麼做對吧？但我出了很蠢的主意處理這段感情。」
「有多蠢？」
「我還想和她繼續下去，所以在他們單獨旅行的那幾天，我幾乎是以每半小時為單位瘋狂向她那邊摳電話。」
「那你應該打了上百通吧？」
「當然，前幾天也許能碰巧摸到她上廁所的空檔講上兩句，但後面幾天她似乎把我設忽略了，沒有一通有接起來的過。」
「這樣還不放棄嗎？」
「不放棄，那幾天我沒有一日得以安眠的，當我的室友都就寢之後，我總是獨自躲到廁所去著了魔般地持續打著電話。」
最後，在他們行程的最終日前一天晚上她接起了電話。
那通電話裡，我和那個男的直接對話了。
起初，我們都戴著禮貌的面具試探對方，我稱讚他與她的合照中有多麼帥氣、曾經當過軍人的經歷有多麼偉大；他奉承我比他了解他「女友」的心、以及小島上的風景與人情是多麼多麼的美好。
但，當我們一提到「她」的話題，話風立刻急轉直下。
我們開始互相叫囂、責罵、互相指責對方介入了自己的感情。
我們都認為對方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這通電話幾乎破壞了他們最後一天的行程。
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的她似乎是想乾脆兩邊的感情一起給毀了，不久之後，她將在小島上與我發生的那些關係全盤曝光給那個男的，同時將他們兩近日的甜言蜜語傳給我看，就想讓我傷心、放棄她。
「在那之後才終於和她玩完了是嗎？」
「恭喜您！猜錯囖。」
「天啊……」
「她這麼做只成功了一半，那男的確實翻臉跟翻桌一樣快地與她不相往來了，明明前一天還說了『我一定是全世界最愛妳的人』這種話的。」
「那你呢？」
「『當然是選擇原諒』啦，我給了她兩個月的時間沉澱自己互不聯絡，兩個月後便複合了，還為她真的去讀了研究所，之後的某個暑假還獨自一人去了大國與她生活了一段時間。」
「和她一起生活的感覺如何？」
似乎是說到了yume感興趣的部分，她翻過身來看向我。
「感覺嗎？說真的現在已經記不太得了，說真的那時的我們都在硬撐，彼此都心裡有數這段感情不會有未來。」
Yume持續看著我，她似乎想要我繼續說下去。
「因此，那段期間過得還滿壓抑的吧，其實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啊，有一件事我記得，現在想起來覺得超幼稚超丟臉的。」
「我想聽，說給我聽。」
「哦，就是我住在她家的期間，有次意外翻出了她前任給的禮品盒，她還沒丟掉。」
「情人節那個？」
「對！我一個火氣上來，把那個禮品盒在她面前甩在地上踩個稀爛，再徒手撕成碎片，最後丟到她家的傳統灶台裡放火燒掉了！」
「……」
「超幼稚的對吧！我其實是一個這麼幼稚的人呦！妳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
我話語未畢，Yume便把自己撐起，一腳跨過我的身體疊坐在我身上，彎下腰，就這麼對我吻了起來。
「我對你是認真的。」
「yume……」
我呼喚著對她的名字，伸手想觸碰她。
她卻突然從我身上逃開，下了床，迅速地撿拾床上散落的衛生紙、銀色包裝和……
「啊！那個我來收就好！」
我伸手想與她搶著收拾那些早該被掃進垃圾桶的東西，卻沒有一個是被我成功搶奪到的。
「遅い!（太慢了！），現在的蔡桑一點魄力也沒有，扭扭捏捏的搶不贏我的！」
「扭扭捏捏？我……我才沒有！」
我有，現在光是講話就扭捏了。
「嘻嘻！這就是蔡桑的賢者模式嗎？真是可愛！」
Yume嘲笑著我，整個床鋪的收拾可以說是她獨立完成的。
「對自己有自信點吧。如果沒辦法，就去做讓自己能產生自信的事。這是救了我的那個朋友教會我的。」
Yume如此說著，然後伸了伸懶腰朝浴室走去。
「啊－晚餐沒吃好餓呀！如果能在這種天氣喝上一碗鹹粥該有多好，好想在週六晚上十點還能喝到熱熱的鹹粥哦。」
「鹹粥嗎？我……我馬上叫，啊，我直接出去買回來比較快。」
「嘻，不用啦，我們親自去不是更快嗎？我知道一間賣宵夜的店有鹹粥哦！」
「好！那我們一起去吧！」
「那你還不趕快起來換衣服，我已經快換好了哦！」
「等等我！我還得洗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完事後的yume變得既強勢又有領導能力，和平時吹彈可破病氣少女的形象根本判若兩人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