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師伯!師伯!對不起,弟子居然說出那種話!」江杞追上去道歉,見到掌門才剛搖頭,就點點六苦長老的肩膀示意停下。江杞沒時間管另一個,繼續說著:「弟子不知分寸,說話過頭,下次絕不會再犯,懇請師伯施罰,弟子心甘情願。」
「無須受罰,師伯接受道歉。」六苦長老轉過身,跟平常一樣的態度,但是江杞感覺自己已經被扣到負分了,她只說一句:「回去照顧妳師尊吧,在這要靈活變通些,雖然玄靈派很安全,但與人交際上萬萬謹言慎行。他們願意幫,全是妳師尊過去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得到玄靈派厚禮相待,別丟她面子,知道嗎?」
「弟子知道,謝謝師伯的教誨。」
「嗯,妳知就好。」
「下次別再讓我見到這狀況發生。」掌門只說這句,已經是最大寬容。
江杞心裡鬆口氣,恭敬地說聲「是」,維持拱禮姿勢送他們離開,才急忙趕回醫療室。穿過層層白紗,憐如雪還是背對躺著,江杞不敢隨意上床,戰戰業業地說了剛剛追出去的事情,靜待數秒,憐如雪才一聲「上來」,江杞同手同腳爬上去,保持一些距離打坐。
閉眼不看,心裡負擔較小。江杞擔心憐如雪還要氣一段時間,整個不敢亂說話,結果腦袋不知怎麼開始想她的美色……覺得自己實在沒救,立刻在心裡默背心經,才剛念到「色即是空」時,臉頰突然很冰,她睜眼與憐如雪對視,發現對方拿寒冰枕貼過來。
江杞微微往後傾,問:「師尊怎麼了?」
她沒說話,但是捏緊寒冰枕。
原來是覺得自己搧太大力嗎?江杞心情立即轉好,道:「弟子該罰的,謝謝師尊關心。」
憐如雪一聽,更是堅持拿寒冰枕靠過來。江杞見她衣袍沒有掩好,隱約露出乳溝,腦中跑出聲音高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有些負荷不住,急忙自己接過寒冰枕貼臉頰,問:「師尊身體好些了嗎?」
拜託轉移話題……轉移話題……江杞在心裡哭求著。
憐如雪搖頭。
「那師尊要不要……」上我。江杞沒膽真的說出來,她可不想被巴死在床上,抱緊寒冰枕轉身;憐如雪果然默默抱住她的腰,甚至久違地嘆氣,語氣略無奈:「為師耽誤妳修行了。」
其實沒有。江杞想著,說道:「師尊想多了,不是常說修行有分練心與練身嗎?弟子現在不過是專注俢心而已。」
她覺得自己說得很好,但是憐如雪卻沉默片刻才說話。
「為師十分不了解妳,到底聰慧還糊塗?」
「弟子應是聰明反被自負誤。」
「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但弟子覺得自己比較適合自負。」江杞輕咳幾聲,繼續說道:「師尊,您為何抱我才能舒緩?」
她剛剛就想問,眼見現在又有機會,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妳師伯說是偏寒體質的關係。」
這是什麼鬼體質?聽起來似是不願承認自家大好白菜被豬拱才隨便編了藉口……不對,她才不是豬!但憐如雪願意當豬拱她的話,江杞保證直接躺平不反抗也不掙扎,直接脫光以示誠心!
「為師意思是,妳似乎偏寒體質。」憐如雪誤以為江杞有聽沒有懂,便開始解釋:「據說這種體質耐冷,相對怕熱。由於是肉身,與玉石這類硬物不同,更適合直接接觸,舒緩我這類型的毒。」
「不愧是師伯,真有道理。」
「所以下次?」
「弟子向師尊承諾,絕不再口無遮掩,頂撞師伯!」江杞說完比出發誓的手勢,憐如雪一聲「嗯」,稍微挪了下位置,江杞好奇地回頭,見到她拍拍雙腿、擺出手勢,明白是要繼續面對面打坐的意思,立刻端正地坐好,凝神、可惜現在兩人都無法運丹,純粹握手、放空腦袋。
江杞想起剛入門時還不太會操控靈力,就是與憐如雪面對面握手打坐,感受她的靈力流入身軀,學習如何疏通經脈運用內力……對這身體來說是前幾年的事情,對她倒是十分久遠的記憶,那些過往輕輕挑起的回憶,每一道都如痴如夢,化成那寒風刺骨的痛。
或許正是如此,才對外界的冷遲鈍。
「有人。」
直到憐如雪說話,江杞才睜眼,抖抖身軀不知打坐多久,立即起身去外面看,才發現已經入夜,有名玄靈派弟子站在外頭,友善地點頭問候。
「醉山兄弟。」
「夜安,江杞妹妹,抱歉打擾您們歇息。」書醉山雙手捧起一個被白雲紋藍布包起來的東西,恭敬說道:「師尊命我來送晚膳,希望合您們口味,若哪裡需要修改,請儘管告知。」
「謝謝你們如此費心。」江杞訝異地接過,其他仙門可沒有用膳的習慣,接續一問:「那個,醉山兄弟知道我家六苦長老與掌門在哪嗎?」他們不會就這樣回去了吧?墨如蘭距離玄靈派很遠耶。
「兩位仙師仍在與掌門商討蒼雪宗之事,至於內容,在下就不清楚了。」
「知道這些就夠了,謝謝醉山兄弟。」
「不會,只是一點小忙。」書醉山笑一笑:「您們用完膳,籃子放屋外即可,巡邏弟子見到便會收走。現在時間不早,在下不便多打擾,就此告辭。」
看著他離去,江杞很想摸摸下巴說,不愧是魔尊欣賞的男人。
然後轉頭被憐如雪嚇到,她無聲無息出現在身後,瞥一眼書醉山遠去的背影,再看回來,江杞不懂那眼神代表什麼意思,緩緩抬起手上的東西。
「師尊,這是晚膳。」
「嗯。」
江杞跟著憐如雪回去,將白雲紋藍布放在桌上解開,裡面是外觀十分精美的飯盒跟湯匙筷子,各兩份。眼見憐如雪已經坐下,江杞立刻將飯盒擺好——忽然聽到刺耳的挪椅子聲,發現憐如雪將對面的椅子踢出桌外,也很順手地把一副匙筷放過去。
「謝、謝謝師尊。」
這種催人坐下吃飯的方式也太霸道。
「腳。」
「是?」
「伸過來。」
「好?」江杞滿頭霧水,憐如雪敢不敢話說長一些啊?
這只是張小桌,不用伸腳膝蓋就已經快碰到對方。江杞小心翼翼伸長腳,結果被憐如雪一勾,就蹬到她大腿上放著,江杞瞬間無語……怎麼跟想像中不一樣?原本腦中畫面是她羞澀地牽著憐如雪的手吃飯,而不是腳放人家大腿啊!
憐如雪怎麼不是語出驚人就是舉止驚人!
「有不吃的?」
「弟子不挑食。」
「嗯。」憐如雪開始把自己的配菜,往她飯盒蓋子放。江杞一愣:「師尊怎麼……」
「等妳能辟穀再說。」
「這、是……謝謝師尊。」江杞抿抿嘴唇,看著飯盒蓋子上越丟越多的配菜,及時阻止她繼續餵食,避免別人看到弟子把腳放在師尊腿上還大魚大肉,師尊被迫忍受還只能吃白飯的微妙畫面。江杞覺得自己心臟夠大顆,在這情況下還有胃口,雖然食不知味,吃一吃就偷看憐如雪幾眼,永遠都是端正且優雅的姿態,只有床上會隨性些。
江杞忽然想到雪白的胸前風光時,差點嗆到。
幸好憐如雪只專注在自己的飯上,沒有注意到。
用完膳,江杞努力保持鎮定,問:「師尊,等等沐浴時,您……怎麼看?」
「盡快洗完,師尊能忍。」
還沒等她做出反應,憐如雪補一句:「淨身咒。」
又是一個她修為不到,所以容易忘記的咒語。淨身咒下去比待在池裡東搓搓西搓搓半小時還乾淨,而且一秒就好,缺點就是感覺少些感覺,江杞一笑:「差點忘記淨身咒,之前替師姐送膳,您剛好與師伯一同沐浴出來,頭髮都沒擦乾呢。」
「那時太累,本想直接淨身了事,妳師伯堅持要我沐浴才行。」憐如雪提起這往事竟然皺眉;江杞彷彿能聽到她在心裡唸「都已經洗過一次為什麼要再洗一次」的心聲,抓抓脖子說道:「因為師伯喜歡洗東西吧?也常常說東西要洗過才乾淨。」
憐如雪注視她的手指挑眉,江杞僵住,裝傻撇開頭:「那弟子趕緊去洗,師尊忍一下。」
得到頷首,江杞拔腿就溜,後悔自己沒有準備第二個裝有衣物的乾坤袋在身上,導致現在只有一件衣袍能穿。
她快速洗完回去,見到掌門跟六苦長老正在裡頭說話,江杞猶豫一秒,喊了聲「掌門、師伯」才進去,硬著頭皮爬上床就被憐如雪抱住,體溫果然比離開前還高,她甚至有些喘……
江杞不敢動。
憐如雪整整三分鐘沒說話,像睡著般靠著她不動,仰起頭時對自己施下淨身咒,這瞬間江杞發現她抱住腰的手臂有些緊繃,但很快舒緩,連掌門跟六苦長老的眉頭也是,他們這時才鬆口氣說話。
「看來師妹不能與異性相處,會加劇藥效。」
「使用淨身咒還行嗎?」
「行,抱著她能用。」
話題彷彿被強制中斷,他們又安靜了。憐如雪突然看向懷裡的江杞,說道:「到為師背後打坐。」
「是。」
她一個弟子,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江杞立刻繞到後面,才剛坐好,憐如雪就用背貼背的方式接觸,房間內還是很安靜——不,江杞意識到不是他們又沉默,而是自己被一圈小型的隔音結界包圍,因為人說話時,即便再小聲,身體都會有震鳴,哪怕憐如雪惜字如金,一個嗯,也會有。
這不是她能力所及的事。江杞咬咬嘴唇,在自己無聲的世界,知道他們說了整整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