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也許是遺傳憐如天的沒心沒肺,憐如雪來到蒼雪宗,心中並無一絲喜怒哀樂。即使見到憐槐天那張讓曼芙雪厭惡的臉,仍從容地走上階梯,一身墨如蘭,混入蒼雪中。
她還是維持男修裝扮。
即便他人竊竊私語,憐如雪保持常心面對,反正掌門師兄曾說,她喜歡穿就穿,何必在意他人眼光?憐如雪無視這些迎接隊伍,蒼雪宗的弟子原先只是想來看看這根哽在掌門喉中的魚刺長什麼樣,結果被她的外貌震得心頭小鹿亂撞,似乎忘記他們前掌門憐如天雖然好色,也是挑食的。
「雪姐,許久不見。」
「我們熟嗎。」
「確實,親人還分熟度也太見外了。」
「嗯。」
憐槐天一言語塞,乾脆轉身裝作沒聽到,帶她前往自己暫居的客房。憐如雪沉默地打量,這次並非住主宮附近的客房,而是主宮後面的住所——反正夜時結界下更結實些,或是直接入禁室裡睡。
「這次你跟?」憐如雪知道自己暫住在哪只進去一瞧,就要往禁室走。
「不,少主去。」憐槐天漫不經心說著:「那孩子估計快下課了,妳能等一會?」
「他下課後自己到外邊拍門吧。」
「這——」憐槐天咬咬牙,故作輕鬆道:「也行。」
反正憐如雪能趕緊找到自己要的東西就滾,憐槐天就無所謂了。至從嘗試任何方法,都無法改變仙祖的決定,他對憐如雪越來越恨,偏偏又打不過對方,憐如天還日日唉聲嘆氣,甚至責怪他娘當時在耳邊吹風,才誤把憐如雪趕出去。
憐槐天覺得放屁,當時就決定由他接位,憐如蒼死不死跟憐如雪滾不滾都無法改變事實好嗎?
隨後令人噁心的,是憐如天居然想要他娶那個假小子,說多個小妾沒什麼——想到就渾身疙瘩,別人近親結婚至少隔了輩分,更何況他兒子才有資格接任掌門,誰不知憐如天要他親上加親,就是想繞個彎立其他少主,他娘好不容易替自己爭來的位置,哪可能放手給他人。
而且更重要的,真成親,他還要擔心自己能否活過新婚夜呢。
憐槐天越想越氣,目送憐如雪進入禁室,轉頭去找掌門夫人洗洗眼。
確定入口關上,憐如雪才張開神識掃蕩整間禁室。以往她會專注找重點,但現在多知道些東西對江杞好,憐如雪便放慢速度翻閱,直到禁室的牆面出現紅符,她才收回神識,開門見到一名朝氣蓬勃的少年,對自己恭敬地行禮。
「見過雪仙君,晚輩憐靖天,代父入室查閱資料。」
他在憐如雪開門時嚇到,雖然見過畫像,但與本人氣勢天差地遠,這不怒自威的壓迫感,任誰都知絕非好惹的對象,憐靖天懷疑長輩們提起憐如雪時說的那些話,是否包含嫉妒與扭曲。
「手。」
「是?」憐靖天不曉得她要幹嘛,聽話地伸出手;憐如雪二話不說握住,在他僵住時把人拖入禁室——這就是進入方法。直接接觸身體,掌門或少主可帶一人進來,憐如雪見他跨過門檻,便放手,道:「敢哼一聲就滾。」
憐靖天點頭,行禮後搓揉手指。
以憐如雪的修為,手指的繭不該存在,他內心五味雜陳,長輩有幾人握過她的手呢?
憐靖天開始找爹交代的書,回頭見到憐如雪正翻閱另邊書櫃,可他感覺周遭有細微的動靜,彷彿微風吹過不留痕跡……是神識,憐靖天訝異她竟然可一心兩用,保持清醒同時操控神識,即便擅長雙手劍之人也無法操作的這般精準。
他此時能理解為何玄靈派一直想把這位請過去了,想起憐如雪在墨如蘭有收弟子,頓時好奇那些弟子的實力,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交流?上次跟玄靈派的打平手,他十分不甘,偏偏蒼雪宗又沒有實力相當的弟子能切磋,憐靖天才被憐槐天丟到這裡尋「機緣」增進實力。
憐靖天認認真真翻著。
當他感覺到周圍有壓迫感時猛然抬頭,是憐如雪,憐靖天急忙站起,看到牆上的紅符蹙眉;憐如雪沒有替少年解惑,直接開門讓外頭的人看進來,恭恭敬敬說道:「少主,已入戌時了,您該歇息了。」
「但……」
「滾。」憐如雪二話不說,直接甩袖把憐靖天轟出去。
外頭人見了立刻接住飛出來的少主,對關上門的憐如雪咒罵幾句,然而憐靖天只想到一句話。
——忘記不能哼聲了。
憐靖天理好衣袍便走,他子時睡卯時起,休息時間珍貴的很。才剛回到房中,便見娘進來,憐靖天笑著上前迎接與其聊天,母子所聊內容幾乎圍繞在修行與宗門內事,直到憐如天笑瞇瞇地敲門,憐靖天雖然仍帶著溫和笑容,心裡倒是唾棄。
「爺爺,這晚怎不睡?」
「擔心就睡不著嘛,靖天啊,有見到她了?」
「有。」
「你覺得如何?」憐如天始終笑著。
「值得學習。」憐靖天故意說道:「雪仙君的手,竟然有指繭。」
憐如天一聽,瞬間變臉了,反問:「那又如何?難道蒼雪宗沒值得學習的地方?」
「不是……」
憐靖天低頭聽憐如天訓話,想著從幾何時,對這位長輩的耐心逐減?從他怪罪奶奶不得仙祖喜愛?怪罪爹不爭氣?怪蒼雪宗竟無一人成功暗殺憐如雪?怪天怪地怪人就是不怪己,彷彿他是好榜樣,從未放任妻妾內鬥,子孫交惡,家庭表面和樂融融,內部醜陋不堪。
只有強者才能吸引憐如天的目光,這個家彷彿成抱他狗腿的馬屁舞台,憐靖天捏緊手指,深怕自己抬頭,便會讓他瞧見眼中的恨。
憐靖天跟著爹討厭憐如雪,直到今日與本人接觸,才發現爹的厭惡包含對自我的無能為力。
若憐如雪為男子,他們早已無法在蒼雪宗立足,但是奶奶能免去責罵,爹肩上也能輕鬆,無須被罵得狗血淋頭,彷彿從年少時就一無是處,從未有意氣風發的歲月;若憐如雪是男子,何不一開始便天資聰穎,不給側室一絲機會,牢牢抓緊憐如天的目光;若憐如雪是男子……說到底,她為何不以女子的形象生活?偏偏要單挑十萬魔族大軍,憑己之力剷除,從此一戰成名。
憐靖天帶著黑眼圈起床,疲憊但維持多年的生理時鐘難以改變,去校場的路上又遇到討厭鬼。
「唉唷,這不是少主嗎?」
憐靖天想裝作沒看到,被對方攔住,嘲諷道:「見到堂哥怎不打招呼?聽說少主跟老妖婆見過面了?」
「堂哥早,借過,我趕著去校場。」憐靖天很討厭這個堂哥,只比自己早幾月出生卻十分囂張,搞不懂在跩什麼。
「嘿,別走。」
憐靖天不意外自己被攔住,堂哥不會這時間起床,此時出現絕對有事。
「聽說你可能代替掌門娶老妖婆?」
果然那張嘴吐不出什麼好話。
昨晚憐如天唸到一半又提取親的事,但這次遊說對象並非掌門夫婦而是他,憐靖天為這件事情頭痛才失眠整晚,而他堂哥正持續說道:「恭喜啊,坐穩掌門大位,也不用再苦命修練了,雖然不知那老妖婆……」
「堂哥,勸你一句,謹言慎行。」憐靖天哪會不知這人的思想多齷齪,甩頭往校場繼續前進。他堂哥似乎還想繼續噁心人,特意黏著一同去校場,在穿過隧道入校場後,兩名少年同時站在原地。
憐如雪似乎睡不著,一大清早來校場彈彈珠。
一顆又一顆。
小小彈珠而已,竟把有結界保護的圍牆……直接打坍。
隨後憐如雪站起,似乎在思考什麼,伸出手指朝上,一顆彈珠憑空出現在指尖,她收手,彈珠滑落地面時砸出非常大的沙塵,待他們看清楚時,憐如雪已坐在自己的伴生神劍上,她腳下地面坍塌成巨洞。
兩少年寒毛豎起。
憐如雪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蒼雪宗千年不破的結界彈掉了。
而她本人似乎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