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她相信眼前的戰仙尊真能做到。
江杞內心五味雜陳。
興許是憐如雪覺得今天說夠多話了,又或者本就無話可說,直到回第五峰,她才開口說一句「為師先送妳回去」。過去的江杞絕對會激動,此時的她僅是平靜地點頭,到自己的屋後,恭敬地行禮。
「謝謝師尊送我回來。」
江杞偷瞄一眼,憐如雪果然只是點頭應許,趁她要走時,才開口:「師尊,您如果有什麼事情……心血來潮也好,隨口一提也罷,只要您突然想說什麼,弟子都願意聽。」
即使不了解妳。
可,就是因為不了解,才想知道。
「嗯。」憐如雪這應聲,江杞沒有太大把握。她想想自己還是心急了,憐如雪雖然失去第五峰的師兄師姐,但是其他峰還在,更何況自己排行老三,如果憐如雪真有心事,也是跟六苦長老或者寒巧凝吐露吧?怎會輪到她呢?
江杞在房裡悶了整個上午,下午才離開房間,恰巧看到寒巧凝的背影。
「師姐。」
因為第五峰的內門弟子少,所以屋子都有段距離,更別提寒巧凝住在憐如雪那裡,照理說是不會來到這地方,肯定有什麼事。
「師妹。」寒巧凝見她出來一掃憂鬱的神情,抱著籃子走過去。
「師姐有何事?」已經相處很久了,江杞直接進入話題;寒巧凝也不遮遮掩掩,坦承:「早上見師尊回來,但沒見到妳有些擔心,想說來看一下,幸好師妹主動開門了,不然這些師姐就得自己吃啦。」她順手掀開籃子上頭的布,裡面有十顆飯糰,每顆差不多兩口的大小,十分小巧可愛。
「您為我做的?」江杞忍不住提高聲音。
寒巧凝頷首,她這一面神似憐如雪,但比較直白也願意開口,總是自動帶出笑容:「師姐不太確定妳的偏好,就挑十種熱門口味都做一次,希望師妹喜歡。然後昨日的事情,師尊跟我們說了,現在僅有第五峰的內門弟子,還有協助師伯的少數第六峰內門弟子知道,大家都會守口如瓶,儘管放心吧!若有師姐能幫忙的地方,師妹莫客氣。」
「謝謝師姐。」江杞即便知道自家大師姐是照顧人的個性,但仍被感動,要是寒巧凝隨憐如雪的性格,第五峰就改名叫雪山吧!不對,什麼隨她的性格?想的像是親生一樣。
反正江杞很滿足大師姐的關心。
寒巧凝顧慮她的心情,沒有提起金丹怎樣,不過仍叮嚀要多注意保暖,記得每天用膳,讓她這陣子先打坐調息就好,晨練可去可不去看她意願,靜候六苦長老傳來消息——彷彿她只是受傷,需要歇息一段時間而已。
江杞見到寒巧凝強撐的苦笑,倒是感到不好意思。
她大概誤會自己還沒從得知消息的震撼中回神,才這麼平靜收下飯團,而不是抱著師姐嚎啕大哭。
江杞拿起一顆飯糰吃,裡面只有加鹽,但是恰到好處不過鹹過淡,第二口就沒了。寒巧凝問「好吃嗎?」,江杞乖巧地點頭,又拿起第二顆往嘴裡送——她回憶第一次失去金丹,頹廢半甲子年才走出來,重新接受變成鬼修的自己,轉入魔道,成為魔尊身旁的四大鬼王之一。
她連吃三顆,寒巧凝只待一會就離開了。江杞說不出為什麼,吃一吃淚水氾濫,明明沒有想哭的意思,身體卻會擅自幫自己選擇這個反應。
整整七天,她除了用膳跟去第六峰,基本上都待在屋子裡打坐或練字,雖然想直接睡成一灘爛泥,但會給憐如雪麻煩。她現在只比普通人厲害一些些,卻霸佔內門弟子的資源,就不能過度放縱自己。
可是前幾頭還是過的很心浮氣躁,江杞覺得自己還是有些難過吧?不過後幾日自探金丹,發現真如六苦長老所言,金丹開始慢慢堆積內力,她的心情便好轉許多,在得到「復健」修練的意見後,終於踏出房間。
七日不見的晨練居然有恍如隔世感。她昨晚已經將復健內容全背好,站上校場就開始練招,那幾位師姐兄妹還有難得的師弟總會往這多看兩眼。江杞故意跌倒時,他們還同時想靠過來,被憐如雪用眼神趕回去,這讓江杞哭笑不得,自己彷彿成了易碎品,需要隨時注意才不會出事。
她是用丹需要三思不能浪費靈力,又不是比普通人脆弱的紙娃娃!
整場晨練憐如雪只走來看一眼,什麼都沒說,江杞有種說不出的沮喪,只能自我安慰,上次讓憐如雪一次說太多話,現在是她的冷卻時間吧?應該是這樣用?每次魔尊耍賴不想幹嘛都說這是他的冷卻時間。
結束後,憐如雪會叮嚀他們哪些部分要加強,輪到提點江杞時,她想著憐如雪說不定會問今天行不行?結果這位仙尊總是出其不意,什麼都沒說,只放了一個小布袋到她頭上,就開始提點孤晝蟾剛剛哪些沒做好,江杞楞了楞拿下頭上的小布袋,打開看是上次那款糖果。
她很自然地分給旁邊傻眼的大師姐跟二師兄一人一顆,自己也剝開一顆當場吃起來,等小師弟被訓完就給他兩顆,言下之意是你自己把另一顆給小師妹。
「謝謝江杞,師姐。」孤晝蟾說完,小聲吐槽:「哪有人帶糖果來晨練啊。」
江杞在心裡噗嗤笑,顯然小師弟剛剛超專心在聽憐如雪指點,根本沒注意那袋子誰給的。
「師尊給的,不吃還我。」
其實她也沒多大聲,但是憐如雪忽然看來,孤晝蟾趕緊把那兩顆糖收好,一路「謝謝謝謝謝……」到旁邊等著小師妹;江杞跟她對上視線同時往嘴裡送一顆糖,接著甜甜一笑,憐如雪不知為何點頭,就繼續與小師妹對話,搞得江杞滿頭問號。
「師姐師姐。」江杞跑到大師姐旁,小聲問:「翻譯下師尊剛剛點頭的意思?」
「嗯——應該是『妳喜歡就好』,看師尊的眼神,下次還會帶給妳。」
江杞由衷佩服自家師姐。
跳過江杞都指點完,憐如雪如同以往又消失不見。江杞則是悠哉哉地往第六峰出發,她覺得有些招式太輕鬆,想問六苦長老能不能讓她親自去請教那位師伯還師叔,結果迎面遇上第一峰的弟子。
正想讓路,那些弟子氣喘吁吁朝她跑來,急問:「妳是第五峰的江杞師妹對吧?」
「正是。」
「太好了!這下有救了!」那位弟子急忙拉著她下山,江杞由於過往被魔尊拎著跑慣了,一時間居然忘記反抗,甚至後知後覺才想到該問:「師兄們為何這般著急?」
「任務出了點麻煩。」第一峰的弟子著急說著:「我們遇到很奇怪的妖魔,需要一名人手幫忙,師妹別擔心出意外!妳只需持劍在妖魔面前跳舞就好,牠有點怎麼講?舞癡?跳得越好越容易吸引牠的注意力!師兄們會偷襲斬首牠,應該不會有事。」
聽起來就是會有事啊。
「但是我尚未拔劍,不能臨時出任務。」
「啊?這——」
他們幾人急煞,左顧右盼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一名弟子大喊:「別管啦!先去!如果五柳長老要罰,妳就說是我們強行帶走的!再繼續蹉跎三師兄就要被吃啦!二師姐腳傷也快撐不下去了!江杞師妹就幫幫忙吧,我們師尊都說妳跳劍舞比二師姐好看,人命關天啊!」
江杞有些印象了。
就是這件事情,第一峰失去二師姐、三師兄、六師兄,還有外門一百多名弟子跟上萬名百姓,讓掌門深陷自責,也遭到其他宗門私下嘲諷他的判斷力不好,間接影響墨如蘭在參與大大小小的仙盟會議時,提出想法都會遭受質疑,只有玄靈派在場,氣氛才會好一些。
大概是因為那些仙門眼紅墨如蘭第二峰的秘境。
江杞不覺得掌門判斷力有問題,能準確預測未來的僅有天道,而且墨如蘭所接的危險任務,一半都是第一峰消化。
從那之後,掌門都是親自出馬,即使無傷歸來,也因反覆出任務又要管門內大小事,把自己搞得疲倦不堪。最後憐如雪默默攔接所有危險任務,還要協助處理一些魔族事情,一年只能回來幾日,變成大師姐代管第五峰,偶爾她還會跟著一起去,就輪到二師兄管,自己才有機會成為柳山小霸王。
「跳劍舞就好嗎?」
「對,跳舞就好!」
「那帶我去吧。」江杞說著:「不過要麻煩師兄帶我御劍飛行,剛晨練完,師妹需歇歇腿。」
「好!妳答應就好!」
那些弟子們很高興,臉上終於有笑容,一離開第六峰的結界範圍就喚出配劍,江杞隨便讓一人背著。
她就努力祈禱真只是跳舞跳到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