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卡米恩曆 871年 十二月下旬 寒冬
半夜的時候又下了場大雪。
不過我們沒有因此中斷計畫。
我們從杜拉爾領主的馬廄中，借了三匹優良的駿馬。
原因是我不會太會騎馬，所以我和盧西安共乘一匹。
我站在馬側，手拉著韁繩好讓盧西安固定馬鞍。
望著身後的杜拉爾領地。
終於要離開這裡了。
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我們還是沒有遇上其他活人。
「好了，出發吧。」
不愧是領主的馬，訓練有素。
即使是陌生人，馬匹也絲毫不慌不亂。
「出發！」
我們依序前進著，在雪中如果橫向排開來走，對於馬兒的體力消耗更大。
久違的旅行又再度開始了。
路途上。
「我有個很嚴肅的問題。」盧西安駕著馬。
「請說，盧西老弟。」
巴萊對於有交通工具，顯得十分興奮。
「我們是不是該替馬取個名字。」
「我早就想好了。」
雖然看不到走在前方，巴萊的臉。
不過我可以想像他的鼻孔正在噴氣。
巴萊發出嘿嘿的笑聲，大聲宣布：「這匹馬就叫做英勇的阿魯諾利特！英勇的阿魯諾利特！真是帥氣的名字對吧！」
「不好吧。」我反對著。
「不好嗎？不然……叫做阿魯利姆好了。」
「我想麥特的意思不是這樣，巴萊。」
金笑了出來。
我的天啊！
這匹馬如果有人類的智慧，她現在一定氣到直接把巴萊甩下來跟雪地來個親密接觸。
「她是母馬，巴萊，取個女性的名字吧。」
「不！她是我的馬，英勇的阿魯諾利特好像有點拗口，那……不管了，她就叫英勇的阿魯利姆。英勇的阿魯利姆，不錯吧。」
巴萊拍了拍牠，阿魯利姆發出了不屑的鳴叫聲。
「看吧，英勇的阿魯利姆非常滿意呢。」
我怎麼覺得是不滿呢？
巴萊的坐騎，就這樣被取名叫做了英勇的阿魯利姆。
這大叔對於命名的美學實在有待加強。
要是他有兒子或女兒的話。
我的神卡米恩啊，如果巴萊有孩子，他會不會把孩子取名叫做英勇的巴爾齊或破除詛咒的夏綠蒂之類的呢？真是難以想像。
一匹有著棕色毛髮，英勇的阿魯利姆，今天有了全新的名字，可喜可賀。
——後來，這匹馬一直省略叫成魯利姆，最後最後變成了『利姆』又是後話了。
「金呢，你的馬打算叫什麼？」
「以前我也有一匹馬，叫做安格魯。不過這匹馬也是女孩子呢……」
「嗯……芙麗嘉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唷，麥特，那就叫做芙麗嘉吧，請多多指教芙麗嘉。」
芙麗嘉沒有發出聲音，靜靜地走著。
銀白色的駿馬在雪地中高雅的漫步著，與金的髮色相似，有了個相稱的名字。
最後輪到我和盧西安騎乘的這匹公馬。
他是一匹與「英勇的阿魯利姆」相同顏色的馬，也許是親戚。
不過與整隻都是美麗棕色的毛髮的阿魯利姆不同，四肢底部的毛色都是白色的。
到了替馬取名字的時候，反而想不到名字。
前進了一大段距離，仍然沒有想法。
好難啊！
取名字怎麼這麼難。
盧西安突然說：「我想，這匹馬，叫珀爾修斯，梅爾第一任領主的名字。你覺得呢，麥特？」
珀爾修斯，是個很帥的名字。
「就叫做珀爾修斯吧。」
第一天的旅程接近傍晚，又開始飄起細雪。
如同預料，入夜迎來了一場暴風雪。
為了避免受困在暴風雪中，我們趁著天黑之前，終於找到了一處岩石與小丘堆砌成的天然洞穴，深度夠，出口小，可以保護我們免於失溫。
這得多虧出發前的地形調查。
根據地圖，我們依據每一天的路程，金都有紀錄可能可以駐紮的區域。
我們正在生火。
巴萊從大背包中拿出了一顆紫色方型的石頭。
「咦？這是？」
「從杜拉爾的倉庫裡面翻出來的寶物呢，這可是附魔過的火石！麥特，你仔細看上面。」
大約跟棗子差不多大的方型石頭，上面雕刻著複雜的術式。
咦？好像有點眼熟。
「這個術式是？」
「火石也是魔石的一種，蘊含著魔力的石頭。你看喔，我幾天前測試過了，非常神奇！」
巴萊將少少的幾根木柴疊成三角，做成器皿的形狀，接著在中間用雪填滿到高度約半節食指著麼高。
將火石埋進雪中。
「然後呢？」
「仔細看。」
過了一會兒，雪開始慢慢融化，變成了水，又慢慢變成了水蒸氣。
水蒸氣的白霧神奇地懸浮在三角上面，限制在了三角型的直立空間內。
並且彷彿有了生命旋轉圍繞起來。
接著，麥特點燃了一根火柴。
丟了進去。
水蒸氣接觸到火柴的瞬間，竟然不是將火熄滅，而是熊熊燃燒起來。
火焰的大小十分穩定。洞穴內立刻溫暖起來。
「這真的是寶物呢！巴萊，你真厲害，能夠找到這個。」
「原本我也以為是個破石頭。」盧西安笑著說。
「這個應該就是把水分解成氫氧的魔法術式，跟你被符文之靈控制時使用的魔法應該是同一種原理。我身上的符文就沒有這種功能呢。」
金揉了顆雪球，往火堆丟了進去。
仔細一想，的確沒有看過金使用過他的符文，果然還是忌憚這種力量嗎？
雪球砸入火焰中，不但沒有撲滅，反而將雪球變成了燃料狼吞虎嚥起來。
「這種控制著火焰的精密術式，加上定期的用水當作燃料就可以製作營火了，助燃物則是蘊藏在火石中的魔力，相當方便。如果要把火焰撲滅，只要把下面當作基座的木柴撥開，火焰就會慢慢消失了。」
仔細一看，火焰的確是騰空燃燒著，並沒有將底座給燒掉。
巴萊又拿出了原本就有的火石，他說：「相較這種沒有經過加工的火石，火力無法控制，而且也還是需要特定燃料，這東西真的非常方便。」
「感覺是非常昂貴的東西。」
「大概可以賣個六、七個金幣呢。」
「什麼，六、六、六、七個？金幣！」
我哇的一聲讚嘆。
盧西安盯著這團火焰，彷彿原始人看到火一樣，他說：「六金幣，是什麼概念啊？」
「換算下來大概五十個銀幣吧，普通小領地的物價水準大概一年多不吃不喝就可以買到了。」
原來一年不吃不喝就可以買到了啊。
什麼嘛。
等等，一年？
我已經對這小小東西的價格產生距離感了。
「這大概可以用多久啊，魔石儲存的魔力也有限吧？」
「一整晚大概都沒問題，恢復的時間大概需要三天，不過不用擔心。」
巴萊拿出一個袋子，從裡面倒出了四顆一樣的附魔火石。
「還有四顆，那總共就是五顆，要價六金幣的火石，我的天啊，是多少啊……」
「總共就要，三十金幣。」盧西安吐出了這個天文數字。
我已經快昏倒了。
「你們兩個的反應真的很有趣。」
巴萊哈哈大笑著。
金露出了微笑。
可惡，這兩個人一定是在鄙視我們鄉下人。
晚餐期間，我們舉起了木製的酒杯，斟了從杜拉爾帶出來的麥酒。
「呃，為了慶祝……」巴萊有點詞窮。
我笑了笑，舉杯說道：「為了慶祝『英勇的姆利魯』、『芙麗嘉』和『珀爾修斯』加入，成為我們的夥伴。」
三位主角也開心得吃著紅蘿蔔。
「是『英勇的阿魯利姆』，阿、魯、利、姆，臭小鬼。」巴萊敲了一下我的頭。
「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在一次，為了慶祝『英勇的阿魯利姆』、『芙麗嘉』、『珀爾修斯』加入成為我們的夥伴，乾杯！」
「乾杯！」盧西安一口將酒給喝光。
金則是淺淺的喝了一口。
巴萊一口喝完之後，把我只喝了一口的酒搶了過去。
「那是我的——」
「你這小鬼喝什麼酒。」
「不是不是我今年已經，今年是871減843加上16……我已經三十六歲了！」
「胡扯！」
「是四十四。」盧西安糾正道。
吃完晚餐之後，巴萊坐到了比較靠近洞口的位置，開始保養著他的長刀。
一邊監視著外面。
盧西安誇獎了他一番，巴萊就做出包在我身上的動作。
於是，我和盧西安借來的鐵劍也交給他保養。
另外從杜拉爾借來的披風真的非常方便，我將披風攤開，當成了毛毯。
整個人捲縮在營火旁邊。
非常溫暖。
不知不覺就沉沉睡去。
*
暴風雪持續了一整晚。
直到隔天早上也還沒有停止。
不過已經減弱了很多。
所有人都已經醒了。我好像是睡最晚的。
盧西安和金正仰賴著營火的光，看著書。
金看的是『賢明君主豐功偉業全紀錄，近代君王，萬民尊敬的卡米恩國王陛下』。
那種書籍，我認為拿來當柴火之外應該沒有其他的用途，真虧金可以看的津津有味。
盧西安的那本書則是『卡米恩神的創世紀，860年全新修訂版』。
書名雖然很長，不過顯然就是一本聖經。
他雖然不喜歡聖經。
但是依照梅林所說，信仰越堅定，神力就能越容易發揮出來。
雖然我更傾向那是仰賴天份的，就跟魔法一樣。
當然，都是從杜拉爾領主的書房借出來的。
順道一提，我的魔力恢復的很慢。
使用術式或唸出咒語仍然無法施放水波衝擊。
巴萊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揉著雪球，盯著外面，對著朝他走來的我說：「看來今天好像走不掉了，雲層沒有散去，暴雪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咦？已經早上了嗎？」我問道。
「外面不是一片黑嗎？」
雖然有些黑暗，不過暴雪稍稍中斷了，還是有一些光芒。
巴萊從褲子的口袋裡面拿出了一塊透明，長方形的方塊。
「咦？玻璃？」
「不是，這是方解石，你拿著這個，透過它看外面的雲層。大概那個方向。」
我看了過去，的確看到了兩道光線。
接著慢慢移動方解石，彙整成了一道光。
「那就是太陽現在所在的位置。」
即使有雲層，好像也看的到有光線照射過來。
「這個是什麼！」
「我不是說了嘛，是方解石，算了，你就把它當作可以看見太陽的魔法石好了。」巴萊抓了抓頭髮，不再繼續解釋。
以太陽的位置，現在大概早晨七、八點而已。
我是睡的有點晚了。
我開始了今天的練習，我在地上畫出了水波衝擊的術式。
在洞穴的牆壁上畫了個圓當做靶心。
開始了我的魔法練習。
過了幾個小時，我仍然只能感受到微弱的魔力抽動。
完全沒有進步。
對此，我感覺到十分沮喪。
唉，果然我沒有天份嗎？
符文之靈操縱我明明就施放了許多魔法。
巴萊也說了我身體內魔力的蘊含量是很高的，不然沒辦法支撐這麼大量的施放。
對此我有懷疑是符文本身具有魔力這個可能性。
不過金他說符文只是工具，並沒有包含任何魔力。
金見狀，收起書，走了過來說：「還是沒有進展嗎？」
「是啊，雖然能感覺到魔力從全身流到指尖，但是術式沒有發光也沒有產生水球。」
「雖然我不會魔法，你可以試著回想之前符文之靈控制你，施放魔法的那個感覺看看。」
「喔喔，好。咦？金不會使用魔法嗎？」
「不會唷，我天生就沒辦法感覺到魔力流動。」
「奇怪了，那之前你是怎麼治療盧西安的。」
「雖然是透過我背上的符文來驅動，但是與其說是魔法，治療術更接近是神力吧，所以並不是消耗魔力產生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
我閉上了眼睛，盤坐著。
雖然記憶十分模糊。
盡量回想當時被符文之靈操縱時施放魔法的那個感覺。
依稀記得術式很像有個畫面出現在腦海。
巴萊也說過，如果是通過咒語施放魔法，的確要想像出術式的形狀。
我用力想像著水波衝擊的術式。
突然右手抽動了一下。
咦？
我看向右手，捲起袖子，解開了用來遮擋符文的繃帶。
有一個符文字母光芒逐漸散去。
我再度嘗試，集中精神想像術式的形狀。
當時全身的魔力匯集到兩個手掌心前面——
符文的顏色改變了，從黑色的文字變成了藍色，接著那個符文字母竟然扭曲變形，變成了類似術式的圖案。
「哦，果然符文會模擬成術式的樣子呢。」金在一旁看著，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繼續想像，魔力凝聚到手中的感覺。
似乎聽到啪的一聲。
失敗了。並沒有成功施展水波衝擊。
魔力好像都流失掉了，只剩下沉重的脫力感。
符文變回了黑色。
不為所動。
此時的我已經滿身大汗。
「唉，還是很難。」
「至少有進步了，就往這個方向去學著控制符文吧。」
金是這樣說。
但是我想到當時符文之靈薩古瑟伊曾經有說過，因為寄宿了兩個符文，所以我好像也會一定程度的受到限制。
不知道是不是有關。
又或是，我只是單純沒有天份罷了。
我稍作休息。
繼續我的冥想練習。
因為暴風雪來襲的關係，我們在洞穴裡面多耗了一天。
入夜後依照往常由巴萊守夜。
半夜時分。
他突然叫醒了所有人，並將營火給熄滅。
「小聲一點，你們看外面。」
金警戒地握著巨劍。
洞穴外，正下著大雪。
依稀聽到，有個龐然大物正在遠處行走，踏在雪地上仍然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甚至整個洞穴都微微震動著。
砂石碎屑掉落在頭髮上。
「那是什麼怪物？」
「不知道，不知名的魔物。還好他沒有靠過來。」
過了半小時左右。
那個漆黑中的龐然大物已經漸行漸遠。
消失在黑夜裡。
虛驚一場。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