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杜拉爾的公主 2
冬天的陽光已經升起。
我們從杜拉爾東側的門口進入。
進去之前，我們在周圍做了確認。
盧西安提到的，深夜中會讓人感到害怕的氣息已經到了早上已經消退不少。
雖然仍然能感受到到處有著強烈的視線。
身體也自然而然產生排斥感。
這就是生物的危機意識吧。
不過既然都達成共識了，我們還是決定進去。
由巴萊走在最前面，依序是盧西安、我，最後才是金。
因為剛才那場衝突，自然而然得形成這種隊形。
走在最前面的巴萊捻著下巴，說道：「既然是獻祭的大型詛咒，儀式應該會在明顯的地方，而且是上百人，肯定也有犧牲者了，這麼說起來領地裡面，除了那個小女孩以外空無一人就可以解釋。」
「你的意思是，其他人都……」
盧西安左右張望著。
「既然用到了生靈這個詞，沒錯，其他人應該都死了。」
「巴萊身上的『不眠者』並不是直接殺死所有的人吧？」
我疑惑的問。印象中，不眠者是針對整個血脈造成的詛咒，雖然殺人的部分殊途同歸。
如果是這樣，這個領地的詛咒就不是『不眠者』那種類型的詛咒囉？
「不眠者這種針對血脈的詛咒並不是透過殺人來舉行儀式，該怎麼說呢。麥特，你知道奇奇亞和野蠻大軍的那個故事嗎？」
我想想。
印象中，有聽過。
野蠻大軍的惡夢，大魔法師奇奇亞。
吟遊詩人非常喜歡傳唱的一個故事。
在梅爾的時候，是有聽跟著商人過來的詩人唱過。
故事是這樣的……
傳說中盧塔公國更南方，海峽的另一端，遙遙相望的帕林提亞大陸有許多未開化的野蠻民族。
與都是人類為主的卡米恩王國不同。是純粹崇尚力量與自然的獸人、靈族人還有矮人這類的亞人族。
帕林提亞大陸上，是以亞人為主的部落。
並沒有國家的概念。
偶爾幾個強大的部落首領會率領軍隊過海。打算侵略或擴張領土。
奇奇亞就曾經協助三大公國抵禦野蠻大軍，僅僅一人之力扭轉了戰局。
野蠻大軍的惡夢(Nightmare)是個雙關語，奇奇亞是野蠻大軍的惡夢之外還有另一個意思。
故事中，野蠻大軍的薩滿可以操縱死去的屍體，稱為一種叫作『夢魘(Nightmare)』的詛咒。
後來大魔法師奇奇亞用著彷彿深不見底的魔力與高超的魔法，設下了陷阱展開戰役。
大戰了數百天終於將野蠻大軍給擊潰。
一個聽起來就是加油添醋了許多的，這麼一個傳奇故事。
「所以說這個領地的詛咒！」
「——在夜晚舉行的儀式，必須殺死大量的人，我猜，很有可能就是夢魘操術。」
詛咒需要有人來執行儀式。
執行儀式的操術者，不可能讓自己身陷詛咒，這樣就沒意義了。
所以，唯一活著的人。
「就是最可疑的人物……」
「那個小女孩。」
金在隊伍的最後，默默地說出結論。
「該怎麼辦，雖然說是個小領地不過要找出那個小女孩似乎有點難度。」
難道只能挨家挨戶的去尋找嗎？
我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了，漫無目的的在杜拉爾領地中徘徊著。
卻沒有看到那個小女孩露面。
「我們去杜拉爾領主的宅邸那邊看看看吧。」
她阻止了我們進去，也許儀式就在那裏。
到了杜拉爾領主的門口。
馬廄裡面的馬匹數量與昨晚別無二致。
大門依舊維持著稍微打開的狀態。
我們輕易的就走了進去。
視線感很重。
一走進建築物中。
整個空氣彷彿被抽走了一半。
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一走進去是個寬敞的大廳，看來兩棟房屋是完全打通的。
入口往前一點，左右延伸出長長的走廊。
稍微深處有著兩道對稱，通往二樓的樓梯。
二樓的走廊正中間，有著一面，繪製著『無頭騎士拿著長槍』的家徽，長條倒三角，尾部有紅色流蘇的大旗幟。
下面用著古語寫著類似家訓的文字，但是文法非常怪異，簡單解釋來說：「即使身首異處仍要貫徹騎士精神。」
大概是貴族都喜歡用咬文嚼字的方式呈現。
走廊上也有著巨大的窗戶，可以看見從外面透入的陽光。
宅邸外表雖然是木製的，但是裡面地板卻是昂貴的石材。
我們稍微逛了一下。
一樓有個打掃的乾乾淨淨的晉見之間，不過尺寸比起梅爾領地，大概只能算會客室。
另外有個大型餐廳。
二樓有三個大臥房打掃得非常乾淨，看起來都有人在使用。
最旁邊還有一個大倉庫，堆滿了東西，其中還有擺放整齊的武器和長滿灰塵的配件。
二樓往三樓就只有窄窄的樓梯，最左邊和最右邊各一個。
三樓的房間都鎖了起來，巴萊直接撞壞了一個門。
「反正都沒人了，沒關係吧。」
我們走了進去，是一個大型的書房。
與其他房間不同，書房似乎沒有特別打掃。
所以混雜著書本和灰塵的氣味。
房間尺寸大概和一樓的會客室一樣，原本大概也是好幾個房間，但是最後都打通在一起。
「都是一些正經的文學書籍。」我翻了翻書櫃上的書。
都是一些很無聊的書。
國家的演變，卡米恩七百五十年歷史總集。
卡米恩教會與國家的未來走向。
奉獻至上與犧牲精神，論騎士精神的重要性。
就是這類型無聊的書。
「都沒有色情書刊嗎？這個領主真是無趣。」巴萊隨手將書本堆了回去。
書房內側還有一扇門，是通往隔壁的房間。
因為裡面沒有鎖，金就走了過去。
「過來看看。」金從那頭說道。
這一間也是書房。
不過有一張書桌，上面還有一些書寫用的文具，還有一串鑰匙。
巴萊看了看架子上的書，嘆了口氣說道：「什麼嘛，也是書房啊？」
上面的書跟隔壁一樣，也是一些無聊的書。
「你們來看看。」金站在書桌前，翻著桌上的書籍。
「是色情書刊嗎？」盧西安走了過去。
沒想到連盧西安都……
嗯，不愧是大人。
我也要像大人一些。
我快步跟上。
「是領主寫的日記。」
是日記。
所有人都圍到了金的旁邊。
翻到了最前面，根據封面，上面寫著卡米恩曆871年一月一日。
「871年嗎……我們是843年離開，所以在禁忌森林裡面過了三十八年？」
我比著手指，871減去843……
「是二十八年。金則是在裡面待了49年。」盧西安糾正道。
啊，是二十八嗎？
話說，四十九年啊，將近半個世紀。
也許親人也都離開了呢。
只見金稍微皺了一下眉頭，又匆匆地翻起日記。
日記記錄到了十一月一號。
日記內容寫著：
『11/1，柯妮艾露那孩子自己回來了，原本想說就這樣被不見了反而鬆了一口氣，但是她那陰陽怪氣的個性還是讓我受不了，卡米恩神啊，您怎會給我這樣一個怪異的孩子。備忘：初雪來臨之前必須再跟特斯麥確認存糧與明年進貢的賀金。』
「這如果是今年的日記，初雪來臨之前……現在的時間大概是十二月中旬了，這本日記最後只記錄到一個多月前。」盧西安計算著時間說道。
日記並不是每天都寫。
看來這位領主並不是個有毅力的人。
所以說也沒辦法判斷準確的日期。
接著金翻到日記的上一頁。
『10/25，今天是莎優娜的忌日，我一生最大的汙點，但我還是去祭拜她了，不過，一切都是她的錯。』
『10/22，今天有一位叫作艾德華．薩米涅的南方人來求見，自稱是獨自冒險的魔法師，出手相當闊綽，因此借用了他一間客房，要記得讓特斯麥紀錄一下額外的幾顆魔石，對於領地的財政有很大的幫助。』
『10/23，柯妮艾露失蹤了。原本以為艾德華綁架走的，但是特斯麥表示艾德華清晨離開時，柯妮還在房間內，所以是她離家出走了。原本打算就當作她死掉算了，特斯麥認為這樣有辱領主的名聲，我還是派出了一組人去找她，要是能找到屍體就好了，即使不是全屍也無所謂。備註：派特斯麥去找石匠趕工。』
接著再往前翻，都是一些領地裡面的大小事。
偶爾可以看見領主抱怨『柯妮艾露』這個人。
接著金翻到了比較前面，是一個短暫的會議紀錄。
『2/6，明年是庫斯德．卡米恩陛下即位二十周年，首都會派遣聖殿騎士團過來徵收賀金，另外也要準備賀禮親自去祝賀，交代給特斯麥去處理。備忘：如果賀金不夠，可能要考慮增加稅收，還要想想可以用哪些名義來徵收。』
國王換人了啊。
我記得國王是德拉卡．卡米恩。
這麼說在852年的時候王國的君主換了人。
明年就是二十周年。
「我再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訊息。」金繼續翻著。
「書櫃上還有其他的日記。」
於是我們分開來開始翻閱其他日記。
幸好這個領主寫日記的頻率不常，一個年度寫完後面就會留下大量空白的紙張，相當浪費。
多虧這個懶惰的領主，很快就可以翻完一本。
不到一會兒的時間，盧西安翻到了一本日記。
「我知道柯妮艾露是誰了。」
盧西安手上那本日記，紀錄了她的誕生。
是862年的日記。
也就是距今，九年前的日記。
『4/1。莎優娜生下了我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孩，取名為柯妮艾露．杜拉爾。訂製的熊娃娃也完成了，體重與柯妮艾露一致的熊娃娃。祭司大人反對女僕這麼輕易的入嫁貴族家，不過我決意在下週迎娶莎優娜作為第三任妻子。備忘：徵收銀幣兩枚作為給我的新婚賀金好了，讓特斯麥去執行。』
這個領主是個標準的貴族。
而且是那種垃圾貴族。
兩銀幣相當於梅爾領地的人民一個成年人兩週的伙食費了。
一比較起來，梅爾領地的領主無疑是個大好人。
梅爾領主不但自掏腰包，每過幾年就請專業的工匠過來協助領地的公共建設與領民的房屋。
聽幾個大人說，已經數十年沒有額外徵收過稅金了。
不過也許是這樣，梅爾才會這麼窮吧。
盧西安翻到了接下來幾個月的內容。
大多都在誇獎柯妮艾露多麼可愛，領地的事情也紀錄的不多。
柯妮艾露似乎和其母親莎優娜相處得很好。
只有在莎優娜的懷中，柯妮艾露才會露出燦爛的笑容。
其餘的人光是靠近就會讓這小嬰兒大哭。
『9/19。柯妮艾露是個聰明的孩子，不到半歲已經會叫我領主大人了，跟講幾句簡單的話了，也許她是個天才，希望讓她可以嫁入貴族，如果能嫁給卡米恩王子就更好了，歷史上第一個杜拉爾的公主就是本大爺的女兒啊！』
「原來是領主的女兒啊。」我說道。
盧西安搖了搖頭，他繼續翻著日記，指著之後的內容。
『10/5。柯妮艾露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在晚上眼睛會變成綠色，甚至一直呼喚過世的人的名字，我確認過所有僕人和士兵了，並沒有人告訴過她我先父以及先祖父的名字。』
『10/6。他當著大家的面說祭司大人殺了他自己的女兒，祭司大人說柯妮艾露一定是個惡魔之子，用邪惡的話與蠱惑周遭的人，還與惡靈對話。對於我的女兒，我該怎麼做。』
『10/20。這不要臉的女人，竟然去誘惑艾里克。我也沒想到身為我的兒子，竟然背叛了我，特斯麥建議推薦將艾里克推薦給國王作為士兵，我要認真考慮一下。』
『10/25。莎優娜死了，對於不忠貞之人我覺得並沒有做錯。柯妮艾露果然是惡魔，她竟然知道莎優娜已經死去了，還一直哭喊著殺人兇手。』
『12/6。領地裡面發生著奇怪的肺疾，許多人都出現了黑斑。她果然是惡魔。她常常看著空無一物的地方大笑。特斯麥認為應該讓柯妮不要與其他人接觸。』
……後續每一本日記中，都有寫到領地發生了一些怪事，也同時提到柯妮這個名字。
日記中記述著的這些過去，漸漸的與現在這個領地發生的事情連接了起來。
九年前，與亡靈對話的惡魔之女。
九年後，這座領地正發生著可怕的事情……
「那個女孩，是柯妮艾露嗎？」我指的是昨晚出現在我們身後的那個女孩。
「很有可能。」
我們翻著那些日記。
知道了領主從她一歲就開始將她軟禁在宅邸的四樓。
透過應該是秘書的『特斯麥』這個人向外傳說柯妮艾露生了重病。
為了只是保護領主他自己的名譽。
「怎麼辦？要去找那個女孩嗎？」金基於尊重，問了巴萊。
不過我認為金的語氣，應該是想提出直接離開這邊的決策。
「如果說那個女孩就是柯妮，那她很有可能就是詛咒儀式的策畫者，也是夢魘的操術者，就是個惡魔。」
「盧西，因為日記產生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我覺得情有可原。但是日記中並沒有紀錄到柯妮到底做了什麼壞事。」金這麼說道。
「沒錯。」巴萊點了點頭，「我想，找到那個女孩，如果她是柯妮艾露的話，我想親自與她講講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金果然是想趕緊離開這裡。
不過想想，這也是最正確的。沒必要淌這個渾水。
我表示了意見：「不，這次我覺得巴萊說的對。況且，詛咒的儀式還沒完成，以金和巴萊你們的實力，不必去擔心一個小女孩吧。」
「她也不一定是柯妮。」
沒錯，這只是我們藉著既有的資訊統整出來的可能性而已。
我們放回了日記。
往四樓走去。
「巴萊快跟上。」我喊道。
巴萊拖拖拉拉的。
到了四樓。
四樓也都是臥室。
其中，最邊邊是一間有著一張明顯是女孩子的床。
床單和枕頭都有繡花，但是明顯已經泛黃。
床上有一些些灰塵，還有一些棉花屑，看來已經很久沒有打掃。
應該是柯妮的房間。
比起其他臥室相當簡陋。
不，不能說是簡陋，因為那間房間只有一張床，跟窗戶上的窗簾，其餘什麼都沒有。
喔，還有摺疊整齊，堆疊在角落的衣服，其餘就什麼也沒有。
巴萊沿路上都低頭沉思著。
突然，沒來由的說道：「我想，我知道那個女孩有可能在哪裡了。」
「哦？」金挑眉。
「如果她是個天才，也可以跟死者對話，她一定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在被監禁了許多年，最懷念的人會是誰？」
我想來想去。
應該只有一個答案。
「媽媽？不過……莎優娜應該已經過世了。」
「所以，她也許在莎優娜的墳墓那。」
我們決定往杜拉爾的墓園去一探究竟。
幸好現在是一大早！
在出發前，我和盧西恩從二樓的大倉庫「借用」了各一把長劍、一些配件，兩把短刀和用來裝這些雜物的背包。
「這箱子裡面不知道裝什麼。」盧西安從藏在寶物底處，找到一個上鎖的箱子。
搖了搖那個箱子。發出了金屬的碰撞聲。
巴萊轉過頭來，兩眼發光似的跑了過來。
他從褲子深處拿出了一串鑰匙。他竟然順手把書房裏面的鑰匙帶來了。
我們正在開心的借物時，金好像有點不悅。
似乎是有點看不慣我們的借物行為，哈哈哈。
箱子打了開來，發出耀眼的光芒。
裡面有一堆銀幣和一枚金幣，原來這耀眼的光芒。
是錢啊！財富！啊啊啊啊！
「是金幣！」
盧西安也發出哇的讚嘆聲。
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金幣。畢竟在梅爾裡面主要的交易貨幣還是銅幣為主。
「很可惜不是雕紋金幣呢。」巴萊嘆了口氣。
看到我和盧西安疑惑的表情，巴萊用著鄙視的表情看著我們。
彷彿就像鼻子噴氣，囂張說道：「你們竟然不知道什麼是雕紋金幣。」
「雕紋錢幣是首都主要的通用貨幣，經過魔法加密，無法偽造價值也比較高。」金簡單的說明：
「一般小領地根本不會看到雕紋的錢幣。」
不過，錢就是錢。
巴萊大把大把的往背包塞，看到這個情況，金的表情更恐怖了。
金用腳不耐煩的發出叩叩叩的聲響。
他雖然沒有開口制止，但我們也識時務地加快速度搜刮。
太好了！
我終於獲得了正常的裝備了！
巴萊也一臉得意。
接下來，就是往領地的西南外的墓園出發。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