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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卡米恩曆 843年 秋天
我閉上雙眼陷入混亂的思考。
十六歲的我,來到這個『梅爾領地』十年了。
我十分感謝梅林祭司的養育之恩,如果沒有他帶著我離開,不知道已經死在盧塔公國的哪條臭水溝裡面了。
接著我在今天早上,也就是梅爾領一年一度盛大的豐年祭和梅林的兒子——盧西安一起到了白色森林打獵。
結果我們看到了一棵從未見過的神木。
還看到了被我們追趕的兩隻白兔爬樹。
更詭異的是在我們到達那棵神木後,我想伸手抓取神木底部樹洞內的果實時,天空已經烏雲密布,並且打了一聲響雷。
在我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右手已經傷痕累累,大量的出血讓我一瞬間就失去意識。
盧西安背著我回到領地,並且回到教堂讓梅林替我治療。
然而我的傷口卻被一堆文字治好了。
更嚴格來說,我的右手被符文纏上,接著符文治好了我手上的傷口。
糟糕的是,被符文寄宿在這個國家,無論哪個地方被發現就是唯一死罪。
完全睡不著覺。
高燒似乎也開始退了。
我稍微掀開右手上的繃帶,上面的文字不斷在手臂上爬繞速度已經趨緩。
我坐了起來,大雨聲還是吵得我心神不寧。
「快逃。」
突然耳中傳來一個聲音。
「是誰?」我點著了蠟燭。
房間內空無一人。
只剩下狂風暴雨,像是野獸一般繼續撕裂著大地。
接著我聽到吵雜的雨聲中依稀夾雜著怪聲。
「嗚——嗚——」
更仔細聽,號角聲從四面八方綿延不絕的傳來。
這是警備隊的緊急號角,以往如果有野狼或是野熊從森林意外闖入領地時就會吹響警告領地的領民,但是從來沒有過同時吹響過這麼多數量的號角。
連續吹響號角是戰爭之音。
梅林打開了我的房門,他著急著說:「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和盧西安待在教堂不要出去。」
我起了床,跟著走到了房門外。
我看見梅林匆匆離去的背影,背上還背著一把長劍。
盧西安跑了過來,他說:「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安的情緒開始醞釀。
*
過了很久,號角聲已經停了,大雨仍在咆哮。
接著教堂講台上的聖物突然發出黃色的微光。
「那是聖音術!」盧西安驚訝的說。
聖音術是梅林拿手的神力之一,能夠透過聖物將心中的語言傳出來。
「盧西、麥特,快從我臥室的床底下逃走,有密道!快跑!夜族來了。」
夜族!
是那個故事中會生吞小孩,連大人也無法招架的惡魔一族?
來不及思考。砰的一聲教堂的大門被炸了開來。
一隻,毫無血色全身赤裸的人形怪物手上拖著巨劍就站在教堂門口,他沒有白眼球的雙眼,沒有牙齒的嘴像是黑洞一樣一開一開地,全身慘白的皮膚上面沾黏著泥水和血水的混合物,手臂有三節,細長的手臂從肩膀垂到了地上。
而他手上那把巨劍,不就是梅林剛剛背著的武器嗎?
大雨從門口灌了進來。
「快!」我拉著盧西安的手急喊著。
盧西安已經進入「強直禁止」,我趕緊伸手甩了他一個巴掌。
盧西安顫抖著叫著我的名字:「麥特。」
「快跑!」
接著我拉著盧西安動身,怪物發出像嘔吐的怪聲跑了過來。
盧西安轉身,張開手掌對著那隻怪物,幾乎在兩秒內就念完了咒語:「……至高之神請允許我使用您的權杖,『聖光衝擊』——」
強光炸裂後立刻收束,並畫出一道黃光擊中了人形怪物。
他踉蹌了退後幾步似乎毫髮無傷,我們也趁機跑進了梅林的臥室。
我將梅林的桌子翻倒,並反堵住門,盧西安也順勢翻開了梅林的床。
「沒有……密道?」我轉頭一看。
「不。」盧西安摸著床底累積已久的灰塵,發現這其實是被刻意隱藏起來的入口沒錯,盧西安用力翻起了整片木頭。
一般教堂和領主的城堡會做為領地危險時刻供人民躲避的區域,所以存在密道是有可能的。
*
地道沒有很大。
大概僅供成人稍微彎腰單向通行的高度與寬度。
我們不知道走了多久地面才沒有稍微的傾斜,一開始我們的確是往更深處而去的。
直到現在全身都痠的直打哆嗦。
恐懼傳來的心跳卻無法停止。
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梅林他。」
「死了。」走在我前面的盧西安冷靜的說。
「不,他是領地中……」
我吞下了後半部的話。
劍術和神權的神力都可以輕易使用的梅林這麼厲害的人,都逼得要用傳訊通知我們兩個人逃。
所以我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祈禱。
祈禱奇蹟能發生。
不知道走了幾小時,走出洞穴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暴雨已經變成了綿綿細雨,烏雲籠罩的情況下仍然可以看見一些微光。
我們從一棵倒臥的腐樹中爬了出來,密道出口就在腐樹內側的底部。
現在該怎麼辦?
從今以後該怎麼辦?
這些問題一閃即逝,一旦去思考更多的問題就會打亂原本已經逐漸冷靜的心情。
我們先是在森林徘徊了一陣子,直到我們找到了昨天早上才刻畫下來的標記。
靠近了領地,確認周圍沒有那怪物之後,我們爬到了一棵大樹上。
原本林立排列領地的房屋已經近乎半毀,到處都是燒毀與被破壞的痕跡。
街道中還有倒地的人。
正確來說,是支離破碎的屍體。
「要救人。」我縱身從樹上跳下去,落地時順勢著翻了一圈。
盧西安也跟著跳了下來。
我們越靠近領地,血腥味混雜著雨水就更加濃烈。
接著數道視線直襲而來。
是大量的夜族!
被發現了!
還有大量的夜族在領地內。
我和盧西安幾乎是本能地轉身就跑。
並行奔跑在森林中的我們摔倒了好幾次。
我們互相拉起對方之後就會繼續跑。
即使全身都沾滿濕潤的落葉和泥濘也沒有回過頭。
怎麼會有能回去救人的自信和想法?
我們只能繼續奔跑。
直到雨水已經停了,壓迫感也消失,我們也到了森林的深處,完全迷失了方向。
盧西安一個踉蹌後沒有踩穩腳步,更像是放棄一樣的跌倒在地。
我也停下腳步。
我從沒看過他哭過。
但是我知道現在趴在地上的他遲遲不站起來的原因。
我來到梅爾領時,因為一頭黑髮,以及被稱為梅林的私生子老是被欺負。
被其他小孩痛打一頓盧西安總會以哥哥的名義跳出來。
從一開始一起被打,滿身是傷,也從沒哭過。
後來他越來越厲害,一個人可以打倒其他人。
他就是一個站在我前面保護著我的大哥。
我握緊盧西安的手,在他一旁坐了下來。
*
當晚,因為潮濕的樹枝和落葉實在無法生火,我們躲在一個樹洞旁邊依偎著取暖。
領地可能被那群怪物佔領回不去了。
若是如此,我們還能去哪裡。
「從東側或西側繞過領地,往南方。」盧西安一邊說,一邊拿著樹枝在地上畫著。
「更往南必須先經過『奇奇亞峽谷』,才抵達杜拉爾子爵的領地。」
「只能先去那邊告訴他們我們領地出現了怪物,請求他們的幫忙了吧。」
但是會有人相信兩個少年的話嗎。
考慮過通過奇奇亞峽谷的大吊橋,總長步行約一個月的距離才能抵達『杜拉爾』。
再過一個多月就會進入冬天。
到時候奇奇亞峽谷以北都是冰天雪地。
氣溫驟降十分可怕。
早上和煦的冬陽一旦西下,到了夜晚連魔物都可能凍死的惡劣氣候就會啃食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物。
更何況我們沒有食物。
也沒有武器。
半睡半醒的我們躲在樹洞內勉強熬過了漫漫長夜。
沒有人負責守夜在森林中過夜是多麼危險的事情,是後來很久之後我們才知道的事情。
清晨天色未亮,我們就起身出發了。
我們透過樹木年輪的紋路判別了方向,決定往東一段路。
距離與位置不明,不過我們現在應該是在白色森林的深處。
我們一直往東步行,沿路上挑著一些矮樹叢難吃的莓子果腹。
過了傍晚我們找到了樹藤,在一些矮灌木容易有小型野獸通過的地方布置了幾個陷阱。
夜晚已經來臨,於是找了個樹洞窩在裡面。
不過實在是很冷。
所以我們決定生火,保暖的同時也可以驅散大型野獸。
這邊的柴薪十分乾燥,看來那陣暴雨的範圍並沒有那麼廣。
多虧有盧西安,我們生火的過程十分順利。
堆起收集好的樹枝之後,盧西安詠唱了一段禱文,放出了微弱的聖光衝擊讓樹枝燃燒起來。
原來聖光衝擊的本質是火焰,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接著遠處傳來樹欉的摩擦聲。
「是陷阱抓到獵物嗎?」我問道。
「有可能。」盧西安正打算站了起來。
『別動!』一個聲音傳來。
我看到一道光閃過,下意識的拉住盧西安,接著疼痛感立刻從肩膀傳來。
一支箭矢直接插在我的左背肩上。
「別攻擊我們!」盧西安趕緊大叫。
樹叢摩擦的聲音越靠越近,有個人影慢慢現身。
那人嘆氣道:「怎麼是小孩子啊。」
是個紅色短髮的青年,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
營火映照著他憔悴的臉龐,兩眼都是黑眼圈,眼白都布滿血絲。
他背著短弓,手上拿著一把直刀緊戒的走了過來,即使我們兩個都沒有武器,他仍然沒有放鬆警戒。
他冷不防地丟出了一顆頭顱,滾到了我腳邊。
「如果不想被這怪物殺了就把火滅了,小鬼。」
那顆頭顱的形狀,慘白的皮膚,凹陷的雙頰,全黑的雙眼以及漆黑的嘴。
我嚇的,以坐姿退了兩步,肩膀上的疼痛陣陣傳來。
「小鬼,別動。」紅髮青年走了過來,一腳將營火給踩滅。
他在我旁邊蹲了下來,不知從哪亮出了一把短刀。
「幹什麼!」盧西安大喊。
「別亂叫啊小鬼。」青年暴躁一腳把盧西安踹到一旁。
接著他壓住我的肩膀,用刀貼近我肩膀上的箭,另一手拿了一塊布塞到我嘴裡,他說:「會很痛,咬住。」
接著我感覺到冰冷的刀子從我後肩劃過,疼痛瞬間讓我昏眩過去。
我最後依稀聽到,箭矢有倒鉤、真是沒用、這樣就昏倒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