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多米猊卡覺得很難得,這次醒來不在家中。
以往她睜開眼,不論自己身在何處總是會平安回到家裡的搖籃上,但是此時此刻身處的地方讓她感到迷茫。雖然手指能感覺到身下是片草地,天空卻是暗的,還有一點又一點的光芒閃爍,她慢半拍意識到——這就是星空。
多米猊卡傻傻注視著。
她想起星空下,曾經有個人陪伴在身旁。那人冷淡的眼神下埋藏熱情烈火,她的吻比世間萬物甜蜜,那身的黑暗能吞噬一切卻只擁抱著她,明明該是冰冷的黑暗卻無比溫暖,光是得知對方仍愛自己,就感到心滿意足。
那雙過份專注的眼神、過份付出的愛。
即使出於私心將她拖入萬丈深淵,也無怨無悔。
因為她知道,對方一定會繼續擁抱自己。
「彌秧……」
喃喃自語,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多米猊卡想起來,那是屬於她的黑夜,屬於自己的愛人。
強烈的暈眩感上來,她強忍不適,強迫自己站起。多米猊卡深呼吸,為什麼其他天使想起過去都不會這麼難過,自己卻有如此大的生理反應?她用手輕抹臉頰,在心裡重述那個名字,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即使只是一個懷念的片段。
多米猊卡離開伊甸園,看著天界的夜晚。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不對這裡的風景動容,因為自己的心早已被夜晚奪去,只有當她在身邊時,才感覺自己活著,心臟在胸膛裡跳動,漫長的生命終於有存在的價值。
迫不及待到她身邊,依偎著彼此述說愛語。
可是多米猊卡沒能走到門前。
再往前幾步,就能到通往靈界的門,平時不會有天使看守,但此時此刻卻站著數名守衛天使,多米猊卡隱約感覺不對勁,她後退一步,覺得眼前的天使們像是傀儡,失去自我意識——突然一隻手拍上肩膀,她嚇到回頭,對上愛麗絲圖的視線。
「小殿下怎麼跑到這裡了?我們回家吧。」
愛麗絲圖如同以往,彷彿沒有注意到守衛天使們不對勁……又或者是刻意忽略,手指緊抓著她的肩膀,用力往反方向引導。
多米猊卡不想服從,可是她們也沒能多走幾步。
「母神。」愛麗絲圖低頭行禮、輕拍多米猊卡的肩膀:「我正要帶小殿下回去休息。」
「妳要去找她嗎?」
但是神並沒有理會愛麗絲圖的話,而是直視多米猊卡的雙眼。
「是的。」多米猊卡沒有猶豫,誠心誠意:「她對我至關重要。」
「即使妳屬於天界?」
「也屬於她。」
多米猊卡看見神的表情產生變化,她轉頭看愛麗絲圖,發現老師也變得面無表情——就像那些守衛天使,多米猊卡很不想承認自己感到失望,神居然沒有任何理由,就支配他們的意識。
雖然天使就是為了神才存在。
「又一次。」神走到她面前:「又一次……」
「為什麼她總是如此輕易就得到妳?」
「您是什麼意思?」
「我從不後悔創造一切。」神走到她面前、捧起臉頰:「但是妳讓我後悔沒在最初就將她消除。」
「您、您……」
「我是真的很愛妳。」
多米猊卡因為神落在自己臉上的眼淚而呆滯。祂雙眼的空無,居然因為情緒而增添生氣……不該這樣的,神就該維持原狀,漠視世間萬物,可祂卻動了情,多米猊卡初次意識到這份沉重,也知曉一些原因。
「所以大家才稱呼我小殿下嗎?」她乾巴巴說著:「因為您?因為多米猊卡這名字?還是因為我像您曾經動心的天使?」
「妳就是多米猊卡,這一切都是理應得到的。」
「我是多米猊卡……但也不是,母神,我是凡人轉世的天使。」多米猊卡終於後退一步,直視祂的雙眼,事情轉變太突然,她卻異常冷靜地回應:「我雖然不記得自己凡人之名,但是能肯定絕對不是天使。如果您是因為我像『多米猊卡』這位天使,請收回這個名字,也請收回賜予的寵愛,我不是她,只是平凡的靈魂,請您……不要誤會了。」
「我是不可能看錯靈魂。」神伸手,但是被避開。
「但是我只有身為凡人的記憶!」多米猊卡不知自己為何突然感覺到憤怒:「我不是多米猊卡,我是——我是——」
她的呼吸突然加快,感覺有股電流竄入腦中,很自然地說出答案。
「我是颯兒朵‧猊耶‧恩瑞迪姆耶。」
剎時,氣息順變。
「我知道。」神說著,多米猊卡卻被陰影包覆,她無法移開視線,直直注視祂的雙眼,感覺精神開始恍惚,被神抱入懷裡,猶如白晝輕擁大地,在即將清醒的萬物耳邊喃喃低語。
「多米猊卡……」
白沙飛舞、藍珠悅目,天使樂舞,傾心相視。
「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