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鎖的休息室裡寫這些訊息。
我的手在流血，我寫這些的目的是要警告其他人，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我的氣味吸引過來。之前我一直很努力地保持低調，遠離麻煩。但經過今天發生的事，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惡夢了。我的生命很可能就要在此結束了。我跑不掉。最近的商店在這條大街的五英里外，在我逃到那裡之前他們就會抓到我。我不能報警，上次警察來的時候他們做的事讓人很不舒服。
我說的是在這裡上學的孩子們。他們不正常。我已經教他們三個多月了。考慮到我在這裡所看到的一切，我得說我已經待得比大多數的老師還要久。
就從我的面試開始說起。我記得當時我心裡的想法，在今天這個時代，要得到這個工作的條件也太嚴苛了。因為這裡有非常多的規則，而且一條比一條更奇怪。我還記得學校的校長安德魯斯先生，非常盡責地一一向我說明那些規則，就像在引用聖經一樣。
「早餐永遠會在中庭南邊供應，所有的飯菜必須在第二聲鈴響之前吃完。你會發現這樣做會讓你的一天變得輕鬆很多。」
「圖書館在９：３０到１１：４５這段時間都不開放，但阿曼達·西爾奇不受此限制。她可以還她逾期的書。她的任何一本書都不能逾期超過三天。」
「午餐不供應紅肉。有些孩子鼻子很靈敏，氣味會引起他們的不適。」
當時，我以為他們每條規則都有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就像第三條規則，我認為這一定是因為太多素食主義者才這樣規定。沒有人會想要讓這些擁有敏感嗅覺的學生不舒服，這是可以理解的。或者關於西爾奇小姐的規定，一定是因為她很容易找不到圖書館裡的書，所以能讓她還就趕快還。然而，當安德魯斯先生繼續背誦他那似乎無窮無盡的規則時，我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給出合理的解釋了。
「在第三節課及當天最後一節課結束後，所有教室的表面須立即用學校提供的清潔劑徹底擦拭乾淨。用完後，將清潔劑鎖在指定的地方。其餘時間請不要使用它。」
「下課時間，待在教室裡，關上門窗。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整理你的教室。」
「東側的女生健身房和更衣室一直都是故障的。如果你發現那裡有人使用或有人進去，請通知東側的管理人員。」
「每棟樓都有專門的管理員負責維護。當他們在打掃洗手間時，不要打擾他們。你必須至少等一個小時才能使用清潔好的廁所。我們沒有一個叫洛威爾的管理員。如果有孩子問你關於他的事，別理他們。」
「所有教室必須在下午３：３０準時關上。請把你的教室鑰匙一直掛在你的脖子上。」
當安德魯斯先生唸完規則後，向後靠在椅子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我看得出他正在打量我。
「我知道你一定覺得這些東西聽起來很奇怪，」他說，「但它們是維持學校順利運作的關鍵。大多數的規則已經存在了幾十年了——比我當校長還要久。我認為它們有其必要性。」我張開嘴想回答，但過了一會兒又閉上了，因為我想不出該說什麼。我該如何看待這些怪異的規則呢？我是有聽說這間寄宿學校的經營方式和其他家學校不太一樣，但這差異也太大了吧？在這裡教書會不會遇上麻煩？值得嗎？
不過我很快就把這個想法從腦海裡趕了出去。現在都已經夏天了，想在其他地方獲得面試機會已經太晚了；此外，這些規則讓我很好奇。如果學校管得這麼嚴，連擦桌子都有規定，那孩子們應該更不用說了吧！我確信這意味著他們永遠不會給我找麻煩。不過現在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真希望我當時掉頭就走——因為這樣就可以避免我在這學期就陷入無盡的惡夢。
我設法保留了一些筆記，我會盡量解釋清楚。我在這裡的前幾周還蠻輕鬆的，所有的孩子都很友善，因此我開始在規則方面有點鬆懈。我想，打破一條規則給他們額外的休息時間會有什麼壞處呢？畢竟還有一些大家心照不宣，很簡單但非常重要的規則。比如永遠不要打開１３號或１９號儲物櫃，或者不要亂動學生的任何東西，即使這些東西不應該出現在他們身上。例如他們現在在找我的原因就是，我謊稱他們在上課中使用手機，並把其中一支手機收過來，而這是違反規則的。
但是，老實說，這並不是我寫這些訊息的真正原因。我很幸運沒有被發現破壞了其他的規則。我打破的第一個規則很簡單，我只是下課後在教室裡多待了幾分鐘。當時我因為作業改不完而多留了一下，因為我不想把這些東西都帶回我的住處，所以我想晚個幾分鐘應該不會有什麼壞處。
剛過３：３０分，一股森冷的寒意充斥整個教室，速度比開了冷氣還快。在我慌忙收拾東西的時候，我有一種被窺看的強烈感覺。我告訴我自己，是因為太冷了所以我無法繼續工作，然後我就衝出了教室。我選擇忽略我忘記把教室鎖起來的事實。第二天我進來的時候，就好像有一隻野獸闖進教室，把這個地方搞得一團糟。
第二項違規行為是在下課休息時離開我的教室。其中一個孩子將她的大衣忘在教室裡，外面看來要下雨了，所以我跑到操場把大衣給了她。我記得她所有的同學都當場停住，瞬間對我產生了特別的興趣。他們像一群狼一樣包圍著我。他們磨著牙齒，眼神好像要狩獵一般地盯著我。
我很抱歉。我受不了了，我不能再讓別人來到這裡。那一次經歷已經讓我膽顫心驚，我不想再回想起它。今天拿到手機是最容易的部分，進入教師休息室卻是困難的，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手怎麼了。我正以最快的速度輸入這些訊息，我能聽到他們正雀躍地靠近我。親愛的上帝，請讓我把訊息傳出去。
我發現我有點在胡言亂語。
我的頭有點暈眩。我確信我有過腦震盪，這讓我的思緒一片混亂。我會盡我所能，用更直觀的方式來描述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因為這可能是我唯一的機會了。在我開始在這裡工作一個月後，我和一位以前的同事共進午餐。我不會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也不會透露任何關於他的細節。我們在一家美味的牛排餐廳吃飯，吃完後我打包了半塊半熟的牛排和配菜回學校。如果我沒有遲到的話，我就會把剩菜放在教師休息室的冰箱裡。然而因為我遲到了，所以我匆匆趕到教室，打算暫時把我的袋子塞進書桌的抽屜裡。我到的時候正好是下午第一節課開始的鈴聲。
我的學生們已經坐了下來，像一般孩子們那樣互相聊天，但我剛一進門，他們就沉默了，他們的目光如此熱切地落在我身上，以致於我不敢再往前進。我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力量在觸摸我。我敢肯定他們的鼻孔幾乎同時張大，他們的鼻翼搧動著，用力地嗅著，就像一群捕食者聞到了空氣中血腥的味道。
當時，我不知道孩子們會做出什麼事，但求生的本能戰勝了我的理性，我不再試圖對他們怪異的行為做出愚蠢的解釋。我慢慢地向後退，匆忙離開教室，就像一個人要躲開一條咆哮的狗一樣。我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向教師休息室。
但實際上我根本跑不到那裡。我跑到東翼的走廊，手裡拿著剩菜。附近的教室裡傳來一陣傢俱的摩擦聲和沉重的喘息聲。我低頭看了一下──終於知道我犯了什麼錯──接著袋子從我發麻的手指滑落，掉在了瓷磚上。在我和教師休息室之間還有一間教室，教室的門把正在晃動。我睜大眼睛，掃視著走廊，尋找可藏身之處，最後看到了一扇寫著「故障」的舊木門。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及時趕到休息室，看著酸棗汁和破裂的辣椒醬慢慢地流過瓷磚，再聽到教室裡飢餓的喧鬧聲，我別無選擇。我溜進那間女生更衣室，關上了身後的門。
我打開了裡面的燈，燈泡的光線忽明忽暗，一排排鏽跡斑斑的儲物櫃橫列在整個房間，而且向淋浴間的方向傾斜。整個房間充滿了黴菌和腐爛的氣味——還有一種我無法辨認的氣味——像是松樹和柑橘混合的辛辣味道。我朝淋浴間走了一步。房間後半部這裡積了一潭死水，這裡的松木氣味更加濃烈。所有淋浴間的設備都被拆掉了，只有一個除外。在一個積水最深、氣味最濃的角落裡，一道從天花板垂落到地面的白色窗簾掛在閃亮的鋼鉤上。
這東西跟這裡完全格格不入，就像是一片垃圾山中擺著一件全新家具。我的脈搏加快，我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柔軟的白色織物。我的聽覺越來越敏銳，以至於我能聽到附近每一隻蒼蠅的嗡嗡聲，水池的每一滴水聲，以及我自己吃力的呼吸聲。我倏地拉開窗簾，接著大聲尖叫。窗簾後是一具被綁著、嘴巴被塞住的腐爛屍體。他可怕的軀體傷痕累累，我還能看到他那緋紅的名牌上刻著「洛威爾」。
我往後退結果跌倒了，撞到了頭，所以剩下的事我幾乎不記得了。不知怎麼的，其他人在那些小惡魔把我撕成碎片之前找到我，並把我救出來。
那次事件後，不管是我還是校方都保持著高度警戒。無論我走到哪裡，我都覺得他們在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開始思考逃跑和報警的方法。但這似乎完全不可能，尤其是現在，我們的環境根本是與世隔絕。即使他們來了，對我也沒有太大的益處。這地方就是個陷阱，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我甚至無法說出這些孩子的父母怎麼了，那些可憐的靈魂。我不明白是什麼讓這些孩子變得如此邪惡；但我可以說的是，我真希望安德魯斯先生其實忘了還有規則沒告訴我，我希望通過這份報告，也許某個地方的官員可以來進行充分的調查。
在那個健身房，有個荒廢的樓梯通往地下室，在那裡你會發現大約３７具成年人的屍體。
有一天我在尋找不同的逃生路線時發現了他們，我相信他們大多數都剛死不久。從受傷的情況來看，孩子們首先弄斷他們的腿，使他們無法行動；然後折斷他們的脊椎，撕開他們的胸膛。毫無疑問，這些人很可能是被引誘到那裡去的，要麼是這裡的員工太害怕了，被孩子們脅迫這麼做；要麼是其他更邪惡的東西。
我現在聽見他們在門口吵鬧。聽我說，拜託把這個訊息送到軍隊去，給任何相信我的人，然後盡可能把這座學校炸得灰飛煙滅，一絲不留。
即便不是為了我，也請想想你自己的孩子。因為還有一件事迫使我最終做出這個嘗試。
在教師休息室有一份通知，比普通的海報大不了多少。
「秋季招生中！」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只有本校老師要遵守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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