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知道迪亞特洛夫事件發生了什麼。我翻譯了他的日記。
上帝幫幫我們。他們仍在那裡。
這些是我祖父的日記中最後的文字。2019年，祖父舉槍自盡，日記則攤開放在桌上。
我是發現他屍體的人，他的老舊軍用手槍在他頭上開了個洞。時至今日我仍能看見那幅景象。血從桌邊滴下。空氣中瀰漫金屬的氣味。我覺得這畫面永難消退。
但這不是我寫下這篇文章的原因。
悲傷過去後，這個句子開始讓我充滿病態的好奇心。
他們仍在那裡。
是誰，是什麼，在那裡？
祖父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少提起自己的過往。他年輕時曾在蘇聯軍隊中服役，而我總假設他的緘默來自於愧疚，因為他曾是世界歷史中最殘酷的政權之一的一員。
在閱讀並翻譯他的日記後，我明白了。這也是我將要告訴你們的事情。我明白他為何保持沉默，以及他為何在2019年結束自己的生命。原因全都在他於軍隊裡持續撰寫的日記中。
前幾個月，他寫下的內容很普通，大多是訓練及首次派遣的細節。從這些片段可清楚得知的是，祖父是個愛國的人，十分遵從命令，是個緊閉雙唇、低頭服從的軍人。
那或許就是他走向這個結局的原因。
在訓練六個月後，他被派送到烏拉山脈中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基地。故事就是從這時開始變得奇怪。
以下是他的故事。
1958年9月2日
這地方和我曾駐紮過的其他基地都不相同。它直接貫穿進山脈，幾乎隱身其中，基本上不會被外界察覺。我們不被允許與外界有任何聯絡。
基地由上而下蓋了五層，深入到山脈底部。每一層樓都只有單一通道，用氣閘和安全站連結。未經許可，你不能離開當前所在的樓層。
我們的指揮官叫做謝爾蓋‧雅洪托夫，是個嚴肅的人。他很少說話，管教士兵十分冷血。
我只在抵達這裡時見過他一次。他對我們下達基本指令，必須分分秒秒遵守。
這些指令讓我對這裡的整體狀況感到遲疑。聽起來很可笑，但已經有好幾個人因為沒把這些指令謹記在心而受到懲處了。
如果有任何成員表現失序或尾隨你至基地偏僻的地區，立即按響警鈴。如果他們未能停下動作，你有權使用致死武力。
如果發現身處在不記得自己有進入過的地方，立即按響警鈴，並雙手放在頭上，面朝下趴地。
最後一道指令最為詭異。
如果你駐守於『第五階』，且尖叫聲停止，立即按響警鈴。在被解除前，你有權使用致命武力。
我不知道如何解讀。我希望報效國家，但這些指令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明恐懼。
1958年9月5日
今天我和駐守這裡的另一名士兵成為朋友。他的名字是尤里‧伊凡諾維奇，和我一樣是二等兵。他似乎是個健談、友善的人，在鎮守此地的士兵中顯得很不一樣，當我告訴他我剛來這個基地後，他就急著與我談天。
我們討論著這地方的怪異之處，以及周遭的保密措施，而我鼓起勇氣詢問他這個基地的目標。
「尤里，」我謹慎地起頭：「你知道任何關於這個地方的資訊嗎？什麼是『第五階』？命令中提到的尖叫聲是什麼？」
尤里的笑容滑落。他傾身靠近我。
「最好別問關於第五階的事，麥凱爾。」他壓低聲音：「談論那個地方從沒帶來好事。乖乖低著頭，或許你夠幸運，能永遠不下到那裡。」
我起了雞皮疙瘩。尤里平時是個很親切的人，但他現在非常嚴肅。
「可是究竟什麼是『第五階』？你被派下去過嗎？」
「沒有，還沒。」他答道：「感謝老天。但我認識去過的人。」
「他發生了什麼事？」我問，意識到自己也不自覺說起悄悄話了。
「他回來了，但再也不是原來的他。」尤里哀傷地答道：「他被……改變了……從那之後。甚至他能回來就很了不起了。許多被派下去的士兵再也沒回來。」
「他跟你說過在那裡看到什麼嗎？」
「只有一件事。『五年，』他說。『他們在洞穴裡尖叫了五年。』」
尤里不再說了，將我留在站崗的位置，腦中的問題多於答案。
1958年9月11日
昨天我們被遣往基地周遭巡邏。周圍的山區是片冰冷的荒地，剛踏出去幾分鐘我就被凍僵了。
尤里也在隊伍中。在我們那次交談後，他又恢復平時快樂的狀態，似乎幾乎不受刺骨的寒冷所擾。
我們的指令很簡單：如果遇見任何人，我們必須確保他們不會靠近山裡。盡可能維持隱身，但假使發現任何登山者往基地的方向前進，我們有權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勸阻」他們。
我希望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們只遇見了一組旅行的人，幸好他們前進的方向將會遠離基地。確定他們不會造成威脅後，我們迅速離去。
無論我們護衛的東西為何都極具危險性，為了保護這個秘密，即使犧牲蘇聯公民的性命也不足惜。
1958年9月14日
今天，尤里向我介紹曾去過『第五階』的士兵。
那完全是個意外，我們三個人剛好在同一個哨站站崗。總是很健談的尤里迅速開啟話題，讓站崗時間過得更快些。
那名士兵名叫伊凡。他身材瘦長，雙眼不斷緊張地左右亂動。他焦慮地低語著。
尤里沒有說謊。無論伊凡在第五層見識過什麼，都永遠改變了他。
尤里不讓我和他談論在那裡的時光。然而當我看見那男人的心智狀態時，我也不想問了。
讓他想起造成巨大創傷的過去會是件殘酷的事。
但即便如此，在這次見面後，我對這地方的焦慮更甚以往。
伊凡不停喃喃自語。很小聲，不比呼吸聲大，但我可以清楚聽見一句話。
「五年、五年、五年，在他們體內，在黑暗中，五年。」
【接下來幾個月沒發生什麼有趣的事。祖父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巡視周圍區域，或在基地中不同地方進行護衛工作。他未曾被派遣至『第五階』，也沒再取得更多訊息。下一個有趣的紀錄發生在十二月中旬。】
1958年12月15日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天。
我們正在值勤，檢查從第四階前往第三階的工作人員。這次值班十分漫長，已經過了五個小時，還剩下三個小時。
接近午夜時，事情開始急轉直下。
那時很安靜，那男人出現時，走廊上除了我和尤里外空無一人。
那是名研究員，不是士兵。禿頭，帶著眼鏡，有著一張圓潤通紅的臉。他奇怪地彎著腰，拖著腳步前進，盯著地板看。我以為他只是因為長時間工作而感到疲累。
「請出示文件，同志。」當他來到我的崗位時，我提出要求。
他抬頭看我，而我回望。他的眼睛通紅，布滿血絲，左右來回擺動……就和伊凡一樣。
他低聲喃喃著什麼，試圖走過我。我擋住他的去路。他還沒給我身分證明，我不能讓他就這麼過去。
「同志，在你離開第四階前，我必須確認你有獲得許可。」
那男人再次看向地面。他離我更近了，我能看見他在顫抖。他低聲喃喃著什麼。我傾身靠近他以便能聽見內容。
「他們不能出來。他們……他們不能出來。我們把他們留在那兒五年。五年。」
我微微往後退，舉起槍。尤里察覺事情不對勁，也舉槍指著男人的頭。
「同志，」他大聲緩慢地說：「請出示你的授權。」
男人看向他，眼睛瞪大。「你去過『第五階』嗎，士兵？」他啞聲低語道：「你曾……你曾聽過那些受困者的尖叫聲嗎？」
「我要求你現在就趴下。」我說，體內驚慌升起。再多的軍事訓練也無法讓我準備好面對自己人這樣的行為。
尤里繞了一圈，走到男人身後。研究員似乎沒有留意到，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他踉蹌向前，我用失去知覺的手指舉槍對準他。
「他們永遠不能出來，」他說，聲音顫抖。
「如果有人被困在第五階，我們會救他們出來。」我說，試著讓自己聽起來溫柔平靜，即使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
「有……有人？」研究員喃喃。接著他笑了。「不。不是。有人被困住了，但不能獲得自由的不是他們。他們並非孤身在洞穴中。」
他死死盯著我的雙眼。
「是在他們體內的東西永遠不能逃離。」
他撲向前，準備跑過我。
一聲槍響在走廊中響起。研究員撲倒在地，血液從胸腔流出。
指揮官謝爾蓋‧雅洪托夫站在尤里身後，手中舉著冒煙的手槍。他的臉因幾乎無法抑制的憤怒而扭曲。我連忙立正站好，尤里也急忙跟上動作。
「二等兵，你的首要基本指令是什麼？」他問，走到面對我們的位置，看向我。
「報告長官，如果發現任何成員出現失序行為或尾隨我們，就要按響警鈴。如果他們不遵從我們的要求，我們獲准得以使用武力，長官。」
「這男人有遵從嗎，二等兵？」
「沒有，長官。」
「那麼你為何沒有按響警鈴？為什麼我發現你們時，這男人還活著？你忘記了你的命令，而在基地中這是無法容忍的。你將因未能遵從指令而受到懲處，二等兵。」
他冷笑。
「你們兩人明天中午都必須至第五階報到。」
我渾身發冷。
尤里朝謝爾蓋踏了一步。「長官，請允許我發言。」
「准許。」
「長官，這是我的錯。我請二等兵麥凱爾‧西多羅夫不要開火。我逾越了自己的位階，違反了基本指令。」
我震驚地張開嘴巴。尤里說謊了，他冒著風險保護我。他快速瞪了我一眼，幾乎無法察覺地搖搖頭。我閉上嘴巴。
「因此，這起事件全是你的錯？」謝爾蓋緩緩問道。
「是的，長官。」
「那麼你明日必須前往第五階報到，單獨一人。現在繼續完成你們的任務。清理隊很快就會過來處理這具屍體。」
說完，他離開了。當謝爾蓋離開聽力範圍後，我轉身看向尤里。
「你瘋了嗎？我也應該受到處罰！你不能全部攬下來。你知道第五階對伊凡造成什麼傷害，還有那個研究員，你很有可能無法－－」
「冷靜下來，麥凱爾。」尤里打斷我。我看得出來他試著保持平常心，但卻很難辦到。
「如果可以避免，為什麼要讓我們兩個人都下去那裡呢？我不會有事的，別擔心。所有人試著讓你相信這很糟糕，但不會有事的。」
他苦澀地笑著。
「而且，這樣我回來的時候就能告訴你底下有什麼啦。」
剩餘的執勤時間在沉默中過去了。之後，尤里回到舖位上，在必須前往『第五階』報到前補眠。
但我無法入睡。我不斷想著底下將有什麼等待著我的朋友，以及他回來後會變什麼樣子…
…如果他回得來。
1958年12月16日
尤里還沒從第五階回來。將近午夜了，我還沒見到任何蹤跡。
1958年12月17日
仍舊沒有尤里的消息。我無法入睡，好幾個小時保持清醒，想著他是否安全無恙。
1958年12月19日
尤里依然沒有回來。他在底下發生了什麼事？
1958年12月20日
今天，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傍晚，結束執勤後，我計畫好在雅洪托夫前往軍官宿舍時攔住他。
「請准許我發言，長官。」對這次談話的恐懼使我的嗓音沙啞。
他看向我，臉上出現一抹淡漠的好奇。他垂眼看了我的名牌。
「准許，西多羅夫二等兵。」
「長官，五天前我的朋友尤里‧伊凡諾維奇二等兵被派到『第五階』。從那之後他就沒回來了。我很擔心他。」
謝爾蓋看向我的眼睛，臉上表情難以解讀。「你希望我怎麼做，二等兵？」
「報告長官，我想知道尤里是否還活著，是否沒事。」我說。我口乾舌燥，當謝爾蓋盯著我時，喉嚨縮了起來。他的眼神中燃起過於熟悉的怒氣。
「你很清楚在這裡談論我們的工作是……不適切的，不是嗎？二等兵？」
我說得太多，已經無法回頭，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是的，長官，我很清楚。」
「那麼聽仔細了，麥凱爾‧西多羅夫，無論你的朋友是否活著，都與我以及我們在此的任務無關。我們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衛第五階的安全。那是我們在此的原因，而我很樂意讓此基地的任何一人送上性命，以確保這個任務能順利執行。」
謝爾蓋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他用最大的肺活量吼出話語，口沫噴濺到我臉上。我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觸碰到完全不該對他開口的話題。
「長官，我－－」我試著道歉。謝爾蓋並不接受。
「在那底下的東西永遠不該被攤開到陽光下，你懂嗎？如果你的朋友在聽見那裡的聲音後自殺，那也不過是些許的代價罷了。永遠不要忘記這點。」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
我今天大概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
1958年12月21日
如果我再也沒有寫下新的日記，大概就是我已經自殺了，或變得再也無法寫下自己的記憶了。
今天早上，我們一如往常接收到一天的指令。守衛、維修或巡邏，我在這裡只做過這些事。
然而，今天不一樣了。
長官按照清單宣讀，唸出今日第一部分的姓名與職責。我總是在清單的底部，所以只在宣讀到最後時專心聽。
「圖格涅夫，守衛，第四階，0800。庫茲涅佐夫，守衛，第四階，0800。切爾尼雪夫斯基，巡邏，1000。」
他猛然停住，就在我名字之前。他的眼睛在繼續往下看時瞇了瞇，似乎對看到的內容感到意外。接著他用壓抑的聲音說道。
「麥凱爾‧西多羅夫……到第五階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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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亞特洛夫事件：
發生1959年2月，於前蘇聯境內的北烏拉山脈中，有9名登山者神秘死亡。
9名登山者都擁有豐富登山經驗，於1月下旬開始旅程，卻遲遲未與體育俱樂部聯絡。
直到2月20日，第一支搜救隊才出發尋找他們，後期也有軍方加入搜救行動。
搜查行動持續到5月份，才完整找出9人的屍體，但卻有許多無法解釋的地方。
由於缺乏目擊者，最終蘇聯調查人員僅將死亡原因定調為「強大的未知力量」。
版上Shawn大有寫過這個都市傳說，可以搜尋「未解的群殺案」。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祖父知道迪亞特洛夫事件真相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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