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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雛 第二章 千妓百怪

懵夢 | 2021-05-27 08:00:01 | 巴幣 128 | 人氣 167





第二章 千妓百怪
 

  花費不少時間,接客讓時間向後推移了幾刻鐘,外頭的天色也隨著時光流逝而變的黯淡。

  對於生存於黑夜的怡紅院,只增添不少繁華。
 

  在一間包廂,一名男性與一名小女孩是今日的賓客。豪邁點了上好的酒菜、請了頭牌的妓女,就像是要舉辦一場宴席般要好好歡樂一場。

  只是兩人間的氣氛毫無歡樂可言,有的只有沉重的氣氛。

  雛一進入包廂便感覺到這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本能告知她這兩人的身分並不簡單。

  外表年紀約略十來歲的少年以及看起來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雛的眼中映照著兩人的樣貌,有股奇妙的感覺,有種隔層薄霧的奇妙感覺,看得見卻看不清。

  第一次遇到的情況,這點無非加深了兩人的神祕感。

  第一眼的辨識到此為止,她的闖入引來注目,所幸在二姊的協助下她最終讓這兩位客人接納了她。

  雛沒有選擇在二姊旁邊入座,她正演奏著樂器,沒必要去搶重複的工作,她選擇坐到客人的桌邊替客人斟酒。

  這個時間趁機更加仔細觀察兩人,只是越看越是不明白。

  少年有著一頭黑色長髮,只用一條粗繩綁成一束馬尾。年紀推估範圍應該在十六到十八歲左右,可是那雙眼睛卻有超齡的成熟。

  至於女孩,就更奇特。看上去稚嫩卻已經白頭,僅到肩膀的頭髮不見半條青絲,尤其那雙深邃的黑眸,有著如老人般的──

  瞬間感受到的殺氣讓雛迅速收回目光,對女孩子來說年齡是秘密,顯然這名客人連別人在心底猜測都會感到不高興──這似乎間接證明她的年齡恐怕比起外表還大好幾倍。

  兩人的服飾穿著相似,但沒在雛記憶中曾經見過,似乎是從很遙遠的地方來的旅客;兩人的關係神秘,不似情人也不像父女,明確的上下關係可能是上司與下屬──不過兩人的感覺又不大相向,滿是神秘。

  各自喝著自己的酒,沒有乾杯也沒有交談,在二姊的曲子底下默默吃著喝著。

  雛挑著時機替兩人斟酒,第一次遇到如此安靜的酒宴,稱不上新奇但絕不普通──果然如老闆娘所認為的,是組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點並非兩人的點單,而是兩人的互動。自從雛進到屋子內後兩人就沒有說話,耳朵只能聽見二姊所彈奏的樂器,但兩人間卻有種在內心溝通的感覺……

  心領神會──說書先生說過的話語在雛的腦中冒出,但隨即被她給否認。

  現實世界不該存在,僅限於故事的名詞說來只會惹人發笑。

  雛瞄了眼二姊,看似沉著冷靜實則內心也同樣困惑,歷經了不少大場面才得以在此時此刻維持表面的平靜。雛對此有些敬佩。尤其還是在身體不舒服的狀況下,只能用敬業來形容。

  看的「清楚」讓她瞬間感到安心,但不解的是二姊內心還有另一個情感,那是壓抑──連本人都說不清楚緣由,自然而然就這麼發生。

  剛進來時的確感覺到壓迫感,但那偏向於在輕鬆的環境卻維持嚴肅的反差,隨著習慣周遭的氣氛愈加感覺不出來。

  可能是她看出這兩位客人的相處模式才不受影響,無論如何都必須等結束才能釐清。

  客人為主,妓女可沒有高貴到能因為身體不適停止接客,只要還能動就能繼續工作──的確二姊也是遵從這點繼續工作著。只要客人沒察覺異樣、就算察覺到但沒有任何不悅,就沒有休息的選項。

  雛推估客人待的時間不過一個時辰,這當然是保守的估計,兩人雖然沒有狼吞虎嚥但仍舊保持一定的節奏消耗著酒菜,除非又大手筆花錢點單,否則等喝完吃完估計就會選擇離開。

  只要忍到那時。

  只是在那之前,客人便擺了擺手,開口制止。

  「身體不好就別彈了。」

  突然之間音樂停了下來,演奏者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滿臉錯愕的樣子,顯然是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身體狀況竟然會被看穿,甚至還要她下去休息。

  原先還有音樂,而現在音樂停下,沉默讓房間充斥著尷尬。

  雛下意識地環顧在場其餘三人,但都看不出什麼名堂,那兩名客人的心思她看不穿,而二姊的想法也與她同樣錯愕。就連她都覺得二姊應該可以很好的掩飾過去,樂器的彈奏也僅有細微的誤差,照理說不該被發現才是。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清澈液體在杯緣忽悠了一圈,面對現在這情況有些無奈的開口說道。

  「那個小女孩很擔心妳,如果身體不舒服還是先去休息吧。」

  「……咦?」

  沒料到客人會說出這種話,兩位妓女不約而同露出驚訝的神色,二姊甚至直接小聲地喊出聲來。不過兩人很快便重整態勢,剛剛的驚慌已經無法在她們臉上尋著,彷彿那一瞬的失態不過是短暫的錯覺。

  雖然那神色早已被兩名客人看在眼底。

  雛從二姊的眼神中得知了她的想法,她顯然沒有打算要回房休息的意思,仍然苦撐著身體,但是一個聲音卻擾亂了她的打算。

  蒼白頭髮的女孩站起身,拋下一句「要回去了」之後便高傲的往外頭走去,臨走前當然不忘指名二姊送她一程。

  事情發生得太快,就連二姊也只能勉強掌握形式向雛遞了個眼神,遵從客人的意願暫時離席。

  她已經無法跟上事情節奏的點了下頭,呆板的送客人離開。

  「……」

  雛深呼吸幾口氣,強逼自己冷靜,記住自己的身分,現在還在工作當中,她很快便把多餘的情緒拋諸腦後。

  另一名客人要離開,有二姊招呼不用擔心,她自然該把注意力放在留下的客人。

  二姊在離開前有偷偷用眼神示意,那是「客人就交給妳囉」的信任。

  雛默默接受這份信任,將注意力放在剩下的那名客人身上。女孩身上帶著的威壓隨著拉門拉又關上的聲音消失,雛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剛剛有些緊繃。

  「對不起。」

  剛感覺氣氛恢復,毫無徵兆的就是一句道歉。

  「?」

  「是我太唐突了……啊啊,該怎麼說,是我沒想那麼多,剛剛果然不該把妳的心思說出來吧?」

  雖然只有一瞬之間的錯覺,但是剛剛雛真的有被人看穿的錯覺,這感覺還是自從大姊死後第一次見到,感覺有些懷念又新奇。

  雛眨了眨眼,仍舊無面無表情的樣子表示沒甚麼的搖了搖頭。

  「……呃,給點反應好嗎?都不說話我還挺尷尬的……」

  少年將酒喝光,雛挑準時機拿起酒壺替對方斟滿,但是對於對方的要求她並沒有照做,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就選擇閉口不言。

  看不出對方的內心,侷限了雛對於話題的掌握。如同在夜路行走,無法看清明確的走向。

  只能說習以為常的習慣成了絆腳石,阻礙了交流的契機。

  雛知道這樣很糟糕,萬一客人不高興可就麻煩,但她也沒辦法,就算想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保持沉默。

  同時也做好了下一秒就被酒杯砸臉的準備──當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

  少年嘆了口氣,在不知道對方想法的情況下只能獨自喝著酒。只是不時會去注意這名女孩那烏黑的眼眸底下藏著的情感,但卻感覺深不見底的讀不到任何情緒──宛如黑洞般全數吸入其中。

  少年的雙眼注視著對方的身影,微微皺起了眉,雖然對方的模樣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但面無表情的樣子更引起他的興趣。

  他眼一沉,不禁感嘆這樣才這麼大的孩子過去究竟經歷了甚麼,竟養成這樣的個性。

  雛也時不時會觀察對方,試圖去看清楚對方內心的想法,不時就會對上眼睛。

  兩人間不經意的眼神交流最後是少年害羞的別開眼睛,或許是鮮少與女孩子相互對視,雖不算上害怕但也不到習慣的地步,但看久了還是感覺到不自在。

  避免剛剛別開雙眼的尷尬,他喝著剛斟滿的酒,刺激的液體吞下肚,苦澀的餘韻滑過喉嚨。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但與剛剛不同,兩人已經逐漸習慣這個相處模式,不需要過多的交談,只需要有對方陪伴在身邊就好。這股安心感讓少年在這個地方找到了家的感覺,並非店內的氛圍,而是有這名女孩在的地方,就有家的溫暖。

  初次見面,卻宛如多年的知己了解對方。雛也有深刻體會。只是對於一名妓女來說,「家」是不需要的東西,也是她比較陌生的情感。

  感知上有了落差,卻不影響兩人的距離。

  幾杯黃湯下肚,酒精在體內發酵。還不到恍惚,但意識有些飄然,愣了下後才鼓起勇氣。

  「──能請教妳的芳名嗎?」

  說完都感到不好意思。不只是自己說了害羞的話更因為自己的問題其實有點愚蠢。

  雛也被對方的舉動嚇到,被問到名字的場合並不少見,但這麼「突然」還是第一次。不過也並非需要思考才能回答的哲學問題,如往常般回應。

  輕輕擺了擺頭,簡單的肢體語言表達她沒有名字。

  代表小孩子意思的「雛」可不能算是名字──最先稱呼的大姊也沒表示這是名字不過是方便稱呼的暱稱。

  雛不覺得沒有名字有什麼不便,對於一名妓女來說,只要能取悅男人就足夠了。

  少年露出明顯不能接受的表情,雛沒有理會,替對方斟酒。

  「總有稱呼吧?別人都是怎麼叫妳?」

  注視著杯中映照出對方的容顏,問出的問題緊追不捨。雛聽出對方並沒有懷疑的意思,正常都覺得她想保持神秘,偏激點的會訴諸暴力──覺得她只是妓女卻還敢這麼高傲。

  對方這個反應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聽出並非為了配合而假裝,而是真正相信。

  奇怪的人──雛再度體認到這點,很神奇的,她並不討厭這個客人。
 

  只是到了最後,他們仍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無法用言語表達,也不識字。

  說到底不過萍水相逢,沒有理由也沒必要非得認識對方。
 

  她是妓女,名字對她而言,毫無意義。

  認識客人,也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如果放入過多的感情,很難在這個地方繼續生存。明知這麼做會讓自己痛苦,為甚麼非得自找麻煩?
 

  等到客人離去後,她只是把對方的身影默默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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