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水沿著鐘乳石滴入水漥,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滴答……滴答……
無數漣漪重疊,相互擴展蔓延,也逐漸喚醒了昏迷的人。
修長的睫毛微顫了幾下,緩緩睜開了雙眸,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灰暗岩壁,以及不遠處蔓延過來的微弱淡鵝黃光暈,可見方才聽見的聲音就是從這附近傳來的。
隨之他將一側手臂輕放在因解除失憶魔法導致輕微頭疼的額上,輕呼了一口氣。
「這已經是我第幾次昏倒了……?」
……太多次了,多到怎麼數也數不清……
感受到了輕按在眼皮上的手臂的重量和太陽穴傳來的細微刺痛感。時過半晌,刺痛感才終於逐漸退去。
再度呼了一口氣,此時一陣輕巧的步伐逐漸朝他前來,奇怪的是,腳步聲一停一前,非常緩慢,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有些安靜的空間中顯得有些吵雜。
這不禁讓他想到曾在某本書上看過,貌似有哪個國家在進行什麼儀式時,會以這種方式行前祭壇,來表示對尊高者的敬重。是什麼儀式來著?對了,好像是獻身之類的……
遙遠之前的年代,大地與天空有著許多的國家,相互來往無拘,持續了相當長久的一段歲月,不知從何開始,國家之間開始有了分岐,產生了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滿的累積下,也迎來的許多難以預期的發展。直到,最後……
終於,戰爭爆發了。
大大小小的無數戰役牽連也犧牲了許多的無辜生命,人們生活在水生火熱的地獄裡求生存。即便如此,造就了如此慘況的始作俑者們,仍然沒有一丁點停止的意思。
持續的不斷爭論奪是非、爭奪強者之位。然而,這行端、這思想,為世界帶來了近乎難以挽回的巨大傷害。
不願再忍受摧殘,世界終於開始有了反撲。也因此,許多人,連同始作俑者們也一起走向了其他世界。
可惜,只要關注的方向沒有改變,人們仍會做出類似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一次又一次的反撲,一次又一次……
無數文明,都在這些洪流之中被幾乎沖刷殆盡,僅有少數的人們和人文被保留了下來,製成了文獻流傳於世。
最終,一場可怕的武器,被創造於世——魔爆。
那是一種十分先進的武器,為了消滅國家而開發出來的。
數百國度,國與國界爭奪戰中,幾乎都被這種毀滅性術法而毀滅,僅剩一國且竭力抵禦防護,結界外吸入便會腐朽的死氣,使世界上曾有的一切美好事物幾乎都不復存在,僅能在有限空間中生存,如同活在牢籠之中。
昔日輝煌,僅存於書中。
『你終於醒了。』
在他發呆的這段期間,不知何時,腳步聲伴隨著無聲的話語,在他身邊不遠處停了下來。
微微挪開了手,從臉與手臂之間的縫隙瞥向了來者。
一片柔和淡鵝黃光,顯現出了先前與他交戰的淺褐髮孩子。只有他一個人,他的雙胞胎兄弟沒有同行,不知跑到哪去了。
只見他伸出了持手泛著光源的石頭,朝他探進了些。有些故意地來到與他僅有一步之遙的距離。
遮擋有些刺眼的光線,伊特諾發出了不悅的呻吟。
「拿遠點……」
來者冷哼一聲,聽來有些不以為意,但還是將其收遠了些,使光線不再那麼刺眼。
閉眸片刻,伊特諾挪開了手,朝依然佇立在不遠處的男孩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一會兒。
「……你們把我帶到這裡來是想要做什麼?」
瞥了一眼男孩手上的發光石頭,讓心中浮現的畫面逐漸整合成了原本的樣貌。
男孩沒有回應。
「那我換個方式好了。」
伊特諾將視線向上轉往了岩壁和眾多不時滴水的鐘乳石、地面上的各處石筍。視線又瞥回到了對方身上。
「……我問你答。要是不願意或是有回答上的困難,就點頭或搖頭吧。」
男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什麼表示也沒有,面無表情,神情卻透露著一股淡淡憂傷。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等待期間,伊特諾時不時地將目光落在四周和對方身上來回轉了轉。許久過後,男孩才終於開了口。
『你沒有必要幫我……們。』
「各有各的考量。就像我之前說過的。」
伊特諾斜眼瞥了他一眼,不同於先前的質問口吻,語氣平穩地回答了。
『你知道後果的。』
「那又如何。」
『你會……』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可以不用相信我們……是我們把你抓來這裡。』
「我只相信我想相信的。而且,我也不只是被你們帶來這裡,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如此。」
伊特諾淡淡一笑,這段對話是他們之間的暗語,即便發生了無數次,依然如此。
聞言,男孩緩緩瞠大了雙眸,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隨之微微地垂下了頭,抿起了唇,垂放身側的雙手收緊了,微微顫抖。
「關於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約好了。」
伊特諾輕笑了聲,緩緩坐起了身,自磐石上十分輕巧的落地。
『嗯……』
男孩點了點頭,及腰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來回搖曳。
站起身,伊特諾豪不避諱地走到對方跟前,透過獲得對方許久前的許可,他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對方的頭上,揉了幾下他柔軟的髮絲。
收回手前,伊特諾一邊說著,又多揉了幾下,只見男孩依然微垂首,瀏海垂落遮蓋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感覺實話和你會挺搭的。」
『……』
鬆開了收緊的拳頭,轉微緊抓衣襬,在對方能看到的角度,微啓雙唇。
『對不起……打傷了你。』
「沒事,都過去了。你做的很好。」
伊特諾溫潤一笑,又一次輕撫著微微顫抖著身體的人的柔軟髮絲,眸中滿是同情、不捨。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伊特諾半斂著起眸子,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話一落下,男孩輕咬下唇,再次落下了淚來。隨之轉過身,雙手環抱住了伊特諾的腰,將臉埋在對方胸前染血的法袍上,緊抱著。
「……我們只要做好我們該做的事情就好。」
回抱孩子嬌小單薄的身軀,伊特諾凝望啜泣的孩子片刻,將視線再次轉向了上方的岩壁,神情轉為堅定,沉聲開口。
「錯的是偏離軌道的觀念,我們只不過是做該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