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狀況很糟，渾身是血。
但在高速公路碰上12台車連環車禍後，即使在昏迷邊緣，能保持意識清醒也已經是天大的奇蹟了。
半徑30英里內只有一家醫院，因此所有傷患都被送去那，有些人搭救護車，有些人用直升機載送。
大量送來的傷患讓急診室看來一片混亂，職員迅速將傷者四處分散。
我被分到不那麼緊急的那類，車禍中受到直接衝擊的其他人受得傷更重。
傷患間只隔了一張薄薄的簾子，而急救團隊在另一邊努力讓患者保持呼吸。
老實說，此時，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更別說想起發生了什麼。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彷彿只是一場我無法從中清醒過來的夢
「她快不行了！」
這是我被送到醫院後，首次理解的幾個字，它們來自於我左邊床位在幫一位小女孩急救的醫生口中。
透過模糊的視野和簾子間的縫隙，我幾乎可以看見她的樣子。
她看起來大約六歲，金長髮，滿身是血，情況危急。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起來好熟悉，我繼續盯著看，才猛然想起原因。
我女兒。對，她看起來就像我女兒。
沒錯，她讓我想起我女兒，萊絲莉。
我露出微笑，接著想起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回憶。
在她的棺木裡，與我老婆一起被放進墓中，車禍的受害者。
噢不，是我造成的嗎？因為我試圖自殺？
回憶一點一點的拼湊，我想起來了，雖然還是搞不清楚怎麼發生的。
但疑問並沒有解開，是我為了與她們在一起造成這一切？
我想用跟她們一樣的方式死去嗎？
不，不，這不可能。
我絕對不可能刻意地對他人造成傷害。
除非……我醉了。
我嘗到了，輕微的，那還殘留在我舌頭上的酒精餘味。
噢不，拜託不是，我做了什麼？
就在這時，心跳停止的警告聲響徹醫院。
是她，隔壁的小女孩，她快不行了。
大批的醫生衝向她，包含幾個原本在幫我治療的人。
心肺復甦，嘴對嘴人工呼吸，心臟電擊，但沒有一樣有用。
我驚恐地看著她的臉被轉向我，蒼白冰冷且毫無生意。
某種東西在我看著女孩死亡時發生了，某種我無法解釋的東西。
我不知道是恐慌或是我被施予的治療造成的。
我只知道，我崩潰了。
「萊絲莉！不！我的女孩！拜託！你必須救她！」
我的心與理智一同破碎了。
我眼中只看得到萊絲莉，躺在擔架上被送往急診室，躺在停屍間，而最終，躺進葬禮的棺木中。
在我試著跑向女孩幫助她時，幾名職員衝過來壓制我。
他們準備注射鎮靜劑，但已經太遲了。
我的狀況已經命懸一線，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的心跳偵測呈現水平，成為下一個響徹醫院的聲音。
終點到了。
周遭逐漸消失，燈暗，漆黑。
都結束了。
至少我可以再見到我的家人。
我不知道的是，沒有那麼簡單。
***
只在一瞬之間。
沒有隧道，沒有亮光在盡頭。
沒有傳送門需要通過，也沒有珍珠白的拱廊可以走過。
我只是張開眼，就已經在那裡了。
哪裡?我無法判斷，看起來就只是個平凡的房間，放眼所及只有放肆張狂的白。
雖不到無邊無際，但也足夠寬廣了。
應該有一英畝那麼大，如果我的深度認知還沒壞的話。
突然，一名男子在我面前憑空冒出。
大約50歲後半，灰髮灰鬍，上個世紀的打扮。
他突然的出現嚇得我往後退了一步。
「不要怕！我很抱歉，我們從來抓不準該如何低調的現身。」
我保持沉默，不確定該如何回應。
「好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說吧！」
他說對了，我的確有很多疑問。
「我們在哪裡？你是誰？」
他笑了。
「啊沒錯，常見的那些問題。我的朋友，這裡，是天堂，而我是一名天使，為了幫助你順利進行移轉過程而來。」
「移轉過程？」我問到。
「對，死亡。」
記憶回流，那場意外，那間醫院，和那個可憐的小女孩。
「所以我……沒撐過來？」
他的臉上浮現擔憂。
「我很抱歉，但，沒有。不過，如果你願意與我一起走走，我可以帶你去看你的房間。雖然過世了，但這裡會是你所有的夢寐以求，我保證！」
他開始朝著房間另一頭走，我跟在他後面，邊繼續提出問題。
「所以這裡就是『天堂』？我成功了？但我不是造成了那場意外嗎？」
他咯咯輕笑。
「造成？不，傑克。即使你已經喝醉了，仍然試著從路旁阻止意外發生，對著導致這場混亂的元兇大聲警告。」
更多回憶湧入。
我沒有開車，而是拿著伏特加沿著高速公路走，緩步前往當年妻女發生意外的路口。
而喝醉導致的緩慢動作讓我沒能及時躲過撞擊的車輛，馬上就被捲入這場意外中。
男子看著我被記憶席捲，「想起來了嗎，傑克？」
我點點頭，知道自己不是造成那些人傷亡的元兇讓我鬆了一口氣。
也讓我回想起下一個疑問，更加急迫的問題。
「我的妻子和女兒呢？她們在這裡嗎？我可以見她們嗎？」
男子一臉的抱歉。
「很遺憾，傑克。她們已經完成移轉，夏洛特和萊絲莉已經不在這裡了。」
我的心往下沉。
有那麼一瞬，我以為自己可以再見到她們，這個答案擊潰了我。
我必須知道更多，確保她們是否安好。
「你說移轉，那到底是什麼？代表她們已經進入*永生了嗎？」
我們到達房間的盡頭，只有一扇紅色的門矗立著。
男子握住把手將門打開，示意我進去。
「走吧，讓我帶你去看！」
在沒有任何選擇之下，我猶豫地走過門扉，男子緊隨在後並將門關上。
他走到我的前方回頭看著我，雙臂大張。
「歡迎來到我們的行動總部！」
他的嗓音裡透露了些微的驕傲。
「行動總部？」我疑惑地問。
「對，往這走！」
我們走過迴廊，一路上所有的房間都長的一模一樣。
從門上的小窗戶向內窺視，檯上躺了失去意識的人，我認出幾位那場車禍的受難者。
房裡還有其他人，他們緊抓住檯上的人，同時有一條發著光的藍色粒子線在從中抽取與吸收，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我不懂，那是什麼？」
男子咧嘴笑著。
「那就是魔法誕生的地方了，天使與人類的互利系統。我們給予你最不可思議的夢境，並獲取一小部分你的靈魂作為回報。」
自到達這個天堂後，我首次感到擔心。
「你想要一部分我的靈魂？我沒聽錯吧？」
他把手放上我的肩膀，試圖減輕我的緊張。
「別擔心，傑克。那是個幾乎無害的程序，你不會有任何感覺。」
幾乎？
我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對於自己竟然同意這種行為感到恐懼。
「傑克，拜託，聽我說。身為天使，我們唯有依靠人類的靈魂才能生存下去。作為進化的結果，從一出生，你們的靈魂就有一小部分與本體分開。技術上來說，你們根本不需要那個靈魂碎片，它一開始就是設計要在死後交給我們的。而那也是我們唯一能獲取的部分。」
他的解釋聽起來相當真誠。
我站定，決定敞開心胸繼續聽下去。
「在我們抽取這個靈魂碎片時，你會待在自己的腦中。同時我們可以為你創造最獨一無二，所有人事時地物都由你決定的，只屬於你的天堂。」
聽到這裡，我盡可能保持冷靜地發問。
「所以……你可以讓我跟家人團聚？」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是的。但要知道那不會是真的她們，只是由大腦所構建出來的假象。非常強大且真實，但仍是假象。」
那時的我極其脆弱。
妻女先我而去，我剛離開人世，而且對這一切毫無頭緒。
所以，在這個當下，他的誠實已足夠替他贏來我的信任。
加上他許下的承諾。
「我不在乎。只要能再次與她們相見。」
他點頭表示同意。
「我知道了。請跟隨我到你的房間，讓我們開始吧。」
我們又走過了至少一百或更多間房間，這時我從其中一扇窗中注意到她。
是那個女孩。
醫院裡在我旁邊去世的女孩。
她站在角落，一名天使正逐漸包圍她。
家長的本能讓我毫不猶豫地衝入房間。
「怎麼回事？」我出聲質問。
天使看了看我身後的男子。
「沒關係，路西恩。他認識她。」
路西恩看向我並解釋道。
「沒什麼，她只是害怕而已。我正試著幫助她。」
小女孩仍然縮在角落，大概對自己身在何處和會發生什麼事感到困惑又恐懼。
了解現場的情況後，我深吸一口氣，收回先前家長本能爆發的攻擊性。
我走向並蹲在她面前。
「沒事了，你叫什麼名字呢？」
經過一陣沉默後，她終於開口。
「艾比蓋兒……你可以叫我艾比。」
「很高興認識你，艾比。我叫傑克。」
她還是很緊張，但隨著我持續地安撫，緊張和焦慮逐漸從她眼中消失。
「艾比，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女兒跟你差不多大。她的名字叫萊絲莉。你們兩個長得好像。」
她的小臉露出好奇的表情。
「真的嗎？」她說。
「真的。你看起來簡直就是她的翻版。要不是我非常確定，我會說你們兩個根本是雙胞胎。」
我們一起笑了。
「艾比，我對萊絲莉許下一個承諾。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不好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淚水離開我的眼眶，向下流淌。
「你為什麼在哭，傑克先生？」
我把眼淚抹去，盡我所能地努力裝出笑容。
「我現在也要對你許下一樣的承諾，好嗎?那些人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他們不會傷害你。他們只是要讓你睡著，然後讓你做快樂的夢。很難懂，我知道，但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不好的事發生在你身上。」
她抬頭，用一個六歲小孩所能做到最嚴肅的表情盯著我。
「你保證，對嗎？」
又一滴淚水滑落臉頰。
我雖然沒能守住對萊絲莉的諾言，但在某種程度上，現在的我可以用這個方式作為補償。
「是的，艾比。我保證。」
得到承諾的艾比不再害怕，我和男子便離開房間繼續往下走。
「她不會感覺到任何疼痛，對吧？」
他邊繼續向前邊回答我。
「一點點都不會有，我保證。」
不久後，他停下腳步。
「就是這裡了，傑克。」
我的房間到了。
它跟其他房間長得一模一樣，但不知為何，我可以感覺到某種聯結。
也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投射。
畢竟，這裡即將成為我的長眠之地。
沒錯吧，我想著。
「所以，程序結束後會怎樣？」
男子看著我，滿臉疑惑。
「當程序結束？」
「對啊，然後呢?我會繼續留在夢裡嗎？」
他的雙眼轉了轉，嘴唇因為沉思而扭曲。
「傑克，那是你要的嗎？」
我思考了一下，但答案其實顯而易見。
即使只能擁有想像的夏洛特與萊絲莉也勝過完全失去她們。
「沒錯。這就是我想要的。」
他笑了。
「那麼就這麼決定了。現在，麻煩你躺上平檯。」
我照著他的指示做。
「所以，誰會是我的天使？」
他拉來一車的工具做準備。
「你正看著他，傑克。我們會被分派到不同的靈魂。而你是我負責的其中一人。」
我仔細的看了看那些工具。
刀子、手術刀、剪刀，還有看起來像特大號胡桃鉗的東西。
「這些要幹嘛？」我問到，擔憂重升。
「不用怕。雖然我們擁有特定靈魂碎片的獲取權，但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拿到。在接下來的過程中，我們需要移除一些皮膚和骨頭以利抽取的進行。」
這段話完全沒有安撫的作用，而他自己也知道。
「放輕鬆，傑克。像我之前說的，你什麼都不會感覺到。很快的，你就可以與你的妻子與女兒相見，重獲所有的快樂了。」
他將手放上來準備開始，而我盡我所能的忘掉那些放在我腦袋旁的可怕工具。
但他還來不及讓我入睡，另一位天使就擅自走了進來。
「長官，破碎空間已經滿了。那些已經抽取完畢的空無靈魂該怎麼辦？」
一聽到這個，我馬上彈起來。
「破碎空間？那就是這一切結束後我會去的地方？！」
男子嘆了一口氣並看著闖進來的天使。
「你這無能的蠢貨。這一個還醒著。我差一點就到手了。」
噢不。這代表……艾比蓋兒！
「對不起，長官。我不知道他還醒著。」
那名天使迅速離開。
我站起身緊跟在後衝向門口。
男子馬上用極快的速度和不可思議的力量把我舉起並推向牆壁。
「別急，傑克。你哪兒都別想去。我會撕下你的靈魂碎片，無論你合作或不合作。」
他的眼睛變成暗紅色，牙齒也變得尖銳，嘴張得比任何人類都還大。
我瞄向他旁邊那車工具。
幾乎就在我伸手可及的範圍。
「傑克，你很幸運。沒幾個人看過天使真正的型態。」
我設法將手臂從他的壓制中掙脫並抓住一把刀子。
沒有多想，我用盡全力把刀子插進他的腿中。
一瞬間，他的臉恢復正常，接著痛苦扭動，放開我的同時搖搖晃晃的往後退。
我馬上用最快的速度衝出門口往回跑，每往前一步，我對艾比蓋兒許下的承諾就在心裡重複一遍。
我無法將我的家人從這可怕的命運中救出，至少我還可以救她。
一段距離之外，我聽見男子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間並大聲下令。
「抓住他！」
房間門打開，大量的天使離開他們的崗位追在我身後。
幸運的是，我領先的距離足以使我不落入他們的手中。
在那群天上的生物只差一點就能抓到我之前，我總算打開艾比蓋兒的門，進入的同時馬上轉身關門。
關上門後，我看向房間的角落。
艾比躺在檯上，尚未入睡。
這代表抽取還沒開始。
她身旁站著路西恩與一車的工具，此時他困惑的看著我。
「怎麼了？」他問。
沒有給他任何答案，我跑過去抱起艾比蓋兒，同時從工具中抓了一把刀子。
接著站在角落擺出攻擊姿態，準備抵禦任何可能的敵人。
「傑克先生，你在做什麼啊？」
我看向她並撐起些許笑容。
「艾比，我會遵守對你許下的承諾。」
她看起來滿是疑惑。
「但是你說─」
我打斷她。
「我錯了，艾比。那些不是好人。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乖，把眼睛閉起來不要看。」
她把頭放在我的肩上並緊緊抱住我。
我其實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來幫助她，但我會恨死自己如果我什麼都不做。
這時，男子闖進房間，跛著腳，後方跟著一大群天使。
「傑克。放下她。她跟你沒有關係。」
我的血液沸騰。
「鬼才沒有關係！只要我還能動，你連她的一根汗毛都別想碰！」
路西恩靠近我。
我做好發生衝突的準備。
「停止，路西恩。沒關係。我來處理。」
路西恩往後退，男子則跛著往前。
我仍舊堅持不動。
「傑克，你打算怎麼做？用一把銀刀與全天堂的天使為敵嗎？」
我指了指他腳上的刀。
「會痛，對吧？我可以用這個傷害你。」
房間裡其他天使與男子都笑了。
「當然會痛！但請允許我展示給你看。看清楚了。」
他彈了彈指，傷口隨即消失。
衣服沒有破損，也不再有血滴從他的腳流下。
他甚至繞了一圈以向我展示傷口真的完全癒合了。
「看吧，傑克，我們無所不能─即使這樣！」
他的手往前伸，刀子開始被隱形的力量拉扯，一路飛進他的手中。
我現在毫無防備。
只能盡可能的抱緊艾比蓋兒。
「你打不過我們的，傑克。你屬於我們了。」
他繼續向前。
我看著懷中嚇壞了的女孩，想起我的小萊絲莉。
我記得那些與她和妻子的美好時光，也記得失去她們後的痛苦生活。
一段特別的記憶冒出回憶的水面。
那是其中一次，我前往那個因為她們而擺上十字架的路旁。
***
去年聖誕節的午夜。
天很黑。
路上一台車也沒有。
每個人都與家人一起度過假期，愉快的歡慶節日。
只有我，在事件發生的地點，緬懷我不再擁有的家庭。
從此不再有節日。
從此，什麼都沒有。
往下看著手中未開的威士忌。
我已經戒酒五年了。
就連她們發生意外的那個晚上我都沒有打破承諾。
這不會是她們想看到的。
至少我是這樣告訴自己，也相信著。
她們仍然在某處守護著我，這個信念支持我繼續走下去。
但在這一瞬，放眼所及空無一人，只有黑暗包圍著我，我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她們已經，不在了。
她們已經死了，傑克。
這幾個字，在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真實，在我盯著威士忌時不斷迴盪在腦海。
彷彿就是威士忌在對我說，嘲笑著我，要我把它們灌進胃裡好忘掉這些悲慘。
你知道嗎?我就這麼做了。
只花了幾秒鐘就喝掉半瓶。
我甚至沒感覺到它們經過喉嚨的灼熱。
也或許因為我已經身在更巨大的苦痛中。
無論如何，愧疚穿越一切如海浪般席捲而來，我禁不住雙膝跪下，直面那個為了緬懷我所失去而擺上的木頭標誌。
「夏洛特……萊絲莉……對不起……」
我的臉和脖子滿是淚水與威士忌。
「對不起我這麼軟弱。沒有你我撐不下去。應該由我替代你。我好希望離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我靠在十字架上，大聲嚎哭得比任何時候都還悽慘。
「萊絲莉……我保護不了你……我的女孩……」
***
那是我的最低谷；提醒著我，我是個多失敗的家長。
雖然，無論我做什麼都無法避免那場意外，但那並不影響我責怪自己。
男子朝我們踏出最後一步，我最後再看了一眼艾比蓋兒。
「等一下！」
他竟然真的停下了。
「怎麼了，傑克？要對我們乞求了嗎？」
「不」我說，「我有一個提議。」
天使們笑得比上次還大聲。
「噢傑克，你會有什麼籌碼可以跟我們談條件？」
「我的靈魂。」我平淡的說。
「我們本來就擁有獲取你們倆靈魂的權限。你得提出更好的籌碼。」
我沉默的做好心理準備，以提出最後條件。
我即將雙手奉上一切給這些該死的生物。
即使百般的不願意，但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不。我的全部，整個該死的靈魂。把她送回地球，完整地。當她再次走到生命盡頭時，不能對她進行抽取。同意這些條件，我的靈魂就是你的了。」
一名站在門口的天使碎念，「那根本不可能！我們沒辦法抽取靈魂碎片之外的部分。」
「事實上，可以。」男子開口。
其他天使滿臉驚訝與不可思議。
顯然他懂得比他們多得多，那些只有高層天使才知道的事。
「我們可以抽取整個靈魂，但只有在容器全權同意時。即便如此，那也是非常困難的程序。但，可能獲得的好處大過風險，我願意試試。傑克，你確定你願意這麼做?這不是簡單的事，你必須百分百的確定，否則無法成功。」
我點頭。
「是。把女孩放了，你就可以拿走我的全部。」
一個我只能說是最陰險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
「很好，傑克。我們達成協議了。」
沒有任何警告，我突然開始頭暈眼花。
看著男子與天使們站在面前，但視線逐漸模糊，失去焦點。
在完全失去意識倒地前，我趕緊把艾比蓋兒放下。
***
「我的天啊，他有呼吸心跳。他活過來了！」
視線依舊模糊。
我只能稍微看出那些圍著我團團轉的人形輪廓，同時仍然在清醒與昏迷間徘徊。
「他需要氧氣，快！」
幾分鐘後，我再度失去意識。
接著，我只知道我在醫院的床上醒來，一位護士正在更換我的點滴。
噢不。我還活著。那艾比……
「噢你醒了！恭喜你成功回到這邊的世界。你的狀況一度非常危急。」
我必須要知道。
「那個在我旁邊的女孩。她還好嗎？發生什麼事了？」
護士滿臉的擔心，「我不知道，先生。請您冷靜。任何動作都有可能讓您的傷口再度裂開。」
我擔心他們在協議徹底完成前便復活我。
在艾比蓋兒能被拯救前。
老天，我希望她沒事，無論她在哪裡。
「你可以幫我問問看嗎？拜託？她的名字是艾比蓋兒。」
在她來得及回答之前，另一位護士出現在我的房間門口，手上牽著一位小女孩。
艾比蓋兒。
「是他！就是那位先生！」
她衝過來抱住我。
那位護士隨後進來，「我很抱歉，她堅持要來看你。她說你在意外中幫了她。」
艾比蓋兒轉過身，「不是意外─是天堂！」
護士笑了笑，「噢對，我的錯。是天堂。」
「謝謝你救了我，傑克先生。」
我們分別而她跟著護士離開。
一滴淚水在我看著她的背影時滑落。
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喜悅。
艾比蓋兒得救了。
***
我唯一能想到的結論是，天使在復活我的同時完成了他們的承諾。
話是這樣說，但更有可能他們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要收回他們該得到的。
可能是今天，或明天，甚至也許就在我打完這些字後。
無論我接不接受，這就是我所同意的條件。
這一生我遇過一些非常糟糕的事，包括失去我的妻子與女兒，而現在，我很肯定在我的靈魂被移除後，將開始更糟的日子。
就像天使說的，這不會是簡單的事。
但，只要能看到艾比蓋兒的笑容，那不久前還是不可能的事，我就永遠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只要她能得救，我願意再次感受每一秒我曾受過的苦痛，然後做出一模一樣的決定。
這也是她們會希望的。
*永生：在基督教末世論中，人死後依照其靈魂狀況被分別安排進入永生與永死。
(來源：維基百科)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當你到了天堂，離天使遠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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