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弦走板：第一章——沉淪於忘卻河之底
Derailment: Part 1 - Drowning in the Depth of the Lethe
作者：Jim Sorenson & David Bishop
譯者：廖皓宇
一
「末日」前 2.72 天
斯丹尼斯，反抗軍總司令部
席捲全賽博坦的「大革命」暴風正中央，三人正圍坐在貨箱堆成的桌邊。要求召開會議的爆音魈正向另外兩人比手畫腳的說明著。萊歐康柏很驚訝他還耐得住性子坐在位子上，而不是四處踱步或用左右手輪流抓著天花板，掛在上面——他最近開始常這樣做。
「他渣的，三重掠奪獸聯盟得了便宜還賣乖。簡直混帳」
「現在他們要什麼？」萊歐康柏看向爆音魈。
爆音魈左右兩顆拳頭撞在一起。「現在他們要求把從佩翠克斯到烏拉雅之間的土地全部打包帶走，還外加整座卡恩城」
的確是獅子大開口。但話說回來，如果獨立掠奪獸國協參戰，戰爭就有可能從幾年降到幾個月內結束。萊歐康柏十指交錯，考慮起這樣做的後果。
「黑蜘蛛？」他望向同伴。
「佩翠克斯沒得談，我們已經把東部戰線的主要後勤從培卓黑斯調去那邊了。卡恩有可能，前提是他們要接手那邊的戰場，我們目前只打下了那邊的八分之一。烏拉雅不可能，我們的部隊要從那邊攻進普羅希瑪斯——我知道你有多想要普羅希瑪斯」黑蜘蛛說。萊歐康柏一如往常，聚精會神聽著她帶著微微沙啞、冷靜得直逼冷酷的聲音。
「那就給他們伯爾索伏做南方國境」萊歐康柏沉思片刻後開口。爆音魈和黑蜘蛛立刻就要反駁，但萊歐康柏半舉起一隻手，打斷兩人。
「我懂，我懂，它很有價值，幾乎和佩翠克斯一樣寶貴。但那裡本來就是掠奪獸城市，很有可能會自願加入國協，我們也有辦法把那裡的部隊調到佩翠克斯和奧堤黑斯。我想要保持我們在卡恩城現有的立足點，不過告訴他們如果在下個……月前好了，如果他們在那之前攻下卡恩城，我願意和他們重新談判——這應該能推他們一把。至於烏拉雅的部分……」
爆音魈猛然挺身站起。「給他們南烏拉雅！他們拿得到能量晶凝煉工廠……」
「……而我們在有普羅提黑斯和闊魯坎的情況下，本來就不需要那邊的工廠。想得好」萊歐康柏點頭，接著他清清喉嚨，繼續說下去。「然後……『另一件事』呢？」
「沒得談。如果三重掠奪獸聯盟要積極參戰，而不只是像極限獸民國那樣宣布中立，掠奪者就得死。要死於眾目睽睽之下，而且不能讓任何人認為和他們有關」黑蜘蛛緩緩搖頭。
萊歐康柏嘆氣。「好吧，這也是當初之所以救他的原因。交給鱿凱處理吧，讓他看起來像是自願去參加『遊戲』一樣，至少畫面看起來不會那麼像謀殺」
處理完令人不快的差事後，萊歐康柏叫電子鯊和念珠來報告前線狀況。他和黑蜘蛛把椅子拖開，電子鯊走了進來，和正要去聯絡三重掠奪獸聯盟的爆音魈擦身而過。
電子鯊直接進入主題。「雖然補給線斷了，但瓦佛路斯和北齊艾雷夏的建制者——長官，他們是群頑固的廢鐵——還在死守。辛福爾方面還不確定，不過我軍位於羅迪翁和埃貝克斯的部隊已經控制住米素歐海，所以預計幾天內就能拿下。歐翠克斯方面比較有進展，南齊艾雷夏那場混亂也幫了我們一大把，但城市西半部仍在敵人控制中。闊庫拉和卡利斯的建制者軍隊目前仍補給充足——」
「準備從南卡利斯撤軍，專心應付闊庫拉」黑蜘蛛插嘴。
這個戰略很冒險，但電子鯊對此沒有疑問。他聽過反抗軍要和國協聯手的傳言，猜得到這項撤退命令大概是為了什麼。
「瞭解，長官。我馬上就讓危狼處理這件事。北部戰線方面，建制者把多得異常的資源投到『上顎』要塞群——只要他們手上還有那七座要塞，他們在那座高原就還有立足點。沃斯城北部和提薩勒斯城西部的戰況依舊激烈。我想我們要從那裡推進埃亞空還要再花三、四個月——在目前的政治情勢下」
萊歐康柏無視電子鯊的試探。「我同意，不過我們有時間。現在賽博坦有 50% 以上歸我們控制；極限獸民國和獨立掠奪獸國協加起來大概是另外 20%。這就說到反抗軍領域的現況了。」
所有視線落在念珠身上。「目前還沒有完全鞏固我們獲得的區域。顯而易見，我們大部分的工業設施都毀於戰火，所以建制者還緊緊把持的地區——」
「賽博坦上沒有建制者能緊緊把持的地區」萊歐康柏說。
「如您所說，」念珠遲疑了一瞬間後開口。「目前『尚未』面臨激烈衝突的地區佔全星工業生產量的壓倒性多數。這方面的不足被我方人口較低的耗能需求抵銷掉一些。普羅提黑斯仍然是我們手中生產力最高的城市——遠超過其他地區」念珠的表情露出一絲得意。他靠著自己隔空移物的念力、極強的決心和運氣，使普羅提黑斯城能在未發一彈下，納入反抗軍控制。
「『女王陛下』的狀況如何？」黑蜘蛛問。
念珠皺起眉頭，隨即立刻轉回撲克臉。沒能說服海月后支持反抗軍是他的痛處。「普拉西斯那裡有幾場試探性的攻擊。所以我——該怎麼說，『重新調度』了幾支後衛部隊。震瀑那邊就比較好運了，認可他是『海皮里斯唯一的正統君王與主人』之後，他就允許反抗軍部隊通過他的城市了。不過駐守哈蒙內斯的指揮官還是繼續保持警戒，免得他的部隊反悔」
不意外。許多軍閥都趁亂畫出自己的小小勢力。解決建制者之後，得一個一個處理他們。萊歐康柏向前傾。「卡佩沙方面有新消息嗎？」
「啊沒，去年所有通信衛星全毀後我們就沒有觀測手段了。通訊也沒有，上次通訊是六天前的事了。最糟的是我們不知道這是什麼造成的。考慮到當地狀況，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大量輻射波；也可能是建制者進攻，但考慮到卡佩沙隔絕的地理位置他們不太可能花那麼多精力。另外，和這搞不好有點關係，我們昨天和達馬瑟斯也失聯了。有可能……很小的可能性只是設備問題，不過……」念珠有些不知所措。
直覺告訴萊歐康寶這絕不是設備的問題。「不，這兩件事有關。而從它們和這座基地的距離看，值得查看一下。現在就去安排」
念珠敬禮，接著和電子鯊一起離開。萊歐康柏轉向黑蜘蛛。「獨立掠奪獸國協會改變這場仗。他們積極參戰後，會激勵極限獸民國去往建制者領域擴張」
「因為你特別把他們安排在極限獸民國旁邊」黑蜘蛛微笑。
「妳注意到了，對吧？」萊歐康柏眨了眨眼。
「萊歐康柏，你這人很危險。我喜歡」她走出會議室，接著回頭使了個眼色。
萊歐康柏希望自己能為成功拉攏三重掠奪獸聯盟開心一點，但他甩不掉這可能會帶來高昂代價的感覺。掠奪者是個忠實的好夥伴，背叛他就像再一次背叛自己的原則一樣——他每一次都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大義，是推翻建制者暴政的必要犧牲，好讓自己不會感到自己正在變成痛恨的那些建制者。但每一次，他也會猜想報應什麼時候會到門前。
這一點他不用再想多久了。
二
「末日」前 0.64 天
達馬瑟斯一帶附近
大鏽海颳著狂濤駭浪。兩人身處的暴風雨下得比平常還猛，在有三顆月亮的賽博坦上，潮汐再怎麼平穩也還是難以預測。就算很幸運地，風暴正在消退，這項偵查任務還是被迫延後將近兩天——而且現在也只是勉強能飛。
鳴鋸心想在暴風雨中墜毀的下場搞不好比被建制者抓住還慘，下意識向上拉高了一些。
「我建議你——心點。海浪——起來很危——沒錯，但統計上你——電劈中的機——較高一點」風暴刀的聲音從通訊器上斷斷續續傳來。一道閃電橫空落下，瞬間照亮整片天空。
鳴鋸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點介意風暴刀這種精明的個性——他對自己的內在感受向來就不太靈光。他降回原本的高度，想換個話題。「喂，刀仔，你這樣子說話會搞得大家都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跑來反抗軍空軍，而不是宅在哪個實驗室裡的」
「鋸仔，盯著試管——天可是——透頂的啊」雜訊越來越嚴重了。
幸虧達馬瑟斯已經出現在地平線另一頭上，正快速接近兩人。昏暗的光線下能望見島上有點活動——很多活動。灰綠色的霧籠罩整座島，島上的燈光在其中四周掃過。兩人靠得更近後，發現島上布滿的巨大建築全冒著灰綠色的煙霧，似乎在製造什麼。
「看——來下面——乎有什麼。但我——測器收到——怪的數據」風暴刀說。
有問題，是很大的問題。兩人靠近到能辨識出人影了，他們頭頂和雙肩似乎全裝著探照燈——是島上不尋常燈光的來源。「喂刀仔，你以前有來過達馬瑟斯嗎？」
「答案是否——」
「好，我來過。那些巨大建築物根本不該在這的！這很糟糕。我們最好趕快回基地」鳴鋸準備往回飛。
「等下——要你幫我——描一次確認。我——到任何——重複，沒——何生命跡象」
鳴鋸不情願地調頭回來掃描。沒錯，即使有數以百計——數以千計次代種族體型的變形金剛正在眼前，但顯示器上卻沒有半顆火種反應。有一瞬間鳴鋸以為這是暴風雨的原因，但其他包含溫度、能量、聲音、輻射、甚至是震波的讀數都只有一個結果：達馬瑟斯是座貨真價實的鬼城。
這些鬼怪似乎只有三種樣子。鳴鋸看見用獨輪代步的紫紅色機器人、腳底長著履帶的藍色機器人和在天上飛的藍色機器人——它們原本長著腿的地方長著噴射器。
「刀仔，我們真的該落跑了」他一邊說著，身上的軍用照相器一邊繼續記錄眼前影像。
「也對，——仔，我想你說得沒——」風暴刀過了幾秒才回應。兩人往回飛時，鳴鋸頓時感到一陣安心。
這時一群飛機型的機器人突然轉向兩人，變形成噴射機直直衝來。「完了！」鳴鋸拚命振動雙翅。這種時候他就會想念起以前那對螺旋槳，雖然它們更不可能比背後的敵人快就是了。
鳴鋸發現敵人速度太快了，自己不可能逃得掉。他不想死——鳴鋸一直以來都試著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盡可能避開危險，但現在死亡主動找上門來。
「快逃——把這——報告訴萊——柏！」風暴刀變形成機器人模式，射出一串冰凍碟。一臺、兩臺、三臺、四臺噴射機被擊中後馬上結凍，摔向下方的大鏽海。另外六臺維持緊密隊形，繼續前進，接著各自射出兩道白色光束。有幾道擊中風暴刀，他因此而失速墜落。
鳴鋸有點想回去救他，但更想逃走——於是他逃了。不幸的是追來的機群無視暴風刀，繼續逼近鳴鋸。
無計可施了，自己對上它們頂多能撐個一兩分鐘。他想試著飛到暴風雨層上方，這樣一來自己至少有機會把情報傳回基地。但敵人一定會發現這點，接下來就會追得更緊。結果鳴鋸決定拋下自尊，變形成機器人模式，並舉起雙手投降。「別開槍！我有反抗軍的重要情報」
機群繼續靠近，但至少它們沒有繼續開火。然後十臺噴射機全數變形，包圍住鳴鋸。
靠近一看它們更加詭異了——它們不是建制者，從身體結構看更接近極限獸或掠奪獸，但比例完全不對，除了之前注意到的沒有雙腿這點外，它們的腰部還細得讓鳴鋸想起自己的脈衝胡蜂型態。更驚悚的是，它們根本沒有稱得上「臉」的部位。只有一條目鏡，裡面有一顆紅色感應器左右掃視著。
「帶我去見你們長官，他們要問我什麼我都說」
一臺機器人向前靠近鳴鋸，其他的立刻補上隊形。鳴鋸注意到它們的動作幾乎能畫成一幅幾何圖形。那臺機器人舉起一隻手爪，複誦著「毀滅，毀滅！」，隨即一拳刺穿鳴鋸的胸腔和其中的火種。鳴鋸發出慘叫的同時，另外兩對爪子從後方抓住他的肩膀，以免他掉落大鏽海。
鳴鋸的每一條電路都因劇痛過載，接著它們一條一條被覆寫過去，把人格慢慢地吃乾抹淨。死在大鏽海裡也比這種折磨要好——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不久，十一臺飛空型機兵回到了曾被稱作「達馬瑟斯」的載具金剛基地。
三
「末日」前 0.22 天
西塔坎，「表皮」
碼表停了——停好幾年了。毫無一絲時間或資源能從戰場挪去體育比賽。自從勉強擋下那場生化恐攻後，連「遊戲」都停辦了。「表皮」也已從角鬥主管局改建成另一座軍事指揮中心。
不過算得上一點安慰的是，彈射保住了自己的辦公室。「格瓦備案」——使用萊歐康柏的 CNA 和 G 病毒混合創造新生命的計畫，比所有人預期的都更花時間和金錢。更糟的是，格瓦康柏誕生後，還花了一大把時間去精通他體內的能量母體。當初這項創造新軍隊，阻止日益猖狂的反抗軍的計畫，看來還遙遙無期。
接著，身處建制者軍隊中樞「巨神之首」的心臟中的格瓦康柏，總算打出他的再見全壘打。兩個月前他從永無止境的修行中出關，宣布他準備好要創造下一世代的變形金剛——載具金剛。它們不是由火種驅動，而是「反火種」。他用巨神之首裡的空白原生體，造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後代——是一臺紫紅色的摩托車型機器人，它沒有雙腿，只用一顆輪胎站立。
彈射問格瓦康柏他能造出多少，聽到他說自己用盡精力才造出這一個時差點沒崩潰。然後格瓦康柏造物的精妙之處才顯現出來——它一個一個接觸其他的原生體，沒多久就把它們全改造成全新的載具金剛。載具金剛似乎能分成三種：坦克車、摩托車和噴射機。經過一連串的實驗以找出它們的限制後，發現它們可說是完美的士兵——唯命是從、強而有力且不知恐懼。雖然沒有極限獸或掠奪獸那麼耐久，但這個缺點在它們能感染其他變形金剛的優勢下，顯得無關緊要。
有部分的建制者表達了……不滿。熱破提出了諸多倫理上和實務上的問題。建制者大會不太關心倫理的部分，但彈射想到讓載具金剛在埃亞空或其周遭四處行動的景象時，的確遲疑了一會。
格瓦康柏保證載具金剛的奈米機械因為質量和尺寸的原因，對舊型金剛體型的建制者無效，但彈射還是藉著自己的職位加了一層保險。他的絕招就是把「完全禁止在北極圈活動」這一條限制寫入它們的 CNA 中。北緯 66 度以南已經沒有建制者能穩穩把持的城市了——而且這些城市還在減少中。而除了落後的黑克西馬外，徹底由建制者政權控制的地區全都在北極圈一帶。只有經建制者大會三分之二以上（也就是十六人中的十一人）同意的絕對多數決，才能解鎖一串長得離譜的密碼，發布這道「66 度指令」
「格瓦備案」成功後，下一步就是具體的軍事策略。目標是讓載具金剛深入反抗軍後方，好讓它們的特殊能力造成最大影響。花了數天思考「萬一載具金剛感染建制者要怎麼辦」的彈射想到了一個絕妙而狠毒的點子——用慢性病毒感染自己的士兵，然後讓他們被俘，反抗軍就會把載具金剛的病原體送進自家陣地。而最後，這項計畫在建制者大會上以九比七通過。
一組微型金剛士兵得到一套「戰鬥升級程式」後，被派去駐守米素歐海邊的南齊艾雷夏。他們隨即因「通訊失靈」而脫隊，遭反抗軍俘虜。病毒散播開來的同時，實驗也默默進行著。偏僻的卡佩沙在三小時內淪陷、達馬瑟斯也得到了相似的結果。多虧病毒以指數增長的傳染速度，加上載具金剛產生的干擾電波場——從萊歐康柏和格瓦康柏所持有、用以干擾訊號的「獨尊之杖」改良而成的裝備——兩座城市來不及發出半句話就全滅了。
而現在那個時刻要到了。兩小時內染病的微型金剛就會露出真面目，把反抗軍從內而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卡佩沙和達馬瑟斯的載具金剛偵查兵已經向周遭地區散開了，不過在按兵不動的命令下，它們在時刻到來前只會攻擊發現它們的人。
老實說，彈射對自己如今的行為，既慚愧又恐懼。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反抗軍瓦解後，不眠不休的載具金剛某天能夠復甦飽受戰火摧殘的賽博坦，替無論建制者或次代種族的所有人帶來繁榮。
他的思緒被下屬縮焦的通訊打斷。「長官，快點轉去 ER28-0652 頻道，你得看看這個」
螢幕先是一片雜訊，接著收到訊號，跑出一座競技場的畫面。彈射花了點時間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接著他帶著幾分譏諷與幾分愧疚，放聲大笑。
反抗軍把微型金剛戰俘丟進競技場裡，辦起了自己的「遊戲」。
「染病的」微型金剛戰俘。
看來，接下來的革命會公開直播。
四
「末日」前 0.17 天
哈蒙內斯
煤黑色的雲層打轉並分開。淡綠色的閃電劃過風雨，潛伏的電流隨時準備撲向賽博坦的地表。重踏覺得四周的大氣都快被充飽電了。
當地反抗軍基地大門的昏暗燈光照在他的乳白色外甲上，微微透出反光。哈蒙內斯離前線有段距離，但因震瀑的軍閥勢力就在雷多斯河的另一端，最好還是保持點警覺。「下熔獄去吧！如果她沒趕在暴風雨前回來……」
他把一隻手指按在赤色頭部的一側，打開通訊器。「聲段，她回報狀況了嗎？她平時不會這樣」
爬蟲類的聲音滑進重踏耳中。重踏翻了個白眼，再次按下通訊器。「幫我個忙，變成機器人好嗎？妳又不是不知道我還不習慣其他的……發聲器。我根本聽不懂妳在說什麼」
通訊器對面的聲段嘶了一聲，發出變形的機械運轉聲，接著再次開口。「我說啦——她平時就是這樣啦。沒回報這點也是她的標準作業程序了啦」
那條掠奪獸恐龍說得沒錯。圍欄老是遲到，也根本沒管過程序。她在加入反抗軍前是個普通的街頭打手，多次出入監獄，老是想找架打，碰到事情就用拳頭解決。重踏不知道為什麼長角會讓她來當自己的搭檔。出身高貴的重踏是為忠誠奉獻而生的，他聽著自己的姨婆——巨焰在大鏽海裡的任務的故事長大，成了一個堅定、可靠且忠誠的人……
但這些都沒對圍欄有半點影響。
閃爍的綠色閃電劈過紫色的雲層，轟鳴雷聲發出的震動從地上傳來。重踏感到電流竄過賽博坦的金屬地表，爬進體內，使儲備電量暫時飆高。他更加擔心了。
即使自己的職責是守衛大門，他還是覺得自己有不得不做的事。「聲段，叫三角龍過來。我不能就這樣……她……」他清了清喉嚨。「我有義務保護我的搭檔」
「現在就去叫她。你放心去找落單的夥伴吧」聲段說。
重踏跳了起來，不自禁嘶了一聲。他的身體各部位轉移變形，用四隻蹄子落地，野獸型態頭頂的金色獨角發出閃光。獨角獸型態的重踏動起強而有力的腿，向前狂奔。
五
外頭的天色和城市裡的燈光全都暗了下來。重踏感到寒冷的東風從達馬瑟斯吹來，於是猜想大概是暴風把哪個重要的供電線路吹壞了。
重踏身後突然傳來聲響。他立刻轉身，卻只看見昏暗的巷子，強風呼嘯著颳過耳邊。
「根本是在白費力氣」他說。接著拿出一塊顯示板，用食指滑過螢幕，找出圍欄的照片。她優雅的靛藍色胸甲蓋過雙肩，襯出金色的臉龐——在大部分人眼裡看來幾乎毫無表情，但重踏看得見那抹淺淺的笑容——微乎其微、只對著自己的笑容。
重踏抬起頭，望見另一條巷子有道身影。他在無計可施之下，不假思索地向對方出聲。「喂！你好嗎？你有看見這個人——」
話還沒說完，他就停下腳步，沒辦法講下去。自己前方巷子裡的身影變得很明顯了。那是個機器人沒錯，它深淺藍色交錯的外甲反射著微弱的光線，但沒有雙腿。取而代之的是兩條像是飛機的長尾翼。它轉向重踏，接著舉起一隻手爪指向他。「搜索。定位」
「呃嗯。沒事……沒事。我去問別人就好」重踏後退，但他撞上了什麼東西。他回頭一看，見到另外兩個同樣的機器人——和前方那個徹頭徹尾相同的機器人。
「你們是建制者兵器嗎？你們怎麼進來反抗軍區域這麼深的？你們不會……停電……？」
三條發著紅光的紅色目鏡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盯著重踏一會，接著雙肩開始發光。
「毀滅」武器開火，重踏躲開六道白色光束。
「好吧。如果你們想打，我作為一名衛士可是相當能打的」他站穩腳步，放低重心，從背上拿出大型戰斧。
斧頭一揮，一個機器人便應聲倒地。重踏順著這股力道轉身面向背後的飛行機器人，但已經遲了。它從肩上射出兩道光束，重踏躲過一道，但另一道擊中他的胸口，打得他向後摔倒。他撞上地面，試著想發出求救訊號，這時才發現敵人身上發出的低頻率干擾場——不知為何這更令他擔憂。接著他朝天上開槍，希望基地那邊會有人正好看到。
第三個機器人向背後的飛翼伸手，拿出一把發著紅光的刀，接著它手腕一甩，刀刃便延伸到兩倍長度。另一個機器人伸出雙爪抓住重踏，紅色的刀鋒朝他的火種倉逼近。「毀滅。毀滅」
一團青色身影撞上來。重踏張開眼睛，看見圍欄站在身邊。他露出微笑。「妳可真是及時——」
「重踏，別跟我鬼扯。你他渣來幹嘛的？搞砸我的巡邏任務嗎？」她邊說邊把重踏扛到肩上。「別說你是『來找我的』」
「呃嗯……」
「怎樣？」
「妳叫我別說……」重踏裂嘴一笑。
圍欄臉上露出那抹淡淡的笑意——也可能是皺眉。可惡，為什麼自己就是喜歡她看不出表情這點？
她幫重踏站穩腳步，接著突然停下。圍欄的頭慢慢的扭曲變形，她的黃色雙眼望向重踏，接著開始顫抖。
重踏從圍欄的雙臂中摔落，撞到地上，發出響聲。他連忙抬頭瞄向圍欄。她的雙眼又顫抖一次之後開始暗下。接著她的胸前冒出一把紅色刀刃，尖端發著規律的閃光。重踏愣了一會才發現那道閃光是圍欄的生命火種——刀刃貫穿她的火種倉，內部的能量核心曝露在外。
一個機器人拔出刀刃，隨即把手爪捅入火種倉。圍欄痛得哀嚎，跪倒下來。重踏爬起來，用頭頂的獨角刺向敵人，它被撞得後退幾步後爆炸，成了一團藍色廢鐵。
「妳還好嗎？」重踏問，但他已經知道她不可能好得了。
然而圍欄不可思議地站了起來。「欸對，大概啦。我覺得我還——」她的雙手突然像觸電一樣，抓住曝露在外的火種倉。她叫了一聲，雙眼暗下。接著從中放出刺眼紅光。藍金相間的曲線型身體被撕開，變成一副紅黃相間的重裝甲身軀。
重踏發著抖，揪住剩下一個眼部還有點光芒的藍色機器人。「什……你對她做了什麼？讓她變回來！讓她……回來啊……」
「毀滅。毀滅」它扭頭轉向重踏，充填破損的肩砲，但損傷已經太大了。結果它的肩砲爆裂，重踏被炸飛倒地，手上還抓著機器人的殘骸。
圍欄還在一邊哀嚎、一邊奮鬥。她的背上長出一支巨型能量砲，架在她的肩上。
「撐住，不管這個……這個玩意是什麼東西，妳一定要撐住」倒在地上的重踏朝圍欄大喊。
圍欄對上重踏的眼神。「好痛……好痛……」她的表情扭曲，灰藍色的雙腿剝落、變成棕黑相間的履帶。這時的圍欄只剩頭部還是……圍欄。
「別擔心，我不會離開妳的。我們會一起撐過去的」他這樣說的同時，圍欄的頭已經開始變形了。接著飛彈從空中飛來，在眼前爆炸。重踏被炸飛好幾公尺，眼前畫面黑了下來。視覺重新啟動的時候，他看見圍欄也倒在地上，身上全是破片，但眼睛還發著微光。兩個掠奪獸和一個極限獸走了過來——眼前畫面在終於落下的雨中逐漸模糊。
「斷層掃貓，這裡有兩個生還者。一個友軍一個敵軍」紅黃綠相間的掠奪獸指向圍欄。
紅白相間的極限獸靠近，戳了戳重踏的胸口。「以前被關在『遊戲』裡時看過更糟的。救得了你」
「救……她……」
「她？那個坦克怪物？」斷層掃貓望向圍欄。
「不是……怪物……我的……夥伴」
「十分有趣」斷層掃貓的聲音就算以變形金剛族這種機械生命體來說，也很機械化，而且不知為何和那群機器人有點類似。他轉身檢查圍欄，重踏覺得自己似乎聽見她還在微微哀嚎。
一道紅光掃過圍欄。「她的火種被污染了。我們或許還要一段時間後才有方法治療」
「拜託……救……她」重踏使盡全力指向那個曾經是自己夥伴的機器人。
「無法做到。然而，這的確是一個機會。我會抽出她的火種以研究其成分。研究過後可能有辦法得到解藥」斷層掃貓的前臂伸出一隻注射器。「不過，我必須先穩定住你的情況」
「抽出……火種？」重踏揮動雙臂想推開醫官。「那不是……會死嗎？」
「的確，大致如此」斷層掃貓把針頭扎進重踏的導線中。
「不！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啊！」重踏扭過身子望向重踏，想再看她一眼。他掙扎著，發出怒吼。「你不能……不能這樣！她還在……還活著啊！」
斷層掃貓壓下注射器。重踏的視線越來越窄，眼前畫面開始發白。
「她……」
「……還……」
「……活著啊……」
六
「末日」後 0.02 天
斯丹尼斯，反抗軍總司令部
反抗軍總司令部隨著時運好壞移動過好幾次——幸虧大多是好運。他們最近才從佩翠克斯遷到斯丹尼斯，加緊對海德拉斯高原一帶的建設，準備以此做為基地，打穿馬希拉，攻進埃亞空。因此這裡的設施不像佩翠克斯基地和更早的波利亥斯基地那麼完備。
即使如此，萊歐康柏還是認為，擠出時間吸收反抗軍蒐集的所有情資非常有價值。「衝勁」號星艦的控制權被猛獁奪下以前的最後一個行動是破壞衛星通訊網路，此後反抗軍就只能用不可靠的短波通訊、僅有的幾條纜線和貴得要死的迅子傳訊來交換情報。
但所能蒐集到的情報量還是非常龐大。建制者官媒「埃亞空通信網」有好幾年來都是講話最大聲的一方，萊歐康柏的「自由賽博坦電臺」近來才有足夠資源能和它勢均力敵。不過就算電臺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萊歐康柏自己花在上面的時間卻是最少的。他對別人產出的資訊比較感興趣——極限獸民國最近剛架好自己的宣傳網絡「極限獸之聲」。極限獸最高議會學得很快，而「極限獸之聲」的主管（某個叫巔峰的人，反抗軍手上沒什麼他的情報）的表現也相當亮眼。想要分清楚哪些只是政治宣傳、哪些才是真的，相當具挑戰性。
其他的訊號是來自各地的零散廣播電臺，他們會報導看見的事情，然後要求反抗軍或建制者或哪個組織行動。也有些只是放放音樂、講講故事而已。
萊歐康柏的注意力突然回到自由賽博坦電臺的畫面上。它正在轉播普羅提黑斯城的「遊戲」，不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一開始以為是陷害掠奪者的愧疚感造成的，接著他意識到不只如此。
他看著真相大白，驚恐頓時湧上——建制者的新兵器，和次代種族差不多大小，只要碰得到就能改寫所有人的 CNA，造出更多同伴。萊歐康柏計算片刻，發現己方脆弱得可怕——位處大後方的普羅提黑斯附近根本沒有多少優秀軍隊。如果沒有立刻控制住這場危機，整片反抗軍領地都有危險。
萊歐康柏正要起身時，念珠衝進情報室。「長官，偵查任務沒有回報。我想要許可去——」
爆音魈也走進情報室，把念珠推到一旁。「欸，哈蒙內斯那邊的消息有點奇怪啊，然後……老大，你還好沒？」
萊歐康柏一點也不好。他的腦中正把所有碎片拼在一塊——卡佩沙和達馬瑟斯失聯、輕鬆到手的南齊艾雷夏和那邊的大批戰俘……全都有關。反抗軍正面臨全面襲擊，眼看就要覆水難收。
「戰委會。三分鐘。我們要全滅了」
七
「末日」後 0.30 天
普羅希瑪斯
「喂，匕首，妳有看到什麼嗎？」猛咬一邊問，一邊在荒涼的街道上左右張望，但什麼都沒看見。
匕首正在上空盤旋，她在死神鷹模式下的視力能涵蓋四周好幾個街區。「還沒。盯好你自己那邊」
接著猛咬聽見轟隆巨響，西方傳來砲火聲，於是轉過身來。「混帳，誰開槍了？」
「只有我們！火箭筒被打中了，敵人把地雷藏在一張他渣的網子裡！」狂雷說。猛咬搖搖頭。「小心點，OK？這裡到處都是一般民眾」但猛咬才剛掛上通訊器，就又聽到背後傳來爆炸聲，紅棕色的煙霧隨之飄出。
「往你那過去了，猛咬！我正——我們正在追擊敵人」熔岩王說。猛咬已經看見了，目標是個綠紫相間、長著黑色的圓頂狀頭部、背上還長了好幾隻觸肢的掠奪獸。他現在正以機器人模式衝刺，而且正朝猛咬直直奔來。
猛咬環顧四周，看見十多個民眾紛紛望向門窗外，滿臉擔憂。於是猛咬決定要在盡可能不造成附帶破壞的前提下了結這件事。「野獸模式」他變形成烏龜，蹲低身子並朝對方大吼。「來啊！」
但他正要向前撲去時，對方舉起手腕，向猛咬噴了某種東西——是網子。網子黏住猛咬的雙眼，使他摔到地上，沒能抓住那人。「靠北！他跑了！」
「我還跟在他後面」熔岩王說，暫時看不見的猛咬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從身旁經過。「他還是溜得很快！工程金剛呢？」
「不用擔心，因為我們都……好啦不是全來，啊不過青菜啦」鏟斗一如往常的多話。
「他就一個人！卻把我們當菜鳥耍」猛咬說。
「我們是菜鳥沒錯啊！」狂雷大喊。
「超有才的菜鳥」火箭筒附和。猛咬聽見他的精神並沒因受傷降低半點，稍微放鬆了一點。他光是看著火箭筒和狂雷之間的感情進展，就會覺得很療癒。
「我們都知道那個人是何方神聖。更別提他還是箇中好手——看他在『活力』提煉廠玩的把戲就知道了吧」匕首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對啦，但我們『更生人』也是啊！」火箭筒喊道。熔岩王只是嘆了口氣。
猛咬清掉臉上的網子，正好看見鏟斗帶著工程金剛隊轉過街角。過去一年多以來，這群人都在為從每況越烈的戰火中，保護一般民眾和非戰鬥人員而戰。而鏟斗也逐漸取代高塔小隊長的地位——這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好啦，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鏟斗說。工程金剛隊發動引擎，團團圍住那人。「欸，你沒路逃啦。我想你就到此為止啦……噢不會吧」
「怎樣了？」匕首問。
「靠北啊，他變成一隻喇牙爬到一棟夭壽高的大樓上了啊！妳要我們開大嗎？」
「好啊，來抓蟲子啦！」拖斗變形成機器人模式，朝天揮拳。
「停止行動！」熔岩王打斷。
「同意。這裡民眾太多了，他們幾乎都一無所有，妳們不能就這樣在他們頭上合體成破壞者！」匕首說。
「歹勢啊，頭殼發熱了。啊那現在有什麼計畫？」鏟斗說。
匕首繼續在上空盤旋。「OK，所有人散開，繼續監視地上情況，我要從這裡做個掃描。熔岩王，能幫我個忙嗎？如果我在上面找到他，就把他趕向你那邊，如果你先發現就反過來」
鏟斗點點頭，按下通訊器。「好啦各位，都聽到啦，動起來吧」她一說完，六人立刻開始行動。與此同時，熔岩王分體而成的三隻恐龍中的翼龍也向上飛去。
雜訊突然傳遍所有人的通訊器。「抱歉啦，『更生人』！但你們得加把勁啦」
「呃嗚啊！他怎麼辦到的？」熔岩王搖搖其中一隻恐龍的大頭。
「那傢伙是某個天才掠奪獸科學家，大概做了什麼道具」狂雷說。
「嘿對，也搞不好是什麼……神奇玩意」火箭筒說，接著抽了一口氣，似乎是因為傷口抽痛。「別講了，我快受夠了。這傢伙比癲狂霸君還糟」
「蛤誰？」通訊頻道上的某人問。
「梅塔斯坎．奧米茄星上的瘋狂天才人工智慧。他把我們的夥伴五馬分屍後，又把他拼成一具傀儡」
「別聊了！有人來了！」匕首說。
「啊，的確如此，是我的後援呢。剛剛洗腦完、從巴斯提恩三號產地新鮮直送——真是抱歉呢」對方的尖笑聲再次從通訊器裡傳來。
一棟廢墟中傳來咆嘯。左右門板撞飛到街上，黑白相間的另一隻恐龍從中衝出。
「鋼鎖，殺光他們」
「我鋼鎖聽狼蛛話！我鋼鎖砸爛『更生人』！」恐龍張開血盆大口。
「靠北啊，是他」猛咬說。
八
整條街道亂成一團。恐龍型態的鋼鎖憑著蠻勁撕抓啃咬，「更生人」只能竭盡全力撐住。狂雷已經倒地，手臂被撕開；工程金剛隊陷入苦戰，看不出是要進攻還是撤退或是同時進行；猛咬則似乎被自己在反抗軍時的同僚嚇得動彈不得。這個先後做過博派、極限獸和反抗軍的現任恐怖份子簡直是萬夫莫敵，匕首此時也無計可施，只能四處張望狼蛛的蹤影。神諭啊，要是狂暴在就好了。她想道，但他不在。狂暴一個多月前，離隊去做某件他覺得很重要但不肯跟朋友說的任務。「朋友」這個字總讓他不太舒服。
「我受夠啦！」鏟斗大吼。「工程金剛隊，合——」
「不行！妳們會毀了這一帶。繼續向他開火他遲早會倒下去的」熔岩王說。不過鋼鎖沒有倒下。他的龍頭一甩，把狂雷扔向一群極限獸民眾。狂雷邊道歉邊想要爬起來，他的平衡電路卻在這時短路，於是又摔了個倒栽蔥。
「擋住他！我看到狼蛛了！正在追擊！」匕首說。她忍不住長嘯一聲，隨即盤旋轉向，向下俯衝。那個八腳怪這時正伏在一座搖搖欲墜的消防塔頂上。「放棄吧，結網的！」
「結網的」，妳認真？腦海裡的越射問，匕首叫他閉嘴。她和越射的連結在過去一年來逐漸變強，現在越射不用干擾匕首的記憶就能和她直接聯繫了。
狼蛛變形成機器人，似乎要向下跳。但這時他轉過身，發出怪笑，接著朝匕首射來一連串黑色飛鏢。她連忙打彎，飛鏢從兩側掠過，再用飛彈回敬狼蛛。飛彈在塔頂爆炸，整片滅火劑泡沫頓時把狼蛛沖下建築。他消失前還在狂笑著。
匕首的感應器發現滅火站後的窄巷有動作，於是她在半空中變形成機器人，降落在地。狼蛛還想繼續逃跑，但匕首能從泡沫痕跡追蹤他。她啟動匿蹤裝備，雙手各握住一把短刀。同伴和鋼鎖的戰鬥聲響持續從背後傳來，她逼自己不要去聽，全神貫注於眼前目標。
右方傳來一陣聲響，匕首及時躲開狼蛛射出的三支毒箭。她隨即拋出手中短刀還擊，短刀插進狼蛛的肩膀，爆出一陣火花，但他卻還在笑著。
「太晚了，小鳥。根據計算，我從埃亞空的舊安保隊基地找來的洗腦機已經充飽能量了。更別提妳們『更生人』還不知道我把那個小小的『安慰獎』藏在哪。半座普羅希瑪斯城現在已經由我掌控了啊」狼蛛說。
匕首的頭歪向一邊。「噢，真的啊？那你就隨便聽我幾句吧：假設，洗腦機得用遙控器才能啟動；再假設，我們剛到這裡就開始干擾你的訊號呢？」
狼蛛瞇起雙眼，一言不發。
「沒錯，狼蛛，我們有備而來」而且我和一個無所不知（或至少認識某個無所不知的傢伙）的鬼魂很熟。
「那條混蛋向妳去啦！」鏟斗大吼。匕首聽見轟隆腳步聲，剛轉過身就被鋼鎖狠狠的撞在巷子牆上。
「真乖啊，鋼鎖！『更生人』，我衷心希望你們和我的寵物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自從我把他從建制者那裡解放出來之後他就一直對我忠心耿耿」狼蛛說。
匕首咬緊牙關，準備撐住下一擊，不過鋼鎖沒動。接著他黑白相間的恐龍型態下的三角形雙眼轉向狼蛛，狼蛛見狀有點擔心，開始撥弄前臂上的控制板，鋼鎖卻依舊動也不動，於是狼蛛慢慢後退，這時鋼鎖發出怒吼。
「不！不！你是我的東西！我控制你了！」
鋼鎖的音調一變，更加低沉——更加危險。「我鋼鎖搞混了」
狼蛛震驚的張開口器，鋼鎖衝向他，抓住他的腰部，把他撞向小巷的地面，噴出一陣火花和能量液。
其他隊員復原過來並找到匕首和狼蛛的位置時，一切都結束了。狼蛛已經被上了銬，對著自己碎碎念。鋼鎖則安靜的坐在一旁，匕首說他得和他們一起走的時候，他也沒有反抗。
狼蛛被熔岩王押走的時候，朝匕首投來惡狠狠地目光。「妳知道，它來了。要不是妳們忙著應付我，早就看見了——是末日，是超乎我想像的瘋狂」他跌到地上，不斷狂笑到熔岩王一拳打昏他為止。
匕首嘆氣，讓自己稍作放鬆，戰鬥時的情緒慢慢流出她的系統。這時越射的聲音再次傳來。他和失控的火箭一樣起肖對啦，但他還是有點道理——妳和妳的朋友現在就得找到一個還能用的廣播臺。有人需要妳們，首先是普羅希瑪斯，接下來是「沉思新星」。
九
「末日」後 0.57 天
普羅提黑斯城北方，音速峽谷上空
反抗軍專機 ZN-4720 號「奔星」自從普羅提黑斯城的攻擊開始後就幾乎沒停下過。
「已經確定了」豹子邊說邊轉離通訊臺。「那些玩意到處都是，我們的後方陣地全被它們滲透了。埃亞空通信網叫它們『載具金剛』」
他停頓片刻讓同伴消化一下。蠍神的雙翅垂了下來，她的臉也隨之垮下；掠奪者雙目閃出憤怒紅光，但表情不為所動。
「所以說我們要怎麼辦？奔星在剛才的戰鬥中壞了一個引擎，但燃料還勉強夠飛個三小時左右，運氣好的話四小時。要我帶你們去哪？」噴射者的聲音從駕駛艙傳來。
「我們要回去嗎？去和它們正面打？」蠍神看著掠奪者。
「年輕人，妳的態度很好，但一頭衝進毫無勝算的戰鬥並不是勇氣，只是自找死路」掠奪者動了動他紅金相間的高大身軀，露出苦笑。
「更別提現在這時，萊歐康柏對我們幾個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的」豹子說。
掠奪者搖搖手，表示不擔心。「幾十年來，我碰過不知幾次朝我來的暗殺，從沒逃避過。可是呢，如果萊歐康柏碰到這個災難還要繼續這個陰謀的話，那我想他比我所知的要愚蠢」
「是啦，可能是這樣沒錯，但你有想過反抗軍的官僚系統可能還沒從這一系列攻擊中反應過來嗎？就算萊歐康柏決定放你一馬，這也不表示對你的誅殺令能一下子全部撤銷」豹子說。
「我想你說得沒錯。哪一天我會去找萊歐康柏碰面，到時再來處理這個問題——但這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我歡迎各種提議」掠奪者點頭。
「OK，我有一個，但別生氣啊」豹子說。
「怎麼？」蠍神挑起眉頭。
「去極限獸民國吧」
掠奪者再次苦笑，蠍神嘶了一聲。「極限獸？我們要逃去……極限獸一起？」然後她轉向豹子，臉上有點不好意思。「掠奪者和我會去尋找我們一族的人」
掠奪者起身，在狹小的太空梭裡他必須低下頭。「妳忘了，萊歐康柏和我沒有過節。他是為了滿足三重掠奪獸聯盟的要求才這樣做的。如果我們去國協那裡，一出太空梭就會碰到襲擊的」
「那我們就殺光那些叛徒！」蠍神的目光如炬。
「這當然，注意我說的是『襲擊』，不是『被殺』。但話又說回來，我不覺得現在這情況下和他們打起來有什麼意義」他伸手拍在蠍神肩上。
「那就去極限獸民國了？探測器剛發現更多那些噴射機的蹤影，我猜如果可憐的奔星還能說話，他會想要趕快去別的地方」噴射者說。
豹子轉向掠奪者，對方點點頭。「OK，設定一條航線，我們就去那」
十
「末日」後 0.83 天
普羅提黑斯城上空
飛梭原本認為這會相當困難，但看著吉普跳出轟炸機「懼岩」號，他才發現這比自己原本以為的還難。
「至少今天是個雨天」吉普這麼說，他硬把自己的方臉擠成笑容，接著跳出機艙並變形。吉普一直都很喜歡下雨天。
這是兩小時前的事了。接下來輪到飛梭。
「後面的，你最好趕快準備好！」獵鷹手——「懼岩」的駕駛，是個長著羽毛的黃色極限獸——大吼。在轟炸機的噪音之下，一定得用吼的才聽得見。
「現在就要？我以為我們還有五分鐘！」飛梭吼回去。
「對啦，還要五分鐘才到最佳點，但現在有敵機來襲，可能得提前開始。應該不會影響太大，因為……因為」因為你的爆炸半徑夠大——獵鷹手說不出口，對話就這樣停下。
飛梭感到自己的體內抽搐，而且不完全是因為亂流。這個叫懼岩的博派金剛經過反抗軍的廢人化手術後，只是一臺無意識的轟炸機。就算在最理想的狀況下，坐在上面也相當顛簸，更別提現在的情況可一點也不理想。普羅提黑斯是在幾乎完好的情況下落入反抗軍掌控的，它代表一個無論極限獸或掠奪獸的安全天堂。要炸毀這座城幾乎無法想像。
幾乎。
飛梭想起自己志願加入的那天。萊歐康柏走在隊伍之間，尋找願意獻出一切、犧牲所有，以換取反抗軍優勢的人加入特攻部隊。
「你們會成為反抗軍的最後一道防線，你們的威脅會強到連建制者在拿出『永恆地窖』裡的禁斷兵器前都要再三考慮」
然後飛梭和他所屬的突擊金剛隊第一個舉手。只有吉普遲疑了一下。
吉普啊。
做為「斷尾行動」的成果，吉普現在頂多剩一點放射性塵埃了——連同整座達馬瑟斯城。那座城市自落入反抗軍手中過了兩年，最近才剛開始重建。搞得反抗軍總部這麼擔心的那個威脅最好值得這樣做。根據黑蜘蛛的話，這群稱作「載具金剛」的玩意是一種「傳染性的威脅」，必須「從源頭根除」，但飛梭私下懷疑會有什麼東西值得讓人去轟炸自己的領地。
「十秒內接觸敵方！」獵鷹手吼道。
「懼岩」的機體抽動，飛梭本以為這趟飛行不可能更顛了，但事實如此。爆炸的巨響傳來，接著強風從破洞灌入。機殼側面的破洞看起來很危險，不過至少給了飛梭一個親眼看看外頭的機會。他看見最靠近的引擎之前就被擊中並炸開，右翼外側的引擎則還在運轉——「懼岩」是一臺六引擎轟炸機，就算失去三個引擎也能飛。周遭的藍色機群四竄，噴出白色彈幕，接著向上拉，閃躲「懼岩」威力強大但較笨拙的砲火。
「沒法再撐多久啦，離預定目標還有一百二十多公里，但我想你現在就得走了」獵鷹手說畢，「懼岩」機腹的巨大機門發出巨響，向上浮起，往兩側展開。
可是飛梭只是盯著底下飛掠而過的地表。自己當初志願接受改造，成為超級武器時，他以為自己會變成合體金剛或隱者戰士一類的。這個……和他當初想的完全不同。突擊金剛隊的五個人中，隊長長拖車的個子太大，動不了手術，但另外四個人就剛剛好了。現在吉普已經不在了，占車大概也是——飛梭看著「翼劍」載著他，飛向西方的卡佩沙城去了。四個接受改造的突擊金剛中，只剩轉槳被萊歐康柏留在反抗軍總司令部做為備用，免得他們還要再炸毀一個城市——或是更糟的狀況。
「你要跳現在就跳！我撐不了多久了！」
這就是問題，對吧？跳或不跳；生存或是毀滅。
可惡，自己可是個極限獸，不是生來要搞大屠殺的。極限獸一族的作風是盡可能找到和對方利益相通之處，也不會預設對方是惡人。在改造手術後，飛梭用來安慰自己的理由就是：反抗軍有了四顆「神風炸彈」的威懾力後，自己就不會真的派上用場。而現在自己卻被派來反抗軍的明珠——普羅提黑斯城？不，我做不到。
絕非因為他不敢犧牲自己，飛梭在痛苦的改造手術前，還是普通士兵時，便早已置生死於度外了。但這樣做不對。對付載具金剛只要和對付其他敵人一樣，一條街一條街的戰鬥過來就行。他要當面告訴萊歐康柏自己為什麼拒絕執行，反抗軍總司令官到時就無路可走，只能——
「懼岩」再次震動，飛梭感到自己的線圈在抽痛。轟炸機在下降，離地面更近了，他能看見高塔、倉庫、道路、工廠……但沒有半個極限獸或掠奪獸。飛梭放眼望去，只看見怪異的坦克型和機車型機兵，以令人寒毛直豎的整齊劃一四處巡視。
那就是載具金剛啊。他看著它們朝一個綠灰相間的變形金剛蜂擁而去，那人被抓住不久後就突變成了另一個載具金剛。
那不是人，是某種別的東西——某種徹底不同的東西、某種怪物、某種比建制者加諸自己一族的一切惡行惡狀都更加邪惡的東西。
有如夢遊一般，飛梭向前跨出，接著他感到自己向下跌落，不可阻擋的地心引力將自己向下拖去。飛梭突然想念起自己以前變形成的太空梭模式，但他的新變形型態的力量遠遠在那之上。
他變形成神風炸彈模式，感到自己準備引爆了——這部分不全由他自己控制，萊歐康柏親自替他裝備了九級的彈頭。吉普和占車身上的只到四級，不過話說回來，卡佩沙和達馬瑟斯都比普羅提黑斯小了許多。
飛梭落下時，察覺到「懼岩」正在向上拉，他不禁想像起獵鷹手拚盡全力想逃離爆炸範圍的模樣。他的雷達顯示出那些藍色飛機正在靠近，還保持著隊形。接著他看見地面，剩三秒，兩秒，一秒。
賽博坦的地殼上多了一個新破洞。爆炸抹殺了範圍內數十萬的載具金剛，以及九十三個撐過重重困難、硬是在「載具金剛末日」下生存將近一天的極限獸與掠奪獸。
十一
「末日」後 0.86 天
斯丹尼斯，反抗軍總司令部
整個反抗軍的領導階層外加一群專家，全部聚在從福利社改建的臨時戰情室裡。他們是來觀察「斷尾行動」的成效的。達馬瑟斯是第一個被炸毀的城市，不到一小時後卡佩沙也步上後塵。現在只剩普羅提黑斯了，這些人正等著看自己的行動有沒有趕上時機。
萊歐康柏一開始提出要夷平這三座城的時候，只有電子鯊立刻同意，總司令部的其他成員都表示某種程度的反對。萊歐康柏讓每個人依序發表意見，也冷靜的聽完所有人的話。立場最堅定的爆音魈試圖用斷層掃貓的理論說服他，說是用電子毒液就有可能停下載具金剛的改造程序。但已經沒時間了，這樣做可能的代價也太大了。最後萊歐康柏宣布這些反對意見都會記錄在案，但他還是要照原定計畫走。
達馬瑟斯和卡佩沙城灰飛煙滅的影像以加密短波傳來的時候，萊歐康柏逼自己盯住螢幕。這很困難，兩座城的居民加起來有八萬多人。即使這時已經有 99% 的居民死於載具金剛槍下或遭到改造，也實在稱不上是什麼安慰。
以後再哀悼，現在是行動的時候。他這樣告訴自己的同時，仍在對轉槳——突擊金剛隊碩果僅存的成員——表示同情。這時候每一個前線指揮官都已經得知新的威脅的存在，會將消滅載具金剛——埃亞空通信網是這樣稱呼它們的——視作第一要務。他很想撤回前線部隊，不過他也擔心放建制者重整態勢會助長他們的氣焰。面對這個情勢，建制者這個威脅更需要被一勞永逸的消滅。
「#您有新訊息」一個技術員說。從普羅提黑斯傳來，布滿雜訊的空拍影像顯示在螢幕上。從劇烈晃動的鏡頭來看，能知道發訊的轟炸機正處於槍林彈雨中，四處都是飛空型機兵。
「你能清清這糊到靠北的畫面嗎？」黑蜘蛛說。
「#來源問題 #說得容易做得難」藍白相間的極限獸技術員說，他不知為何選了企鵝當變形型態。
無論通信品質如何，看到脆弱的普羅提黑斯城出現在底下，都使萊歐康柏的液壓飆高。他盡可能忽略不適感。「分析師，他們抵達目標了嗎？」
一個變形成紅色犰狳、名叫碰撞的極限獸擠到螢幕前。「沒有。看起來他們在最佳投彈點西北部兩百多公里的地方」
「老兄，我們得叫停！從那邊下去的話努翁城和佩卓黑斯都會被波及的！」爆音魈從椅子上跳起來。
「駁回。我們可能沒有下一次機會」萊歐康柏說。
還沒過一分鐘，一個極限獸變形成「神風彈」落向毫無防備的城市，先前的問題已經無關緊要。毀天滅地的爆炸讓通訊斷了漫長的好幾秒，萊歐康柏以為轟炸機沒能及時逃出爆炸半徑。「懼岩」裝備了為防護「神風彈」專門設計的磁力護盾，但是派往普羅提黑斯的人——飛梭，萊歐康柏逼自己想起這個似乎有點愛挖苦人的士兵，他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反抗軍——的威力被設定在次強等級，足以深達地層、直達天際。自從博狂內戰結束以來，賽博坦上就沒有過這種程度的爆炸了。
最後信號回復了，戰情室傳來的竊竊私語中，除了放鬆還夾著恐怖。普羅提黑斯西北部現在只剩一個大坑了——甚至比位於奧堤黑斯南部，人稱「洛迪文的蠢事」的坑洞還要大。
然而即使普羅提黑斯的毀滅放出了巨量能量，通訊卻變得清晰。萊歐康柏花了幾秒想通原因……飛空型機兵被爆炸波及而墜毀，它們一定是在干擾訊號。這解釋了達馬瑟斯和卡佩沙在毫無音訊的情況下淪陷的原因。
「『懼岩』這裡是反抗軍司令部，升高到絕對升限。我們必須看見淨衝擊」萊歐康柏說。
「遵命」駕駛員的聲音在顫抖。他下半輩子都會噩夢連連。萊歐康柏想。他自己已經作不了夢了。
隨著懼岩爬升，真正的破壞規模才逐漸明顯。碰撞向其他人解說眼前的畫面。「這邊這塊，我認為是『塞弗萊賽特岩脈入侵』，或是它僅剩的部分。表示這邊這塊曾經是努翁城」
沒有報告指出載具金剛已經蔓延到西方的努翁城。爆音魈猛然起身走出戰情室，甩上身後的門。黑蜘蛛朝萊歐康柏投以疑問的眼神，他點了點頭以示同意。於是她也默默離席，去和人稱「反抗軍良心」的爆音魈好好溝通。
「啊，看到那邊了嗎？那原本是從提蒙尼恩河流出的佛羅榮支流，它最終會流進大鏽海。也就是說這邊這塊」碰撞指向坑洞外圈。「原本是南佩卓黑斯。看起來整座普羅提黑斯城還有八成完好，不過還有後續的放射塵影響就是了」
到這時候，連念珠都不禁臉色發白。萊歐康柏注意到鋼翼已經把自己椅子的扶手捏到變形了。即使自己的城市只有五分之一受損算是好消息，事態仍在急轉直下。
隨著「懼岩」繼續盤旋，破壞的界線也逐漸明朗。「啊，看那邊，普羅提黑斯城東南部似乎撐過來了」的確，這座佔據賽博坦南極圈的城市中，那些高聳入雲的建築的輪廓開始浮出，不過即使從「懼岩」位處的超高空還是能看見爆炸造成的破壞。
萊歐康柏發覺自己全身繃緊。普羅提黑斯城會有這麼大一塊沒被破壞，出乎原計畫之外。載具金剛瘟疫在投彈前，就已經逼近城中央，可是反抗軍卻不知道它現在到底散播到哪了。
接著雜訊再次充滿影像。幾秒後，「懼岩」被約莫五十來架的機群圍住。「快離開那」萊歐康柏幾乎無法保持聲音穩定。
毫無用處。「懼岩」連同上面的駕駛員遭到壓倒性攻勢，影像畫面在五臺飛機變形並殺進機艙的瞬間消失。之後萊歐康柏強迫自己聽著駕駛長達半分鐘的慘叫聲從音訊設備中傳來。
慘叫聲終於停下後，他轉身面向戰情室裡的人。「命令所有可動用軍力前往北佩卓黑斯。我們要從那開始反擊。噢，還有，哪個人幫我去警告海月國說，如果我們失敗，她就要對上載具金剛的進攻了。我們可以把普拉西斯城送給她……前提是普拉西斯城還在」
十二
「末日」後 0.92 天
泰雷斯特城東南方
「奔星」越過整片由碉堡和壕溝，如網絡一般組成的所謂前線地帶後，底下的景色隨即從四分五裂的戰場，變成神秘而深不見底的大斷層——也就是「音速峽谷」。它在傳說故事中，直直通往賽博坦的核心，創世神普萊瑪斯和其他更怪異的神祇都棲居於此。
「泰雷斯特就在前面。我們應該有辦法好好加點油，然後你們就能去做你們想做的……等等」噴射者的話說到一半，就被響徹駕駛艙的測距警報器打斷。「該死，敵對反應！」
不一會，奔星的外殼就傳來爆炸的衝擊，一行人被震倒在地，各個控制臺與燈光紛紛閃爍失靈。蜂鳴器和警示燈大作，斷裂管線中噴出的蒸氣瀰漫在「奔星」的座艙中。
「廢渣！他們是從哪個油坑爬出來的？」豹子大喊的同時，正抓著滅火器朝一座火花四散的控制臺噴。
「不知，但我們撐不過下一次了！」噴射者說。
「是載具金剛？」掠奪者問，他正盡力在「奔星」左躲右閃的反作用力下穩住自己的龐大身軀。
蠍神的雙眼盯著「奔星」的其中一座控制臺，上面顯示出數個紅色圖騰。她搖搖頭，發出嘶聲。「不，是極限獸！我已經瞄準——」
「先停停！他們只是緊張，別忘記我們才剛從前線飛來」豹子大叫。
蠍神看向掠奪者，但他只是平靜的凝視外頭。
「不想潑妳冷水啦，『年度掠奪獸小姐』，可是這艘太空梭沒剩半顆子彈了。還是妳要爬到艙門外用妳自己的槍上？」噴射者說。
前方傳來尖銳的噪音，接著「奔星」機鼻的一部份飛過艙門旁。
「我受夠了！我可不會坐在這裡挨打，野獸模——」蠍神擺出戰鬥姿勢，正準備變形時，掠奪者的大手拍在她的肩上。
「我們向他們發訊了嗎？」他問。
「我在試了，不過第一發毀了我們的通訊器。我正在重接線路，但它現在沒什麼電力，而且對方在盡可能阻礙訊號。他們大概以為載具金剛病毒能無線傳播」豹子說。
對話被噴射者的另一次俯衝打斷。他翻動機身，躲開另一顆飛彈時，泰雷斯特城的地面出現在右側窗口。
「這是合理的預防措施。幸虧從我們的經驗看是多此一舉」掠奪者說。
「不能向他們開火的話，那我們至少要有其他對應措施吧？」蠍神悶哼一聲。
「我們逃離普羅提黑斯城那時就用光所有東西了」噴射者說。他把操縱桿往左一拉，「奔星」隨即往反方向急降。豹子一個不穩，便從座位摔落地板，他發出一聲哀嚎。
「管他去死吧！」蠍神怒吼，她在別人來得及靠近她前就衝向逃生口，一腳踹開門。
「等下！」掠奪者的吼聲穿過灌入機艙的強風和引擎噪音傳來。蠍神只是回以一個微笑。
「野獸模式！」蠍神跳出太空梭時能感覺到飛龍型態的部件移轉到位。即使是在自由落體的途中，她也能意識到自己的視覺畫面從頭部切換至飛龍型態的強化雙眼。野獸型態的戰術系統一啟動，她便拍動雙翅，直上雲霄。
「蠍神，手下留情。他們是潛在盟友」內部通訊器傳來掠奪者的聲音。
「雖然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啦」豹子說。
「放輕鬆！用不了一分鐘的」蠍神說。感應器顯示右方有砲火來襲，於是她振翼直直向右方飛去，先是俯衝閃過一串曳光彈，拉升回去的同時吼出一道能量火焰燒毀一顆飛彈。那顆飛彈是一個橘藍相間、變形成飛鼠的極限獸射出的，識別訊號顯示他的名字叫「夜翔」。
夜翔的僚機——是一隻紅黑相間的鷲鳥——飛到蠍神背後，轟出另一片飛彈，它們先在半空橫衝直撞的亂飛一陣後，再往蠍神的位置衝來。蠍神聚精會神，停頓瞬間選擇對應方式，接著她和飛彈群中間的區域突然被白熱的能量火焰填滿。她被爆炸向後震飛，測距感應器有點短路，但她和對方都沒受到太大的傷害。她趁兩個極限獸飛行員試著重新瞄準時，竄過兩人之間，沒用能量火焰就把他們打散了。
由於注意力在飛行上，因此她只來得及在盡可能多的通信頻率發出「我是友方」的短訊。
夜翔轉了一圈，繼續追擊。蠍神終於收到一條訊息。「疑問：向我方開火？」
蠍神低吼一聲，要不是她現在沒有手而且正忙著飛行，一定會伸手拍在自己的額頭上。「白癡，你們先的」
「解釋：針對載具金剛的預防措施」對方回訊的同時，翻過身來以確保蠍神還在視野裡。
「我看起來像個他渣的載具金剛嗎？你有發現我變成一隻飛龍，而且會說的字超過三個嗎？」
看見夜翔總算停止追擊時，蠍神才好不容易能喘口氣。「他們沒問題，楔尾，我們要護送他們降落」夜翔對那隻鷲鳥說。
蠍神的通訊器在她飛回「奔星」途中響起，是掠奪者。「十分感謝妳，我的孩子」
十三
「末日」後 1.27 天
南佩卓黑斯，反抗軍臨時待命區
身旁反抗軍後備部隊的人都在低聲討論著，他們幾乎不敢相信半座南佩卓黑斯城已經毀滅了。城市殘骸揚起的塵埃已經飄到大氣層中，遮蔽住所有人的視線，極地圈的漫長黃昏也因此更加晦暗。有些聲音主張脫離反抗軍，並要求主任官傳主宣布南佩卓黑斯城（還在的部分）獨立。有個叫龍嘯的矮小極限獸飛行員甚至說要讓包含佩卓黑斯、波利亥斯與多疊卡黑斯的「環線三州」一起獨立。
雙擊打從心底不在乎。如果萊歐康柏決定炸掉努翁、大半普羅提黑斯和一部份佩卓黑斯，他一定有個好理由——某個顯然關係到一場大戰爭的理由。雙擊喜歡大戰爭，他已經待不住後備部隊，迫不及待要讓自己的兩張大顎從敵人身上咬幾塊鐵下來。他揮了揮左手握的「活塞鎚」，這把戰鎚每次撞在右手掌上時發出的響聲都讓他樂在其中。
真有趣。雙擊在「野獸升級」以前是個右撇子。他猜這和自己在雙頭龍型態下的主導權在左邊的頭這點有關。「我們啥時才能對那堆建制者寵物開砸啊？」
「剩不到一小時了」噴吐說。雙擊當然知道，他只是想打發時間罷了，但噴吐向來不擅長看人臉色。「要說的話我倒希望它們動作快點咧」
「無須如此急於赴死啊，我的夥伴」咒縛鬼故意打了個哈欠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目前為止我們排除萬難活了下來，然而總有一天，我們的時辰會到的」雪貓點頭如搗蒜，不過話又說回來，雪貓這傢伙的膽子一直都不太夠。
上頭說普羅提黑斯城的殘留的部分有一個巨大的威脅——某種叫「載具金剛」，能把你變成它們一員的玩意（聽起來超噁爛的啦）。雙擊所處的後備部隊在倉促搭建的待命區已經待了三個小時，準備發動全面反擊以根除這場瘟疫。反抗軍的飛船陸續從波利亥斯、佩翠克斯、闊魯坎、亥利克斯甚至是普拉西斯——基本上是所有沒和建制者軍隊直接交戰的地區——載來增援部隊。
雙擊和他所屬的小隊被分到「撤離」上，它是臺橘白相間的直升機，原本是個博派金剛。雙擊個人認為把活生生的建制者弄成廢人，再把他們當成交通工具這個行為實在是令人髮指，但另一方面，想起建制者剝削自己這些掠奪獸的方式，他猜這也是罪有應得。
他所屬隊伍的隊長腔棘魚以前是「遊戲」冠軍，才剛從臨時清出的降落坪邊的建築（雙擊很確定它原本是圖書館）那裡，聽完任務報告回來。
空襲警報打斷了準備工作。忙成一團的人群停了一秒，接著全望向烏黑的天空。沒過多久，敵機便出現在視野中，數千架載具金剛紛紛排成 V 字陣型，來勢洶洶。它們離這裡頂多五公里遠，而且還在急速靠近中。反抗軍準備對普羅提黑斯發動的絕地大反攻看來要變成防守戰了。
雙擊沒看見是誰開第一槍，不過空中在眨眼間便充斥子彈、飛彈、光束或其他奇形怪狀的武器。天空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吐息著火焰、伸展著金屬肌肉。載具金剛一批一批在熊熊火光中消滅殆盡。它們試著躲避，但即使雙擊的眼睛不怎麼好，也看得出它們頂多能做出基礎的迴避。它們似乎只有幾種動作模式和非常有限的應變能力。
可惜的是雙擊沒有武裝能打到三公里外的載具金剛戰機。聚集在此的數千名反抗軍士兵此時已組織成沒那麼混亂的陣式了。雪貓和腔棘魚忙著用手上的步槍朝天開火，咒縛鬼則直接飛上去和載具金剛交戰了。只剩噴吐和自己一樣無用武之地，他不禁火上心頭。
「啊簡直是搞我嘛！別人殺敵跟割草一樣，我們卻在坐冷板凳！」雙擊朝噴吐喊去，噴吐哼一聲表示同意，接著咳了幾下。硝煙使得空氣更糟了，靠近地面的部分更是如此。
雙擊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他變形成雙頭龍模式，然後他：
（若太小請點開圖片）
變形回機器人模式。全身上下的部件在轉移中，給了他足夠空隙能把那個紫紅色的怪物從背上扯下來。雙擊順手一拋，把它扔向另一臺機兵。它們隨即化成一顆火球。
其他衝鋒陷陣的反抗軍士兵也沒比較好運。坦克型機兵毫不間斷的開砲，導致飛空型機兵得以佔據空優。摩托型機兵也已經突破防線，四處肆虐。放眼望去，幾乎所有的反抗軍都遭到壓制而後退。雙擊看見數十名——數百名士兵遭到強制改造。一臺摩托型機兵抓住了腔棘魚，他發出一陣尖叫後就突變成一臺坦克型機兵。雪貓已經不見了；咒縛鬼在他此生最後一場纏鬥後，打轉墜落，摔成一團火球。而雙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至少他不會變成那些鬼東西！」一旁的噴吐大喊。噴吐已經變形成電子蟾蜍，正朝著所有靠過來的摩托型機兵噴灑酸液。到了現在，雙擊和噴吐已經是整片載具金剛汪洋中，滄海一粟的掠奪獸了。機兵意識到自身的戰略優勢，於是摩托型機兵紛紛停止肉搏戰（雙擊已經用手上的「活塞鎚」打碎八到十臺機兵了）並鬆散的包圍住兩人。它們收起手爪，從掌中伸出槍口，接著數道低威力的光束打在兩人身上。
雙擊也倒了下去。「啊就別讓它們得手」雙擊一個一個解除掉體內的燃素槽上，多達六道用來避免走火的保險鎖。還剩一道時，他被幾個機兵翻過身來，幾隻冰冷手爪開始戳刺他的火種倉。
佩卓黑斯淪陷的畫面簡直是場惡夢。載具金剛產生的低頻干擾場，導致反抗軍軍隊從進入交戰起，就很難得到清晰畫面。即便如此，傳來的畫面依然令人毛骨悚然。隨著慘劇的實際規模逐漸明朗，越來越多人陸續進入臨時戰情室。
碰撞思索片刻後開口。「波利亥斯那裡大概是二十萬；多疊卡黑斯約四萬；上次普查時佩卓黑斯是七萬人。再加上我們轉移過去的三萬名後備軍力，還有一萬五千名後勤人員」
念珠滑倒在座椅上。就連高層都沒什麼士氣了，那一般大頭兵又會怎麼想？「如果我們假設『環線三州』跟普羅提黑斯和努翁一起淪陷，那還剩一百三十萬人左右。獨立掠奪獸國協大概是八十萬；極限獸民國則是六十萬左右。當然了，建制者領域境內還有兩百萬次代種族。再加上三百萬名建制者，其中只有 5% 有行動能力」
從他皺成一團的臉來看，爆音魈明顯正盡力保持專心。「OK，所以……我們的人數還是遠超過載具金剛。所以咧，我們就動員所有人，然後能做多少劑電子毒液就做多少劑出來」他猛力點頭。「你各位啊，我們還是贏得了的啦！」
「爆音魈，閉嘴。我們已經動員所有不在前線或鄰近前線的兵力去處理了，然後整個『環線三州』就被它們從頭傳染到尾。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電子毒液是不是真的有用。請問你是要志願來當這個理論的實驗品嗎？」黑蜘蛛說。
爆音魈瞪著黑蜘蛛，臉色非常憤怒。「好啊，大姐頭，就像妳說的啊。佩卓黑斯那場只有三萬軍力，我們在前線的人數幾乎是這個數字的十倍！我們現在就把他們召回，然後——」
「所以就讓我們好好考慮一下：我們對建制者說『我們受夠了，我們不會繼續當你們的奴隸』，結果他們怎麼回應？他們不僅用武力和財力逼我們就範，還計畫改寫我們的 CNA，想把我們改造成無腦工具」
「如果我們投降的話，他們可能會叫停個一兩年。不過有誰會相信它們不會留下來嗎？我們不會吃牢飯、也不會被送去監獄星勞改、甚至也不會被關進『遊戲』裡。不，我們反叛的代價會是那樣」
「我們的軍力配置已經準備好突入建制者領域。一直以來，我們靠著遠超敵人的能量效率和對傳統基礎建設的低依賴性來向前推進。這導致了緩慢的戰略行動——首先攻佔一座城市，鞏固勢力，接著用它做為進攻下一座城的基地。但如果我們要贏的話——如果我們要活下來的話，就必須改變手段。為了讓極限獸和掠奪獸有未來可言，我們就必須攻陷埃亞空城——不是明年、也不是下個月」
創作內容
TFCC 官網小說〈離弦走板——第一章〉自製翻譯
野獸戰爭：起義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