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黎明˙宿命的盡頭
那天轉身離去後 一場雨讓我訴說
勾住手的承諾 卻不能到永久
只能自顧自 在夜分裡淌下咽息
落下的傷混著雨 模糊燈火一隅
澆冷了身體卻不能洗去回憶
直到孤獨像此刻 逐漸加劇的淋漓
才發現冷漠後原來是多情
不再祈禱身邊能夠有溫柔的那道光
原來人在愛情都有一場屬於心碎的錯
沒有資格再次讓妳為我擦去臉上的淚
背對了光明我一人 為妳擔下這場痛
(※註:以上為特殊串聯,出自"悲終默示錄首部曲˙天罪-開界闢盡的血與淚"。)
夜紛肅、月飄殺,返回阿法納澤爾的最後二十哩路,藏淵龍雫證心而來,五十公尺的距離,對峙的兩人皆知;此招過後無論生死,信念都將得到見證!就在驚天動地的震撼間,『盡神三約』之『勘下劈界』降臨人世,胸前浮現的魔神光相與高舉堪下盡章所引來覆蓋天際的不明圖騰,正是一招決的力量極限!而重傷的懷鋒獨名冷顏已對,現在的他心中只有平靜......一種將死的平靜。
驟然、面對天地異變的力量,戰神的手動了!
"一恨天涯慕人歌"
"不曾歸來去東西"
"自古英雄本無名"
"多少寒風飲無聲"
生死交關,豪情......在模糊的意識裡推動戰意,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妮絲蒂娜身邊!一聲冷喝,鋒冷沉的平靜忽轉銳利,橫斜向地的右臂一轉,上翻的掌心脫手了末法十芒浮空,白光黑雷罩上劍身,腳下更透百尺闇色圖騰光紋,奧義『滅兵式』赴以全力無悔而出。
劍與魔法、龍與神話,傳說......將於此再寫新頁!龍雫一擊劈下,覆於穹頂的圖騰化作大量紫火劍光纏繞白雷發出,鋪天蓋地的姿態宛若末日來臨,威勢比白龍更強上數倍!
心知這是一招決的起手,毫秒之間,鋒雙手於胸前護擊一開,十芒以劍柄保持五吋之距朝向身軀,其快速從右腰自胸前繞向左肩,再由左肩往背後繞回左側,一輪的無限符號軌跡拖曳黑雷,盡擋千萬凌駕光之速度的紫火劍光。
同時、龍雫盡納光火,壓縮到極限的力量讓紫光白雷化為更耀眼的銀芒,頓時盡章罩上十公尺的銀芒之刃,但見兩個邁步後逆時旋身,『勘下劈界』的真正殺著到來!而鋒騰空橫身,如子彈般螺旋的身型攪動黑雷,一尾體圍近百尺的黑龍之光破土繞出,伴隨以反方向繞體旋轉的末法十芒,『滅兵式』之精粹盡在於此。
"此刻的心 停在最後那一夜"
"不知道眼前之人的過去"
"只知道自己若不全力以赴"
"將是對其堅持的一種汙辱"
"現在 想著那夜的遺憾"
"而他 必定也有與我一樣重要的思念"
光速的戰鬥,傳說僅於不及眨眼的一瞬之間!逆時旋轉的身影、橫掃兩輪的銀芒,攻勢......在黑龍破土之際來到,衝撞的兩股力量爆出震動整片大陸的雷鳴鏗然,就在強光中,戰神與武神錯身了......
"黎明前的夜幕"
"今天特別漫長"
"像各走各路的那一天"
"我明白"
"從此再多奢望都是遺憾"
靜謐......是戰慄的只留風聲,十公尺的距離,藏淵龍雫、懷鋒獨名彼此背對,突然!
「呃!」
痛、碎落了誰的血花飛濺?一聲驚爆,戰神右臂應聲斷裂!而武神身一震,黑雷銳芒穿顱灌出,儘管外表看似毫髮無傷,但噴濺近百公尺的鮮血和腦漿卻宣告了藏淵龍雫......
──敗!
寒風殘影、背對的兩人,一者傲立迎風任血淌面、一者單膝跪地......徒留斷臂流瀉大量鮮紅,戰武鏖鋒的最後......是付出右臂的懷鋒獨名贏了一招決。
「不惜斷臂,也要彈開勘下盡章,將招意從我眉宇灌入,是你贏了......戰神。」
雖被極招爆頭,龍雫卻似乎沒受什麼影響,可低頭無語的懷鋒卻彷彿死亡一般,靜的沒有任何反應,他身下的土地已有大攤積血,只有拄著十芒駐地的左手還在緊握,而龍雫完全沒有回頭,他微微閉眸,繼續冷語言道......
「如果不是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我們可以是朋友......」
血......從額心被鼻樑分成兩道紅跡,滄桑的低音於焉對戰神說出認同。不變的信念、交付了刀劍快意的無悔;留下逐漸褪色的生命......
一聲朋友......滿臉是血的龍雫單手斜握盡章,緩然離去的身影有著深深孤寂,只有眸裡的堅毅與無情,成了在冷月劃破黑暗的光芒。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生命,陣急陣慢的風,好似瀕死的心跳忽強忽弱,鋒斷去的右臂仍大量出血,雖然他想站起來,可身體卻已不聽使喚,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不僅視線一片黑暗,兩耳也漸漸聽不到聲音,自己......真的只能走到這裡了嗎?
「妮......絲......」
「要回去......我要......回去......」
是開口說話?還是心裡的聲音?鋒不明白這陣自我激勵從何而出,驀然......一陣溫柔的女音傳來......
「龍鋒君、龍鋒君?」
「......」
甜美的呼喚,鋒仍低頭不語,即便想回應,身體卻也漸漸脫離掌握,這時高跟鞋清脆的履聲靠近,鋒感覺到身前傳來一抹熟悉香氣,接著......一雙手按上了他的肩膀,伴著言語輕輕搖晃......
「龍鋒君,你還不能倒下吧?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
「我......」像嘆息般的孱弱回應,龍鋒......那是自己的真名,可多久了?再也沒被人這樣呼喚,那繚繞耳際的聲音,更帶著回憶包圍自己......
「龍鋒君?真是的~雨宮龍鋒君!」
「啊!」
忽爾加重的語氣,打向背後的一掌伴隨全名脫口,鋒猛然抬頭,仍是黑暗的視線多了柔和白光包圍自己,而眼前呼喚自己的女性不是誰,那......是早已亡於自己狂情之手的愛人......
櫻庭淚香。
白色的披肩短衣、露腿的藍色連身裙,那是再熟悉不過的裝扮,淚香黑色的長髮、褐色的雙眸,一張與妮絲蒂娜相同的臉龐直撼視丘,此刻再見過往愛人,啞然的鋒僅有理解不能的混亂,只見淚香帶著笑容彎下了腰,把瀏海撥至耳後的左手,像是想好好看清楚鋒的容顏一樣,迷人......又帶著感情......
「終於清醒了嗎。」
「淚香......為什麼......」
雖是一樣的臉,但眼髮顏色的不同仍讓自己不致混亂,然而相同的聲線,卻是不同於妮絲的泫然欲泣,淚香充滿活力的語調,更讓鋒確信眼前之人的存在,可是淚香卻沒回答鋒的疑惑,反而抓住了鋒的手......
「你到底要讓人擔心到什麼地步啊?好啦!振作一點,該走囉。」
不等鋒反應,淚香帶著一貫的笑容把人拉起,乍然、鋒的身體彈了起來,睜眼的真實感與一瞬憾心的深呼吸,全部......都像驚擾睡夢般,在突來的抖動中清醒而結束,原來......自己正站在阿法納澤爾二十里外的郊區,而此刻風聲稀微、晴月伴星,空無一人的周遭,又哪來的櫻庭淚香?
剛才的重逢......只是徘徊死亡之間所生的幻覺吧?
可是......鋒卻記得很清楚,自己本是單膝跪地、再也無力起身的......
究竟是為什麼......自己能夠再站起來?
「淚香......剛才真的是妳嗎......」
瀕死的憔悴依舊,血也仍不止息,但眼前模糊的道路卻重現清晰,跟著鮮明的劇痛,身體也再次回到掌控,鋒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往遠方的終點邁進。
另一邊、麻衣與妮絲蒂娜......
錯估的心機、錯算的情勢,阿法納澤爾城前,將四千兵力斬殺大半的麻衣面露錯愕,因為艾琳的思念體本欲攻向她,卻透過了瞬間移動來到妮絲蒂娜身後,那凝聚在右掌上的銀藍色魔源,灌入了妮絲瀕臨魔物化的體內!
「不好了!」
躍起的麻衣回頭一擊,右手反握的十六朱夜雖後發先至,可艾琳之身卻瞬間消失,反觀妮絲蒂娜受到魔源增幅,那抽搐痙攣的身體與痛苦,宣告著魔物化的開始。
「妮絲蒂娜!」
麻衣喊了出來,眼前的妮絲正與強逼自己變形的力量對抗,勉力維持站姿的她緊握雙拳屈縮著上半身,其散出的無形魔力波動不僅逼使四周大地崩裂,甚至連阿法納澤爾受到結界強化的城牆都開始崩壞,若非麻衣功力之深,否則也難以接近分毫,更遑論現場漫佈的屍身與殘兵,都在一瞬間灰化。
「麻衣小姐別過來!快點離開我!」
被狂亂與憤怒的情緒支配,勉力維持理智的妮絲喊著,不出數秒......發抖的她兩手抱胸,痛苦的跪伏在地,白皙肌膚出現極為明顯的筋脈奔走。
「我怎麼可能棄妳於不顧?!」
「走!快走~不要管我!」
表情難受的妮絲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她的身體突然緊繃,突然睜大的紅眸浮現一抹兇光,身體亦出現微微抖動,美麗的模樣更因為劇痛而扭曲。
「這......」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呃、呃哈~」
一聲變奏的痛吟,妮絲兩手按地,不明的筋路在她臉上加劇的起起伏伏。麻衣緊鎖雙眉,為什麼懷鋒還沒回來?且在剛才,她還感覺到整片大陸有著震盪,那從遠方傳來的力量共鳴很明顯屬於戰神,難道懷鋒出事了?忽然......
「來自異國的劍者,我錯估了妳,甚至是妳這一斬,還能讓我思念體的魔力瞬間消滅,可就憑妳,是無法阻止妮絲蒂娜變成魔物的。」
艾琳的聲音再度出現,麻衣抬頭一看,艾琳以煙霧狀的存在聚合成形,究竟?
「四千兵力盡失,我的思念殘屑仍散落四周,這是用殘餘思念捕捉死者的魔法微粒形成的微弱幻影。」
「不惜如此也要出現,是為了看妮絲蒂娜變成魔物嗎?」
「並不是,我只是想告訴妳,既然懷鋒獨名將妮絲蒂娜託付予妳,那我想魔物化的相關知識,妳一定明白,以救為前提,妳什麼也做不了。」
「......」麻衣沒有回話,只是咬牙瞪著艾琳。
「今天殺盧伯瑞斯家之人,以及和墜神法典對立的愚行,很快的......麻煩將會找上妳,妳就在這裡無能的、無力的,觀賞妮絲蒂娜受盡折磨,慢慢的變成魔物吧。」
留下這麼一段話,艾琳終究煙消雲散,在場......只剩咬牙強忍的妮絲蒂娜,還有被說什麼都做不了的自己。
驟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蘊含悲慟的哀叫,一切終於失控,無情的折磨與變形下......撕心裂肺的結局到來!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妮絲蒂娜扯開上衣,痛苦的她雙手後撤,上半身也跟著弓起而抽動不停,在力量無止盡地暴增中,一對黑色羽翼自背後生出,這時她全身的血管浮上肌膚,散發強光的紅眸失去了所有溫柔。隨著四肢浮現漆黑圖騰,妮絲哀嚎更盛,纖細柔嫩的手也慢慢成了利爪,直到圖騰蔓延到臉上,雙肩更陡生一對詭異尖刺。
「妮絲蒂娜!妳的意志只有這點程度嗎!快跟它對抗啊!妳忘了鋒君嗎?!」
麻衣扯開嗓門,眼見對方受羽翼牽動飛起,她明白妮絲已經失去理智,暴增的力量也達到不變形完成則無法宣洩的地步。
慢慢的.....妮絲不斷掙扎的雙腳被無形外力強制並攏,包覆在棉襪下緊縮的腳趾連同腿部開始變長,隨後在變形中化為兩條長尾並融合成巨蛇般的軀體,同時......身上的睡衣也被魔力感染而與肉體融合,一副帶刺的生體盔甲已然出現......
「聽說魔物化最麻煩的地方,在於一旦開始變形,就無法在過程中出手,因為處於魔力高度壓縮的狀態,一旦干預就會發生強烈爆炸,而此爆炸跟魔法層級與屬性更息息相關......妮絲是最上級的魔法師,還是墮魂系,嘖!」
挺著強勁魔壓,麻衣握劍的手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因為神話之劍即便救贖亦是以殺生之道履行,要麻衣阻止此刻的變形,除了殺以外根本別無他法!而此時妮絲的肉體開始變大,口鼻部等等也全數突出,硬生生的......從美麗的人臉變成堅硬如鐵的龍頭,隨著頸部節節增長,不僅長髮成為漆黑毛棘,雙肩之刺也化為長頸龍首,但聞一聲屬於魔物的獸吼震盪空間,眼前的......再也不是美麗溫柔的妮絲蒂娜,而是受盡摧殘、被憤怒支配的巨大魔物。
"繞身的血紅鬥氣"
"距地三十公尺的漆黑魔獸拍動背後的羽翼"
"牠有著健壯帶刺的類人形上半身 以及長達七十公尺的蛇形身軀"
"一如鬥氣的顏色 三顆猙獰的闇色龍首六目皆紅"
"細看之下 中間的龍首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
"那 會是妮絲蒂娜悲傷的證明嗎"
無能阻擋的悲劇,宿命赤裸的呈現,麻衣一聲咂舌,緊握的十六朱夜有萬般躊躇,瞬間!魔物巨爪怒揮而來,麻衣不予反擊,轉以後滑步避過,可即便瞬退一哩,她仍能感到化為魔物的強悍之處。
「力量以次方等級提升,我該怎麼做......」
思考中,魔物右龍首劃地噬咬逼身,巨大左臂也朝右腰掃去,面臨左右夾擊的麻衣,仍以更勝數籌的身速翻閃其中,同時她也察覺,越靠近魔物,就越會受到魔物的血紅鬥氣影響。
「越是靠近,就越必須提升功力對抗,否則血紅光氣將侵蝕肉體而致重創,鋒君......你到底在哪裡?!」
麻衣擔憂,內心更是焦急,那連番攻勢都不能碰到麻衣分毫的魔物更加憤怒,鬥氣更變的彷彿有意識一般,源源不絕的朝其奔去,而運起真力的麻衣身繞湛藍雷電,血紅鬥氣登時被拒諸門外,同時旋身挑劍,一道銳利藍光眨眼貫穿魔物左肩,隨後劍光爆炸,血濺四方的魔物一時停頓,心窩的魔力泉源亦現不穩。
「不行!那樣會殺了她,這不是我的本意,我得降低力量!」
心繫妮絲,麻衣本運至六成的功力陡降四成,護體的雷電鬥光一散,鬥氣立刻入體,麻衣乍感五內劇痛,下一秒、鮮血更從嘴邊滴落。相反地,魔物則開始吸收心窩的魔力泉源,傷勢已在眨眼間回復。
「魔力泉源......既然這樣的話......」
心下暗決,麻衣旋刀入鞘,後拉的弓步與拔刀預備的屈姿,竟是使出懷鋒獨名的奧義『冰風霜痕劃滄桑』,但見一瞬分身疊影閃過,大量銀藍劍芒如連珠炮射向魔物心窩,頓時龍嚎伴魔血四散,銳利劍芒竟困鎖泉源,大幅減緩肉體吸收泉源之速,緊接麻衣蹬步飛上,纏繞耀眼銀光的十六朱夜在零距離灌入泉源,正是『天葬十痕』之『一劍歲月』!
貴為東方劍界神話,麻衣劍道造詣自然不在話下。意臻化境、念之一動,天地萬物皆可為劍而出。『冰風霜痕劃滄桑』一招,本就脫胎自己的『一劍歲月』,麻衣自能輕易揣摩,且更勝於懷鋒。
於此......麻衣刻留雙招,她無法阻止魔力泉源與劍意被魔物吸收,但......這是她能做的最後一件事。隨即、一股強大的反震力從魔物體內傳出,僅運兩成功力近身的麻衣無法抵抗,一聲嬌柔痛嘆,受鬥氣透體的麻衣被猛烈擊飛,鮮血更在空中搭起長橋。
「鋒君,姐姐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拜託......如果你回來了,一定要察覺到......一定要察覺到啊!」
留下這句祈禱,儘管握劍的手不曾鬆懈,可受創而一時麻木的軀體也無能止住退勢,看著仍在暴走的魔物,麻衣閉上了眼,就此被震飛遠方。
夜幕下......三頭蛇身的黑翼魔物仰天狂嚎,震盪天地的力量......是任狂怒與失序喧囂的放縱。
就在魔物即將轉頭向阿法納澤爾發動攻擊時,西方的地平線盡頭,緩緩踏上一道讓魔物留意的雄俊身影了!
"浩氣蒼穹天下紛"
"風雲蕩蕩步此生"
"紅塵本非留名處"
"唯獨驚濤傲崑崙"
穩緩的步履、斜持的神兵,髮、是黑銀交錯的昂揚滄桑,眉、是鬱愁深鎖的堅定不移,雄俊的身影僅餘一臂,那無視痛楚的模樣、那傲氣凜然的神情,正是來自東方;享譽劍界頂峰之名的戰神......
──懷鋒獨名。
朱紅......從斷去的右臂點點滴落,鮮血將盡的稀微在義無反顧的容顏上糾結憔悴,隨著距離逐漸接近,魔物亦發咆嘯,但掀起的地浪卻在戰神面前三公尺處被彈開、無法撼其分毫!驟然......鋒左掌一鬆,華麗的長柄刀劃地繞體,那是得到劍之名稱的神兵˙末法十芒。
二十公尺的距離,人魔兩立的交界,承不住戰神逼力,魔物在仰身翻轉後矮身衝刺,左右龍首亦吐血色光雷,烈力更包圍近五公里高的地浪龍捲,彷彿不將戰神轟個灰飛煙滅就無法休止的狂怒般。
面對龐然暴威,鋒握劍高舉,亡界的黑雷、白龍的聖芒,兩股力量透發繞體衝霄,武學『一氣凌天』運上,天色即生異變,不僅夜空化作火色奔騰,疾降的雷霆更不偏不倚打在十芒之上,其勢之威較諸魔物更加強悍!但聞一聲驚爆,魔物攻勢與『一氣凌天』之威互撞,血色光雷和地浪龍捲被戰神全方位的光罩灰化,魔物身軀更被強力震撼而難以行動!
「嗯?」
一撇間、鋒雙眸似有所查,他發現魔物受擊仰身後退時,心窩浮現了銀色劍芒與龐大的魔力藍光,細瞅之下,劍芒更含熟悉招意,當下鋒立有體悟,只見左臂繪形8字一輪,脫手旋轉的十芒向四方連發黑色劍光,正是『冰風霜痕劃滄桑』之精粹!此次意不在殺,而是觸發魔物體內的劍意共鳴,驟然魔物心窩綻裂,麻衣所留下的雙招劍意全數竄出,那毫秒萬道的劍光中,魔力泉源竟受牽引而再次出現!
「就是現在!」
須臾的決斷,鋒凌空飛向魔物胸前,帶著白龍之力的十芒以斜上的旋刺式貫穿泉源,魔物暴亂的態勢,在十芒刺入心臟的當下休止,接著在人龍緩然的下降中,來自戰神的破魔之力,讓三頭黑龍的肉體劇烈變形,無論是不規則顫動縮小的肌肉,或是消退黑鱗肌肉再現的雪色柔膚,一切、都順著鋒的預想,慢慢變回美麗的妮絲蒂娜,而且......加上因為縮小變回人樣,十芒也順利離開妮絲體內,沒留下傷痕。
「很好,順利的變回來了。」
細細端詳,停在妮絲胸前一寸的十芒刀鋒,正罩著一層濃密白光連結彼此,而帶著痛苦表情沉睡的妮絲正用她的小嘴吐著香氣,睡衣下碩大的胸部也穩定起伏,儘管全身還像漣漪般不斷變形,可是帶有生息的事實,鋒卻看得非常清楚。
「為了回到妳身邊,所以我賭了一把,幸好......一切如我所料......白龍血晶......沒有白費。」
露出欣慰的微笑,因為以一般狀況來說,魔物化以後除了硬拚討伐,還有一個透過魔力泉源一擊必殺的方法,這是在剛變成魔物時會短暫出現的弱點,如果以破魔之兵貫穿魔源打中心臟,亦即所謂的破除闇魂侵蝕,便能變回原貌而死,有些想抱持尊嚴的魔法師,會透過此方法,以人形的方式死去。
禁忌祕法˙太荒造源初,本來就不是什麼魔法與陣術,那是白龍血晶本身的功能,其介於劍與魔法之間的第三股力量,能連結相斥的屬性,並依擁有者的決定,將自身的生命給予他人。
所以鋒推論,在自己體內的白龍血晶應該還能運作,而此點......也透過妮絲的呼吸得到證實。那讓瓦爾莉痛苦的力量,如今正透過連結,實現著鋒的願望,守護著她唯一的後代──妮絲蒂娜˙愛麗兒˙安瓦爾。
如此,即便『太荒造源初』還沒啟動,但生與死的橋樑已經搭起,現在......只欠鋒自己的意識了。
「走到這一步......哈......沒想到會無話可說,能再看到妳,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眸裡迷茫,回憶在腦海不斷湧現,這一生愛過、恨過,曾歡擁平凡,也曾墮入狂情,直到遠離過往,在最後的命運之地看著最初的容顏,那是諷刺還是命中注定?
不再去想,運上最後的力量,透體的黑雷共鳴白龍血晶,頓時半透明的聖鱗獸在背後現形揚翼,彷彿靜待指示一般,只見戰神啟唇開口,堅定的語調是不曾見過的無悔,也是從今以後將天人永隔的覺悟......
「我懷鋒獨名、真名雨宮龍鋒,願放棄自己的生命,把一切給予妮絲蒂娜。」
宣言一出,聖鱗獸即散為無數白光圍繞,它一道道被妮絲吸收;面顯痛楚的鋒只有緊握十芒,望著濃密的白光像流水一般,從自己體內帶出黑紅雙色的光點,不斷透過兵器流進妮絲體內,鋒很明白......那是除了命元以外,也被抽離的力量與鮮血......
"花落無情有盡處"
"紅塵一途終歸根"
"曾經冷看今朝"
"不問雪楓花色"
"奈何此時千言萬語"
"盡付渺茫"
我在哪裡?
這是哪裡?
我不是變成魔物了嗎?麻衣小姐呢?我還活著嗎?
疑問......不知從什麼時候清晰地浮現腦海,置身黑暗的妮絲蒂娜想著那些,渾然不知這是魔物化後僅存的自我,而此地一無所有,自身的存在感也很曖昧,但、時而會有上一刻仍在變形的痛苦逼得她情緒失控......
「嗚哇啊啊啊啊啊~」
肉骨增變的響聲,倒地的妮絲弓起腰身,又一次......身體在越趨激烈的痙攣中開始變化,她無法避免、控制不能,不知道這樣的折磨何時會結束,也不知道情緒何時會崩潰。
突然......
一種溫暖而光明的無形共鳴,替變形的混亂帶來休止,隨著視線重現光明,因為變形痛楚而生氣的妮絲只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那不是誰......正是一位比自己年幼,卻屢屢保護她的男人,懷鋒獨名......
「鋒?」
不知是鋒的出現還是什麼原因,妮絲沒去思考,而眼前的鋒則一如既往的俊帥,他露出從沒見過的微笑,並朝自己伸出了手......
「妮絲,我為妳而來了,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離開?是說這裡到底是哪裡?」妮絲還有點猶豫。
「妳不跟我走嗎?還是......妳要留在這片黑暗裡,對悲劇的宿命低頭?」
聽見宿命一詞,妮絲眼神不住一凜,對啊、自己有著要為安瓦爾家報仇,最後要變成魔物的悲哀宿命。可鋒這一問,不就讓自己更加躊躇嗎?畢竟宿命的最後,是讓鋒承受殺了自己的痛苦啊,想到這裡,妮絲皺起了眉頭......
「什麼悲哀的宿命,我可不想,要你承擔殺了我的重擔呢。」
「可是停留此地,妳什麼都改變不了,最終......仍是陷入既定的結局裡,那才是真正的悲劇。」
「但你喜歡我不是嗎?我怎麼願意讓你......背負這份枷鎖......」
「妳怎麼會覺得,這個結局就一定是我殺了妳呢?」
「誒?」
「妳還記得,我曾說過有些看似無法扭轉的命運是能改變的嗎?」
「這......」
「一切全在於自己的選擇,路是人走出來的,奇蹟也是因為堅持而得以開創,這些話還是妳自己說的,身為帶來奇蹟的魔法師,妳怎麼能甘心屈服於此?」
「你今天話怎麼那麼多。」妮絲歪頭,這並非不耐,而是好奇。
「那就跟我走吧,妳的宿命,絕對不是如妳所想那般,請妳相信我吧,妮絲蒂娜。」
再一次,鋒伸出了手,妮絲雖然低著頭,心中卻起了動搖,如果......剛才的光明是他帶來的,那麼予之回應又何妨呢?畢竟能拖著魔物化的時間,躲過重重的追殺,並到達阿法納擇爾迎接宿命的最後,不也是多虧了鋒才能辦到嗎。
既然一切都因為鋒而改變,宿命......一定也能像他方才的一番鼓舞,有超乎自己預料的想像吧。
抬起了頭,伸手回握的妮絲以行動代替了言語,只見鋒用力一拉,妮絲被強大的力量扯離了黑暗空間,頓時......自身存在的曖昧感消失,一切變的真實了起來,從耳畔的風聲到察覺自己已經不是魔物的形貌,如此鮮明的反差感令妮絲發現,剛才不過是夢境一場。
「呼......」
輕吐的嘆息,溫暖的力量走遍全身,完全消退的痛楚帶來了理智的恢復,肉體仍如漣漪微微變形的妮絲緩緩睜眼,在面前迎接的,也確實是鋒的臉龐......可是......
「......鋒?」
遲疑......是停在大夢初醒的朦朧,用疲倦語氣呼喚的妮絲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直到眨了眨眼的回神清晰了視線,妮絲的雙眸一瞬間呆滯了......
「啊......」
不敢置信的眼、不斷顫抖的唇,妮絲臉色一片慘白,她用快要昏倒的眼神看著鋒,因為映入眼中的......是右臂已斷、左胸破洞溢血,全身傷痕的懷鋒獨名......
「終於醒過來了......妮絲......」
「你、你......你怎麼了?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還有你到底在做什麼?!」
站立的兩人,一公尺的距離,妮絲發現鋒似乎在把某種力量傳給自己,她心中的疑問不禁更多,為什麼自己還能變回來?為什麼鋒會一臉憔悴的在自己面前?又為什麼鋒的身體變得傷痕累累?
「我......找到了解除妳魔物化的方法,來自妳的祖先,瓦爾莉˙安瓦爾,我殺了變成聖鱗獸以後的她,取得了白龍血晶,發動太荒造源初,也因此......妳能夠活下去。」
「是被瓦爾莉傷成這樣的嗎?」
「不,我是回來以後,被墜神法典暗算,那些人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戰神,所以覬覦血晶......」
「你竟然去接觸墜神法典?!」妮絲生氣的說。
「為了找到完全破除魔物化然後活下來的方法,我必須這樣做,墜神法典......以我幫他們做事作為代價,為我提供消息,最後......才找到了藏在異次元的瓦爾莉。」
「......」
如果在正常狀況下,接觸墜神法典這件事大概會讓妮絲氣的一巴掌打下去吧,她沒想到這段時日,鋒已悄悄為她做下安排,還記得昨天在城外草原的對話......鋒說自己有所選擇,要她別介意的一席話,原來......那是他能無動於衷的真相。
「抱歉......瞞著妳做這些事,呃......」
「比起道歉,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你傷的很重。」
見鋒的嘴角溢血,妮絲只能把氣憤先擱在一邊,不過......
「不用了......我不需要療傷,太荒造源初的代價,是發動者的性命,它的功能......是把發動者的命元給予另一人,所以等到此法結束,我就會死......」
「你......你說什麼......」
注定的離別入耳,生命的代價,讓方才的氣憤一掃而空,真相......讓妮絲的雙眸緩緩地......慢慢地......隨著不自覺奪眶而出的眼淚睜大......
明明,對自己的死亡置若罔聞,怎麼換到了鋒便如此不知所措?也許這個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因為眼前之人在心中的份量,早就獨佔了全部。
慢慢的,妮絲開始焦急起來,她想上前抱住鋒,可是身體卻動彈不得。
「呃、我的身體......」
「太荒造源初聯結了我們,不斷在體內運行,我料到妳得知真相一定會抗拒,為防變數,所以我用力量鎖住了妳的身體。」鋒有氣無力的說。
「快停!你快點停下來!你再繼續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
「不......已經來不及了,太荒造源初一旦開始便無法停下,我注定為妳而死......」
「誒......不是吧?不是這樣的吧!你告訴我這是騙人的,你不會死對吧?吶!」
面對慌亂倉促的問語,擠出微笑的鋒緩緩搖了搖頭,任妮絲心疼的情緒滿盈,不斷逼落豆大的淚水。
「說話啊!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這麼拼命?!」
「......」
「你只會沉默嗎?這樣跟逃避你告白的我又有什麼不同?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
「任性的欺瞞我,不跟我商量,在這之前......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個大騙子!明明約好要殺了我的為什麼變成要犧牲自己的性命讓我活下去!」
「因為我......曾犯過大錯......」
凝望妮絲的激動,沉默的鋒終於回應,接著他用低語般的聲音發話,道出那份狂情的極端......
「櫻庭淚香......她是我的愛人,她生在極東國度外海的一座天空之城、神照弦尊島上......」
疲倦的雙眼、不停滴落的冷汗,命元的傳遞仍在持續,唇齒也仍訴說過往罪孽......
「神照弦尊島,世代傳承名為天都神社的組織......因為島的本身受到一股異力得以漂浮天際,這股力量,必須透過天都神社的巫女承接才能繼續存在,可是繼承那股被稱為神力的異力,身體會受神力的意識憑依侵蝕,最後失去自我,漸漸虛弱......然後痛苦而死,而淚香......則是天都神社的巫女繼承人。」
「嗯.....」
「我和淚香是在極東的本土認識,我事前並不知道,淚香揹負著沉重的宿命......她必須接替她的母親,成為捨棄情愛,拋小節成大義的巫女......」
言語間,沉默的妮絲已完全停止變形,加上魔力被破除,受侵蝕變色的眼髮也恢復原樣,不僅銀白長髮成了烏黑,鮮紅的雙眼也化色深褐,至此......妮絲蒂娜已經和櫻庭淚香一模一樣、完完全全的一樣。
"看過瓦爾莉 所以我想妮絲的頭髮與雙眼"
"不是我所認知的銀白與鮮紅"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
"這樣的顏色 更加適合妮絲蒂娜"
"可如此一來 我已經找不到這不是櫻庭淚香的違和感"
"而我又在對誰自白 那殺心成焚的罪惡"
"捨棄了真名 遠離了極東"
"不知道自己是想遺忘 還是逃避"
"可是此刻的我 已經沒辦法釐清"
"壓在心裡的遺憾 就算像即將忍不住的眼淚"
"那又如何呢"
乖戾的點點滴滴,在天人永隔的歲月裡如浪潮襲捲,惦記著殺死淚香的過錯,不敢去想她的容顏、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可如今......淚香的表情在眼前清晰,是自己終於有勇氣思念她了嗎?又或者......那只是和淚香長的一樣的妮絲蒂娜?只見懷鋒投以迷戀眼神,不曾坦白的惡行,不曾道出的心事,也許......正透過現在的行為得到勇氣......
「所以......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陷入絕望,淚香也因為愛情......陷入與宿命衝突的兩難裡,她後來選擇離開我,向宿命屈服......而那時的我......蠢到被她的冷漠蒙蔽理智,完全沒為她的心情設想,只是瘋狂的、不甘的、憤恨的......想要她只屬於我一個。」
「最後,由愛生恨的我和她發生爭執,我不甘心,為什麼因為那些宿命還有什麼自以為是的大義,我就要被剝奪幸福?跟繼承神力拯救千萬子民、守護他們的幸福相比,難道我一個人的幸福就不是幸福嗎!難道宿命真的只能悲劇的依從、不能改變嗎?!」
話至深處,鋒的眼神浮現一絲怒火,當然那並不是恨,而妮絲用哀傷的眼神看他,緊咬的下唇也不斷發抖,跟著鋒閉上了眼,繼續說著......
「我曾試著跟淚香講解,可是輿論和群眾逼的她不得不屈服,我那時沒有理解,最終......輸給自己的佔有慾和幼稚的憎恨,結果在神社前......我殺了正準備承接神力的她,擊毀了整座神照弦尊島,因此敵國受益,成為極東一大強權,我則被成為強權的人們稱為戰神、劍界頂峰,這種因為犯下大錯而得到的虛偽名號.......」
把頭撇過一邊,尤其說到戰神與劍界頂鋒,鋒更有無地自容的羞恥。
「到處都有紛爭的世界,殺戮本來就會發生,國家的覆滅時有所聞,這些事情,鋒當然有錯,但也不是全部吧?怎麼會是......像鋒說的大錯......」妮絲開口安慰,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鋒如此無助,可漸弱的語尾卻透漏了她的心情,因為她無法理解,那所謂的大錯,怎麼會構成拚死救自己的原因?
聽到這些,鋒慢慢轉過頭來,用沉痛的眼神對上妮絲的雙眼說道:「那妳知道淚香怎麼死的嗎?還有淚香死前經歷了什麼嗎?」
「誒?」妮絲呆了一下。
「櫻庭家......包含所有要淚香當巫女的人,被我斬首剝皮,然後淚香的母親......被我扯斷四肢、挖出心臟,並強逼她父親將之啃食,這些畫面......淚香都親眼目睹,而淚香她......則是被我割喉放血到最後一刻,然後活活燒死......」
「啊......」
聽得鋒脆弱的咬字,一股暈眩突然充斥妮絲腦海,她不敢相信,鋒竟然做過如此泯滅人性的事情,所以......這是他決定救自己的原因嗎?
「但......對於犯下那些暴行的我,淚香不僅沒有恨,反而仍諄諄告誡著要我醒悟回頭,還有那被烈焰焚身......卻還對我露出擔心的臉......嗚噁~」一聲反噎,大攤鮮血奪口吐出,緊握十芒的手也不斷發抖,看來輸送的命元已經來到最後了。
「不要啊!」妮絲喊了出來,奈何現在的她無法動彈,不然一定會打斷太荒造源初,不讓鋒繼續下去吧。
沒回應對方的心急,鋒仍自顧自的如告解般,自白著身入江湖唯一的遺憾:「從此,淚香的臉龐深深刻在我的腦海,她的大愛......她的笑容......我全都沒有忘記,咳、咳咳!」
「這、到底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那些事情根本與我無關!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是出於同情?還是因為愛情所犯的過錯?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啊!不管怎樣你都沒必要為我......」
「那是因為!!」
「啊!」
被近乎怒罵的喊聲打斷,妮絲抖了一下,而鋒的下一句更讓她所有的疑問如快刀斬亂麻般,痛快的得到解放......
「那是因為......妳跟櫻庭淚香長的一模一樣。」
「誒......」
闖入腦海的呆滯,佔據了只有一瞬的清朗,在與舊愛外貌相同的真相迴響下,妮絲也看到了不曾從鋒身上出現的東西,那......是包含愛情、悽惘、脆弱、無助等細緻感情的存在,並在眼裡化成溫熱......使之奪眶、使之淌落......
而那個東西......叫做眼淚......
"不曾有過的多情"
"如今無所保留"
"我才發現 這是他真正敞開了心房"
"用悲痛欲絕的口吻"
"違和一貫的冷酷"
「從見到妳的那一秒開始,我就再也無法移開目光,妳堅強卻脆弱的聲音,溫柔又孤單的眼神,還有像在隱忍什麼......時而會抿著不放的嘴唇......一切......都讓我好懷念......那張無時無刻都在思念的臉龐......在因為逃避而遠走他鄉的這裡......重新出現眼前......」
「你......你這孩子真的是......」看到鋒邊哭邊說,妮絲的心不禁痛的宛若刀割,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把目光移開。
「是妳......讓我在咬緊牙關的風雨夜裡,不會再做惡夢,所以當我知道妳揹負怎樣的宿命時,我就下了決心......也幸好......這份決心......能夠有所回報!」
傷痛的語氣在話末開始昂揚,鋒再度提力,灌入妮絲體內的白光更加耀眼,太荒造源初加速運行,鋒蒼白的臉龐不禁留下更多冷汗,嘴角與心窩的出血量也開始變大,反觀妮絲受到戰神命元加身,不僅面色紅潤,她甚至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生生不息地充斥體內。
「你不要那麼用力啊,又開始流血了不是嗎!」
「所以......妳現在瞭解了......我......其實很討厭宿命論,所以每當聽到什麼、這就是我的宿命之類的,總是讓我無來由的感到可悲。」
「鋒~別說了~我求你住手!住手啊!」妮絲哀求著。
「我很難容忍......那些屈服於宿命的人,尤其是淚香必須承接神力,為古老的政權犧牲而和我分開時,我更無法忍受!」
「......」
「過去......我用錯的方法,改變了一個人的宿命,結果造成了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但、我仍不知悔改,現在依然很討厭對宿命屈服的人,所以我很討厭妳!非常討厭!」
「那、那是因為!」
「什麼家族血仇!什麼要化為魔物的宿命!為什麼妳明明是被害的一方卻要用那麼慘烈的方式報仇?!而且就算報了仇也不能好好活下去,還得變成怪物?別笑死人了!」
「可是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願意?就會開心嗎?!」妮絲吼了回去。
「那是妳的問題!如果不開心就恨我吧!活下去恨我!活得好一點健康一點快樂一點幸福一點,來當作對我的報復吧!我就是討厭妳這種人!所以我要改變妳的宿命!而且這一次還要用不一樣的方法!妳這笨蛋有意見嗎!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的奮力、最後的告解,仰天怒嚎的鋒撤掌納力,懸浮的十芒開始如鑽頭般疾轉,那身散的黑色雷光與鮮血竟在掌心凝聚成金紅光玉,旋即一掌重擊劍柄末端,太荒造源初的白光和光玉全數灌入妮絲體內,頓時強光與龍吼掩去五感,隨後......一切歸於寧靜,留下早已泛白的夜空,和得到重生與即將死亡的兩人......
「雖然......妳和淚香長的一樣,但......我是真心愛妳......」
虛弱的告白,彷彿剛才的激昂不存在般,鋒才把話說完,便如掉落地面的末法十芒般失去力氣。取回身體控制權的妮絲不假思索,立刻便衝上前去接住他的身體。
「鋒!」
順著倒落的方向跪坐下來,妮絲讓鋒枕在她的左臂上,另一手則不斷撫抱鋒的臉龐,這是兩人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可妮絲卻感受不到任何悸動,只有心頭被揪緊的痛,讓她既感動又生氣。
她沒想過會有人不顧一切的拯救她,沒有猶豫、沒有怨言,她也氣自己什麼都做不到,甚至讓愛人為她付出了性命。
「鋒~你振作一點啊~」
搖晃懷中之人的身體,淚水也不斷滴在鋒的臉上,而此刻的鋒早已失去知覺,不僅肉體不聽使喚,甚至得用上全身的力氣,才能讓自己模糊的視線聚焦在妮絲的臉龐,但......那也是最後一口氣的餘力,可即便如此,鋒還是想和愛人說說話,儘管只剩潰弱無力的氣音......
「從今以後......妳的身上再也沒有魔力,妳再也不用擔心......闇魂侵蝕的困擾,另外透過太荒造源初......妳繼承了我的命元,體質也徹底改變......而還有一件......雖然不多......但妳擁有我一半的功力,能夠使用......那一口末法十芒......對盧伯瑞斯報仇......所以......胸前的四葉草族徽項鍊,是不用解放了......」
「嗯!」
「四葉草......為妳帶來好運了呢,現在劍與魔法......妳都擁有了,未來不管是愛還是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漸慢的咬字,黯淡失焦的眼眸,說完這句的鋒把臉靠在妮絲柔軟的乳房上,那裡......有溫潤的暖熱與心跳,隨著痛楚漸漸昇華,闔上雙眼的鋒身體一鬆,就此嚥下最後一口氣。
「鋒......」
妮絲睜大了眼,她挪動手臂讓鋒的臉龐離開胸前,只見帶鬱的臉龐依舊,血色與氣息卻再不復見,連同逐漸冷去的身體,對擺脫悲哀宿命的妮絲宣告永別。
此時,被打飛的麻衣也拖著傷體走回,可面前的義弟早已失去了生命,因為心疼而答應幫助的結局,原來是如此任性嗎?
「......鋒君......怎麼會這樣?」
並不是質問妮絲,麻衣這句愕然不過是氣若游絲的自問,而妮絲也沒回應,只是再一次把人攬入胸懷......
「嗯,我會的、我會好好活下去的,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
「吶~怎麼......都不回答呢?鋒......」
又一次,妮絲呼喚懷裡的人,一旁的麻衣沒有說話,只是閉眼鎖眉地把頭轉向一邊,那緊抓左肘的右手,則顫抖著一抹不肯接受,任由妮絲渺茫的呢喃入耳。
「對了......我都忘記你累了......那......你睡吧,我會一直愛你......深深地愛著你的......所以我、所以我......咕嗚......」
強忍咽喉的腫痛,明知道懷裡的人再也不會回答,妮絲仍佯裝堅定,可隨後而來的抽咽卻讓她無法再說下去,接著......像心疼孩子的母親般,妮絲緊緊擁住了懷鋒,那貼向冰冷額面的臉蛋,慢慢在壓抑不住的顫抖裡洩出哭聲,最終......讓哽咽與啜泣潰堤堅強......然後放聲大哭......
"熱淚盈眶的眼眸裡 倒映著誰的臉龐"
"命運的路途有多遠 你不曾回應過我"
"有多少迷惘的停留 是你鼓舞著我前進"
"又有多少寒冷的雨夜 是你陪在我的身邊"
"以後 我會思念著你 為你祈禱"
"希望我的愛 能夠跨越分離"
"像翩然躍海的風 前往你的身邊"
聽著妮絲久久無法自己的哭聲,麻衣的臉龐早已佈滿淚痕,她和鋒經歷了好多好多,不管是童年之初的依賴,還是成長當中的叛逆,那一切讓自己生氣、綻笑、心疼、擔憂、欣慰的情感,如今都要成為回憶......並讓自己忍不住再看鋒最後一眼......
「鋒君......」
一手摀住了鼻口,麻衣細細的嗚咽和抽泣,在為人義姊的堅強裡更顯折磨,而妮絲悲痛的哀鳴不曾休止......心碎......懊悔......絕望......直到啞了嗓門,仍不願意放手地緊抱懷鋒,任由黎明的曙光從捲雲透出,溫暖宿命的盡頭。
劍與魔法 全文完。
特殊追加˙蒼天落葉的稻姬(已完結、點擊右方連結即可前往觀看):上篇、中篇、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