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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德蕾德聽完解釋後依舊不信任地盯著亞瑟與腓德列克。「你們的意思是維西‧奧圖可能在舊議會裡藏了足以摧毀全世界的秘密武器?」
「基本上是這樣。」腓德列克聳肩以對。
「而那東西就是傳說中的血王?史書裡用來嚇小孩的過時床邊故事?」
「現在我們知道那不只是床邊故事,所以得把被封印的血王找出來處理掉。」
「然後亞瑟在兩百多年前中了維西‧奧圖的咒,所以死後靈魂才被關進箱子?」
「沒錯。」
「我真不知該相信你們還是請你們滾回幽冥女王腳邊,這根本荒謬至極……」我甚至不知道亞瑟是自殺死的,安卓亞斯實在沒必要隱瞞事實。阿德蕾德搓揉太陽穴哀號。「媽的,那箱子在內戰時害我吃足苦頭,我可不想再捲入任何和那該死箱子有關的事情!」
「那件事……我真的非常……抱歉。」亞瑟支支吾吾地開口。
「說實在話,你那時真的很惡劣。」迪迪耶搖了搖頭。
「惡劣到我爸偶爾還會做惡夢做到摔下床。」芙烈達補充道。
「我真的……辜負了你們,我……」
「你要道歉的事可多了,而且你最需要道歉的對象根本不在現場。」胖婦人一臉不置可否地替兒子擦拭血跡。
「喔不,米莉安,如果妳指的是喬治他老姐瑪姬,那有一半得算在她頭上。」不想說難聽話,但妳身材未免走樣得太嚴重。亞瑟攤手反駁時忍不住這麼想。「是瑪姬先說好要跟我的軍隊合作,結果臨時反悔的。」
「這不代表你能屠殺她的學生做為報復!」
「等等!老媽!別這樣!我們能對付他!」蘭斯洛特急忙制住試圖和亞瑟大吵的母親。
「算了,那傢伙不值得動手。」米莉安憤怒地瞅著亞瑟。「或許像個窩囊廢一樣自殺然後被關進箱子才是最適合他的懲罰。」
「唉,我想也是,被關在箱子裡比較適合我。」
「你還敢說?當年就是你想把箱子從武器庫挖出來才把我和迪迪耶拷打一頓!我搞不好還得感謝你那樣做才沒害我們加入主戰派!」阿德蕾德努力壓下賞對方拳頭的慾望。「先告訴我箱子裡到底裝了什麼!」
「呃……一堆舊文件?」金髮吸血鬼的回答讓眾親友更氣餒了。
「就這樣?」
「事實上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箱子裡的東西對維西‧奧圖來說很重要,所以才需要施咒鎖住。」
「你被關在箱子裡超過一世紀,怎麼可能還不知道?」崔斯坦不滿地質問。「你多的是時間閱讀不是嗎?」
「是這樣的,兒子,我在箱子裡從來沒有機會摸到那些……」
「就連文件恐怕也被施過咒或經過特別處理,所以亞瑟才無法接觸它們。」莫里斯終於掙扎著起身。
「你認為那是什麼?」腓德列克有些同情地看著褐髮青年。
「當我試圖掀開箱蓋時,我不只感覺到魂鎖咒,有股我沒見過的力量隱藏在箱子裡……」莫里斯思索道。「或是說,隱藏在文件之中。我們所見的只是表象,紙張封存了肉眼無法看透的東西。像火焰一樣,叫囂著復仇的火焰。」
「那火焰……有著女人的聲音嗎?我在箱裡時一直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亞瑟追問下去。
「……似乎是如此。」但我為何會因此想起老師?為何那股力量有著與布萊克伍德相似的氣息?他吞了口口水。
「看來只好把文件從箱子裡倒出來一一確認囉。」亞瑟不顧眾親友阻擋走向箱子,掀開箱蓋時被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打到一旁。
「亞瑟!」妮姬塔連忙扶起摔了個狗吃屎的丈夫。
「我沒事!」他爬了起來,但眼前所見使血紅雙眼頓時被恐懼淹沒。
火焰突然從箱子表面燃起。
女人形體從烈焰中浮出。
「找到我。」女人緩緩開口。
「妳是什麼人!」腓德列克對女人大吼。
「阻止他犯下相同錯誤。」
女人舉起雙手。
一陣巨響後,火焰消失無蹤。箱子四分五裂地崩解,泛黃紙張傾瀉一地,寫著〈C計畫〉的舊文件映入眾人眼簾。
亞瑟想起什麼似地大叫一聲。
「那股力量消失了。」莫里斯不安地環視四周。
「這是……」腓德列克捧起重見天日的〈C計畫〉翻閱。「建築藍圖?」
「看起來像舊議會。」阿德蕾德不情願地湊過來。「但加上一堆古怪設計,把地底搞得像迷宮一樣,我不記得舊議會有這些地方。」
「我也不記得,照理說納骨堂就是舊議會建築的最底層,或許這能引領我們找到……」
「我現在就要能解決問題的人選!!」
托加公爵刺耳的音色立即打斷他的思緒,接著是毫不意外的濃重香水味(肯定是新配方,刺鼻到連鬼魂都受不了)與托加公爵撞見故友時發出的淒厲尖叫。
「可以別再有人擅闖武器庫了嗎?」阿德蕾德快要七竅生煙了。
「喔嗨,馬克西姆,好久不見。」亞瑟對托加公爵揮手。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托加公爵連滾帶爬地按著假髮想逃出武器庫,還差點撞上跟在他後頭的厄拉,兩人隨即被阿德蕾德逼進牆角。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來這裡?」莫里斯只好強行分開他們。
「瓦勒莉她……她好像也擁有……」厄拉驚慌地抓住褐髮青年的手臂。
「她那雜種女兒弄出一堆活死人把大廳給塞滿了!」托加公爵指著厄拉抱怨。
「說話小心點,公爵,你不能這樣羞辱老師的妻小。」
「嘿,奇蹟王子,你不覺得那野女孩能叫出嚎哭者在大廳裡胡鬧才是你該關心的事嗎?」托加公爵反駁他。「那小鬼也擁有巫術!而且有點失控!」
「情況多嚴重?」他不快地瞇起眼。
「那堆嚎哭者是從附近的人類墓園跑來的,連預言家都無法讓他們乖乖聽話,我可不知道那老傢伙還能撐幾分鐘!你母親要我來找你,我找了老半天才發現你們一堆人……和鬼……擠在武器庫……他們兩個是鬼……對吧?」
「對。瓦勒莉在哪?」
「還在大廳!」厄拉快哭出來了。「喬凡尼陪在她身邊,被她叫出來的嚎哭者不讓任何人接近他們!」
「我需要騎士團協助。」褐髮青年瞄了年輕騎士們一眼並獲得崔斯坦惱怒的低吼。
「我們能幫上忙。」腓德列克提議道。
「不,你們先去找老師,他和班尼迪托神父還在羅馬處理兇案。」莫里斯阻止他。
「可是……」
「假使維西‧奧圖促成這一切,他可能也知道些什麼。」
「這小子說的對,安卓亞斯或許能派上用場。」亞瑟拉住腓德列克的手臂。「你先前不是找過他嗎?他可能在尋找我的過程中發現蛛絲馬跡。」
「好吧。」腓德列克嘆口氣。「我會把我和亞瑟傳送到安卓亞斯所在的位置。」
「希望你們別因此造成世界毀滅啊。」妮姬塔跟著眾人離開武器庫前挖苦道。
「我們會搞定的。」亞瑟趁機親她一口。
「你別又到處闖禍我就該偷笑了。」她不為所動地把金髮吸血鬼推回腓德列克身旁。「雖然現在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但還是請你看好他,腓德列克。」
「恐怕很難。」
腓德列克的回答讓她不禁苦笑。
就連她也無法忘懷那段時光。
「抓緊我,亞瑟,我能感覺安卓亞斯和胖神父已經離開羅馬了。」腓德列克在暗紅光暈從腳邊升起時提醒金髮吸血鬼,不過托加公爵刺鼻的香水味偏偏挑在此時又竄進他的鼻腔。
「帶我們過去吧。」亞瑟湊向他。
「沒問題。」
他舉起雙手然後打了個噴嚏。
該死。
他好像不只傳送了亞瑟和自己。
「舊議會?我怎麼會在這?你們對我做了什麼?」托加公爵歇斯底里地尖叫,接著被從天而降的假髮打中臉,最後是厄拉一屁股摔到他身上。「……噢。」
「我們回到佛羅倫斯了?」亞瑟訝異地瞪著四周。「安卓亞斯他們真的在這?」
「我也很想知道。」腓德列克瞥見幾道忽焉閃過的人影。
紅斗篷、黑面紗與繫在腰上的劍。那是貼身仕女的穿著。
古書上才有的穿著。
事情有些不對勁。
但一團直飛而來的火球再次打斷他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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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班尼迪托頭昏眼花地抓住布萊克伍德的肩膀。「這是哪裡?」
「舊議會。」布萊克伍德對曾經金碧輝煌的大廳低語。
「舊議會?這不就代表我們已經從羅馬……」
「對,感謝那女孩,我們莫名其妙被變來佛羅倫斯了。」雖然我是很想來這確認亞瑟靈魂的去向啦,但不是現在。吸血鬼醫生不滿地四處搜尋剛才出現在兇案現場的神秘女子。「你說她叫什麼來著?」
「卡拉。她是愛德華鐸‧羅西的未婚妻,在兇案發生的前幾天,愛德華鐸與卡拉找上我要我幫忙證婚。」
「你對卡拉了解多少?」
「其實我和她不算太熟識,只見過幾次面。」班尼迪托回想道。「卡拉是去年出現在羅馬的吸血鬼,和羅西家一樣都曾是人類,因為走投無路才寄宿他們家。」
「曾是人類?」
「是她告訴我的,我見過她脖子上的咬痕。」
「那你知道她擁有魔法嗎?」
「不,我不知道……我想羅西一家也不會知道。」
「很好,來路不明又有魔法的血族通常不是什麼好事,戶籍紀錄已經有夠多漏洞,不需要更多……」就在布萊克伍德想繼續碎念時,一道突然出現眼前的人影讓他吃驚地倒退。
「議會騎士團長來此是為了何事?」
馬力歐對他微笑。
「你?」花俏銳劍立即從他的雙手竄出。「這不可能……你不是已經在內戰中……和莎弗他們……」
「死了?」
「亞瑟不是早就把你……」
「馮‧畢羅放了我們一馬,那小子有時就是如此優柔寡斷,跟他軟弱的朋友珀爾簡直一個樣,我真懷疑自己當年是不是看走眼。」馬力歐無懼於劍鋒走向兩人。「你看起來有些虛弱,安卓亞斯,難道瞬間移動對你來說仍是大負擔嗎?」
「你不妨先解釋一下剛才那個女人吧!那女人是誰?」布萊克伍德皺起眉頭。
「我習慣叫她卡拉。」馬力歐輕描淡寫地回答。
「卡拉和羅馬那起兇案有關對不對?」
「是……也不是。確切來說,卡拉並不是個實際存在,她只是逸漏的力量所構成的形體,但終究需要糧食來維持體力,而族人的血正是最好的營養來源。」
「這是什麼意思?」
「封印已隨維西‧奧圖逝去而衰頹,羅西一家之死只是開端!」馬力歐張開雙臂高呼,成群穿著古代袍服的貼身仕女憑空出現朝兩人逼近,十二把劍從她們的腰間出鞘。「維西‧奧圖無法阻止自己迎來的命運!血王終將降臨人世!」
「我看你根本被血王控制了!」布萊克伍德打下響指,貼身仕女們紛紛尖叫著消失在火焰中,然而卻轉眼間再度完好無缺地現身。
「我就說吧,這都只是逸漏的力量!」馬力歐揮劍朝他砍來。「就連火刑者也無法消滅!」
「布萊克伍德!」班尼迪托抽出短劍但馬上被貼身仕女包圍。
「閃開!」他怒吼著把馬力歐踹開,火球從手中燃起往對方砸去,但一道猛然自地面爆出的強光讓他瞬間無法判斷方向。
接著是托加公爵歇斯底里的尖叫。
布萊克伍德與班尼迪托只能眼睜睜望著火球砸向滿臉錯愕的珀爾伯爵。
~*~
(佛羅倫斯,1572年9月)
馬力歐在亞瑟踏出維西‧奧圖的房門後走了進來,他先是狐疑地瞄了金髮吸血鬼擦拭手指的背影一眼,然後才恍然大悟地看著養父的笑容。
「你已經……」他關上門,猶豫幾秒後終於開口。「對亞瑟施下……」
「只是請騎士團長幫點忙把卡蜜拉一部份的靈魂分散存放而已,那可是他的『職責』之一。」維西‧奧圖指指書桌上那口大箱子。
「我理解你的意思,父親,那是他必然接受的命運,無論知曉與否。」
「如果我死了,封印恐怕會在兩百年內失效,得做好萬全準備。」
「我知道。」即使建造那座地底迷宮也無法擋下卡蜜拉嗎?他感到畏懼,那景象即使經過千年也無法從記憶中抹除。「對了,莎弗要我代為轉告她去年與豹族協商的結果。」
「盡快說完,我正準備要去處理白樹聖會的殘兵。」
「豹族首領終於同意派王儲夫婦與我們的代表前往美洲監視人類殖民地。」
「因為他們發現遠房親戚打不過西班牙來的征服者(Conquistadores)?」
「沒錯。如果再不伸出援手,那裡的豹族恐怕會步上印加帝國後塵。」馬力歐攤手回應。「總不能讓人類獨佔所有資源。」
「很好,告訴蒙佛特他將護送代表和王儲夫婦前往美洲。」
「哪一個蒙佛特?」
「喬治,他會很開心的,有一堆未知植物等著他採集。」
「收到。」
不幸的是,不出幾年光景,美洲的豹族王國還是緊隨印加帝國的腳步走向覆滅,雖然疾病可能在此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畢竟豹族仍受許多長久折磨人類的傳染病影響。當喬治‧德‧蒙佛特灰頭土臉地返回議會時,他帶來十分糟糕的消息,對豹族來說更是如此。
「王儲夫婦病逝了。」
他向代表們報告。
「那群豹子頭準會把帳算在我們份上。」倚在維西‧奧圖寶座旁的亞瑟忍不住對布萊克伍德竊竊私語。
「那我們的代表呢?」托加公爵氣急敗壞地大吼。
「您的大兒子……」喬治差點下意識摀住耳朵,這家子的尖銳音色要是能拿來當武器,血族大概早就征服全世界了。「他……被豹族抓回非洲囚禁,他們認為他得為王儲夫婦的死負責。」
「該死!」
「把代表弄回來,喬治,你的工作還沒結束。」維西‧奧圖從寶座起身。「另外,我記得王儲夫婦前年在美洲生了個女兒……豹族首領有寫信告訴我這件喜事,還把孫女取名叫瑟拉還什麼的,那孩子現在在哪?」
「……被西班牙人攻擊時走失了,在那種環境下不太可能倖存。」
「唉,可憐的孩子。」
~*~
腓德列克被火球砸中時像隻被雷擊的烏鴉轟一聲撞上牆,但更讓他驚恐的事情不只於此。
「厄拉?!你們怎麼在這裡?」布萊克伍德連忙衝向他們。
「安卓亞斯!」厄拉哭著撲進他懷裡。「這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但妳怎麼也來了?」
「我怎麼知道!」
「新香水未免威力太強。」亞瑟對托加公爵揶揄。
「閉嘴啦……」
「那群人都消失了!」班尼迪托不安地四處張望。
「如果馬力歐說的話屬實,那群貼身仕女還不會太快跟我們說再見。」布萊克伍德一邊檢查厄拉與托加公爵的傷勢一邊答腔。「好了公爵,你全身上下都很完整,給我馬上爬起來。」
「不先問個好嗎,安卓亞斯?」亞瑟搓揉吸血鬼醫生的頭髮。
「腓德列克已經找到你了?」他嘆口氣。
「我一直都在,只是沒機會找上你們。」金髮吸血鬼聳了聳肩。
「各位……我有不好的消息……」腓德列克聽起來快崩潰了。
「呃……腓德列克,你還好吧?」布萊克伍德輕搖他的肩膀。
「藍圖……」
他掏出焦黑的〈C計畫〉。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