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東西會越來越多…好想早點脫身。』
『要是他們沒有將魔爪伸來,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平民百姓虛弱的聲音從左右兩邊傳來,用猜的就能知道是一群因為戰爭失去家園只能流露街頭的難民,語氣中充滿了絕望、無力、哀怨、憤恨的心情,大多數都是在渴望著生命盡早走到盡頭,不再被痛苦束縛。
不是就只有這些人有這樣的想法而已,事實上在國內平民中就有超過90%以上的人口是對生活失去信心,能多活一天就是幸運,人生能否繼續走下去全看運氣,多麼的悲哀?但這就是現實了,還能怎麼辦?逃離?不行,現在外圍都是日成領土,針對任何來自賽德的人士一律誅殺處理。
在這種生活環境之下,蜜莉亞老早就體悟到了什麼叫做人間的殘酷,也知道繼續待著就只是在等死而已,可是沒有辦法,她不能將那種想法顯露出來,因為她知道她應該要像個「孩子」一點,盡可能的保有那份天真,才不會再加重父母對生活所感受到的負擔。
每個人的靈魂都成為了某種東西的奴隸,喪失了自由,生命即便表面上還存在,實質上是已經徹底死透,沒有一絲活力,一點也不像是活人,不過就只是在「動著」而已,那些人所顯露出的心情看在蜜莉亞的眼裡就像是在祈求著有人能夠解放他們。
好可憐....真是太可憐了。
『要是能有誰來救救他們就好了…他們的靈魂需要救贖。』想著想著,蜜莉亞的神情就黯淡了下來,發自內心的為那些被禁錮的靈魂感到痛心。
蜜莉亞很快就把那張表情收了起來,沒有被父母看見。
正確的說法是,因為一家人已經抵達了市場,父母都在忙著尋找還有哪一家攤販有剩餘下來的麵包,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自己的女兒有沒有照他們說的話去做。
『幾乎都空了嘛…那是在搞什麼?』蜜莉亞的父親將目光放在一家路邊的麵包攤上,那是唯一還有麵包的攤子了,而真正讓他的目光停留下來的原因則是出在一名停在攤前的持刀男子身上。
那名男人身穿的衣褲有許多縫補過的痕跡,以及黑漆漆的髒汙及皺摺,很久沒有清洗過了,年紀看上去約莫四十幾歲,眼神恍散,揮舞刀刃,加上其現在的作為,看上去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盜。
『怎能做這種事?現在很多人都沒有東西吃了。』蜜莉亞的母親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的勇氣,手無寸鐵的奔向強盜,試圖想要阻止他現在的行動,完全不把他手上的刀當作一回事。
『住手吧,你認為做這種事是能夠心安的嗎?』蜜莉亞的父親走向強盜身旁,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出言制止強盜的行為。
『你…你懂什麼?』那名強盜驚恐的轉過身來反問,他本來還以為是還有沒有離開的政府士兵,看到是一張平民的臉孔就鬆了口氣,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不過也仍緊握著刀不放。
應該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吧,臉頰都削瘦成了那樣。
『……』蜜莉亞不發一語的站在旁邊,端測著強盜,露出一種同情的眼神。
不得已的啊,誰會想要這麼做呢?
一瞬間,蜜莉亞的視線和強盜對上了。
『晤…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買到食物了…!我太太因為營養不良的問題在前幾天也過世了,還有兩個還不到六歲的女兒要撫養,因為家園都變成了那些渾蛋日成軍的領土,無家可歸!!你明白嗎?我也不想做這種事情的啊……』
『可是…那些昨天前天吃過飯的人都能買到很多食物,為什麼我們這些好幾天都沒有吃過飯的人卻連一點能填飽肚子的量都買不到呢?太過份了吧…!現在就只剩下四個麵包而已,這個老闆看我渾身髒兮兮的就給我開出天價,擺明是要刁難人,我受不了。』
強盜並沒有產生任何想要加害於蜜莉亞的想法,馬上將目光轉向蜜莉亞的父母,然後朝蜜莉亞的父親靠近,一邊說一邊哭,表明自己處境的艱難,希望能夠得到蜜莉亞父母的理解。
『好特別的一個強盜,手拿著刀卻沒有什麼想要傷害任何人的想法。』蜜莉亞心想,當然心情也是很難過的,因為這場戰爭讓很多人的生活都出現了很大的反轉,能拿到龐大資源的多半是政府的高層官員,一般平民也就只能從剩餘的資源中平分。
如果說那些人能搞出什麼偉大的功績那還沒什麼問題,實際上就是毫無作為的一群人而已,光半年來就聽到有三座大城被日成軍攻陷的消息,死亡人數還硬是對方的三四倍之多,從一些街坊鄰居的口中就能打聽到對於政府軍的不滿了。
大家都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差別,然而沒有人勇敢的直接說出來。
在心中默默的認定了這個事實。
『刁難你…?』蜜莉亞的父親眉頭一皺,轉向攤子前就要找老闆理論。
『吵死了,誰理你啊。』一名大叔宏亮的嗓門聲震住了一夥人的耳根,讓人很不舒服。
『啊…你是……』強盜呆住了,還沒有講出完整的句子就被一槍擊斃,倒臥在血泊之中。
『啊――』蜜莉亞母親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繼續發出聲音。
眼前的是一名身穿軍服,手持一把槍的中年大叔,身材微微發胖,但也沒有說胖到哪裡去。
『…他也得到了救贖吧。』蜜莉亞的反應很冷靜,臉上的表情從剛剛就沒有變過,內心始終是維持著一片平靜。
你已經不需要再煩惱了,她心想。
『你怎…』蜜莉亞的父親在聽到槍聲之後立刻轉身打算質問大叔的作為,卻又被他拿著槍指著頭,一句話都不敢再講下去。
『安靜,我是賽德軍的第二指揮官,我們清點數量之後發現糧食還是有短缺,需要幾條麵包來彌補…我看了一下,就現在攤子上的那些應該就夠了。』大叔用槍口將蜜莉亞的父親輕輕推開,然後很自然地走到攤子前,拿起袋子就開始打包。
『可惡...』蜜莉亞的父親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顯得很不服氣,可是又拿他沒辦法。
『.....』蜜莉亞也只是那樣盯著他,在思考著。
也許這種國家就應該被消滅掉才對。
被這種人格的士兵站到頭上來那也是一種恥辱,死亡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也是對這一座國家的所有人民而言,最美麗的一種結局。
自那以後,蜜莉亞就對將人體內的靈魂解放這件事產生了興趣,因為那對大家而言是很棒的一件事情,反正不論是內部還是外面,都是一群會對自己生命產生威脅的人,需要一個可以拯救他們靈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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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蜜莉亞五歲,日成軍已經佔領了賽德境內七大主要城市,並且控制了作為重要運輸物資的一處河畔,賽德境內扣除首都大城,實際上就只剩下四座城市還在控制之中,差不多就快要徹底被日成軍攻陷了,政府軍還沒有想要投降的意思。
印象中是說,日成軍獲得了強大的支持力量,本能迅速徹底毀滅賽德,卻選擇了先維持住佔領區域內的治安,將進攻速度放慢了不少,讓賽德得以苟延殘喘下去。
『真是慘烈…都是一些在等死的人。』一天,蜜莉亞抱著一包袋裝麵包在返家的途中,因為聽見了一些人的耳語聲,好奇的停在一條陰暗的巷口附近,她看著巷內那群因為戰事而流離失所的難民,臉上便流露出冷漠的神情。
巷內不時的傳出啜泣聲,不斷呼喚他人名字的聲音,懷念家鄉的交談聲,已經自暴自棄,說著令人難懂話語的沙啞聲,有幾個人靜靜的倒臥在巷內,永遠的睡著了。
沒辦法的,死亡終究是在持續倒數著的,不會停止。
要是他們可以快點死去就好了,那樣靈魂也不會再受到折磨…
『祝福你們…盡早死去。』這是蜜莉亞離開之前壓低聲量所說的話。
她認為,死亡對那些人而言是現在最迫切懇求的一個目標。
就這樣日復一日,蜜莉亞總會利用買完麵包之後的空檔停在一些巷口看著躲在巷子裡的那群難民,發自內心的為他們祈求死亡的到來,終有一天,一名光頭男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她,手持隨地撿到的棍棒,不滿的大聲質問:
『妳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嗎!?也不幫幫我們,只知道在那裡呆站著,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就分一點食物給我們…!』
『不…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你們終有一天可以得到救贖。』
『那是我的夢想。』蜜莉亞展現出一臉無辜的模樣,不斷的揮手表示不要再靠近她,然而那個男子還是選擇無視,伸手就想搶走她手裡的東西。
在三分鐘之前,有兩個人活活餓死了。那女孩從十分鐘之前就站在那裡了,一直看著那兩個人痛苦的過程,雖然說從頭到尾也沒有恥笑他們,可是一想到她就那樣見死不救,讓這個光頭男實在是氣憤不已。
這時,光頭男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粉塵狀的東西在空氣中漂流。
蜜莉亞不斷的退後,表現出厭惡的表情,心中萌生出一種極度的厭惡感,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從體內大量湧出,她沒有選擇壓抑,只是放鬆下來讓那股力量爆發。
下一秒,兩旁的建築物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硬生生斷成好幾個部分往巷內壓了過去,活活將那些難民給壓死了,那名光頭男雖然說是走到了巷口,可是卻還是躲不過死劫,身體被硬生生切成了好幾塊,慘死在蜜莉亞眼前。
『這是…奇蹟?』蜜莉亞異常的鎮定,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所希望發生的事情竟然發生了。
那是蜜莉亞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潛藏在她體內的潛能在這個時候覺醒,讓她獲得了能夠自由應用他人剛逝去的靈魂,以及利用自己所分離出的細微靈魂結晶來發動攻擊的能力。
她在看到自己的掌心還握著一點靈魂結晶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一切是出自於她的手,同時也能夠看見空氣中正在飄向高空的靈魂結晶,隨手就抓了過來,感到十分驚喜。
自那天過後,各地開始傳來死傷慘重的災情,現場多是一些被切成塊狀物的建築物,有一部分的死者是肉體如遭到利器切割一般,分成了好幾塊,散落在現場附近,政府一時之間也查不到犯人,一度認為說是有敵人潛入,開始大規模處決在災情發生前後一日內進行以城為單位移動的平民。
他們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任何可能被漏掉的人。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算到這是來自一名和家人定居在首都隔壁城的女孩所作的,又傷害了許多平民,招致民怨。
直到了某一天,蜜莉亞的父母在偶然之下撞見了蜜莉亞發動能力將眾多難民殺害的一幕,蜜莉亞的所作所為才終於曝光。
『我只是覺得,他們很可憐。』蜜莉亞回話的態度很鎮定,心情也很平靜。
『惡魔....就是她,就是她害你們得忍受人民的批判。』這一句話,是從蜜莉亞的父親口中所說出來的,一旁的母親不發一語,同樣的不能接受蜜莉亞的作為。
幾秒鐘之後,幾名賽德軍士兵趕到將蜜莉亞拘捕。
能發動那一招的靈魂結晶已經用完了,那是必須要有自己的靈魂結晶還有他人剛逝去的生命的靈魂結晶結合才能夠發動的一招絕技。
惡魔....?那些人可都是非常痛苦的,對於人生的未來也只剩下絕望,甚至在渴求著死亡的到來,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
蜜莉亞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認為自己只是在幫助他們,讓他們盡早解脫,不再受到折磨。
軍方沒有立刻處份蜜莉亞,反而是將她以載運的方式丟棄在一座剛被攻陷不到半個月的大城裡,巧妙地躲開了日成軍的視線,不惜要將她扔在敵陣之中,在悄悄的回國。
城裡的幾乎都是一般士兵,擁有一定戰力的高階軍官還未到來,要做這種事情並不是說很困難。
他們想要讓蜜莉亞就這樣死在外鄉。
不過,蜜莉亞當然不會就這樣順他們的意,心裡充滿的是要活下來,將那些賽德軍的士兵全數殺光的想法,雖然從小就在賽德出生,可是對自己的國家只有強烈的仇恨感,無非就是那些過於頹廢的執政者所導致的。
每天每天,她都會趁著日成軍的士兵不注意,憑藉著嬌小身軀的優勢潛入營內偷取食物、水,來讓自己得到足夠的營養,幾周之後,她的行動曝光了。
擋在她眼前的,是一名身穿白色長袍的年輕女子,還披著背後有太陽圖樣的一件大衣,看上去在軍隊中擁有相當的地位。
『妳是...哪裡來的?我記得這座城應該沒有人了才對。』
【日成軍作戰部部長,雪梨子,年24歲】
『賽德…我是被丟出來的。拜託妳……趕快拯救我們的國家吧,在那裡的人們實在是太過骯髒了,讓我難以忍受。』蜜莉亞伸手抓著雪梨子的腿,懇求著她們的幫助。
蜜莉亞絲毫不在乎眼前的人就是參與這場戰事的其中一位日成軍大將,想起過去在賽德裡面遭遇的種種,認為及早為他們解脫才是上道。
經過這場漫長的戰爭,讓她深刻的理解到自己的國家有多麼的醜陋,人民不過就是被當作可以隨便剝削的對象,毫無任何價值,那已經不是單純資源分配優先度的問題了,資源幾乎全數不在人民掌握之中,餓死的人數每個月都在攀升,要是能有效分配就不會那樣了。
太折磨人了。
『……妳一定經歷了很悲慘的過去,可惜我必需等另外一個人趕來才可以行動,就憑我現在的能力並不是殺戮類型的,對付雜兵還是要靠他才行。』雪梨子蹲下身體,以同情的目光看著蜜莉亞。
『我…擁有可以控制靈魂的能力,能將剛死去的人所散發的靈魂結晶和自己的靈魂結晶碎片結合,轉換成能夠切割四周的力量,對於清掃雜兵很有幫助。』蜜莉亞抬頭望著雪梨子,認為自己能夠為這場戰爭盡一份心力,讓戰爭可以提前結束。
『長官……』一聽到蜜莉亞的話,旁邊的幾名士兵就緊張了起來,害怕著接收外部人士所產生的隱憂。
『我知道…是那種能力的話我是不會被波及到的,放心吧。』雪梨子起身說道。
就這樣,蜜莉亞被接納了。實際待過日成軍之後,她才發覺到自己過去的理解並不完全正確,在這裡的話一般人民都能受到很好的照顧,會遭受到殘忍對待的多半是那些來自於賽德的士兵,看得她感到痛快不已,那些可都是只知道壓榨人民的惡質士兵啊。
日成軍利用了才剛殺死的幾名士兵的身體,讓蜜莉亞能夠在前線發揮出驚人的力量,不需要幾秒鐘就能橫掃一大片軍隊,進軍路線頓時變得相當迅速。
針對親手殺死自己出生國家的士兵這件事,蜜莉亞本人可是非常的開心,樂在其中,她找到了自己往後人生的目標,那就是處分掉帶給人民痛苦的士兵們。
『妳做得很好,今後我或許也會需要受到妳的幫助,妳就待在我這邊好了。』
那還是蜜莉亞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被人認可的感覺,換作是以前,任何人對她也只會感到恐懼而已,不願意去理解背後的動機,只懂得根據眼前的狀況來評論是非……從那天開始,蜜莉亞就一直待在雪梨子身邊,共度了將近二十年的時光。
而賽德,則在蜜莉亞投入日成軍後以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亡國,原有領土全數成為日成軍的領土,在國家完成統一後約莫一年,雪梨子上任成為新國王,將國名改為極地雪城,全境變成冰雪一般的世界,原賽德士兵全數陣亡,其中又不乏被強推上戰場的人民,無奈難有方法評斷,那些人多半的結果也就是死亡了。
作為原賽德治理下的人民,蜜莉亞並無感到任何愧疚感。
她不是惡魔,只是極度的痛恨那些無理的士兵們,還有真心想讓不斷在受苦著的他人靈魂徹底解放的心意。
協助貫徹罪惡者也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