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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山村瑣事》

作者:ღ茉律│2020-05-12 15:18:00│巴幣:6│人氣:246


一、凶宅

阿嬤為了照顧身罹痼疾的伯父,年輕時就離開山上的老宅,在村子中心賃屋居住。

那是一幢二層樓的老舊房子,構造狹長、空間很大,一樓有客廳、兩個睡房、廚房、各自獨立的浴廁。

屋後有一個大花園,種植著蘆薈、絲瓜、紫萬年青、蘄艾、左手香等等,還有一大片荒涼的蒿草。左鄰右舍的芒果樹和依蘭花枝椏肆無忌憚的延伸過來,在園裡形成濃蔭,大量小花蔓澤蘭恣意蔓生,雖然阿嬤時時整理,但可能園子太大了,仍顯得荒蕪。

白天我在這裡消磨大部分的時光,但黃昏以後,我就不敢再往園子裡看上一眼,因為夜裡曾看到園子裡有綠綠的奇怪的人影,不過我想大概是綠色植物太多造成眼花,或者是剛好聚成人形的螢火蟲吧?

二樓空間和一樓一樣大,只是格局不同,有三房兩廳、一個浴室、一個廁所、一個廚房。

奇怪的是,二樓房間雖多,家具也齊全,卻很少有人住過。

家裡的人幾乎不到二樓,通往二樓的樓梯門總是緊鎖,我從沒見阿嬤上去過,而不良於行的伯父無法爬樓梯,更不曾涉足。

我曾經偷偷溜上去探險,踏進第一個房間,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片鐵製雕花窗櫺,歲久年深的緣故,長滿鐵鏽,在暮光中呈現鮮紅的色澤。

窗子下面是一長條鑲嵌在牆上的石桌,類似紅玉石洗石子材質,看起來也是紅通通的。

除此之外,房裡只有一張床,像是那種古裝劇裡的木雕拔步床,上面還有雕紋非常精緻、糊著花色窗紙的拉門可以開闔。

印象中,我爸曾住在這個房間,但為期很短,沒過多久就搬走,去別處另租房子了。

第二個房間是用木板隔出來的,那年代好像很多這種結構的房間,因為我同學、親戚家也有,共同點是沒有對外窗,不開燈就顯得幽暗。

而這個房間連燈也沒有,且不見天日,只能透過客廳照進來的光線窺視一二。

我不敢踏進這如山洞般漆黑的房間,只敢在門口探頭偷看。

門內有一張普通的木製大床,床邊一個大櫃子,櫃子裡有什麼我記不清了,只記得立著一個長方形的黑色大相框,裡面一張放大版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一位梳著包頭的婦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在瞪人,又像帶著詭譎的笑意。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一直不敢問阿嬤,因為一問她就會知道我偷跑到二樓了。

第三個房間較小,堂姐曾經入住,但也是沒幾天就搬走另租房子了。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明明二樓空間很大,為什麼沒有人要住?

原本和我睡一個房間的哥哥就讀小學之後,因為男女有別的關係,必須和我分開睡,他也完全不考慮二樓的房間,而寧願搬回上學較不方便的山上老宅子。

後來屋主要將房子收回打掉重蓋,因為這裡地段很好,熱鬧,阿嬤出高價想買下來,但屋主堅持不肯,我們只得搬走了。

很久以後,在一次閒聊中,阿嬤才告訴我,她租下這幢房子之前,屋主的太太在二樓上吊身亡,地點就在第一個房間的窗櫺。

雖然是凶宅,要說有什麼靈異事件,好像也沒有,只是夜間偶爾會聽到樓上砰砰作響,像東西掉落的聲音,聽久也就習慣了。

有一次我偷跑上去的時候,看到哥哥從前藏在這裡的大量漫畫散落在二樓樓梯口,上面佈滿灰塵。

哥哥自從搬走,就沒回來過,我也不敢問阿嬤是誰弄的--要是讓阿嬤知道我哥偷買漫畫,她一定會全部丟掉、或拿去換衛生紙的。


二、西北大湖

村子西北方山腳下有一座幽靜的大湖,湖面清澄如鏡,群峰蘸影,壯麗非常。

暑假的時候,村裡的學生都會跑來這裡游泳戲水,溺水的意外時有所聞。

有一年,村裡的神明特別降諭,告誡村民們農曆七月不要前往村子的西北方。那時大家就在猜想,會不會是與西北大湖夏季常有人溺斃有關呢?

曾經有一群小學生結伴到湖中戲水,其中一個男孩突然劇烈撲騰掙扎,口中慌亂的哭喊「有人在抓我」,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他的同伴都嚇呆了,幸得附近垂釣的大人們援救,才即時將他拉上岸。

驚魂未定的男孩口口聲聲說剛才水裡有人在抓他的腳、一股很大的力量一直要把他拖下去,大家則是安慰他:一定是被湖底的水草勾住腳了吧?

他濕淋淋的小腿有數條深色的瘀痕,不知道是不是被水草勒出來的。


三、中邪?

這件事是聽我妹妹說的。雖然她說學校老師不准她們亂講話,但她還是偷偷告訴我了。

妹妹的學校旁邊,是一處土饅頭迤邐漫延數座山頭的墓園,據說歷史悠久,遠在數百年前就做為葬地,所以山上的墳墓櫛比鱗次,令人望而生畏。

但年輕氣盛的大孩子們總喜歡成群結黨到墳山去探險,少不得帶回來一些「精彩」的歷險記和「續集」;至於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

我妹說,有一天上完輔導課(或者是社團活動),大概傍晚五點多吧,因為冬季日落早,天色已經昏暗了,幾個學姐卻還不想回家,在空蕩蕩的閒置教室裡玩筆仙(也可能是碟仙或錢仙,但學生取得筆比較容易,就姑且假設是筆仙)。

校舍就在陰氣森森的墳山下,學生們都認為沒有比學校更適合玩碟仙的地方了,一時蔚為流行,我妹也曾多次看她的同學玩過。

過了一會兒,這幾個女生突然厲聲大哭起來,哭得歇斯底里,有的還拿出美工刀和工藝課用的雕刻刀,在自己的手掌、手臂上亂割亂劃,傷口不深,但過來圍觀的學生都嚇壞了。

聞風趕來的老師連忙將她們送到醫院,然後再去附近宮廟做了處理。校方對外宣稱,那些女學生只是升學壓力太大了,唸書唸到崩潰而已,沒事兒。

那天傍晚到底發生什麼事,大概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四、屋裡的人影

姑媽的家在熱鬧的主要道路旁邊,鄰近市集,是兩幢連棟的透天厝。一棟姑媽和姑丈自住,另外一棟住著表哥、表嫂和幾個孩子,還有一隻米格魯。

他們住在這裡幾十年了,有一天突然在隔壁鄉鎮買了新房子,匆匆忙忙的舉家搬走。

那時姑媽正因嚴重車禍住院,我去探望她,問起搬家的事。

姑媽害怕地說,那個舊家他們是再也不敢回去了。

一開始是表嫂覺得家裡不太對勁的,好像有什麼「東西」隱身在暗處蠢蠢欲動。

表嫂在一家大醫院擔任護理長,有靈異體質,身體一向不太好,見神見鬼都是常事,所以對於她的話,表哥並不怎麼在意。

後來表哥深夜多次在家裡看到一個異常高大的、黑色的人影。

原本以為是大馬路上經過的車頭燈反射,或者是窗外路燈的投影,然而那個人影並不是只有在面向大馬路的房間才會出現,而是在屋裡頭四處走動著。

漸漸的,孩子們也看見了,嚇得大哭;日間一向很勇猛的米格魯每到半夜就縮在籠子裡,低聲哀嚎。

姑媽聽說了這件事,跑去宮廟問事,廟方人員告訴她,他們住的地方不對勁,最好是快點搬家,否則會出事。

於是他們在隔壁鄉鎮買了房子,還沒搬過去,姑媽就遇上這場極嚴重的車禍。

這場車禍讓姑媽在醫院躺了大半年,出院後就直接住到新家了。前陣子我去看她,她對我說起舊家的後續。

表哥把那兩棟房子重新整修裝潢,然後請來法師作法,之後出租給附近的營造工班當宿舍。

過沒多久,負責接洽的工頭跑來找表哥,說那兩棟房子不能住人啊,工人老是說晚上看到很高大的黑色人影在走來走去,大家嚇到都不敢睡覺。

所以那兩棟房子到現在一直閒置著,不知道如何處理。


五、會哭的瀑布

玉山山脈的餘脈緜延橫亙在村子東南角,無語矗立。

小時候,我爺爺常到那山區去,或採草藥,或摘端午包粽子用的竹葉,有一次還帶回兩支色澤豔麗的孔雀羽毛給我玩,所以每當我背誦古詩,背到"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就天真的認為孔雀是飛到東南邊的山裡去了吧。

阿嬤告訴我,在東南方的深山裡有一座瀑布,瀑布下形成一個深潭,深若無底。他們以前就住在瀑布附近的小聚落裡。

有一天村子裡來了一個外客,人人說他身懷鉅款。有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把外客騙到瀑布上,將他推下深潭,謀奪了他的財物。

這件事在村子裡暗暗傳開,但因為沒有證據,也無可如何。

自此以後,每當旱季瀑布水量減少,深潭水位下降的時候,村子裡就會聽到瀑布那邊傳來乾嚎的聲音,如鬼夜哭,村人前去查看,卻又沒什麼異狀,唯聞哭聲從潭底不斷傳來。

雖然這個深潭如此恐怖,但村子裡的人若是日子過不下去,也總是往這裡跳,似乎活著是比沉潭更苦的。

有一次,爺爺要把潭裡的水抽乾,因為是旱季,潭裡水少,所以難度相對較低。但據說每次抽到有希望見底的時候,潭中深處就會傳出悲鳴,轉瞬風雲變色、黑天暗地,突然下起大雨,然後潭裡的水又滿了。

幼時聽著這個故事,覺得非常懸疑,如今想想,莫不是山裡常見的午後雷陣雨吧?我沒去過這座瀑布(因深潭已坍塌,瀑布也將近斷流),不知道那附近山區午後是否常下雨,但我每次去內灣老街都會遇到午後雷陣雨。

小時候我總是忘記問阿嬤,爺爺為什麼要抽乾深潭的水?而現在已經來不及問了。

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們下次再聊聊其他光怪陸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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